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洪翼舟】所隔山海,接你回家
“暴躁痞子攻×憨憨忠犬受
人物:洪翼舟 三哥
①
“三哥,你fuxin期满了,可以chuyu
了。”
老杨打开laofang门,对躺在床上闭着
眼,翘着二郎腿的三哥喊到。
“晓得咧,晓得咧。吼那埃大声做咋子嘛。”三哥嘴上应着,但仍然躺在床上不动。
老杨走到床边坐下,“没时间和你贫
啊,还要办手续呢,抓紧的!”说着在三哥的腿上拍了一下。
一鲤鱼打挺,三哥从床上跳了起来,“走走走,真的是遇到了,老子在这里头都住习惯咯,又喊到老子走,老子还不希求呆。”
“呸呸呸”,老杨往地上吐了吐口水,“瞎说什么呢,这种话不能乱讲。”
老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站起来拍在三哥胸前,“所里面兄弟的一点意思。”
三哥先是低头看了信封一眼,然后眼神往上看着老杨,眉头一皱,嘴一撅,“老子是chuyu ,不是结婚,没听说过哪个chuyu还收份子钱咧哈。”
“一句话,不拿以后也别回来找我们
了,你自个看着办吧。”
三哥抽过信封塞进裤兜里,嘴角撇一下,“老子怕了你们咯行了呗,还是一群警察,跟群婆娘一样,绞骚了很。”
这话刚说完,两人都笑了。勾肩搭背地走出了牢房。
新来的实习警察坐在旁边整理资料,老杨正低头给三哥写出狱手续。三哥坐在桌子对面,歪着身体,晃着腿,垂着眼盯着从桌上随便拿的一支笔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习警察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偷偷瞄了几眼三哥。他来这个监狱没几天,这是第一次看见三哥。
实习警察现在坐的位置只能看到三哥的侧脸,像刀锋一样尖锐的下颚线。寸头、花衬衫、短裤、布鞋,还有脸上有点戾气的表情,这些加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痞得不行。但他还是无法把三哥和穷凶恶极的sharenfan联想在一起。
手续办完,老杨把笔帽扣了回去,抬头对三哥说:“我这一会儿要收批人,就不送你出去了。”
三哥嗯了一声,起身从凳子上跨过,转身向大jianyu门走去。
“出去后照顾好自己,有空出来喝
酒。”
老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三哥没有回
头,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然后走了。
实习警察把整理好的资料放进柜子里,忍不住好奇地问:“杨叔,你和刚刚那个陈三好像很熟啊?”
杨叔点点头,“嗯,从他进来这没多久我们就认识了。”
“可是杨叔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违法乱纪的人了吗?”实习警察这几天跟着老杨收过一批犯人,老杨全程没有一点好脸色,跟刚刚和三哥说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听了这话,老杨脸上的表情有些变了,他身体往后倾,靠在椅背上,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根烟,点了,吸了一口,低头沉默了几秒,才说,“他是进来这里,但他没犯事。”
实习警察瞪着眼睛有些不解,“没·……没犯事为什么要抓他zuolao,这,这不是说不通吗?”
老杨盯着手里的烟,用很沉的声音回答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②
三哥的父亲老陈,是这个小县城出了名的殡葬师。谁家走了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找他操办丧事。
但这些人其实更多的其实是奔着三哥去的。
老陈起先就是个做木匠的,后来年纪大了,做棺材的活都交给了三哥,他就负责殡葬礼仪。三哥继承了老陈在木头上的天赋,甚至青出于蓝。老陈做的棺材已经堪称一绝,但三哥做的棺材,整个严丝密合,上面的花纹也雕得是栩栩如生,跟活得似的。请别人做棺材要准备两根木头,他一根就够了,就没见做坏过。
对小县城的人来说,生死是大事,生下来的时候办喜宴要隆重,走了之后的丧事也不能马虎。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棺材,在这里有种说法,人走了之后,尸体就不能接触生气,不然会起尸,魂魄就转不了世。所以这里的木匠手艺好不好,就看他做的棺材透不透光。一般木匠做的棺材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缝隙,但据说三哥做的棺材,盖上之后连头发丝都插不进去。
三年前,小县城的一个大老板的儿子意外死了,找三哥做棺材,三哥把人轰了出去。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三哥的规矩,从不给生前作恶多端的人做棺材,这大老板的儿子没死之前,仗着老子有钱,什么坏事都做尽了,县城里的人看见他都害怕地绕道走。
大老板被拒绝后,起先还很客气,说愿意给平时五倍的价钱,依然被三哥轰出来。僵持了几天,头七都要过了,没办法,只好找别人办。之后丧事办完,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
直到一个月以后的一天,老陈出门没回来,三哥报了警,警察找了两天,在郊外山上的一口棺材里找到了老陈,他是被人塞进棺材里,活生生mensi的。大家都说老陈是给三哥挡了灾了。xiongshou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可大老板和县长都有些关系,这事谁敢查。
老陈头七那天,三哥没在灵堂守着,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半夜警察把大老板的别墅围了,大家才终于知道三哥去了哪,做了什么。
这也是老杨第一次见到三哥。jingcha冲进别墅的时候,三哥就坐在一楼的客厅的一口棺材上,棺材被涂了狗血,棺身上雕了许多个青面獠牙的e gui,在灯光下,恶鬼的眼睛反射出疹人的光,像要从棺材上爬下来似的。
这种棺材,县城里没有人不知道,是办丧事最忌讳的一种。棺材涂上黑狗血,暗示着血光之灾,用这种棺材的人,就算转世投胎,也是夭折的命。那青面獠牙的e gui是一种诅咒,诅咒棺材里的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三哥坐在棺材上,浑身是血,他左手撑着棺材板,拿着刀的右手搭在踩着棺材的右腿上,空旷的别墅里能特别清楚地听见刀上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声音。他的左腿自然垂下来前后晃着,时不时就踢到棺材上的恶鬼。他偏着头,脸上的血有些凝固了,连成一种奇怪的纹路,他眼神泛着冷光,却又笑盈盈地看着围上来的jingcha,那种表情,比露出獠牙的e gui让人看了,更背后发凉。
jingcha打开棺材,躺在里面的大老板,像一个血人,全身包括脸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那简直不能说是一具shiti了,更像堆在一起的一团烂肉。
jubu三哥的时候,三哥没反抗没说话,在场的jingcha也都沉默了。因为还能说什么呢。这血淋淋的画面就像一出讽刺的哑剧,
当正当的权益得不到保障,只要能让罪有应得之人下地狱,我愿意信奉恶魔。
③
出了大门,三哥朝着大门向左,双手插兜,踱着步,晃悠悠地走着。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三哥,则(这)呢!噢(我)来接你了。”
三哥的眼神晃了一下,愣了几秒才转头,洪翼舟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三年前他ruyu时,这个人,这个声音对他说:“三年后噢(我)来接你。”三年后他chuyu,还是这个人,这个声音对他说:“噢(我)来接你了。”
洪翼舟站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车前。他顶着太阳,踮起脚超三哥挥了挥手,阳光下,他咧着嘴笑着,眸子里像盛满了水,亮得晃人眼睛。洪翼舟还是三哥记忆里的样子,浓眉大眼,高高瘦瘦的,嘴角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容。
“你工作不是忙咧要死咩,朗额有空来接老子诶?”
“我特地请了假,人家嗦(说)了,泽(这)种日子得有楞(人)来接,充楞(人)气,不能烂(让)你一个人回。”
三哥偏过头,抹了一下鼻子,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声,“洪憨憨。”
“你瘦了好多哦,似(是)不似(是)都没有好好次(吃)饭?”洪翼舟用手比了比。
三哥拍了一下洪翼舟的头,“洪憨憨,老子是坐牢不是做皇帝,能有多安逸嘛!”
三哥的手劲挺大,拍下去的声音有点响,洪翼舟被拍疼了,却笑得更开心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的想念那么长。
晚上,洪翼舟烧了一大桌子菜为三哥接风洗尘,因为他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回铁路上工作,所以两人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就洗漱上床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躺着有点挤,又是夏天,虽然有风扇在旁边吹着,但这个风扇已经很旧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却带不出什么风。没多久洪翼舟就睡着了,天太热,屋里很闷,他脸上全是汗,贴着三哥的手臂也黏糊糊的。
他们住的地方是老式居民楼,隔音效果极其差,外面有人咳嗽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三哥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听着电风扇在耳边响,屋外也是各种嘈杂:有人走路的声音、小孩子哭闹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听起来闷闷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今天走出jianyu的时候,其实三哥心里是恍惚的,三年在不足十平方的地方呆着,突然出来了,地方是熟悉的,人是熟悉的,可是他就好像被一层玻璃挡住了一样,有一种被隔绝开的空落落的感觉,直到洪翼舟出现,他的三魂七魄,悬着的心才全都稳稳当当地落下来。其实他很怕,chuyu的时候,走出大门却看不到接他回家的人。
三哥和洪翼舟,从三哥被老陈捡回来起就认识了。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像是过着同一个人生。
原本的五个个人,先是洪翼舟高中的时候,父母双双在工作时死在了铁路上,再是三年前老陈死在了棺材里……现在就剩下了两个人,他们成了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证明自己过去的存在。
④
“小洪又赶着回来做晚饭啊?这样家里单位两头跑吃不消的!”
洪翼舟接过找的零钱笑了笑,“没事,玩(王)婶,噢(我)则(这)么年轻。”
“唉……”王婶叹了一口气,“三儿出来有两个月了吧,整天在家躺着也不是个事呀。”
其实刚开始三哥有出去找过工作,老杨那件事后,三哥就不做棺材了。于是就找其他工作,先是找不到,之后找到了餐馆服务员的工作,没几天因为客人不敢进来消费被辞退了。后来他工作也不找了,每天就瞎晃悠,再后来就连门也不出了。
县城就这么大点地,大家都知道三哥当年杀大老板的事,尽管也清楚他是为了什么,但是这并不能打消别人对他的恐惧。好像只要他出现在阳光下,他是sharenfan的事实就会无处隐藏。哪怕他杀得是一个该死的人。
“他可能还没似(适)印(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多劝劝他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到婶这里拿。”
“好咧,那玩(王)婶我就先回去了”
洪翼舟打开门,屋里依旧是没开灯,窗帘也拉得死死的,他出门前三哥就那样躺着,现在回来了还是那样躺着。
洪翼舟把菜放在桌子上,看到桌上的饭菜空了,他眯着眼笑了笑。把碗洗好后,他接着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噢(我)跟你嗦(说)啊,噢(我)们铁路丧(上)今天……”洪翼舟低头洗着菜,又开始念叨起来,嘴就没再停过。
这样的画面从三哥不肯出门,一直躺在家里开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洪翼舟每天两边跑,回来给三哥做饭的时候就一边炒菜,一边说单位里有趣的事情,哪怕三哥这两个月以来就没搭理过他。
洪翼舟不问三哥为什么不搭理他,也不问三哥为什么不去工作。他没有把王婶的话告诉三哥,也没有告诉他,今天他差点儿和一个同事吵起来,因为那个同事让他离三哥远一点,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些洪翼舟都没放在心上,他每天想的,是三哥有没有好好吃饭,回来如果看见桌上饭菜空了,他就很开心。
“噢(我)今天还要加班,就不在家里次(吃)了,你自己记得起来次(吃)饭,菜在锅里,我多炒了,敏(明)天早丧(上)和宗(中)午乐(热)了就楞(能)次(吃)。”洪翼舟急匆匆解了围裙,然后一边穿鞋一边对三哥说道。
随着门一关,屋里又静了下来,屋外还能听见洪翼舟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等洪翼舟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原本躺在床上的三哥才拿下挡在眼睛上的手臂,猛地坐起来。他爬起来走到厨房把菜和饭端出来,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吃得很急,几乎不带嚼的就往下咽。
“话嗯求多,走了好,老子一个人吃饭,几朵安逸。”三哥嘴里嘟囔着,然后因为吃得太急被呛到,开始剧烈地咳嗽,直到眼睛、脸、脖子都红了才停下来。
接着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眼泪从他红了的眼眶顺着鼻子落在他的碗里,他仍然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可是他的手一直在抖,连菜也夹不起来,试了好几次仍然失败之后,三哥气急败坏地把筷子狠狠甩在地上,站起来一脚踢在桌子上,却因为没有站稳而滑倒,他就这样倒在地上,手肘磕破了,冒着血珠,青了一大块,他又是哭又是笑,然后渐渐变成小声的呜咽,最后开始抽噎起来。
此时此刻,三哥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需要洪翼舟,哪怕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哪怕他用黏糊糊的手臂贴着自己……
洪翼舟的世界里还有很多其他人,三哥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洪翼舟。
⑤
老杨走了,为了救一个被河水冲走的孩子,自己也没能上来。
小县城从月初开始连着下了好几天的暴雨,很多地方开始积水,河水越涨越高,雨仍不见停。
老杨的shiti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泡的变形了。送葬的棺材是三哥做的。下葬那天,jingche开道给老杨送行,他的棺材就在jingche中间抬着。县城里的人,从没见过那样的棺材,不,那简直不像一口棺材了,活脱脱像是变成了木头的老杨,“老杨”身上长满了花,有牡丹,有百合……大红大紫的,县城的人见了这棺材,都说老杨下辈子投胎肯定是大富大贵的命了,眼里是满满的羡慕,他们甚至忘了,做这“大富大贵”的棺材的人,也曾做过“不得好死”的棺材。
过了几天,雨还是不肯停,小县城变成了水城,到处都淹了,上面派了救援队来组织群众离开。县城的人都集中在暂时搭建的安全救助站里,等着分批次被救援队带出去。
吃过晚饭,大家都挤在大厅里,谁也不敢睡觉,都怕错过了来接人的搜救艇。外面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沉闷的空气让人心里发慌,谁也不知道这场大雨什么时候能停,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在大自然的怒火前,人的生命是这样渺小且脆弱。
洪翼舟是在房间里找到三哥的,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挤在大厅里,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错过搜救艇。
“三哥,我已经跟安排名单的楞(人)嗦(说)了,把噢(我)跟你的位置换一下,让你先走。”
名单是按老人孩子、妇女、男人,再根据姓氏的第一个字母排的,所以三哥比洪翼舟靠后了许多。
“老子不需要,你去喊他换回来。”
因为外面的雨声,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大。
洪翼舟笑了笑,手指在鼻子下揉了揉“没似(事)的,你先走我先走都一样嘛。”
三哥躺在床上,用手在脑袋上来回搓了几下,他用力咬了咬牙,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先是一阵沉默,突然像疯了一样又急又用力地锤了好几下床,然后猛地从床上下来,冲到洪翼舟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吼道,“洪翼舟!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老子不需要你照顾!”
听到最后一句话,洪翼舟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但他仍勉强维持着笑容,可是当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他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三哥不搭理他,别人说他是杀人犯……这些他都不在乎。三哥坐牢,他就等他;三哥不开心,他就说话逗他开心……只要他能照顾他,可是这么小小的一点要求,三哥也拒绝了他,他说:“我不需要你照顾……”
洪翼舟从来没在三哥面前不开心过,现在他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洪翼舟左手和右手来回地擦着,眼睛都红了,眼泪却越擦越多。直到三哥抓住他的手想要把他往前拽,结果使太大劲,两个人硬生生撞在一起,洪翼舟的牙磕破了三哥的嘴皮,血流到舌尖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在洪翼舟的口腔里漫延开。
三哥用手背抹去嘴唇上的血,看着还在哭的洪翼舟说:“洪憨憨,你喜欢老子你就说,不敢说就不要对老子难诶好,你以为你是pusa咩,做啥子都不求回报?”
洪翼舟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三哥,“你……你怎么知道噢(我)……”
“老子被会讲普通话,遭同学笑咯,你逗也故意说话带口音你以为老子不晓得?老子不让你来牢里头,你逗每个星期偷偷来你以为老子不晓得?还有洪憨憨,你喜欢老子咩,就不要挨到老子睡觉,好几次梦里头喊老子名字,喊咧老子心慌……”说到这句三哥声音弱了些,明明做贼的不是自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
洪翼舟张嘴想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他拿出电话按了接听放在耳边,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
“是不是……”三哥注意到洪翼舟脸色变得难看,想要问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了,但还没有问完,洪翼舟就已经跑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三哥才知道原来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和道路塌方,救援队唯一进出的路被堵住了,洪翼舟在内的铁路工人已经被召集起来连夜赶去现场冒着危险抢修道路。
所有人都感觉到空前的绝望,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有人发出长长的叹息,一些胆小的妇女甚至忍不住开始哭起来。整个救助站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三哥坐在一个角落里,他看着一个地方,眼神却没有焦点,像丢了魂似的。他刚刚给洪翼舟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信号时好时坏,好不容易打通了也没人接。
恐惧在心里不断扩散,三哥感觉自己的心还是被挖了一个大洞,风不断往这个洞里灌,一股冷意从骨头里渗出来,他全身冒冷汗,手脚也变得冰凉。
又过了一天一夜,雨有了要停的趋势,笼罩着小县城的乌云终于要散了。
大厅里大家都吃着早饭,三哥坐在靠窗的位置,布满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他的嘴唇干裂,眼下乌青,面色发黄。他不吃饭,不喝水,也不睡觉,就一直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外面。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一群军装打扮的人走进了救助站。原来,雨一小,省城的政府就连夜安排了救援队搭乘直升机赶来支援,之后等道路恢复正常,其他城市的救援队也会马上赶来支援。
大厅里的人都欢呼着,互相抱头痛哭,死亡的威胁让他们压抑了太久,当奇迹终于降临,所有的情绪就都爆发出来。
当大家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时,一群人又进了救助站。三哥认出来他们是洪翼舟单位的同事,像迷失的船终于找到了方向,三哥疯了一样冲到铁路工面前,但是却没有看到熟悉的那个人。
“洪翼舟咧?”因为一直没有喝水,三哥的声音又干又哑。
一个女铁路工回答了三哥,“我……我们一直在清理抢修道路,就……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工作的时候……一个……一个巨石滚下来……洪工为了救我,被石头压住了下半身,我……我们几个推不开,然后地面一直在晃……好像又要山体滑坡了,洪工就让我们赶快离开……我……我们”女铁路工说话断断续续,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希望之光照进了小县城,奇迹却眷顾洪翼舟。
“老子去找他”,三哥的声音又低又沉,他迈着步子慢慢地朝大门走去,一个女医生拦住了他,:“同志,你不能去,太危险了,这样的牺牲,我们也……”女医生的声音哽咽了,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让开”
“你也很可能会死的!”
“老子晓得。”
“让他去吧,那是他兄弟。”
女医生拦着的手垂了下去
“谢谢。”
三哥走出救助站,水盖过了他的小腿,他走的很快,救助站很快就看不见了。
死亡那么可怕,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因为我要去见喜欢的人。
⑥
洪翼舟躺在地上,周围不时的有一些碎石落下来,他的双腿被压碎了,血从缝隙里渗出来,他想,就算被救出去他也活不了了。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哥走到洪翼舟面前,“洪憨憨,老子来陪你咯。”
洪翼舟仰着头看着三哥,他开口笑,有血从他的嘴里不断涌出来。
“洪翼舟,你逗是个憨憨!”三哥在洪翼舟身边躺下来。
“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三哥,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久,一直不敢说。”
“说话咧口音难诶不装了诶?”
“这件事情很重要,我怕你听不清”
“老子听见咯,洪憨憨,老子也稀罕你!”
山石倾泻而下,他们以天为盖,以地为棺,山川河流为证,与此地长眠,再不会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