少前同人——铁幕（214） 一如往日（3）
在凄惨的处境中回忆幸福，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少女前线 主线第十章
引擎在颤动，或许是营地的战斗中留下了些损伤，它的声音就像除草机撞上石头一样吵闹且令人心惊肉跳，然而在车程以小时为单位被拉长之后，这些噪声也变得微不足道且无聊。车子在暴风雪中移动，路途的颠簸微微摇晃笨重的车身，但作用在人身上却显得柔和，如同孩提时期的摇篮。
BENNY确实感到难挨的倦意，哪怕从车门的缝隙间涌上来的低温也没法让他清醒半分。他紧紧握着方向盘，做了几次深呼吸。现在不会有街道上执勤的交警截停车辆提醒BENNY疲劳驾驶，但他起码不用担心会撞上树木或者活物，人类已经将一切都摧毁殆尽。踏着油门，防止手里的圆盘打滑，就像迷雾中行船。复杂的情况让他无从判断自己的疲倦究竟因为人类躯体的生理现象还是在他预计中义脑维生系统的衰弱而带来的感受亦或兼而有之，对他而言都算不上好消息。睡意是天然的麻醉剂，BENNY隐约发觉全身的疼痛有所减轻，这不过是对死者的最后仁慈。
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之中有时不仅仅让人迷失方向，也让人忘了自己正在前行。挡风玻璃外的景象一成不变，灰白色的幕墙将一切止于恒定的间距，哪一道雪浪浓一点，让背景的昏暗淡一些都如此无关紧要，久而久之雪砂与气流拍在车窗上的样子都变得似曾相识。他仿佛坐在精神病院软墙包裹起的房间中心，那些花纹都是他脑子里的疯狂想象。
“也许你应该休息片刻。”VECTOR轻声说道。BENNY深呼吸所引起的身体的鼓胀瞒不过她，因为BENNY将她仅剩的半具素体与自己缠在一起，这样可以让BENNY在必要的时候腾出双手来做更多事。VECTOR倚在BENNY肩头，双臂环过他的脖子，垂下的发丝与BENNY的头发彼此纠缠着。这本该属于一个更和平的夜晚，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象征着更美好的含义。但VECTOR无比清晰，她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虚弱，而她的角度所无从观察的前路依旧茫然。
“还不行，我的指南针小姐。”BENNY稍稍偏头，“在确保你的供电之前我都不能停下来，”他用左臂义肢抓住方向盘，右手揽住VECTOR的腰肢，“我有些害怕，生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时就被你丢下了。”
“万分感谢，我还以为比起手脚健全的某人，我要更担心同样的问题。”VECTOR说道。
“吵着嚷着要自爆的又不是我。”BENNY笑了笑，“说起来，V，你现在情况如何？电量消耗很大吗？”
“还好，至少我还活着，虽然只能和某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挤在一起。说实话，有点胸闷。”VECTOR说道，不过也没有活动一番的打算。
“抱歉，特殊时期，忍耐一下吧。”BENNY说道，“如果电量损耗太大的话，试试休眠呢？我记得人形在那种状态下会减慢电量消耗的。”
“嗯...没什么帮助，休眠降低耗电的原理是通过关闭体内模块与肢体操作系统来节省电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只剩下心智核心和感官模块还在运作，能节省多少？”VECTOR像只猫一样伏着，她告知BENNY的不是她始终保持清醒的原因，至少不完全是。在她走到终点之前，她还要尽自己所能陪伴对方。BENNY告诉她自己需要她，而另一种角度上，她大约也一样。“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返回二级平层等待结局。”
“那就算了，聊聊？”
“原来我们还有话题可聊？”VECTOR抬了抬眼皮，“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如果不算办公室里讨论工作的那些，的确很久了”BENNY停下来，又叹了口气，“我应该多陪陪你的。”
“也许吧，起码不会在搭讪时找不到话题而尴尬。但我倒是不准备为此抱怨什么。”
“你只会把话都藏在心里，然后自己躲起来缩成一个毛球。”BENNY说道，“我算不算是第一个找到你在S08个人领地的人呢？”
“误打误撞罢了。我打赌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VECTOR似乎对‘毛球’的称谓颇感不满，狠狠剜了BENNY一眼。正将视线投向正前方的BENNY自然察觉不到VECTOR的眼神，但余光之间那白皙的皮肤隐隐泛出点点绯红，那每每让他联想起两人一起度过的黄昏。在他记忆里能见到VECTOR脸红的时候都是更为美妙的时刻，相比起如今，两人都在凭着无根之水般的生命挣扎的当下，似乎一切都无比美好。他希望将它们保留到最后。
“总的来说还是S08那阵子你我二人相对美好的时光了不是吗？”
“劣中取优而已。天知道为什么后续的发展会是这样。”VECTOR也略感唏嘘，手指无措地在两人之间比划着。
“我也想不通，毕竟一直以来你都算是03基地很难相处的人形了。”
“终于肯说心里话了？”
“客观一点嘛，我觉得不少人形都赞同我的说法。”
“纠正一下，根本不会有人和我相处，就算有，也是笨蛋。”VECTOR想起PP90，那小家伙吵闹起来远比这辆车的引擎让人头疼的多。
“可能V更容易对笨蛋有耐心吧，要不然我们两个也不会从战友过渡到爱人了。”
“哼。”VECTOR将脸藏起来，BENNY也听不出少女的情绪，他想自己或许说得太直白了。不过VECTOR并未明确表示反对，那就足够代表很多东西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觉的？”
“很久之前了。”BENNY说道，“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吗？”
“是啊，隔了几天的作战前惯例的心智备份让我没机会忘了那一幕。我想哪怕是失去语言功能的可怜人都能从你的就职讲话中获得自信，认为自己是个大演说家呢。”VECTOR忍着笑说道。
“咳...那会我才诞生意识多久？从这角度说你都够当我姐姐了。”BENNY呛了口，他们的见面的确在各个层面而言都充满了尴尬。
“叫来听听？”VECTOR打趣着，虚弱的气音让她素来冰冷的语调显得缓和许多，甚至多了几分柔弱。这种样子的她整个格里芬加上自己大约也是头一次见。
“你希望我这样称呼你吗？V姐姐？”
“算了，够恶心的，继续说。”VECTOR嫌弃地撇撇嘴。
“把你记忆的锚点向后推几个小时，还记得基地的停车场吗？”BENNY说道，他最初对VECTOR的印象远没有闪电，汤姆逊这类人形更深。尽管对方无意间表露出十分独特的气质，那时的VECTOR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不合群的有些冷淡的少女。他的脑子被维克多的记忆屏障与现场的混乱搅得一团糟，哪里能注意许多。
他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这当初的夜晚，月色正好。月光下的喧嚣与他无关，可BENNY永远忘不了那个身影，他的目光也因此而染上一点怀念的旧色，在回忆中沉浸良久，BENNY才颇有些不舍地开口：“那时候我迎接了自己作为格里芬指挥官的第一场战斗，对手是三个残兽。”
“在就职的第一天就遭遇铁血入侵并险些阵亡，你的倒霉的确在格里芬众多指挥官中都排得上号。”
“但我毕竟没死在它们刀下。”BENNY不无感怀地道：“要我来评价的话，那才是我们第一次打交道。当你轻描淡写地用一次精准的点射将我从最后一台残兽手里救下来的时候，我坐在地上，向着枪声的方向看去。那时我看不清你的面容，只是一道银色的身影，包裹在月光之中，仿佛皎月从天上落下，落在我的面前，圣洁而优雅...”
“啧”VECTOR打断了BENNY，“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油腔滑调了？”
“发乎于心嘛，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可能忘掉你了。”
“果然那一天诸事不宜，要是我不去停车场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VECTOR说道，也情不自禁地载入那些记忆数据。BENNY的描述让她肉麻得直打哆嗦，因为对于那时的她而言，这一切仅仅是碰巧路过，顺便打了两发子弹而已。
“有这么盼我死吗？”BENNY轻轻拍了下VECTOR的脑袋，又不无贪恋地将手停在那里，轻抚着银色的发丝。
“我只是对于我正常的交际方式没有不那么引人注意倍感欣慰罢了。”VECTOR哼了声。
“V就是善良的性子，我作为指挥官迟早都会留意到你的。但你毕竟在第一天就救下了我的性命，我们常说：如果你身边有一个肯为你挡枪的人，他值得你为之赴汤蹈火。”
“所以之后你孤身一人去面对猎手是为了还人情？”VECTOR岔开话题，她绷起红霞似的脸，装出平日的样子。她一直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但素体的残缺也完全剥夺了她回避的应对方式。
“那时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虽然还有震荡的所有人形。”BENNY叹息道，“既然当时营救萨沙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作为指挥官的部分结束，之后就可以尽情以‘我’的角度去行动了。”
“一个冲动的疯子。”
“不能抛弃战友，你知道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你的确是。”
“那你呢？V？明明那时候都还很抗拒，甚至在我面前自爆，后来为什么改主意了呢？”
“不知道。”VECTOR不假思索地敷衍道。
“耍赖啊？”BENNY无奈地笑起来，“拜托公平点好不好？”
“我的确不知道。”VECTOR说道，“你到底有哪里值得喜欢吗？一个神经兮兮整天梦游的PTSD患者，我们平日最多的交流就是没有交流，到了战场上我接受过最多的命令是送死，还不得不为你间歇性的发疯善后。我在你那里充其量就是一个好用的商品，商品没有反抗命运的权力，但我总可以抱怨。在S08区我难道能总结出怨恨以外的任何情绪吗？”
“对不起。”BENNY轻声说道，他无法反驳VECTOR，回想全程，S08区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可撤退的时候你还是回去了。”
“不然呢？留着你潇洒地去死？在恶心了我那么久之后？”VECTOR翻了个白眼，终究归于叹息：“我恨你，无时无刻不想脱离，可到了该抽身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走不掉了...你这混蛋就当我是斯德哥尔摩受害者吧”
“一个幸运的混蛋。”BENNY说道，“我想我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V。但你也总在回避他人的善意，为什么呢？”
“你要我违背自己出厂就被设定好的性格吗？”
“我只是奇怪，那真的是你的出厂性格吗？”BENNY说道。
“总有奇葩的人会设定奇葩的性格，很奇怪吗？”
“说的也是，不过你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我都会在。”
VECTOR凝视着远处，在座椅的缝隙间，她瞥见后车窗的景象。在S10区的大地上肆虐无度的风雪渐渐散去，那区域性的极端天气正在被车轮远远抛在身后。天地间烟云拉伸成一道虚无缥缈的大幕，遮蔽去S10之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恍然间，VECTOR产生了一种感觉，她在S10区的过往也正逐渐被丢在其中。
两人逐渐驶入S11区，作为S09区格里芬联军在铁血与军方的夹击下仅有的生路，此地的战场烈度丝毫不下于前线。没有雪暴阻挡，这里仍是边境战区的荒废景象，战斗的残余直观呈现在眼前——人间炼狱。
火焰在焦黑的碳化的树干上燃烧，照亮绵延的战壕，高温融化了地面的积雪，浸泡着焦土，化作巨大的泥坑。人形的残骸与散落的武器遍布在原野之上，冷却液混在积水之中倒映着火光，一片残酷的血红。电火花在裸露的线路上跃动，发出噼啪的轻响，浓烈的黑烟升上天空，熏黑了皎洁的月光。
VECTOR并不想承认自己，她也从没想清楚过。BENNY没有再追问下去，就像他曾经对VECTOR承诺的一样，不会逼迫对方做什么。可VECTOR总觉得，也许他们不会有下一次交流的机会了。
“我不是回避善意，B。回避的前提是值得接受善意。”VECTOR说道，“可我不是，我是一个人形，一个商品，而并非一个生命。我没有接受那些的资格。”她紧紧贴着BENNY，颤抖着，“PP90，震荡还有格里芬的所有人形，当然还有你，彼此友爱，也愿意以此来面对我，可这些对于人形来说终究是虚假的。我们只是数据，我们能做的就是基于数据的演算与模拟。我不敢接受，因为虚假永远不会变成真实，因为我害怕这一切会消失。我想，只有我不曾抱有期望，当虚幻的梦破碎的时候，我才不会太过失望？”
“V，你...”
“但我已经没有后悔的退路了，因为这枚戒指我还是怀着卑微的希望接下了。拜托不要唤醒我，在我这一生的最后，就当我开给自己的玩笑吧。”
“V...”BENNY只能更加用力地收紧怀抱，希图这能带给对方一点聊胜于无的安全感。可他始终没能出口安慰对方。
速射机炮的声音撕裂寂静，接着笨重的弹头贯穿车身的金属，发出咚咚的闷响。BENNY两手护住VECTOR，向副驾驶一侧扑倒。机炮从车身侧面打进引擎，失去动力的车辆开始减速，引擎盖上腾起一股黑烟。弹头划过车窗，打碎了玻璃，在两人上方划出尖锐的音符。VECTOR被BENNY压在身下，她闻到血液的刺鼻气味。BENNY伸手推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手脚并用从车里扑出去，滚进战壕之中。他仰倒进泥坑，用肉身为VECTOR避免撞击。
“你在流血，B！”
“先想办法脱身。”BENNY低声说道，他判断那是一台在附近警戒的牝鹿，而且那东西仍在对空无一人的车辆开火。他稍稍探出头，几道墨绿色的魁梧身影正在靠近，那是GA圣盾。
他们被包围了，毫无疑问。
What if this storm ends?
And leaves nothing
Except a memory
A distant echo
I want pinned down
I want unsettled
Rattle cage after cage
Until my blood boils
I want to see you
As you are now
Every single day
That I am living
Painted in flames
You and thunder
Be the lightning in me
That strikes relentle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