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与死亡2 第五部分 第15节 碎片
天空已化为无尽的幽冥,雷霆在其中搅动,毒雾为其扩散。黑色的雨水倾盆而下,狂风席卷万物,一切都在被沾染笼罩其中。在巨大的云层交错之地,还可以瞥见繁星夜空。但夜空只是包裹着亚空间的无光肉体,而繁星则是恶毒的、一眨不眨的眼睛。
来自野狼的溃敌者提亚拉斯·格伦利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他仰面躺在伊雷尼克堡垒的废墟中,肩膀靠在一块奥斯莱特石板上,就像一具躺在太平间里的尸体。他已经伤痕累累,无法动弹。在他周围的是圣血天使和帝国之拳的尸体,还有白色伤疤,火蜥蜴的尸体,破碎军团的战士和最优秀的凡人附属军团的尸体,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直到只剩下满头红发拿着湿漉漉斧头的格伦利。格伦利以复仇和挑衅的方式打倒了死亡守卫,直到他终于因严重的伤势而无法站立。
天空中笼罩着黑色的烟雾,已经下沉到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庞。那些若隐若现的星星,在云雾中闪烁。它们似乎在看着他。他想知道其中是否有一颗是芬里斯冬夜升起的星辰。
死亡守卫的沃克斯留下了他自生自灭。对于一个本该值得尊敬的对手,没有给予处决,没有给予荣誉的致命一击。
格伦利马上就要死了。他心知肚明。他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呼吸,也是他还有力气吸入的最后一次空气。当他呼出这口气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他屏住了这口气。他把它当作生命的最后一丝碎片、最后的能量与空气组成的泡沫,只要当它还在他充满血液的肺部内,他就还在。
扭动的无生者跟随在死亡守卫的身后掠过,这是一队由病患、带蛆者和啃尸者组成的荣誉列队,跟随化身瘟疫的第十四军团,它们开始接近,嗅着,吠叫着,越来越大胆地接近倒下的野狼。其中弯腰驼背、面色苍白的肠卜师,他们拿着钩环刀,等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就会从他的内脏中读出未来。
而提亚拉斯·格伦利拒绝呼出这口气。
白色伤疤的索朱克将他的图瓦插入怀言者的头部。他需要用脚后跟向后借力才能将刀刃再次拔出。
在盖利尤姆堡垒的废墟中,在火焰的环绕下,他带领他的兄弟们进行了一场终极突袭。不再出于更大的战略,不再有来自阿坎姆斯或霸权之塔的命令。通讯器现在只是发出噪音的废物。所以他们开始按本性行事,在空旷的大地上掠夺、杀戮、追逐,攻击一切他们能攻击的东西。
这场运动战与他在帝国之拳和圣血天使的表兄弟的作战理念背道而驰。所以索朱克很惊讶他们仍然跟随了他,尽管他的军衔不在他们之上。但在他估计的九个小时内,他们已经进行了三十二次交战,而他在每一次战斗中都带领他们取得了胜利。他赢得了比职阶更有价值的东西。他赢得了尊重。
他们在伤痕累累的砖石悬崖上停歇,悬崖下是燃烧尸体的沟渠。他本以为能从盖利尤姆的位置瞭望到欣德雷斯堡和南帕拉蒂尼炮台。可恰恰相反,他看到的是一座残破的纪念碑,看起来很像狮门。
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战争的漩涡已经干扰了他们的感知,并使他们的方向感混乱到比他预想的更严重。索朱克宁愿认为他看到的是另一座纪念碑,另一座大门。他本来就对这座宫殿不太了解,认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现在需要的只是寻找另一个要猎杀的敌人。至于狩猎发生在哪里并不重要。
他们西边的淤泥峡谷和线状战壕里面有动静。敌人的编队有一定规模,肯定比他自己日益减少的兵力要多,但绝对比他慢。
他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希望吗?”附近一名卡利赞守备军士兵问道,他已经疲惫不堪。
“没有,”索朱克告诉他。
“但是——”
“希望会让你筋疲力尽,”索朱克说道,“因为它承诺太多。开心点,你不需要它了。当你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你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死亡在膨胀。
在饱受蹂躏的帕拉丁山上,双方的部队——陷入困境的忠诚者和入侵的叛徒——在元素洪流中争夺阵地。在野火、狂风、黑雨、致命的毒气和烟雾的困扰下,他们奋力争取立足点、机动性、寻找庇护所、确定方向。而这片战场一次次嘲弄着所有人。
在吸着泥土的田野上,凡人辅助部队在倾盆大雨中晃动,扫描着地标,希望可以确认所在的方位,因为所有罗盘都处于混乱或静止状态。辅助军挤在工兵凿除的战壕中寻找信号,但完全无法确定他们接下来要去往哪个方向。踉踉跄跄、伤痕累累的装甲部队在被毁坏的街区中混乱无序的前行绕弯,因为他们的制导系统现在吐出的全是乱码。机械教编队彻底死机,无法设置准确的路线,无法执行预先编码的作战计划。阿斯塔特部队还在试图重新集结,但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感官,只是不安地走过破裂的涵洞,穿过破碎的道路,寻找与他们在地图和记忆中携带的宫殿平面图相匹配的符号。许多人摘下了头盔,护目镜已经不如肉眼可靠。
双方的许多人透过洪水瞥见远处的建筑、仍然矗立的城市的塔楼和高地、黑色的高耸堡垒墙壁。可他们完全无法识别。天际线处的景色与记忆对不上。从远处看,肉眼可识别的建筑全都错了位,要么就是些根本不该在这附近的建筑。更糟糕的是,战斗人员看到了他们知道明明已经倒塌的建筑物和纪念碑。
什么都不可信了。没有任何瞄准镜或测距仪是准确的。军官们的神经在崩溃,他们将责任归咎于大气营造出的海市蜃楼、多重幻境、甚至是侦察员和观察员的理智以及原始数据的可信度。许多人甚至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在他们认为的地方。
部队开始转向。他们试图重新定位。毫无方向的兜圈子。他们向敌人阵地方向推进,却突然发现敌人在他们身后。有些人前脚离开了安全的工事,下一步就走进了杀戮场。有些人出于安全而决定采取行动,去寻找更好的掩护,结果发现自己找到了陌生但又熟悉的防空洞。
很多人在因为这种混乱死去。绝望在蔓延。他们开始看到城墙和堡垒塔就会发疯,他们知道这些城墙和堡垒塔早已在夺走战友生命的战斗中消失,但它们现在却像遥远的、嘲讽的鬼魂一样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在塔古斯角的残骸处,第 55 泛极地团冒着火力推进,以近乎自杀的方式推进野战炮的部署,并为侧翼的玛格莱克斯步枪队提供重要的掩护火力。这是一项代价高昂、艰苦卓绝的工作,但第 55 师的指挥官最终还是将他的团安置在被大雨冲刷的悬崖上,并开始了轰炸。两百多门中型火炮,轰鸣和震动进行了十分钟,三公里外的战场都被它照亮。而直到那时,指挥官才得知第 55 团不知何故走到了另一方向,他在火力下拖着大炮穿过黑暗付出的一切,却让他走到了于马格莱克斯战线的另一侧,他在炮击自己的部队。
泛极地指挥官读着沉默的传令兵带给他的那张破烂的纸。他下令停止射击,将军官佩剑交给附近的一名中尉,然后走向铁丝网,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伊雷尼克以西的 VTC-26 炮台,第 414 卢多维奇兵团终于发起冲锋,占领了抵抗他们一个多小时的一排碉堡。他们冲进去树立帝国旗帜,但发现里面有的只是第九古斯塔夫兵团残破的尸体和他们自己点燃的帝皇旗帜。
敌军的集结部队和忠诚派的防线一样不识方位,但他们依然保持向前推进。他们不需要地图,不需要方位,甚至不需要眼睛。四神在为他们指明道路,并告诉他们真相:所有的道路都通向同一个地方。那无可逃避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