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第十八章 欺诈之言
我有点迷糊，并不能将他说的这一堆话和我的疑问联系在一起；但我依旧耐住性子听了下去。出于直觉，我觉得他必然是在认真思考的，然而，他貌似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规则，首先得存在，才能称之为规则；这话听起来就像废话，我也觉得其实我没必要说，但我没有更好的表达方法了，不管是‘密度比水低的物体会漂浮在水面上’这种物理定律，还是‘禁止携带易燃易爆物品进地铁’这种法律禁令，又或者‘男孩子更喜欢车’这种社会规律……当然你知道，社会上的那些规则，有时候说起来你还真的很难讲清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又有什么道理，比如为什么裙子是女性的专属服饰。”
“这类问题放在社会学里值得花一篇论文追溯，或者，历史学？”
“对，世界很庞大，很多问题想细究很难，有些问题即使追溯，也很难用所谓完全理性的目光去审视它的发展过程。甚至有一些在世界范围内普遍被认可的东西，追溯起来，或许根本就是骗局。”
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沉思了一会，才谨慎地道：“比如？”
“钻石，求婚要有钻戒。”
我笑了笑，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他也笑，继续道：“这东西，现在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的，说它昂贵，恒久，纯净，像极了爱情。嗐，真就离谱……但从当年它被某些古神眷属看中，将它鼓吹成这种东西之后，就开始有无数人也前赴后继地去相信，去维护这个……‘象征’，不管他们怎么去完善那个最开始的起因，又不管他们因为什么而肯定这个东西的价值，他们都只是加入了这一个秩序里面。”
我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但我也因此惊讶于彭楠的大胆和尖锐，如果他想的和我想的一样，那他可真的是对自己的父亲毫不留情了。
而他果然说了下去。
“其实我父亲没必要跑东跑西，他甚至大可以把所有一切事情都交给手下的员工，无论他请多少人，请什么人，能被雇佣就意味着能有剩余价值，至于什么勾心斗角的夺权什么的，笑死，八点档的狗血戏码罢了，因为我父亲有钱，很多很多钱，你要相信想扳倒他这样的地方著名企业家没那么容易，地头蛇可是给当地城隍上很多香火的。但也正因为他是个古神眷属，不管是多年以来的习惯还是潜意识里古神对他的操控，他都要势必维护这一个秩序，古神的秩序，他要用自己的亲身行动去附和和建造古神那个由谎言、假象垒成的秩序城池。他必须用行动和言语对被他压迫的下层眷属和普通人说，古神的教条是没有错的，它会给所有人公平公正的获得幸福的机会，而你们这些不够努力、不够聪明、不够勤奋的人活该遭遇一切苦难，甚至他还会说这是你的道德问题。”
我只能苦笑了一下，彭楠又道：“这可不是我空口说白话，事实上我怀疑，不止我们现在面临的这个古神会自圆其说，用各种诡辩来污蔑人类，鼓吹自己和眷属，其它古神也会做这种事情。你知道，不管是多么可怕的规则，只要有既得利益者和可能的未来既得利益者，那就一定会有人去吹捧和维护它。这些古神……说起来你和无名今天说的那些话，也曾提到现在这个古神也曾因为能促进人类发展而被认可，但也只是因为它那时还没那么残暴，而其他古神是真的太面目可憎了。”
我想笑笑，然后换个话题，但我笑不出来。彭楠这么一通话下来，大概意思就是告诉我，为了能更好地欺骗我们，古神才会用那种仿佛有点蠢有点呆又老套的姿态来面对我，让我觉得这是个糊涂东西罢了；但彭楠已经提醒了我，它并没有它表现出来的那样好对付。
我到底还是精神松懈了。
幸好，此刻我们已经走到了和吴红见面的地点——一个生意还不错的小火锅店。彭楠走到门前，却又突然停下。
“你还想和无名私聊不？”
“不用了。”我一想彭楠已经跟我说了这么多，再跟吴红说什么估计也没有多大意义。而且彭楠那点心思，我毕竟还是要考虑的。果然，彭楠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只是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明显有点不好意思，踟蹰了一下，才笑道：“行吧，任敏，等这事情过去一段时间，我就找你聊聊别的。”
“行了，别想那么远。”
我心里倒是毫不在意，直接进了店。但当我看到吴红时，不免楞了一下——她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神情严肃，旁边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五六十岁，穿得很体面，看起来有点眼熟。她向我望过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而那个体面的老先生也向我望了过来，然后目光又迅速移到了我旁边，我疑惑地顺着他目光望去，刚好看到随着我进来的彭楠那僵住的表情。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但也只能叹一口气，然后挺自然地走了过去，彭楠自然也只能跟着我。我们倒是很平静地入座了。
“吴红，这位是谁？”我装傻充愣地道。
“这是我爸。”吴红没回答，彭楠瓮声瓮气地回答了。
这位彭老先生倒也没怎么态度蛮横，他看着彭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似乎有点怒气，但也没有发作，只是对我道：“今天阿楠徒手爬上你家的事，是派出所通知我的，那时候是有居民拍下来了没有报警，后来传到小区里，物业报的警，警察来的时候你和阿楠一起吃饭去了，所以刚开始以为是朋友之间恶作剧，但又发现你后来带阿楠去医院，我一个在派出所干事的老熟人就私下通知了我，我才找到这里来。阿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个没出息的，劳烦你和吴小姐关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