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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 彼 (四)

2022-04-15 02:33 作者:择林增尔  | 我要投稿

“这是什么?”笔筒诧异地问。

“这个芯片里,有一部分是我们原本要交出去的人员关联人的信息档案;这张照片,是我在高先生的书桌上找到的。”今天约笔筒见面时,真木没有穿那件严肃严实的西装,而是白色T恤和牛仔蓝色背带裙的配置。虽然不方便行动,但真木今天需要这股亲切感。

“奥,”理所当然地,老人把照片拿到面前翻过来覆过去琢磨:“你觉得……特派员小姐觉得,这两者有关联?”

“也许可以作为,寻找失踪人员的两个不同方向。”照片在笔筒手里,真木选择拿起记忆芯片:“我们原本要交换的是底格里斯派军阀的三儿子:卢克·弗斯的信息,档案。我们假设这项交易是完全公开的话,要阻止这项交易完成,他本人和他的父亲是最积极的人选。”

“所以想把他在新上海区的这些关系网全都拔出来啊。”笔筒继续低头研究照片:“这不是咱们老大和英格伦的情报站长嘛?”

“这个站点,属您最了解高先生,也属您记忆最好。他们的私交很好吗?”

“马马虎虎吧。”暂时放下了照片,笔筒啜了一口茶:“所以,特派员小姐要咱这个管档案的做什么?”

“我需要前辈的帮助。卢克·弗斯和他在本地的人的当初的相关调查档案,还有照片上的高先生和戴威尔先生之后的这个老人,他的身份和信息。如果我们认识的两人关系很好,那么没道理这个老人和他们的关系淡薄。他的档案,估计就在高先生的人际关系相关文件堆里面。”【就像小野的档案会在我的文件部分里一样。】

微蹙着眉毛,捧着茶杯,笔筒问道:“特派员小姐莫不是想?”

“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既然要把两件事并为一件事处理,那么尽早定出一个方向,解决一面的问题再顾另一面。只要该方向取得突破,就能并起来解决两个问题。我是这么想的。”

“那样的话,先来调查那后生的相关信息比较好。”

真木点点头:“听说这是个纨绔子弟,英格伦的人也一直没放弃找他。他们那边很容易获得立场,将袭击的首席嫌疑人定在他身上。”

“然后咱们就有可能和他们重新搭线,去找亚当了。”笔筒叹口气,说:“现在处处受限的情况,虽然异想天开,但也只能这样了。”

【有那么异想天开吗……】“那么,另一份老人的档案,虽然只有这一份模样,还请前辈尽量寻找。”

这一次笔筒拿起了芯片:“提醒一下,如果这个芯片是从他的保险柜里取得的,那么其中肯定有,他不愿意让咱们这个级别的人看到的东西。”

真木点点头:“如果出了问题,由我负责。”

“那咱就奉命行事。”笔筒笑了,他笑起来像一只雪貂。“帮忙是要欠人情的,这次不算。”他饮干茶,漱了漱,起身拿起U盘和照片:“等咱的消息。回见,特派员小姐。”

和来时一样,他把公文包往腋窝下一夹,就离开了这间茶室。没多会,从楼上就能看见笔筒孤零零的背影,胳膊里夹着的,应该就是刚刚会场上的放着档案的公文包。

“没有给档案处配车吗?”真木问道。

“老爷子就这样,来的时候也许坐车,回的时候别管在哪都喜欢走路。”牙仙解释道。

笔筒要过马路了。夏天酷热的饱满的阳光,正洒在他笔直笔直挺着的背上。


三天后,“笔筒”一口气给她发送了一大堆人物档案,涉及到已查明的弗斯在新上海区关系网的林林总总。真木筛选完毕后,锁定了其中一人。

“——这个人:博纳林格·强森,绰号‘水蛇’,一位黄区药品商人,同时在红区有走私渠道。卢克·弗斯知道本地帮派和家族的手段,也知道他们保守主义的态度,所以他俩做了笔交易,用各自在红区黄区的影响力换取担保和掩护。而自从卢克·弗斯亲自来到新上海区后,水蛇名下的空头公司每周都有资金进账,还借了贷款。我们尚且不知道卢克·弗斯在忙活什么,但如果他对于英格伦来说是大奖,强森就是通往大奖最近的彩票。”

敲着平板,真木对着新上海区的外勤人员配属任务。牙仙说得没错,站里现在急缺人手,她抽空做的PPT通过录放装置飘浮在半空中,对着的情报搜集处干员围了薄薄的一圈,只有十几个,都紧锁着眉头。“最好是跟踪搞清他的活动规律,找机会提回来审一顿。”分管情报搜集的总管赖先生念叨着。

“本部说,除非确认他和失踪人员有直接关联,不然不要打草惊蛇。”牙仙说道。

“水蛇有本地的关系网络,如果我们出手,只能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出手。眼下先查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保持距离,尽量不要直接接触。大家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出发吧。”

根据几天来盯梢收集和分析的信息,结合高先生之前已经梳理出来的情报来看,水蛇的医药公司既是军阀的白手套,也是一条连通红区黄区的桥梁。经过他手,红区的毒品、药品、廉价酒、劳动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市场,还抢了一部分本地家族的份。结合其它信息来看,水蛇在本地的关系网很可能只是“看上去很牢固”。

【爆炸发生后,本地帮派可能会借此发难,我该把这种可能也列入选项里。】录音笔敲着平板,真木在牙仙的车里兀自想着。

此时此刻正是骨巷生意最旺盛的前潮,人们正在涌向酒吧、歌厅、夜总会和赌厅的门口。

水蛇近段时间来喜欢光临这里的一家大型俱乐部性质的夜店,想也知道,东区被划分给最早发达起来的一批本地帮派家族们,不欢迎他这种和红区人勾结不清的户主;骨巷这种无所谓又稍微有些“历史底蕴”的地方——帮派家族们早期曾接管过这边的娱乐风俗产业,又为压过彼此一头大打出手,便是不会找麻烦又相对有逼格的最佳选择。

靠在椅背,真木优子进行着又一个她的小动作:她的食指指尖上横着那根录音笔,近乎于完全静止。本来盯梢并不需要她亲自来的,虽然抓捕的日子没定下来,但真木还是凭借她的口舌说服了赖先生和牙仙,让他们同意来既定的捕猎场来看看。

外面招牌的色彩妖艳,人们随意地把车停在巷子里,就去呼朋引伴了。全然没注意某辆车上的防窥涂层后的眼睛,大部分来客属于就连真木优子这个年纪的同龄人都能分辨出来的混蛋级别,她没兴趣一一鉴赏。

“来了。”牙仙说道。

录音笔落入袖间,真木直起身子。这下她看到了:在七八个马仔簇拥下,从车上正走向夜店门口的目标。

想不注意到他都难,今天水蛇实在夸张得人如其名:一件蟒蛇皮夹克,特意露臂来显示左胳膊上的劳力士表,右胳膊倒是光溜溜的,只在食指上戴了个戒指。下身的手工布裤子也是流行的款式,只是他自作主张地涂抹了一半颜色在裤腿上。那一头讨人厌的赤褐色长发今天烫过了,主人还颇为得意的样子。

【暴发户就好这种艺术家的风格,这是他们少数够得着的品味。】真木在心里损道。

“好消息是他今天没带女伴。”

水蛇在门口伴着听不到的旋律摇起了屁股,他的随行人们看起来也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看起来像磕了药似的。”

“药品商人往往反倒守身如玉。”牙仙一直打量着那行小小的队伍。“这个兴奋劲儿,倒像是磕了‘南柯’。”

“那是什么?”

“一种赛博鸦片,您就理解成,把人放在可以订制的梦境里,而且戴上厚重头盔后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牙仙搓搓鼻子:“一批翻新芯片,一台投梦仪,就能让人在浅度睡眠里爽上一整天。这玩意在本地流行得很,除了集团外,有些帮派家族也在制作这个并且在他们隐蔽的门店里出售。”

真木悻悻地说:“听起来我用得上——我最近总做些不明所以的噩梦。”

“你是用脑过度了。在宾馆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天会有帮助。”

【我倒是想。】接手过格伦的职责后,她成了最近加班最严重的那个人,不仅要筛选情报处里相关的情报,还要汇总分析笔筒发送过来的档案,总结成提交给本部的情况报告。之前情报站点漏过去的信息不少,她觉得有必要重新筛选一番,于是抽丝剥茧地在故纸堆里寻找线索,以至于有若干次她干着干着就一头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只有身体的酸痛能提醒她该洗掉身上的汗水睡觉,这才不至于闻起来很糟糕。

想到这,她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有条件的话我会的。”【可我不能显现出一点虚弱的样子。】真木望着水蛇那一行人穿过排队的人们,从VIP通道径直进入夜店。她望着小帮手上的时间:“现在是……21时13分。”

“收到……从正门进入,随从……六人。”牙仙埋下头记录着。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真木注意到队伍前列的一位身材高挑的戴着棕色格子扁平鸭舌帽的姑娘,她正背对着真木的视野,和同伴的男人说着什么。水蛇那一行人正好在她前面进去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打从第一眼开始,真木优子便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奇怪地有一丝熟悉感觉。她不愿意就这么告诉牙仙。就在犹豫着整理措辞的当,那个女人飞快地回头,隔着一个街道横面,隔着直线距离,外加鼻梁上的眼镜,她缓缓地挪着脑袋,到真木所在的方向一眼后,又转了回去。

她转过头来时,门口的灯光正好让她一侧的轮廓处于光明,另一侧处于黑暗。

真木深信这不是偶然的。

“怎么了?”注意到不对,牙仙开口问道。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真木喃喃着。【原来这种不安烦躁的感觉,不是因为没睡好的事情吗?】

“嗯?你说哪个?” 牙仙看看夜店门口,不明所以。

女人掏出来自己的手机,给保安看了一下,他便挥挥手让两人进去了。

“我需要……”盯着夜店门口,窸窸窣窣,真木开始把平板等零碎从身上拿走。“我要进去一下。”

“琥珀小姐,等等等等,你该不会是想——”

真木穿上了外套,还拿起包:“我要进夜店去。”

“什么?等一下,您不用亲自去的。这将增添不必要的风险——”

她可以做得更妥当,更和善的。但她突然失去了虚以为蛇的耐心,代之以冷冰冰的礼貌:“我知道,但是很抱歉……我必须要去一趟。会保持联络的。请在后门等我。”她关上了车门,隔断了牙仙可能更多的劝阻话语,走向夜店门口。

真木意识到,这个女人和盯梢对象有点联系。她有预感,今天可能会在这里发生点什么。这样也好,真木优子自觉她是没时间也没耐心一次次来酒吧耗的。

“小姐,”门口的保安皱着眉,好像是疑惑今晚插队的人怎么这么多一样。提示她:“请到后面排队。”

拦住她也算情有可原,因为今天她穿得实在像一位游客:今晚她披着黑色的防晒外套,白色T恤露出了光洁的肩膀和吊带,下身则是深色的半腿裤。其实车上准备了现成的适合进夜店的充满成人风格的连衣短裙和高跟鞋,但时间不宽裕加上真木不想在牙仙附近换衣服,所以只好蹬着板鞋走向保安了。

“我姑且算这里的VIP。”真木递过去准备好的通行凭证。

“就您一位吗?”保安看向她的身后:“没有同伴?”

“我的同伴在里面等着我。”真木表示。

保安点点头,把凭证划勾后交还给她:“下一位!”【在今晚闹得天翻地覆之后,你们老板会好好记得别让未成年人进店的。】

穿过一段水泥地走廊,门后就是这个夜店的前厅。灯打在玻璃的地面上,而地砖里装的氮气使其显示出那种模模糊糊的蓝色光芒。穿着侍酒生马甲的酒保在前厅的一个角落,穿着粗糙旗装的乐队与舞者则在大厅的中央。

大部分卡座坐上了人,当乐队开始演奏曲子,舞者开始活跃时,他们的衣服上亮起滚动的图案来,光线如游鱼,又游动到地上,博得卡座上的人们阵阵喝彩。

“测试。”趁着暂时没人注意自己,真木对着通讯彼端说了一句。

“清楚。”通讯彼端答道:“这里是白熊,我们在一楼的卡座区。接到命令,随时协助您的行动。”

“他们有留人在二楼吗?”

“有。您一抬头就能分辨出来,是那个戴着亮色耳机的人,和那个走来走去的西装男。”

【一明一暗啊。看来防备得很好。】“我先去品酒吧台,你们把装备放进洗手间。注意别被人发现。”

“收到, 注意安全。”

【就算以club的标准来论,这也算得上过于杂糅的那一类了。】真木一边表现得东张西望,一边让发卡上的佩戴式录听设备捕捉周围环境,发送给外面等候的小组。她走向调酒台,落坐在高脚凳上。

“年轻的漂亮小姐,想点些什么?”一个留着火柴头型的酒保招呼道。

“嗯,我是第一次来呢,有没有点单之类的东西?”

“有是有,”酒保笑道:“只是小姐,容我介绍一下,想来酒吧这里喝酒的多半是要寻找一种~感觉,按照单子点酒,适合多人聚会时各取所需。一个人的话,我推荐听从内心的~感觉走,请问小姐,现在您是什么感觉?”

【等待的无聊烦躁。能缓解就好了。】真木礼貌地笑笑,没有回答。

酒保一拍手,“那就只好先入乡随俗吧。”他招呼调酒师:“老叶,调一杯——”

“换班了,待会再说!”对方隔着大半个调酒台不客气地招呼了回来。

“您稍等几分钟,马上就回来了。”酒保不好意思地点头,去招呼新来吧台的客人了。

尽管环境依然喧闹,真木优子却觉得渐渐静了下来。她拿出手机,划开屏幕后,却不知道该看什么。【老特务还好意思让我甄别……来到这里后,每天都是忙得不可开交。连跟站点其他人交流的时间都没有。】

舞曲喧闹,她只能兀自托着下巴出神,思索着最近遇到的难点,竭力把一切线索,在脑中复盘,把线索连成一条线。没用几天她就知道,站点的负责人格伦完全没做好准备,在高站长失踪前他只是个混日子的人;笔筒则是古怪的感觉,他好像对真木很好奇。除此之外,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至于牙仙……在她忙于理清所有已有的信息和线索,对外勤工作分配的精力不多的时候,牙仙便继续按他的风格打理外勤工作。他比她大十来岁,但在高先生家独自打退了不知名异能者的袭击后,真木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看法逐渐改变了。按理说她该为这种迟来的尊重感到高兴,何况是较为欢快的牙仙。但她意识到相比起其它把她当做后辈的主管,牙仙的笑齿下隐藏起来了更多的东西。【我最近有些依赖他了。】她自省着。【档案那边的工作理成形后,我该亲自指挥一些外勤任务。】

“久等了。”杯子放在她面前的声音,打断了真木的思绪。她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名年龄和她相仿的女生,扎着高马尾,流海扎起半边,把侍酒服穿出了笔挺的英气感觉。一般来说调酒师不宜佩戴首饰,但这位女生撸起袖后,她那晒黑了的右手腕上戴了一个朴素的银手镯。

“格言,你看着给这位小姐来一份,正好你们年龄相仿,她再有什么新要求,就全交给你了喔。”

“是。请您先喝这杯青柠饮料,缓解一下您的苦恼。”后半句是对着真木说得。

“谢谢您。请问,怎么称呼?”

“格言。”调酒师女生拿出一个不锈钢杯子,没有多问就开始自顾自向里面倾倒基底。

她的鼻子挺挺的,加上饱满的嘴唇,这让她的笑容有些孩子气的得意味道,这破坏了一部分初见的英气感觉。让她的五官灵动起来的是那双眼睛,随便几个抬眸中,真木确定自己捕捉到了一丝精明的味道闪过。这孩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可靠的感觉。真木想。

“给,您的调制饮料。”真木的青柠饮料还没喝到一半,另一个杯子也被放在面前了。

饮料呈透彻的淡蓝色,里面有些许的气泡冲淡了酒精的感觉。柠檬、海盐和草本植物的味道,“爽口,但很温柔。我喜欢。”

调酒师姑娘笑起来:“多谢。小姐,您不是本地人吧?”

真木点点头:“是的。在外面看,这条街就属你们家的氛围蛮好。”

“其实姑娘们更喜欢城那边的地方,哪怕赶车也要过去。现在在跟着乐队瞎玩乐的,几乎都是外地游客。”姑娘擦着杯子:“在外面能看出来的氛围,到里面看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你也是本地人呀。”

“我在这是有原因的。”调酒师姑娘理了理鬓发。“我家的老爷子希望,我能多出来锻炼锻炼,每一种职业都要尝试一下。”

“锻炼锻炼啊,调酒是不是很有趣?”

“唔,还可以,把不同液体兑进一个容器里,均匀搅拌,放上冰块,比我之前打过的工强。就是在学会灵活搭配前,需要死记硬背各种方案,不同基酒的调配比例啊什么的。不过,”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我现在已经出师了。”

【别的女孩子看来,会很有意思吧。】“好像做饭一样啊。你的祖父对你期望很高呢。”

“不是我爷爷,是我外公。”调酒师姑娘望着那边闲聊的人群:“来这里饮酒的,几乎都是期望某一种感觉,某一种刺激。他则期望我能借此看出来人需要什么样的感觉,愿意的话,再给予什么样的刺激。他想让我快点到能赚大钱的地步,现在还不够。”调酒师姑娘苦笑一下。

“调酒能看出来人的需要吗?我表示怀疑。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嘛。”

姑娘挠挠脸颊:“嗯……举个例子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饮料的喜好,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这是两个基本点。如果你是一个熟客,在你进店的那一刻,我就能大致推断出你的状态,借我对你点单逻辑的熟悉,猜出你会需要什么饮料。”

“可我是第一次来。”

“心血来潮,紧张,寻求刺激,渴望安乐……大家都在寻找些什么,只有他们是第一个被看出来的。”

真木不依不饶:“如果那些熟客变换了需求,不再按老习惯点单呢?”

“那他们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有什么奇思妙想。”格言小姐笃定地说:“那么,送上一杯饮料,在交流中慢慢探出他们后续的故事。调酒是一场你来我往的猜谜游戏,我喜欢赢,而顾客喜欢满意而归,很公平。”

真木笑着说:“这就是你的‘格言’吗?”

调酒师小姐整理刘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老爷子希望我:格物致知,行胜于言。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很难重名的名字。”

“听起来你外公希望你难忘,好别致的名字。”真木笑道。

“我不知道,不提他了。小姐,您是一个人来这边玩吗?”

“我在等一个人,但我好像一直也没看到。话说,二楼游荡的那些都是什么人?”

她老早就注意到二楼的楼梯口处,一直有三三两两的视线跟着自己。“他们?唔,”调酒师姑娘瞟了那边一眼:“有钱的主顾都去那边。二楼的房间其实都不开放的,走过走廊,后面才是别有洞天。您最好别一个人去那边。”

“怎么了吗?”

“他们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胡闹。不仅要酒,还要女人。像您这样的年轻,单独出来的女客,很容易被纠缠上。到时候就很难脱身了。”

“还有这种事?”真木故作惊讶地挑起眉毛:“这还挺吓人的。”

“就当提个醒吧。”调酒师姑娘笑笑地说。“不过不会闹大。这边是有人管着的。”

【时间差不多了。】“谢谢你的提醒。”真木笑了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这杯残酒请给我留着。在这期间如果有人来调酒台找‘南小姐’,让他在这里等一会便好。”

“没问题。我会看好它不被人放进‘调料’的。”调酒师姑娘笑道。

一个男人挤过来,要在她的不远处落座。调酒师姑娘过去招呼的时候,真木优子提起包,走向洗手间。路上她还能感觉到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游荡。


“白熊,”走进卫生间的隔间,确认没人在听后,真木呼叫他:“帮我确认一下外面情况。”

“琥珀,正想告诉你。”对方的位置应该在正对着品酒台的卡座上,也能卡住从二楼楼梯上下来的位置。“你被盯上了。”

“几个目标?”

“三个,都在洗手间外面通道。”

真木叹口气:“我知道了。继续监视。”

挂断通讯,她之前猜测对方会上来纠缠,现在看来对方还是打算观察一阵。这种时候,主动出击才能出其不意。

她正是这么做的。出门后,她直接认出了那三个在洗手间外等候的混混模样的跟班,他们正在那里假装边抽烟边闲谈,她径直走上前,走进他们围成的那个小圈子外围。

“打扰一下,先生们。”真木摆出最迷人的笑容:“我找不到我的朋友了。她刚才说她要来一趟洗手间,但我进去看了一圈,没找见呢。”她整理鬓发,露出耳朵,当然是没戴微型耳机的那边:“你们看上去在这里待了有一阵,请问你们有看见过我的朋友吗?”

他们的谈话被打断,尤其是被盯着的对象主动打断,都有些悻悻。一个看上去比较大的望望同伴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他装模作样地问道:“小妹妹,能不能说一下你朋友的体貌特征?装束?”

“她啊,大概比我高半头的样子,白色头发,今晚穿着白色的夹克衫和牛仔短裤。”

他们都笑起来。“嗨,”第二个男人说道:“原来你是她的同伴啊。这不是巧了吗?那个女孩正和我们老板谈生意呢——”

他话未说完,被年纪比较大的男人用眼神打断了。“我们确实见过。如果你想找她的话,不如跟我们走一趟?小费,你来把这个小妹妹送到包间那边,快去快回。”看起来他是三人中的小头目,他吆喝着第三个男人。

“那真是多谢你们了,热心肠的先生们。”真木微笑着道谢。第三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一直不说话,而且看上去对还要让他回来的安排不满。他把手插进裤兜,就示意真木跟着他走。

在对方的带领下,真木迈上楼梯,穿过高级沙发和走廊,门后又是一段走廊,格言提到过,这里不再铺着地毯,没有房间,灯光明亮,而墙上贴着简单的艺术画。在这扇门后面,才是真正的舞池,顶棚装着的巨大的球形灯散发出昏暗而粗线条的光,使得大厅比看上去要小,但里面有上百人正在合着音乐节奏跳舞。他们头上都戴着一样的VR设备,看起来既诡异又可笑。

和外面不同的是,这些人跟着的不是电子风格的音乐节奏,而是慢摇滚。戴着帽子的男人迎头碰上那个西装男。

他们毫不避讳认识彼此。“怎么回事?”他打量着真木优子,问道。

“把这姑娘送到她朋友那里去,就是包间里那个小姐。”带她的男人耸耸肩。

毫不客气地直视真木,西装男说:“跟我来把。”

真木点点头。她跟在西装男身后,从人群攒动的头顶上方走过,又穿过一扇门。

这扇门将聒噪的声音拦在门外,展现在真木眼前的是一扇扇把手装饰有精美雕绘的外包真皮的大门,这才是包间所在的位置,这里的环境要比外面安静很多,她甚至能听见在这长廊后面的泳池的流水声音。

在她走近房间的过程中,那种纠结的,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愈演愈烈的样子。她没来由地确信了:熟悉的异能者,袭击过她的异能者,就在这附近。

西装男带她走到居中的门前:“你朋友在这里。”他皱着眉头,叮嘱:“好好打个招——”

后半句话被他活生生咽在肚子里。真木优子就在他身后半步,稍晚一步,她看到了屋里是一个怎样的情况:

灯光昏暗,分不清是原本只能开到这个程度,还是屋里的人有意为之营造氛围。深处的布景沦为看不到的暗处,明处露出的一些布局也能显示出,这原本是一处用于休憩风尘的套间。

不和谐的氛围源自多出来了四具横陈着的人体。真木扫一眼就知道,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手枪解决掉的。

窗户是打开着的,始作俑者就跨坐在窗台上,一条长腿已经迈出了窗外。走廊里的灯光直洒进屋里,除了地上的尸体外,还洒在她扎成了辫子的白发上,洒在她嘴角勾起的笑容上。

她就是十几分钟前她在夜店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

她调整了一下棕色的鸭舌帽,真木优子这次得以看清她的脸,她还勾了勾手指,在西装男撩衣服从枪套中拔出手枪之前,跳了下去。

西装男现在才想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冲向窗台,看样子,是拿不准主意要对着窗外尚未跑远的白发女人开火,还是先跳下去追赶。

没关系,在西装男想起来身后还站着一个近乎于完全陌生的小姑娘之前,真木优子抽出包里的消音手枪。

这个距离,对她来说轻松过头了。【我该小小地感谢你的尽职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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