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文·黎明系列(十六)【方夜篇(下)】
正直秋末冬初，寒风凛冽，在小公子为方夜解了蛊毒之后的第三天，一向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钧天仙境，竟一夜之间，万物凋零，冰雪覆盖，巍峨的皇城满目苍茫。
“小夜？”慕容黎轻声的唤着床榻上，手指微动的人，似是有了苏醒的迹象。
乾清殿内，暖炉中的碳火正静静地燃烧着，温暖而舒适。
方夜浓密低垂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几下，缓缓的睁开了眼，方夜试着动了动，却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只能无力的躺在原处。
“孩子是不是没有了。”方夜望着守在床边的慕容黎，语气平静的让人心疼。
“小夜——”慕容黎握着方夜的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从小腹传来的阵阵疼痛与慕容黎难掩悲伤与愧疚的神色，都让方夜清楚的明白，孩子没有了。
方夜没有说话，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如同二十多年前，方家被灭门的那一天一样，不哭不闹，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人们总是认为，黎主的夜常在，武艺高强，处事冷静，性情坚毅，为人淡然，永远都是那样的清逸与潇洒，只是他们不知道，方夜只不过是将他所有的脆弱与悲痛都默默的掩藏在了心底，哪怕痛彻心扉。
“小夜。”慕容黎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这个天下共主，真的做的好失败，九五之尊，君临天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样的悲剧，再一次的在方夜的身上重演……
十年前，钧天镜羽宫。
“我是不会同意的！”先皇后林煦那绣着层叠花瓣的华丽而宽大的袍袖一挥，身前案几上的茶杯，书卷便纷纷散落一地。
“阿煦——”慕容黎看着满地的狼藉，尽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只不过是册封一个常在而已，你何必如此计较？”
“呵——我计较？”林煦好不讽刺的冷笑了一声：“堂堂黎主，竟然要封自己的义子为常在，你可知道满朝文武会如何看你，这全天下的人会如何看你！”
“朕不在乎！”
“慕容黎！那个方夜到底用了什么妖媚之术？整整十三年了，他白天跟着你的人，晚上睡着你的床，我是皇后，皇后啊······”林煦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脸，歇斯底里：“我连乾清殿的被褥是什么颜色的都不知道！但我可以不计较，我可以对我自己说，没关系，他是你的义子，你带他视如己出，儿子吗，不管怎么宠着惯着，都说的过去，对不对？可是现在，现在你和我说，他要入你的后宫，做你的常在？皇上，你就这么照顾你义兄的儿子的？都照顾到他身怀龙种了是吗？！”
“阿煦！三个月前在血族发生的事情朕已经与你解释过了，朕不想再说第二遍，也不想与你吵架。如果你担心将来小夜和他的孩子会威胁到你的地位，那你大可放心，小夜永远都不会那么做的，而朕，也只是希望小夜的孩子，能够名正言顺的出生。”
“所以啊，皇上今天只不过就是来通知臣妾一声的对吧？”
“你！”慕容黎气得有些头晕，长叹了一口缓和了你下语气道：“阿煦，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从小到大，无论是你想做的事情，还是你想要的东西，朕都会不遗余力的满足于你。阿煦，今天就算是朕求你，向你给小夜要一个名分。”
“皇上——”林煦平复了一下情绪，绯红的衣摆一掀，身姿绰约的坐在了一旁由上好的黄花梨木精雕细琢的椅子上。“真的只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
林煦的样貌柔美，肤质白皙，正红色的凤袍衬着宛若凝脂白玉一般的人，无限的绮丽，却不带一丝一毫的女气，而那份从骨子里面透着的高贵与骄傲，因着皇室宗亲贵族的出身，与生俱来。
“是。”慕容黎此刻的心情，百味繁杂。
从血族回来后的这三个月以来，慕容黎没有一天不在责怪自己，虽然方夜从来都没有对他提过任何的要求，甚至连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只字不提，但是慕容黎明白，方夜只是害怕，害怕若是此事传出，自己不仅无颜面对朝堂，甚至还会让全天下的人，都将此事当做一个笑柄，所以，他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想与自己因此隔阂。
可是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在慕容黎听到太医对自己说方夜有孕了的那一刻，只觉得心如刀割，五脏欲焚。
方夜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不仅没有保护好他，还亲手造了孽。可无论慕容黎此刻的心中有多少种情绪在翻涌，也只能强忍着，不能有丝毫的表露。
“那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了。”林煦撇了一眼角落里刚好燃尽了的香烛，敛了怒气，勾唇一笑。
慕容黎呼吸一窒:“你对小夜做了什么？”
“没什么。”林煦的笑容恍若阳光下盛开的海棠花般，明艳妖娆，却又如同冰雪深潭一般，冰冷刺骨。“只不过是——在皇上来镜羽宫的时候，派人赏了他一碗加了藏红花和五行草的百花酿而已。放心，有太医和稳婆跟着，死不了。”
“林煦，你疯了！”慕容黎简直不敢相信，曾经那么单纯善良的阿煦，如今竟会如此的疯狂。
“是啊。”林煦凄然一笑:“我是疯了，在你还是瑶光小王爷的时候，从你将孟章迎进黎王府的那一天起，我就疯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当我看着你对他宠爱有加，关怀备至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可是我却不能说，因为你是先皇最得意的儿子，将来，也是要荣登大典，做皇帝的。所以，哪怕是为了平衡权势，你慕容黎也永远都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更何况，你喜欢他，你喜欢他安静坐在案几前看书的样子；你喜欢他不经意间漾起的暖心的微笑；你喜欢他坐在开满桃花的树下说着你不曾听过的故事；你喜欢他看着你的眼睛对你说，王爷，我要跟着你一辈子……”林煦的声音哽咽，没有声嘶力竭的痛哭，只是那美丽的琥珀色眼眸，一滴一滴的静静地流着泪。
鲛人泣泪，落地成珠，这是慕容黎第一次，看到林煦的眼泪，他一直都以为，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只要将林煦想要的一切都给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好处，他让林煦做皇后，为林家的人加官进爵，可是慕容黎却发现，他错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林家人想要的，而林煦，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不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慕容黎罢了。
“皇上知道这镜羽宫的羽树上，有多少盏小红灯笼吗？”林煦望着殿内明灭的烛火有些恍惚：“七千三百盏，从我被册封为皇后，入住了这镜羽宫的那一天起，在没有皇上的每一个夜晚都会亲手在羽树上挂上一盏，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有一天，我站在高处远远的看着镜羽宫，火红的一片，好看极了。可是我却害怕了，害怕若是有一天将羽树上都挂满了之后，长夜漫漫，深宫寂寥，到时，我又该一个人做些什么呢？”
“阿煦——”慕容黎想要握住林煦微微颤抖的肩，却终是将抬起的手放下了。“即使没有了孩子，小夜的常在都做定了。这一次，朕念及昔日的情分，暂且放过你，即日起禁足镜羽宫，还望皇后日后，好自为之。”
“呵呵——”林煦望着慕容黎头也不回的身影，笑得凄凉：“好一个昔日情分，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一天，慕容黎就像是疯了一般，亲手杀了除林煦之外，所有与其为伍迫害方夜小产之人。那一天的钧天皇城，犹如人间炼狱。也是在那一天，钧天再无宸王，只有夜常在······
“皇上——”方夜有些费力的握了握慕容黎的手，语气虚弱：“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伤心了。”
“是朕对不起小夜，十年前朕没有保护好你，可是十年后······”
“当年，煦皇后也是因为太爱皇上，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之人。如果不是林家的贪婪，相信煦皇后之后也不会酿成大错。而这一次——”方夜深吸了一口气：“是小夜没有福分生下皇上的孩子。”
“小夜······”
“皇上。”方夜紧握着慕容黎的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不是小夜，皇上还会不会如此的自责与愧对？”
慕容黎的心蓦地一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年煦皇后大屠后宫，孟嫔与蹇昭仪深受其害，一个中毒后身患痼疾，一个在混战中小产，再也怀不住孩子。皇上虽也自责与心痛，但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释怀。可唯独对小夜的自责与愧对却是与日俱增，因为在皇上的心里，小夜从来都只是皇上的孩子，虽然小夜入了后宫，做了常在，可是皇上却永远都觉得与小夜在一起是愧对你的义兄，是大逆不道的。甚至觉得小夜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却被您亲手毁了幸福。所以不管小夜是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皇上都觉得是您对不起小夜。都是小夜胆小，这么多年都不敢对皇上说出心里面的话，小夜喜欢皇上，从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就喜欢，小夜从来都不想做什么宸王······”
“小夜——”慕容黎不由得红了眼眶，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方夜的心里是如此的压抑。“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因为小夜害怕，害怕皇上知道了小夜心中的想法会讨厌小夜。您知道吗？十年前，当太医告诉我有孕了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因为我有了皇上的孩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和皇上在一起了。所以······”方夜的呼吸有些不太顺畅。
“小夜别说了。”慕容黎将人揽在怀里，心疼不已。“朕全都明白了。”
“所以——皇上不必再自责，小夜能做皇上的常在，真的很幸福，很幸福。只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也喜欢小夜，会不会从此就讨厌小夜了。”
“不会的，不会的。”慕容黎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朕喜欢小夜，永远，永远都会很喜欢小夜。”
“呵——”方夜笑了，虽然虚弱却别有一番风情：“我说的是皇上对妃子的喜欢，不是父亲对儿子的喜欢。”
慕容黎也笑了，既宠溺又无奈：“朕知道，可无论是哪一种，朕都喜欢小夜，这个世界上世无其二的小夜。”
所以，三个月之后，当方夜生龙活虎的在御花园里和执明抢果盘中剩下的最后一个苹果的时候，慕容黎在一旁无比撩闲的冲了方夜喊了一句：“爱妃小心，别摔倒了！”
而执明则是将手中的苹果往方夜的怀里一塞，拉着方夜转身背对着慕容黎，暗戳戳的冲着方夜树了树大拇指，然后小声的对方夜说一句：“干得漂亮。”
方夜也是强忍笑意，对执明说了一句：““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平日里的悉心教导。”
“小事儿，小事儿。”执明无比大气的摆了摆手:“所谓，有夫君一起‘坑’嘛！对了，你听过公孙大人为了夫人买绕城早餐的事儿了吗？”
“嗯，听说是，城东陈记的百味粥，城西徐记的蟹黄壳，城南柳记的酥油饼，城北余记的桂花糖。每半月买一次，风雨无阻。”
“想不想来一份尝尝？”
“想。”方夜点头：“可是总不能让皇上也满大街的跑着买吃的吧？”
“谁说要皇上去买啦！我大钧天的美食可不止那些！”
“皇后的意思是？”
“这好吃的当然得堂食了，打包之后味道就不对了，走，找皇上要银子，带上皇儿们出宫大吃特吃去！”
“那能把齐贵妃也带上吗？我身体才刚恢复，万一遇到刺客什么的，我怕打不过。”
执明黑亮明媚的眼珠转了转：“有道理，必须带。然后再给各宫都带一些他们爱吃的回来怎么样？”
“可以，可以！”二人一拍即合。
“你们两个再说什么呢？”慕容黎看着背对着自己讨论的无比热烈的两个人，有些好奇的问。
只见执明与方夜闻言一同转过身，将手在慕容黎的面前一摊：“皇上拿钱。”
“为何？”
“出宫为钧天的税收贡献一份力量。”执明十分严肃而且认真的说道。
“哈——”慕容黎止不住的笑：“想要多少直接去皇贵妃那里支取就可以了，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慕容黎冲着执明和方夜已经跑远了的背影喊道：“小夜才刚恢复，萌萌你别给他吃多了！”
“知道啦！”执明转身对慕容黎挥了挥手：“话说小夜啊。”
“嗯？”
“我怎么还是觉得皇上对你像管儿子似的的呢？”
“无所谓啊，皇上开心就好。”
“哎呦呦呦呦呦呦……”执明玩笑道：“你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
“和娘娘你学的呀！”
“哎呀——你信不信本宫打你啊。”
“信信信信信信……”
“你有本事站住别跑！”
“傻瓜才等着让你打！”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