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诸神信史》与神土往事 第三章
4月21日
莫名其妙的老头已经连续出现两天了。虽然没给我的生活带来太大影响，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社交，凭空消耗精力。
如果不出意外，这老头今晚必然还要来骚扰我，真是让人心神不宁啊。
等等，在某种意义上，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把这事举报到教廷那边呢？毕竟那老头的言论确实不敬神明，如果他今晚又出现，我干脆就用这话把他吓跑吧。
今天依旧是繁忙的排练，不过项目与前两日不同，作为巫女的我们要与帝国的仪仗部队一同演练——要去相当远的城郊，而且要先在神学院集合、再换好祭礼服装、集体步行过去，真麻烦啊。
不幸中的万幸，我幼时的好友驯夜也在本次参演的仪仗队中，我便厚颜无耻的托付他捎带我一程。
……
“嘶嘶——”
一声嘶鸣穿透雾雨。
健硕的黑马掠过人群，黑衣的武士几乎同它融为一体。而在这黑衣武士身后，身着紫绸礼服的巫女侧骑在马背上，肩上还挂着精致的白狐面具。
马蹄落下之处泥浆溅起，少女的足袋依旧雪白洁净；神都的亭台楼阁在大雨中渐渐朦胧，但油纸伞下，少女的银发仍然随风飘舞。
在这如画的景色中，我同骑马疾驰而来的驯夜溜出了队伍，想都不用想，那个巫女当然就是我了。
“以后还是别这样比较好，你那边不会怎么样，但我这风险还是比较大的。”
驯夜的语气十分诚恳，但他生来低沉的音色还是让人感觉颇有压力。
我这边确实不会怎么样，神学院的老师们早都对我绝望了——成绩不错背景还硬，完全没有下手的空间；但驯夜作为帝国军校的学生，管理可就要严格太多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辛苦你啦。”
“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都要成为大祭司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啊。”
“我在外人面前当然还是很稳重的，这不说明和你熟吗？”
“……”
我继续狡辩，不过这里的“熟”——真的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罢了。
虽然我一直不怎么在驯夜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但这家伙似乎一直故意躲闪着我……估计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吧。
很显然，他“情窦初开”的对象并不是我。
“哦，对了，崖溪最近怎么样？”
驯夜与崖溪也算是略有交集，驯夜去帝国军事学院之前，早已经相当看好崖溪的才能。
和我简单寒暄几句后，他果然开始关心起那个农家出身的少年了。
“蛮好的，他天赋一流，可以说是除了我之外最有可能成为大祭司的人。”
“没想到啊，被神明注视的人就是不一样。才短短一两年就一飞冲天了。那……你们俩这下不就是竞争对手了吗？”
“对哦。”
原本卑微的男主，在得到机缘后逐渐成长，最后击败邪恶的大贵族反派，走向人生巅峰……怎么感觉那么像一些市井小说的套路啊。
“那你不得想想办法？还是说你自信的，觉得这位置必然是留给你的了？”
“可是……”
我一时语塞，确实如驯夜所说，我甚至压根没把崖溪当成威胁。
“虽然你和崖溪关系很好，但是这可是大祭司之位的竞争啊。”
“崖溪似乎也没有想太多……”
“真的吗？”
联想到崖溪的正义感和责任心，我再次语塞了。相比之下，我简直就是正宗的小说反派、家境优渥、坐享其成的邪恶公主。
不同于单纯善良的崖溪，驯夜内敛淡漠许多，也想的更多一些。
“哪怕崖溪也和你一样傻乎乎不懂事，那大祭司这种神土诸国统治者的位置，真的会交给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决定吗？”
“可是崖溪……他只是来自农家的……”
“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
驯夜意味深长地回头扫了我一眼，深邃的眼眸如水静无波：
“你是贵族家的大小姐，帝国中明争暗斗的两大力量，想必你也很清楚吧。”
“当然。”
“你是贵族集团领袖的继承人，在你的背后是密密麻麻一大片的贵族集团。那难道崖溪的背后，是农家吗？”
“你的意思是说……”
“我不确定，也不敢下结论。但崖溪可是现任大祭司和教廷，亲自从帝国西陲搞到神都培养成候选人的。无论你们关系如何，请你不要忘记了这些，这可不是过家家游戏。
看你这放松的样子，可能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甚至快结束了，你也一无所知吧。”
驯夜说罢，久久沉默不语。而我也不禁有些震悚，额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真残酷啊，不然还是让给崖溪好了。
哦，这个也是开玩笑的。
……
“对了，驯夜。”
“怎么了？”
“说起来，我这两天去图书馆兼职时候，还遇到了件怪事。”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介绍给了驯夜。
“……有点意思。”
“不觉得很烦吗？”
“你就当那个老头给你讲故事不就行了。”
“可能是禁书哦。”
“万一是什么巨大的机缘呢？”
“你是小说看多了吧。”
“这可不一样，禁书阁那块儿真的是你管辖的，就比较安全嘛。依照你的职务，哪怕进去也不会让人怀疑的。”
说的也是，禁书阁打扫卫生缺少人手时，时不时也会把我叫上。
毕竟一般管理者是不会监守自盗的，更何况还是贵族子弟——我突然理解为什么要安排神学院的学生管理禁书阁附近的图书了。
“总之，你就先听听那老头还能说出什么鬼话，反正对你没啥危害。”
驯夜对崖溪的事很上心，但没将这老头的事当回事。
这一番话虽然让我内心的焦虑少了几分，但那股对禁书阁的好奇心，反而又加强了不少。
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便告别驯夜，各自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排练。
……
又到了每天最难熬的夜晚。
今天也是如此，但这个晚上更糟糕。
去城郊的清晨还可以蹭驯夜的军马，而回来的路途却是狼狈不堪的步行……而且，我还阴差阳错的把驯夜腰间的太刀也顺了过来。
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呢？
本来想和驯夜偷偷跑路，却没想到驯夜的同僚赶来抓人，情急之下，他只好大喝一声“快跑”，然后将正在欣赏把玩太刀的我连人带刀从马上甩了下去……
万幸的是我会魔法，所以压根不会受伤。
但是，令人难堪的泥污是免不了了。弄脏祭舞礼服，可是对神明的亵渎啊……
总之偷偷回到城中，吃完晚饭、洗净衣服后，我还是回到了熟悉的图书馆中。顺带着把这莫名其妙的太刀也悄悄带了进来。
只能暂时先藏在这里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驯夜。
然后……坐等那老头过来讲故事？
我坐在柜台后看着小说，一股奇异的淡香却从走廊传来。
抬头看去，仿佛是一团火红的焰影——鲜红色的和服，加上金色的镶边，颇有炽烈的气质。加之从红袍中伸出的雪白狐尾、高高盘起的白发，炽烈中又显冷艳。
原来是神都的“大巫女”白千弥小姐。
神都的大巫女，即统管帝国京畿一带巫祝的教廷官员。无论如何，在教廷体系中她是我的上司，于是我赶紧起身施礼：
“白大人，失敬了。”
“哦，你在这里啊，庄清溦。”
白千弥看起来已经寻找我多时，脸色并不好看——古代文学区实在太偏僻，从图书馆门口走到这里都得不少时间。
“白大人请嘱咐。”
“最近接到举报，帝国图书馆内有个身披长袍、行踪鬼祟的怪人在四处游荡。"
白千弥一边说着，一边散步似的走到我背后的禁书阁门前：
“你是庄宰相的女儿，还是神明大人选中的人，是我们最信任的孩子。你所负责的古代文学区和禁书阁紧连在一起，要严防死守，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这个事情非常关键。”
“明白。”
“另外，我说我信任你，可不代表你做了错事我会包庇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一视同仁。”
白千弥还是老样子，喜欢板着脸教训人啊。我依然机械地回答：
“明白。”
“我现在要检查一下禁书阁，你就在门口好好看着。”
“是。”
目送着白千弥打开禁书阁的大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检查禁书阁？那或许《诸神信史》还真的是本禁书呢。
那老头怪不得今天没出现，原来已经被图书馆方面注意到了啊。
几乎没给我留下时间胡思乱想，白千弥小姐突然又从禁书阁中冲了出来。看那着急的神色，估计又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了。
“去帮我清点一下，我过一会回来。切记我说的话，老老实实的。”
抛下一串急促的短句后，白千弥将一张粗糙的检查清单递给了我，就直接催动魔力飞出了图书馆。
欸？
这是什么意思？
且不提她刚刚才说过“任何人不得进入”、现在又要我做“非法进入禁书阁”这种可能犯重罪的事情……
最可恶的是，这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啊！当我是劳务派遣工随意使唤吗！
帝国图书馆的工资还是给的太少了。
那么……到底要不要进去呢？这个风险可不小啊。
不过当我简单阅览了一下检查清单后，便没有继续犹豫。
清单最下方正是禁书阁准入的印章，而清单中的一列小字在我眼中显得格外醒目——《诸神信史》。
……
虽然已经来过不少次，但禁书阁的宏伟依然令人惊艳。
穿过大理石制成的大门，一环又一环的环形书架高耸入云、直达穹顶；安装于穹顶的巨大魔法石迸发出强烈的光线，但经过层层书架，到达最底层时已经昏暗不已。木制的走廊、长梯和木桥将各个书架连接在一起，强大的组合防御法阵已经为所有的图书档案装上了防火防水保障。
按理来说，我此时应该尽快赶去检查清单所在的书架，但我的注意力还放在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我一边踱步，一边趁机观察着禁书阁的监控法阵和安保人员布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我似乎已经在下意识钻研起“安全潜入禁书阁”的方式了。
当我慢慢踱步到清单所在的书架区时，脑海中已经有了大概的路线规划。
没想到安保措施这么松懈，简单预估一下，在深夜值班结束的那半小时窗口期里，我只需要五分钟就能直接溜到《诸神信史》所在的位置，并且几乎绝对安全。
好安全啊……
或者……我甚至可以趁现在看一看？
用于帮助“落榜”魔法师“考试提分”的古代文学书？
记载了不为人知的远古历史、暗藏着可以让人绕过神明直接成为独立魔法师的古代文学书？
大巫女和教廷藏着掖着不愿意让外人看到的绝密禁书？
好奇心像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
尤其是这本书就在我眼前——踮起脚伸手就能拿到的高度。
我咬咬牙，屏息抽出了这本《诸神信史》。
就先看一眼。
拿到禁书时，我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与我想象的不同，封面简陋粗糙，并没有那种高级的质感。而当我满怀期待地翻开第一页时，心跳却几乎瞬间停止了——
全是空白的。
我仓促地胡乱翻页。
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清溦，任务做完了吗？”
大巫女白千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迟了。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书塞回原位。
“啊，哦……还剩一点点。”
一时间有点磕巴，希望我的表现不要太心虚了，如果引起怀疑就不妙了啊。但是……已经太明显了吧，我的冷汗在发丝尖汇集，滴落在地板上。
但白千弥小姐看起来却丝毫没有怀疑我的样子，她面色平静地接过检查清单，朝我摆摆手：
“我急事也比较多，是出于信任才让你帮我做点事，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信任。你先出去吧，别声张。”
白千弥的作风，简直就是最典型的领导模样啊，偷懒怕事不担责……咳咳，开玩笑瞎说的。
不过真的这么松懈吗？
“是，那我先回去了。”
我故作平静地离开禁书阁，但内心却翻江倒海。走路的步伐也渐渐轻浮——跨出门槛时还被绊了一下，差点就是尴尬的平地摔了。
通过今晚的研究，我已经对禁书阁的情况有所掌握了。如果下次潜入，基本可以确保绝对安全。
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至少还要在神学院读五年书，如果我五年时间一直在这里兼职，每天读半小时，那就可以读不下百本禁书……
但是，为什么书本是空白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别说一百本书，哪怕一页书都看不到的。
是设置了什么法术吗？还是……
我不爱学习，但看闲书的心还是有的。不仅有，而且很大。
而禁书阁的藏书含金量是绝对毋庸置疑的，从广阔的神土万国收集上来的高质量书籍……估计随便一本书也不比《诸神信史》差多少。想到这样一个美好又刺激的未来，想不激动都难啊！
不管怎么说，只能暂时装作没事发生，希望能找到阅览禁书的方法吧。
等等……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本周内争取完篇！
感谢观看！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