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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浚生从因斯布鲁克给卑厥黎写的信

2023-06-27 09:21 作者:张广天与文学  | 我要投稿

张广天 著 他给卑姨写了一封信:

我在蒂罗尔的因斯布鲁克暂时住下了。圣诞节剧院的人都回家了。我的新歌剧《致幻剂》文本已经写完,目前在设计唱段中,估计新年前后可以将总谱写个大概。

我在这里处了一个女朋友,叫蔻蕾,维也纳人,今年二十四岁。我和她在一起,让我想到当初刚认识你,那种少年时候拍拍肩膀就走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坐在因河边的草地上,闻到了青草的味道,那些刈草机剪断草茎流出绿色血液的味道。这是少年时代的味道,令我想起上海的玫瑰花海。生命原来那么简单,而生活又是那么复杂。那些复杂的生活原本是为了帮助简单的生命。说生活多么美好,那是被表象迷进去了;而说生命多么复杂深刻,又是毫不懂得生活。人的苦处不过两样:在生命的驱动下不知所措,或者在生命的幸福中期望长久而不能。如果一个人在生活中经历过,那么生活是可以帮助解释一切不知所措的。生活,就是生命的一些各样不同的说法,为生命做脚注,让生命放心延续。有的人活到生活中走失了,错将恶习当性情,错将生活当作生命本身,他们那么可笑地为生活奋斗着。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人,辜负了你和裘菲。其实,也许春煜真的不是我想要的女人,她或者也没觉得我有多好,我要证明给她看,她也在证明给我看。如今那些走远的身影和歌声又渐渐清晰了,我是否应该故意忘记生活的磨难,让自己无所适从,投靠那生命的力量,按生命的推动重新体验一回?我还是不放心的好,但我又是经历过、已经放心的人,我在放心和不放心之间徘徊,我会不会还是那个伤心的小男孩?

蔻蕾是一个问题,而我已然是一个答案。她不断地追问下去,我竟获得了重新解答的机会。以往的是依然是,以往的非依然非。只是末是成为本是,末非成为本非。将生与活本末颠倒过来,人居然年轻起来。莫非时光是倒流的!又一种纪年重新开始,美丽战胜了思考。回忆成为向往,过去远在未来。我想要离开,已经一路在离开中,或者我将永久在离开中,才能回到我起初的地方。

那些花多么美啊,我曾经看着她们迷醉。如今我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朵,无所谓醉,也无所谓醒。我猛然周身疼痛,在爱情远去的夜里遭遇到她!我一定是做了很多很多坏事,命运令我与她日夜相处,朝夕不离。

骏怡还好吗?她跟你在一起,我最最放心。她一定是个美人,我难以祝她幸福。我的女儿我能不祝福她吗?可是祝福往往沦为一句空话,我们依着什么名义祝福呢?美在生活里不管穿着什么外衣,都是被人享用的。而美出离在生活之外,又是没有归宿的飘零。

估计夏天的时候,我的歌剧能够上演。演完后,我就回去看你和骏怡。

代问引叔和韪伯好。

附一个链接给你,是一首很俗的歌曲动画,一个男孩放飞一架纸飞机,飞跃无数屋顶和树梢,到你那里。

涂浚生于奥国阿尔卑斯山下。

浚生写完信,又从网店订了一堆玫瑰花,刷了银联卡,寄到颐和园。他觉得自己很傻,但的确很真心。他现在特别特别想寄给她们鲜花。他原来就是那个献花的少年,现在又是了。

(摘自《既生魄》第三本“蔻蕾” 张广天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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