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八十一之不悔录•如意篇（下）

    如意虚浮在上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她终于在他心中有了些地位，忧他们终究没有太大缘分。可她还不能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回广寒宫准备几日，吞了玉兔好几颗仙药，又匆匆下凡去了。

    这次，是高老庄。

    如意以为，八戒这次还是只猪，于是她在庄里寻了很久，每只猪都不放过，行为几近变态，吓得村民险些要请道长。

    直到一日，如意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猪，身后冷不防响起一个男声，“姑娘在看什么？”

    声音之熟悉，令她的心，漏跳了一瞬。

    良久，如意仿佛被定格了般不曾动弹，但身后的人似乎也十分有耐心，一直在等着她。

    如意压了压狂喜的内心，转身，望着这记忆里不知描绘了多少遍的面庞，故作轻松，问了句，“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男人笑了，两颊凹出两个小酒窝，“我？我姓朱，叫八戒！”

    如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因他一句话，又要跳出来了。

    她咧了嘴，也笑道：“我啊！我姓高，叫如意！”

    后来的故事，大致不为外人道，员外家的女儿看上了一个英俊的汉子，而这个英俊的汉子，不仅长得好，活也干得好，除却吃得多外，没有任何毛病。

    于是乎，高员外挑了个良辰吉日，准备把自家女儿风风光光地嫁了，可却没想到，自己甚是满意的女婿，竟是头猪妖！

    一时间，讨伐声四起，慌乱中，八戒听到如意说，“带我逃吧。”

    于是他们逃了，如意不知他们逃去了哪里？连嫦娥也一时没了他们的行踪。

    如意以为自此就好了，让她再私心一点，这一世，就躲这一世，下一次她绝不会了，可嫦娥还是找到了她。

    那日夜晚，月亮很圆，如意坐在窗边，对着明明灭灭的烛火，专心致志地缝着手中的衣裳。

    悄然间，身后落了一位女子，那女子，穿月白衣裙，挽高髻，姣好的面容上，挂着清清冷冷的神色，怀里，抱着一只乖巧的白兔。

    “今日，孙悟空他们便已抵达高老庄，你……早做准备。”

    如意闻言，手轻轻一颤，纤细的手指便被扎了个血洞，冒出的血珠瞬间滑入她手中的衣衫，使它原本就黑的颜色，更加暗淡了些许。

    “是……”

    良久，如意这样答着。

    决离那日，如意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可八戒望着她素净的小脸，脑海里只有最初的那一句，“带我逃吧。”

    他恍惚想起自己刚刚来到世上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老板，就那只小猪崽，我要了。对，就那只。”

    那声音很好听，好听地他抬了抬头想看一看，更想知道，是哪只小猪这么幸运被选到。

    直到自己被人捏起擦干又放到一个充满桃花香的怀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那只幸运的小猪啊。

    他不想修炼，也不想回天庭，他讨厌那群陷害他的家伙，亏他把嫦娥当朋友，呸！竟给他泼这么大一盆脏水！

    他把修炼的力气留下来，努力睁开了眼，看到了这个好听的声音的主人的样貌。

    说实话，不漂亮，这种普通的长相，在天庭一抓一大把，可看着她素净的小脸，目光竟再也挪不开了。

    一只猪爱上自己的主人，这感觉不太妙，现在这个主人还去世了，这感觉更加不妙。

    那日猪八戒守着如意的尸体，不吃不喝，从早上等到晚上，等来了那陷害他的嫦娥。

    “一百年后，她将投身高老庄高员外家，你若潜心修炼，或许还能见到她，陪着她。”

    如意一直知道，嫦娥给她下凡的机会，绝不是让她去谈情说爱的，可她忍不住，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那个给她蟠桃，给她夸奖的男人。也忍不住把珍藏了百年的蟠桃偷偷塞给他吃，忍不住在孙悟空到来时，恳求一句，“他人傻，还请大圣多多担待。”

    天界有规，仙人不得私自下凡，不只因为可能会打乱人世规律，更是因为仙体在人间待久了，损伤甚重。

    第一次，她吃了玉兔的仙药，还能行动，第二次，便在广寒宫沉睡了将近百年。

    她醒来那一日，便奉嫦娥之命，送了几粒养颜丹给王母，是了，她如今，已是广寒宫的仙女了。

    她一路低头前行，突然手腕被人抓了个结实，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这张脸，同百年前她夜夜描绘的容貌一模一样，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笑起来会凹出两个酒窝的脸颊。

    不同的是，他浑身不见丝毫酒气，唯身后佛光灿然。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叫如意，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看着他，随后渐渐红了眼眶，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悔吗？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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