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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x斯卡蒂】当斯卡蒂用唇舌教博士唱歌……

2023-02-02 18:23 作者:SakuraI丶雨絵  | 我要投稿

Arknights-Doctor x Skadi 「Please Sing For Me, Rather Than the Sea」(I/4)

明日方舟 - 博士 x 斯蒂 「歌唱」(第一部/共4部)

观前提示:本篇为明日方舟幻想剧情的二次创作,博士和干员人设或有ooc。

注:本篇为长篇故事「歌唱」的第一乐章,全篇8,500字左右。

「故乡,远离她的故土多么远,」


「那位猎人走上海岸,她的道路在她身前」


微锈的潮湿铁弦在孤零零地振动着,仿佛一个喜欢音乐的伊比利亚佝偻老妇在用虚弱的喉咙轻吟着被海潮润洗的旋律。繁星隔着薄薄的乌云映着清冷的光,夜幕渺远幽深、冰冷沉寂,在一片冷清的黑暗里,只有那女子单薄的歌声和铁弦孤零零的伴奏在潮湿的坡道上孤独地响起、又迅速地消散。


她来过这里,这座小小的伊比利亚城镇的空气对于她来说格外亲切。少女的手指挑过生涩的琴弦,她背后的长发散堆在剑匣上,她的帽子尖有一点斜着。


阴暗潮湿的土地上铺了柔软的厚青苔,青苔里渗出了海水,冰冷地笼上了少女的长靴。幽寒腥咸的风息撩动少女耳旁的碎发,而那边,远处的铅灰色波涛在清冷幽邃的夜幕下呼吸着,宛若一头对猎人的歌声不屑一顾的恐怖巨兽。


「哦,胜似梦境、潮汐参演的戏」


「哦,这世界看来也分崩离析,」


「从混乱中……」


忽然,少女的歌声中断了,歌唱和琴声的余音迅速被幽邃的黑暗吸了去——而与此同时,随着轻巧的啪嗒一声,小小的暖光在一片黑暗之中微弱地亮起。


斯卡蒂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背影忽然在微弱的暖光里被照亮,变得清晰。她侧头看着刚刚被点亮的火光旁正在坐下的黑影,这时她侧脸的弧线映上了微弱的火光。只看了一眼来人,她就接着转过头接着拨动琴弦,身旁的海风轻拂她柔软的长发。


不过,与刚才她的歌唱不同的是,一种新的声音伴随着暖光跟随着那一缕孤独的旋律演奏起来……参加合奏的是一把古典吉他,它的声响好像刚刚点燃的小篝火一般温和。这缕新声音的加入让歌声柔和有力地向空气中扩散着。


“我会犹豫徘徊,”


“我也会坚定不移。”


……


“绝望之中,我追逐黎明,”


“徘徊着、徘徊着,前进。”


一曲终了,海边的空气回响着歌声的尾音。博士身旁的少女闭眼长舒一口气。


“很合情景的歌谣,斯卡蒂。”那个刚刚在少女身边坐下的黑衣男人把手指从吉他弦上放下,“从刚刚开始,就在唱这首?”


“嗯,”少女漂亮的白发和深海猎人的装束柔和地映着火光,“唔,谢谢你,博士,我把所有歌词都想起来了。”她的赤红色眼眸凝视着面前小小篝火的深处,眼底的微光映着火苗忽闪忽闪着。


咚,黑衣男人的手腕碰在了琴板上,木质的扩音箱发出的吉他特有的响声,在静谧的夜里,这声微响挑动了一下海潮规律的呼吸。


“歌词忘掉了?”黑衣男人摘下兜帽,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带来一阵短暂的嘈杂,随后海边的坡道又重归仅能听见浪涛呼吸声的一片寂静,“这可不常见。”


“唔……”少女拨弄着帽檐下的雪白色长发,“最近老是有一种像是海妖的怪声困扰我,我没听过、却很熟悉……所以脑袋里一直有怪音曲调的时候,就想不起来我之前唱过许多遍的猎人曲了,”斯卡蒂若有所思地拨了几个和弦,“……博士,不得不说,你的琴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呢。”


“……刚才的歌,是你之前做赏金猎人的时候总是唱的吧?”博士的食指尖轻轻摩挲着琴弦,吉他弦发出窸窣的声音。


“嗯,”斯卡蒂盯着面前小小篝火的深处,咕哝了一句,“……你能听出来?我好像没在你面前唱过这首歌,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我来说,”男人身体前倾,右肩趴在吉他的扩音箱上,小小篝火散发的微弱热气熏向博士的面颊,“有点像本能地感觉出来之类的。旋律有灵魂,所以我听得见它在向我倾诉某种漂泊的记忆和一种独属于你的情感,斯卡蒂。”


“灵魂……”白发少女双手托腮。


“我能看到哦,歌唱不仅是一种用喉咙发声的乐器,它表达着创作者的记忆、情感……而我通过你的歌唱感知到了,斯卡蒂小姐。”


白发少女帽檐的阴影里,沾上小小篝火暖光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过了片刻,她轻轻吐着气笑了。


“分享灵魂不是什么坏事,”博士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双手放在琴弦上,“一起再唱首歌吗?……一起唱。”


“……我……”斯卡蒂略显不安地弹拨着她手中微微生起了青苔和锈迹的古琴,“……我不知道还能唱怎样的曲子,我只会唱那首猎人曲。”


“试试把如今的自己交给琴弦,嘿,开心点。”博士的脸转过来,他漆黑的眼眸里反射着那一点篝火的星光,“自由地歌唱就好,自由地,斯卡蒂。”


斯卡蒂抬起头来,暖色的火光把她白皙的脸颊精致地涂好了柔美的颜色,她笑了:“可是……”


“别一直纠缠着过去的旋律,斯卡蒂——试着变个调,”博士在吉他的弦上扫出了第一个和弦,那是完全不同的降E大调,某种协和感、沉重感和与之相反、却听起来十分和谐的生命力从博士的几个和弦中传出来……这是博士的旋律,她很确信。而斯卡蒂在过去与博士独处的时候,常常问起他的经历,如今:那些故事与这段旋律和他独唱的一点迷糊的歌词照应,让她更真切地贴近了身侧这份她深爱着的灵魂。


“……歌唱就是这样:我们的故事不会停下,我们的情感也不会消失,只要坚信这一点,就能找到你的歌谣。”


她跟着博士的和弦吟哦起来,手上的古琴也附和着博士的曲调。她感到随着自己的加入,博士的独奏也向自己靠拢过来,很快,好像他们二人生命、灵魂的本身也开始随着音乐交错编织,开始生出花朵……


在和博士合奏着的时候,她惊喜的发现:脑海里困扰着她的、那些不属于她的歌声消失不见了,她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到博士身边以来,所产生的诸多纯净的温暖和明亮的情感正在随着旋律延伸。


又是一曲,余音在大海旁的这个小小暖色营地里萦绕着。从这里看,远处铅灰色的海潮,就在这么一瞬间,显得不再寒冷。


“你看,这不难,想到什么就唱什么吧。”


“也许我没办法在离开你的旋律时,唱起刚才那样温馨快活的歌……”


“那就为了我们两个歌唱。——只有我们两个人,斯卡蒂,别把’我’和’你’区分的那么清楚,自由地唱就好了。”


篝火旁的白发少女低下头扫视着自己的古琴,随后抬起头来正了正帽檐。


浮动的星空下,乌云的壁障漏下点点星光,并没有比刚才多几颗,但是黑暗腹中的海滨丘坡上,黏腻冰冷的海水所包围的那个地方,却多了一颗比所有星星还要明亮的,小小的,温暖的,平静地旋转着、歌唱着的小星星。……它只发散柔和的暖光,微微地把温暖笼罩在温情的博士和斯卡蒂身上。


……他们两人都再清楚不过,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海嗣入侵已经涨潮。不过,现在他们谁都没有管顾已经愈发吃紧的局势,似乎即将沦陷的海岸线与这个温暖的小世界毫无关系。


小小篝火的几束木材在潮湿的苔藓上发出“噗”的轻响后熄灭。黑暗再度包裹住男人和少女的两道身影,但是这黑暗似乎和刚才斯卡蒂一个人唱歌时有些微妙的差别。


远处的海涛、耳旁的海风、以及他们两人微小动作引起的窸窣声和清晰的呼吸声充斥着挤满海潮、湿冷死寂的夜。他们两人能隐约听见从身后送来的、军营里深夜时有时无的嘈杂声;而他们两个都知道也许敌人会在明天到来、也许敌人会在下一秒到来;也许他们很快就会结束战斗、也许整场战争会拖得谁也不能回去……但是他们依旧坐在这里,盯着篝火的余烬不约而同地出神。——他们想不出什么能拿在“话语”这个平台上交流的东西。


“……接着唱会儿歌吧,我不困。”斯卡蒂的手指捻上了铁弦,“博士,继续唱刚才轻松温馨的歌吧。”


“……你刚才吟唱的唱腔很好听哦,能教教我吗?”博士那边传来了整理肩带的声音,在透过乌云显现出来的稀疏星丛下,斯卡蒂看见:他怔了一下,然后动起来,摆出弹琴的姿势。


“就按照刚才博士你唱歌的方法就好,不用特意……”


“我想要为你唱一首歌,斯卡蒂。”


“咦?……我……”


“别总是想着那些讨厌的东西了。至少现在这一刻,罗曼蒂克一下……我要用你的唱腔给你唱一首情歌。”随后,博士随意地扫着和弦,“啊斯卡蒂、啊斯卡蒂”地模仿着她刚刚吟唱的腔调乱唱起来。


“你真是……哎,博士。”斯卡蒂噗嗤一下笑出来,坐在不宽的剑匣上,他们离得很近,斯卡蒂感受着博士的体温凑过去,“……要学这种唱腔的话,来……”


博士的两颊被斯卡蒂忽然捧住,他乱七八糟的歌声戛然而止。他只感受到一瞬间,细软的发丝挠上他的额头,然后他的嘴唇就接触到了那个带着斯卡蒂身上气味的濡湿软物……她的嘴唇和舌尖。


“……来,舌头顶在上颚的这个位置,然后喉咙像这样往后用力束紧……”


“咳咳!……”一番摆弄后,博士和斯卡蒂的嘴唇分开,他咳嗽了几下,“我第一次知道这种东西还可以’嘴对嘴’来——咳!”


斯卡蒂偷偷戳了戳博士的兜帽,迅速把他的兜帽从他脑后掀起来,糊到博士的眼前——博士也胡乱朝她的帽子抓去,被她笨拙地闪开了……


黑暗里,传来了情侣间似乎没有顾忌的天真嬉笑声。海浪似乎是柔和的;苔藓似乎是温暖柔软的;风儿似乎是明丽的;繁星似乎是璀璨的——


只不过,明亮的瞬间眨眼般片刻闪过,很快,这里的夜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博士感觉似乎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似乎被什么冰冷如潮水的东西压着,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他只有深吸气、紧紧抿着嘴唇,希望这样能好一些——斯卡蒂不知何时也在一旁默默地坐着不发一声。


海风流转。


……片刻后,坡道上冷寂的海风是被一串柔和忧郁的古典吉他独奏给冲泡得散开了的。一阵子无言后,博士又缓缓拨起了吉他的弦。


「潮水涌起又落下、天边挂上了晨曦又晚霞,」


「草叶风吹过绿了又黄,溪流汩汩地流向海洋。」


「日影在落花下漂移,还有缓缓降落的雨滴,」


「这美丽只能被我的双目收集,该怎样传达给你?我爱着的那个’你’?」


「我将愿以这我的美景赠予我的爱人,我便能爱你如同爱我自身」


「我邀请你来为草叶涂上绿嫩,为我的潮汐补缀涛声。」


「我于是以这宝物赠予了你,于是我爱着采撷美景的自己,亦爱着我时间里的你。」


……


斯卡蒂托着腮,聆听着博士温婉厚重的倾诉。歌词果然和他的整个莫测的灵魂一样神秘。但是她听到了某种浓烈的爱意和安心。


弹唱者想不出下一句词该怎么说,于是博士的人声离去,仅仅留下旋律在一旁不断奏响。乌云和它后面映射的星光伴随着和弦的滚动而宛若朦胧的呼吸颤抖着,眨着眼睛。斯卡蒂一绺雪白的长发堆在博士肩头,她的呼吸逐渐开始趋向于沉稳安宁。


“……我很喜欢这首歌,”斯卡蒂在博士耳旁的声音悄悄吐着气,“这是我们两个的歌?”


博士只是轻笑,没有回答这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斯卡蒂,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去度假怎么样?”


博士停下手中的演奏,把吉他立在身侧,抱着双肩凝视着冷却下来的篝火堆:“……我们到美丽的山下的树林边找个小木屋,对着一棵大橡树和小河,在那里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


斯卡蒂的手指轻轻贴在了博士的上唇:


“嘘,战、战争结束的时候再说——咳,你知道,呃,这、这是深海猎人的习惯。”


斯卡蒂手指下的男人嘴唇停下了动作,几秒后,斯卡蒂感觉博士的嘴唇微微勾起,他温热的气流从嘴唇间呼出……博士深深呼吸。


“……我相信你,斯卡蒂。”


白发的猎人少女微微怔了一下。


“……谢谢——


——咳咳咳!”忽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刚刚温柔地放在博士肩上的手指忽然攥紧,博士感觉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博士没有注意到的是,远处隆隆的浪潮正在涨起。


“斯卡蒂?!”博士连忙摸着黑握住身旁的状态忽然变化的深海猎人少女的手——斯卡蒂的手也很用力地攥着他,她的指尖有点发凉。


顷刻间,她前额的雪白发丝就被混乱给揉散了,显现出这位少女的长发干枯的形态。取代刚才篝火和温暖的黑暗,他们两人身上的应急照明先后在潮湿的海雾里照出两道光束。两人的视野变成了苍白阴冷的椭圆。


博士抬头看,斯卡蒂的温和的神情已经不见。……被博士应急光源的惨白电光照亮的斯卡蒂面容严峻,深红色的眼眸在忽然亮起的应急光源下紧张地收缩。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海岸——远处海边的巨浪躁动不安起来,好像突然爆发了海啸,浪花间互相撞击着、冲向礁石,咔喇喇的巨响从海面上传来——宛若一场战役即将打响,敌方的先于步兵一步到访的炮弹。


乌云滚聚,风暴袭来,斯卡蒂雪白的长发在风中飘舞着,沾上了海水潮湿的咸味。她的双眉紧皱,示意博士撤退:


“……来了。”


斯卡蒂恢复过来,她的四肢绷紧了。她迅速脱离了博士的搀扶,疾步跨向他们刚才坐在上面的剑匣。她俯身抽出剑匣中的双手剑,恰在此刻,黑衣男人衣兜里的联络终端警报大作。


滴滴滴滴滴——连续的蜂鸣仿佛正催促着脉搏,要它马上跟上警报的尖叫一样。博士瞥了一眼狂躁地闪烁着红光的屏幕——


“——从海岸线来。”


“跟着我。”斯卡蒂的声音颤抖着,重新压抑作冷静。她手中捏握着的剑悬在右下位,随时准备挥出,“……你、你紧紧跟着,千万、千万别落下了。”


乘着海潮,海怪的移动不算慢。


挂在两人身上的应急光源照亮的一片狭窄的惨白视野不断剧烈摇晃着,刚才井然有序的空气被搅碎,风暴从混乱中袭来。


挤满了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的夜色再也不能宁静,风暴的呼啸声越来越大了。斯卡蒂换了个姿势把大剑横握在手,然后紧紧抓住了博士的手腕。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严峻的脚步声急促地踩在潮湿的泥土上,从中渗出的富营养的海水迸溅到两人的腿脚上……终端的无线电胡乱地响着,博士依然在调整,而与此同时斯卡蒂警惕地摆出防御的姿势,二人向前移动、撤回军营。


他们刚刚坐在那里的山坡离海岸线不近,紧急回到军营的路也不长,也不怎么危险。不过斯卡蒂在穿过死树丛,看到军营里喧闹的火光和奔跑穿梭的人流时,博士听到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前方,军营里因为夜袭而一下子灯火通明,博士刚才在终端部署的指挥看上去紧锣密鼓地执行着,作战的初期准备已经完成……而他缓缓放下终端,回头望向跟来的斯卡蒂——他一皱眉头:那位少女煞有介事地持稳了巨剑,在发现博士正看着她时,她停下了转身的动作。


一瞬间过去,斯卡蒂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隐入了死树丛和背后无穷的海涛中。


“你还是要——”


斯卡蒂迅速点点头,正当她再度想要转过身时,博士喊住了她。


“——斯卡蒂!跟着罗德岛的大家一起吧……抱歉,我还是放不下心。”


时间不多,斯卡蒂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缓缓朝博士迈了一步——这样一跨步,她就离博士很近了,博士能看清她有些闪烁的湿润赤红色眼眸的眼底。她抬头,鼻息沉稳地贴上博士的唇。


“——他们是冲我来的,我绝不允许伤害到大家。”


白发少女又离博士近了一步。


“……你有你的任务,我也来处理我的那摊混账,”斯卡蒂凑到博士耳旁,“相信我们之间的默契,博士——你是我、的、博、士。我爱你。”


“但是如果……”博士刚想说点什么,斯卡蒂就从他肩头抬起头,双目凝视着他。


“深海猎人相互信任,深海猎人血脉相连——我们之间关系也理应如此,”她的双眉微微一蹙,“来,一起去给它一个决断。”


博士背后的喧嚷声和远处海滨的交火声激烈地伴随着风暴声传到两人耳旁。


“……我们之间?”博士依然难以摆脱不舍与担忧,他把手伸到斯卡蒂脑后,轻抚她柔软的头发,“但是这没必要,你可以……”


“嘘,”斯卡蒂摇摇头,“我来保护你。”然后用她温热的嘴唇亲吻了博士。在战场上无比宝贵的一瞬间后,她挣脱博士的怀抱。


但博士的五指用力向前追斯卡蒂朝向大海离开的背影的衣角,唯独这一次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他没能追上,绊到了地上死树的树根,踉跄了一下,等他再抬起头,飞奔的斯卡蒂的背影就在那一瞬间消失在树丛尽头的黑暗之中。


「血脉相连……」


博士在下一秒就把这段值得思索的词抛下,然后迅速回到了指挥中心,他知道斯卡蒂想要做什么。


“注意,马上进行下一步行动……”


我信任她、她信任我——但是这远远不够,博士多年来指挥的经验催生了某种浓重的不安……她正在进行一场极端危险的冒险——这样不是自杀吗?他后悔在最应该把她拉回来的时刻,她还在自己怀抱中的时刻没有强硬一回。


照着斯卡蒂即将进入大海的沙滩,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部署了接下来支援干员的任务动向。他发现自己没法不对代表着斯卡蒂的、那一个屏幕上的红点转移注意和挂念。


她也许、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办法呢?博士懊恼地揪着自己的手套。


他紧盯着那个代表斯卡蒂的点在不断向海边前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此行的目的并非守住海岸线,博士暗暗告诉自己……这也是他为什么允许斯卡蒂跟着特遣小队来到这里。来到指挥中心的荧光屏幕前,他凝视着监控屏幕上的漆黑的海洋尽头和模拟战场上的一个个光点。——博士此行的目的是挑战大海、杀死大海。给自己和斯卡蒂的噩梦做个了断,所以应该信任斯卡蒂。


午夜里、阴云笼罩,斯卡蒂面前巨浪滔天。她感觉到海怪吱吱嘎嘎地朝她的方向靠过来,但是她只追随着自己听到的歌声的方向愈发深入。……这种歌声就是这几个月一直在困扰她的那种怪异的海妖的吟唱。她一直坚信着那股声音就是从自己的面前这片海域深处传来。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挑开扑上来的恐鱼——这是她的使命,围绕着她的噩梦必须由她亲手斩断才行。风暴掠动猎人少女的雪白色的长发,而斯卡蒂紧了紧帽子,皱皱眉。自始至终,她的赤红色的双眼都没有离开过远处怪象丛生、阴森可怖的海面,这样的战斗她太熟悉了,过去她曾无数次同这样恶心的怪物战斗,而且她相信这将会是最后一次。


“斯卡蒂?斯卡蒂?你前进得太快了!和罗德岛的支援力量汇合!斯卡蒂、斯卡蒂!!”少女兜里的通讯器的声音被周围海洋的怪物的海洋给吞噬了……她决心不理会,她的赤红色眼眸紧锁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身旁发生什么她都没有管顾。她只是挥剑、前进、远行。


……那个代表斯卡蒂的红色圆点还在向前。


“A分队和B分队你们情况如何?”博士双眉紧锁,盯着正在出现反常变化的屏幕。代表敌人的圆点宛如磁极旁的铁屑朝斯卡蒂涌去。然而那个标注为“Skadi”的红色圆点依旧在向远方、向大海深处移动,男人在屏幕前不断焦躁地徘徊着,注视着那个小小圆点挪向海岸线。


——因为敌人真的被斯卡蒂所吸引,所以前方的几个战场情况明显乐观了不少,而且最前线的小队正在按照博士的命令拉开补给线和医疗线,慢慢向前突进……但是斯卡蒂却没有停下来等待支援的意思。望着不断向海岸线前行的那个圆点,博士深呼吸着海边咸辣灼热的空气,祈求能让自己的心跳稍微缓和一些,但是他反倒愈加担忧。


博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红色小圆点的位置——


它离开了代表医疗小组支援范围的浅蓝色圈。


它离开了罗德岛特遣小队作战范围的浅绿色圈。


它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代表着可以用直升飞行器紧急撤离范围的红色圈。


最终,它离开了海岸线。


博士按掉了手边的通讯器,那里面一直没有传来斯卡蒂的答复——而那个红点……它闪了一下,然后消失了。


哔,


「No Signal」。


罗德岛特遣小队只有两艘救援艇,此时风暴虽没有加强的趋势,却依旧在海面上肆虐——更何况,浪涛下面还藏着无数海怪的尖牙利爪,谁都不可能让救援艇载着作战干员此时下海。博士本能地对着监控屏幕另一边的大海望眼欲穿,但是风暴让镜头蒙上一层水雾,博士只能透过它看到前线模糊的动态……而斯卡蒂则消失在水雾背后的一大片滔天巨浪中。


她是阿戈尔人、她是深海猎人。想必她得知博士此时如此担心,一定会撇着嘴嗔怪他不相信她吧,博士耸耸肩,把视线投回指挥部的屏幕上:“A、B小队暂且停止拉开战线,你们朝我标记的坐标进行冲锋,拦下准备回去的海怪。C、D小队补上A、B小队的位置在海滩上拓宽战线、构筑战壕。”


夜晚后方的视野并不好,尤其是狂风减弱,紧接着就暴雨如注。博士除了监视显示屏上所有干员的动向和不清晰的敌方扫描图像之外什么都无能为力。


捷报频传,被斯卡蒂离开的身影所吸引的海怪正在陆续撤回大海。联络终端中传出的联络声也愈加清晰。透过蒙着水雾的镜头,那个正在大屏幕前坐着的男人看见了灰黑色海洋旁五颜六色的罗德岛和军方工作人员正在前线穿梭着,后援线缓缓在向前铺设。但是最前线的海岸依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博士想象着斯卡蒂像往常一样搅动潮汐、挥舞巨剑的样子……不知不觉,他望着模拟战场的电子地图上的海岸线那头、漆黑的没有信号的那部分屏幕,发起了怔……


……海风裹挟着密密麻麻的腥咸海雾朝这个男人吹来,击穿他遮盖面部的兜帽,他望着面前怒涛翻涌的铁灰色海面和阴沉的风暴。……他手里有一把吉他,破旧的不成样子,但是好歹还能弹出声音,他迷迷糊糊地弹着自己和斯卡蒂在一起唱歌的时候唱的旋律——他隐隐觉得那段歌词一旦唱响,似乎就能发现斯卡蒂正在自己肩头靠着似的。


「潮水涌起又落下、天边挂上了晨曦又晚霞,」


「草叶风吹过绿了又黄,溪流汩汩地流向海洋」


转瞬间,斯卡蒂的温暖从他身旁飘散。


“斯卡蒂!留下来!一起……!”


他的五指用力向前追斯卡蒂朝向大海离开的背影的衣角,唯独这一次他不能让她离开……他失去了平衡……


……“博士、博士!”


男人感觉自己被摇晃着。


他缓缓睁开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手边的闹钟指针散发着幽绿的荧光,与之同时,他面前的指挥屏幕上,代表干员的许多小圆点慢慢移动着。


他的双瞳聚焦花了些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了吗……他的头有点痛,不知道昨天是怎么睡着的,他坐在指挥椅上的身体被人披了一件罗德岛制式大衣。


阿米娅在他身旁,把他摇醒了。


博士的眼底爬满了血丝,被海边潮湿空气粘在一起的枯槁的头发耷在额前。他用干涩的双眼怔怔地盯着卡特斯少女,阿米娅的视线移开了——“那个、博士,虽然打扰到您休息,但是任务还没有结束……这份是所有干员战后情况统计、这份是敌方动向预测、这份是物资余量清单……”


娇小的卡特斯少女的身影脊背挺立、耳朵却有些歪斜颤抖。博士望着阿米娅把资料放在他桌上,缓缓把搭在自己身上的罗德岛制式斗篷挪腾到身后的椅背上。男人慢慢接受自己还需要指挥战斗,预备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坐起来,但是他的肺腔忽然一阵刺痛,这刺痛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抱歉——发愣的时候就睡着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指挥屏幕上,上面的光点位置和他发愣前的排布相比改换了一下,他的太阳穴稍微有点疼,“……辛苦了,阿米娅。剩下的我来就好。”


她用力眨了眨湖蓝色的双眼,用她依旧的闪光瞳眸和有些疲惫的面容露出了阿米娅独有的微笑:“我相信你,博士。”


“嗯。”博士也勉强回以微笑,然后把视线转回指挥屏幕。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监控摄像机的海水水雾蒸干了,上面留下薄薄的一层斑驳的盐晶。


昨夜没有人员死亡,博士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荧屏的白光下他浏览着伤员名单,却微笑了一下。


他忽然不想要让救援的队伍出去寻找斯卡蒂了。正像她告诉博士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互相信任,所以,眼下就把他能做的……


指挥室的门被推开了。


凯尔希轻盈地走到正在翻动文件的博士身边,咕咚,某样听起来很沉重的东西静静地躺上博士的桌面。


指挥室里并没有谁说话。博士转头,一个无法辨认出是什么的金属块滴着水在金属指挥台的一角侧卧着。


他放下纸张背后垫着文件的手指,抬头望向凯尔希,而那位菲林正在抬眼盯着指挥屏幕——上面运动着的小圆点好像星星在她深邃的绿色瞳眸里波动,博士凝视着她被荧屏的光照亮的清澈眼底,推测她或许不想和自己说什么。


金属块上的涂料被刮花了,不规则的截面好像是触礁船的遗骸被腐蚀得残缺不全。那是断掉的剑柄,从划痕和损毁来看这剑柄也遭到了猛烈的反复冲撞。这份遗骸被海潮清洗干净了,上面仅剩一些粘附在缺口和裂纹里的湿漉漉的沙子和血污。博士端详着那块金属,终于还是从上面残余的几块花纹辨识出了它的身份。


“……海滩上发现的?”


“嗯。”


指挥室里闪过这样的言语。随后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大均匀地呼出。然后整间屋子里又只剩下仪器和指挥设备时不时发出的提示音。


“找到了啊。”


“嗯。”


“……谢谢你把她带回来。”


“嗯。”


这半截腐烂的断掉的剑柄依旧沉甸甸的,博士探身把它从金属台面的一角够过来。那断掉的剑柄在博士手上翻转,他凝视着它的断口,不确信地用拇指轻抚过那里被刮花了的、闪着银光的划痕和截面。


血珠从他的拇指尖渗出几滴。他皱皱眉,一股不舒适的怅然挤上博士的鼻梁。


“别再忘了她,博士。”凯尔希的翠绿色眼睛被她的长睫毛遮住,她俯视着博士手中的物件,“这也是为什么我把她的剑柄带给你。”


忽然,博士好像被自己有些哽咽的喉咙呛到了似的,咳嗽了几下:“……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已经很了不起,”凯尔希抱着双臂,立起手肘,食指捻弄着额角的淡绿色短发,“而且战争才刚刚开始,博士,保持戒备。”


他不断眨着眼睛,凯尔希说的对,如果她昨晚没有冲入海洋,那样海量的怪物不知会对刚刚驻扎下来的罗德岛战斗力量产生怎样的冲击……而且这也是她的选择,博士对自己说,可是依旧止不住心头的某种冰冷的遗憾、悲哀和自责。


此时凯尔希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关门出去了。这个男人挺直有些酸痛的脊背,抬眼向指挥台前的监控屏幕望去,暖黄红的朝霞和淡金色的初生太阳的一角已经光辉亮丽地抹上了沙滩和色彩斑斓的海面,宛如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博士低下眼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块碎裂腐蚀的剑柄,宛如看到了它乘着朝霞、在细腻而富营养化的柔软沙滩上被光鲜的海潮静静冲刷的样子。


博士耸耸肩,再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晰些,忽然,他感觉到自己颧骨上暖暖的,他用有些僵硬的手指一碰触,发现是水珠——他闭上眼,之前与斯卡蒂共度的时光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一时间让他难以呼吸。


“啊……她果然死了。”一道冷静的声音传来,如果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听出她这句像是读台词的话语背后隐藏着什么。博士没注意到,歌蕾蒂亚和幽灵鲨已经不知何时进入了指挥室,他们两个人一言不发,站在博士身边看着那柄断剑。


“哎,博士你和虎鲸之间感情很好吧?……”幽灵鲨压低了帽檐,她的长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神,“……和深海猎人相爱是这样,博士。”


“我知道。”博士用右手握住了被腐蚀得残破不全的剑柄,用这把剑应该被握持的方式把残破的剑柄举到眼前,怔怔地望着斯卡蒂的剑的碎片,“她是深海猎人,死在和海怪的争斗中是最光荣的死去。”


“啊……你们对于光荣是如此认知的吗……那、她的确是光荣的,”劳伦缇娜微笑着说,但是歌蕾蒂亚却没什么想留在这里同博士谈的了。


“走吧,劳伦缇娜。”干练的深海猎人背过身去,她的发音有些不连贯。


“……说起来还有点羡慕呢……队长,她自从到博士身边,就看上去比我们幸福的多……”两人掀开帐篷,幽灵鲨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博士耳中。


“……喂,你还记得那个海嗣教母的离奇预言不?……最后将出现一位深海女猎人成为海嗣的王……现在咱俩中奖机会是一比一啦……”


咚,一声厚实的轻响,博士把斯卡蒂的断剑柄放回指挥台的一角——指挥台前,战场地图的屏幕上,代表干员的小圆点动来动去,正在执行新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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