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7.4 必然性和偶然性
【本文转载自《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
【艾思奇主编 · 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
第七章 唯物辩证法的基本范畴
第四节 必然性和偶然性
当我们深入地观察和研究因果联系时,就可以发现两种不同的联系:必然联系和偶然联系。必然性就是客观事物的联系和发展中的不可避免、一定如此的趋向,必然性产生于事物的内在根据、本质的原因。例如,种瓜得瓜,摩擦生热,社会主义社会一定要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一定要向共产主义社会过渡等等。与此相反,某一偶然的现象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由于非本质的原因而产生的,它对这一事物的发展过程说来,可以出现,也可以不出现。例如,某一株农作物在它整个生长期中是否会遇到冰雹的灾害,社会主义革命在某个国家正好在哪一天取得胜利等等。
必然性和偶然性在事物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不是等同的。必然性是事物过程中居支配地位的、一定要贯彻下去的趋势,它决定着事物发展的前途和方向。偶然性则相反,它不是事物发展过程中居支配地位的趋势,一般说来,它对整个事物的发展只起加速或延缓的作用。
必然性和偶然性虽然是客观事物联系和发展中的两种不同的情形,但它们之间绝不是互不相关的。必然性和偶然性是对立的统一。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既包含着必然性的方面,也包含着偶然性的方面。这种矛盾现象是由于事物联系的复杂性、因果关系的复杂性而产生的。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主要是由它内在的根本矛盾所决定的,这种必然趋势的实现,又常常因为这一事物和其他事物的许多偶然的联系而发生某些摇摆和偏差。地球上的北温带区,从一月到七月,气温逐渐增高,是一个确定不移的趋势,这是由太阳光对该地区从斜射到直射的变化这一根本原因所决定的。但是,在总的过程中,某一天的气温是否一定比前一天高,就具有偶然性,这种偶然性是由当时的云层分布、气流的个别特点等复杂条件的影响所造成的。气温上升这个总的必然趋势,是在无数偶然的波浪起伏的复杂变化中实现的。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胜利的持久战,总的过程经历战略防御、战略相持和战略反攻三个阶段,这是必然的,它是由敌我双方矛盾的根本特点及其变化的总趋势以及国际形势发展的总趋势所决定的。但是,由前一阶段进入后一阶段的具体时日,各个阶段的具体情况,最后胜利哪一天到来等等,又具有偶然性,它受着国际国内许多复杂条件的影响。对于这种情况,教员指出:“客观现实的行程将是异常丰富和曲折变化的,谁也不能造出一本中日战争的‘流年’来;然而给战争趋势描画一个轮廓,却为战略指导所必需。”[i]
由此可见,在事物的联系和发展过程中,必然性和偶然性是同时存在的。必然性通过偶然性为自己开辟道路,必然性通过大量偶然性表现出来,这就使事物发展的进程具有丰富、生动的内容。偶然性是必然性的补充和表现形式。没有脱离了必然性的偶然性。凡看来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偶然性本身又始终服从于内部的隐藏着的必然性。科学研究的任务,就是要从偶然现象中,揭露出事物过程内部隐藏着的必然的规律性。
形而上学者把必然性和偶然性看成是没有任何联系的、绝对对立的,并由此提出两种极端相反的错误看法。一种观点是把世界上的一切现象都看成必然的,否认偶然性的存在,认为偶然性只是由于人们不知道某些事情发生的原因而产生的纯主观的范畴。在这种观点看来,这一个豌豆荚中有五粒豌豆,而不是四粒或六粒,是必然的;这条狗的尾巴是五寸长,不长一丝一毫,也不短一丝一毫,也是必然的;某一个帝王的消化不良,侵略者心脏里xue液的沸腾等等,和战争的发生也都有必然的联系。这是一种机械的决定论。它把事物发展中的根据和条件,本质的、主要的原因和非本质的、次要的原因相提并论。这种看法,表面上似乎是十分强调必然性,可是如果把一个豌豆荚中有几粒豌豆这一事实和能量转化、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等必然规律同等看待,就在实际上把必然性降低为偶然性。把世界上的一切现象都看成是纯粹的必然性,把事物发展中的一切细节都看成是早已注定了的,似乎人们只能消极地等待必然性的支配,这样,就把必然性神秘化而导致宿命论。这种观点对偶然性的了解是唯心主义的。事实上,偶然性是客观存在的,任何偶然的现象都有它的原因,并且可以被我们认识。在我们还没有认识某种偶然现象产生的原因时,它是偶然性,当我们知道了它的原因时,它仍然是偶然性。
形而上学的另一种观点,是把世界上的一切现象都看作是偶然的,认为偶然性支配一切。《淮南子》中关于塞翁失马的故事所作出的哲学结论就是崇拜偶然性的一个例子:边塞的一位老翁丢失了一匹好马。他说:“焉知这不是福呢?”不久,那匹马带回了一匹骏马。老翁说:“焉知这不是祸呢?”他的儿子果然因试骑骏马摔成了残废。老翁又说:“焉知这不是福呢?”过了一年边塞起了战争。老翁的儿子因为残废免除了兵役而保全了生命。由此《淮南子》的著者得出结论:“故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深不可测也。”[ii]这里承认祸福转化的思想是对的,但是却把祸福的转化看成纯粹的偶然性,从而把祸福转化看成是“深不可测”的,这就走向了不可知论。
实用主义者胡适公开宣扬所谓“偶然论”的观点,他把任何细小的偶然事件都看作是对于历史发展有重大意义的原因,借此来抹煞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他说:“他[iii]的一切作为,一切功德罪恶,一切语言行事,无论大小,无论罪恶,无论是非,都在那大我[iv]上留下不能磨灭的结果和影响。他吐一口痰在地上,也许可以毁灭一村一族,他起一个念头,也许可以引起几十年的血战。他也许‘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v]这种观点是反科学的非决定论的观点。既然一切现象都是偶然的、捉摸不定的,那末,人们就既不可能对客观事物的现状和发展前途有任何确定的科学的认识和预见,更不可能依靠这些正确的认识和预见来决定自己的行动,以达到有效地改造世界的目的。人们只能消极地服从盲目的偶然性的支配,或者依靠偶然的命运进行盲目的冒险活动。这是现代资产阶级麻痹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常用手段,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和资产阶级在市场竞争中的盲目投机冒险行为在哲学上的反映。
必然性和偶然性不仅相互联系、相互依赖,而且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在物种发展过程中,由于复杂的内部原因和外界条件的影响,发生了许多变化。这些变化最初只是某一物种非本质的、不稳定的性状。其中有些变异,因为适应于周围的环境,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不断固定下来,最后使有机体发生根本的变异,产生了新的物种。原来偶然性的变异,就变成了该物种的必然性状,偶然性转化为必然性,反之,原来的必然性状在条件变化之后逐渐退化,失去必然性。它还可能出现,但已不再是稳定的,而是偶然的了,例如生物进化中的返祖现象。必然性和偶然性的转化也存在于社会生活的发展过程中。在原始公社里,自然经济是必然的,产品的交换是偶然的现象。随着生产的增长和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商品交换就从偶然性转化为必然性。
既然必然性决定事物发展的根本趋势,我们就必须着重认识事物联系和发展的必然规律,并且要善于根据必然规律来正确地规定我们行动的目的和计划,使我们的行动具有高度的自觉性。在我们工作中抱着“守株待兔”的侥幸心理,把希望寄托在偶然事件上,是极端有害的。但是,这并不是说可以不注意偶然事件。必然性和偶然性是互相联系、相互作用的,偶然性是必然性的表现形式,所以,我们在认识必然性的时候,就不能不顾及偶然性,而要透过偶然揭示必然。要善于在实践活动中充分估计到各种偶然因素,利用一切有利的偶然因素来促进事物的发展,加速斗争的胜利;同时要尽可能地避免和减弱有害的偶然因素的影响,并做好应付突然事变的一切准备,做到“有备无患”。
注:
[i] 毛泽东:《论持久战》,载《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2年第2版,第452页。
[ii]《淮南子·人间训》。
[iii] 即“小我”或个人。编者注。
[iv] 即宇宙。编者注。
[v] 胡适:《介绍我自己的思想》,见《胡适论学近著》,第1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