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东

在布吉-横岗这一块地生活了十几年的本地人有感。
小时候体弱多病,时不时就要去一趟儿童医院。那时候我大姨还住跟我们住在深圳,也总是去老街买东西。忘记那时候是从哪里上的地铁的了,也忘记了是从哪个站上的地铁,反正那时候我妈妈,我大姨和我永远都是在地铁上,在去儿童医院的车上,在去市民中心的车上,在去老街的车上;
后来到了小学初中,也总是一个人从六约坐三号线去大芬学画画。那时候的地铁播报还只是“本次列车开往益田方向”。我不爱在地铁上玩手机,觉得不自在,就喜欢观察车里的人和地铁车窗下的建筑。那时候我就观察到只有小朋友的眼里才是有光的,其他人的眼睛中只有满满的惫态,几乎很少或者基本看不到对未来的期望。从大芬站下车,地铁地下常常会摆满路边摊的小推车,大喇叭里发出的低音质的叫卖声彼此分辨不清。马路上的行人四处奔挤,犹如蚁群。晚上八九点学完画,从光线昏暗的机构里出来,画完画后视力受损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天上的月亮,但是可以借着廉价老久的霓虹灯光看到身下依旧热闹来往的人群。虽然没有人特意的奔跑,你却不会感到他们的生活是完全安稳的。
因为租不起市区工作地点附近的房子,有很大一部分人会选择住在宝安/龙岗,白天乘地铁去市区工作。三号线沟通了龙岗和罗湖福田,每天从龙岗吞纳乘运去市区的人是很多的,因此丹竹头站和布吉站常常会响起“本站客流较大……”的女声播报声。有一次,我因为耳朵出了问题需要坐地铁去人民医院。当天天气不好,下雨,闷热,而我那时候心理精神状态不好,挤在无法动弹的人群里,呼吸着闷热潮湿和充满异味的少氧空气让我有了窒息感,所以在人流最多的布吉站我硬是逆着进入车厢的人挤了出去,出了站本来是想沿着三号线走到翠竹的,结果在布吉到草铺这段距离里找不到路了。为了找到地铁我逛了很久,发现布吉到翠竹是很长的一段距离,没办法短时间内走过去,我就打算打车。我架着雨伞在雨里等车,在当时那个偏僻的地方根本打不到车,我就只能重新开始往三号线的方向走。然后几乎是逛完了布吉到草铺的这段距离,逛完了大马路,逛完了工厂,逛完了差点以为困住我了的草铺城中村,终于找到了草铺地铁站。这段时间真的见证了深圳底层社会的人生百态:草铺那老旧的城中村、在塑料凳子上望着马路发呆的老人、路旁阴暗狭窄门店里散发着蒸汽的早餐店的蒸笼、飞快地往旁边的工厂赶的工人,坐在大遮阳伞里遮雨的发呆保安……说起来我上了草铺站的那个很高很长的楼梯,听到了惠姨版本的《Call you tonight》,当时还开心了好一会。其实我很不想挤会那个能让我窒息的地铁,但是因为医生是预约好的,为了赶时间我也只能重新回到地铁上去。
现在上了在翠竹的高中,还是需要自己拖着行李乘地铁经过布吉这个枢纽转线到罗湖去。由于年龄长大了,车上成年人的那股压抑又不得不为了生活去拼命的劲头我也能够感受到了。每次从空调凉爽的车上下来,感叹眼睛起雾的同时又总感觉在想着什么,但具体在想什么又不清楚,可能是坐了那么多年地铁观察了那么多年深圳东附近人民的本能反应吧,总得感觉应该想着些什么。也快成人了,小时候这些恼人的事物我可从不担心啊……你这大城市怎么这么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