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博向】糖
老鲤不喜欢做梦。
梦境会把他心底泛滥的欲望一遍遍展现在脑海，哪怕没人看得见，他也觉得膈应。
尤其在尚蜀之行后，这个想法就愈加明显。
反正都是假的，梦到又有什么意义。
就像眼前这个被自己堵在角落的人。
“博士。”
老鲤低下头，那张被兜帽遮住的脸，他现在也没看清是什么模样。
罢了，毕竟是梦，也不想计较这么多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是梦境，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为何不发泄一下自己的欲望呢。
“鲤先生。”
那人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轻声笑了笑。
“这可不是梦。”
“——”
那双冰冷的手从他脖颈的鳞片划过，让他忍不住打颤，也就一晃神的功夫，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同没说出去的话一同被堵进口腔。
呼吸变得燥热，思考随之停顿。
他和博士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鱼丸、鱼丸。咴，孑小子跑哪里去了。”
龙门某条偏僻的小街上，老鲤正心急的打着转。这是他蹲点的第三天了，连续三天都没等到鳞丸铺开张，比起热腾腾的鱼丸，他更担心孑的安危。
虽然这小子时常被卷到龙门大小帮派的斗争中，但像这样了无音讯还是头一回，更何况老董还把他当亲孩子似的看待，真要出事了他也不好交代。
“该如何是好呢···”
“嚯，事务所没生意？这个点来闲逛。”
路过的晨练大爷看到他愁眉的样子，忍不住敲了敲拐杖。
“哎呀，这不是林先生吗。事务所被三个孩子打理得挺好，这不是看他们辛苦，出来给他们买点东西吃嘛。”
才怪。
要不是自己溜得快，指定要被三个小家伙拉回去批斗，尤其是槐琥这孩子，估计要把她在大学里学的知识全拿出来说个遍。
说来也是惭愧，槐天裴这老不死的为了追求所谓的武艺，居然把他女儿就这么丢在龙门，自己也没多好的条件去照顾槐琥，连毕业都是他替槐天裴去的，总不能以后上高堂了还是他去吧。
老鲤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晨练大爷询问孑的线索。
“说起来，您知道孑小子最近去哪了吗？”
“阿孑？他在上个月就被近卫局的人推荐去罗德岛了。”
罗德岛。
老鲤有些诧异。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偶尔路过高楼广厦时，有关罗德岛的投屏广告也会给他留下印象。可如果是正规的制药公司，招一个水产贩子做什么？
有猫腻。
告别了晨练大爷，他在心里默默拟定了一个计划。
于是乎，就有了他第一次登上罗德岛的经历。
“先生，请你在这里等待测试结果。”
从人事部出来后，老鲤就处在一种警惕的状态。
且不说这艘巨大的陆行舰和莫名其妙的测试，走廊这些没成年的孩子是怎么回事？那些携带危险武器的干员又是怎么回事？不仅聚集了恐怖分子还雇佣童工，罗德岛是什么黑心企业？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孑小子从这里捞出来。
这些想法刚从脑海里涌现，就被人事部那扇电子门的响声打断了。
“测试结果出来了？”
老鲤应付的笑着，面前这位充满上班族味儿的黎博利小姐还在翻阅报告，至少和先前那几位全副武装的人来说，她显得正常不少。
“先生，鉴于你是第一次来到罗德岛，我得提醒你一句，在干员测试的过程中不要过分隐藏实力，这会让罗德岛对你的合作目的产生怀疑。”
看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嘶，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老鲤在心里想着托辞，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悄悄接近。
“梓兰小姐今天也在人事部帮忙呢。”
声音是身后传来的，老鲤转过头，注意力集中到那只娇小的卡特斯，以及她旁边戴兜帽的人身上。是他的错觉吗，那顶兜帽下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格外炙热。
“额，您好？”
出于礼貌，老鲤还是试探性的伸出手。
“···好大的鲤鱼。”
沉默了半晌，戴着兜帽的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人事部办公室。
一般都是由后勤干员负责接待考核通过的对象，但今天稍有不同。
老鲤郁闷的看着对面端坐的人，尽管他并不能看到那副兜帽下的表情。
说实在的，自己和阿戈尔的鲛人还是有区别的，总不至于连种族都被分辨错吧。想了想，算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就算有情绪也不能轻易流露出来，索性静观其变好了。
“那么，先生。”
僵持了许久，对面的人率先开口了。
“放轻松，您已经通过了干员测试，我只是问您几个问题。”
“请便。”
老鲤做出请的姿势。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情愿，都到这一步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继续说，大不了在签合同前找个理由开溜。嗯，就这么办。
“您应该注意到了，罗德岛上存在许多感染者，他们大多是罗德岛的雇员。所以在谈合作前，我想了解您对感染者的看法。”
嘶，上来就问这么棘手的问题啊。老鲤托腮想了一会，决定了一套不错的托词。
“我觉得——”
“喏，刚沏好的茶。”
老鲤愣了愣神，才发觉自己桌前多了一杯散发热气的茶水。
“···谢谢。”
“不客气。偶尔加班的时候，一杯茶水能适当赶走疲倦，所以每次有干员出勤时，我都会让他们帮忙捎带点茶叶，再加上人事部的各位通常会工作到很晚，我就把茶叶罐放到人事部的柜台上，久而久之，连他们都有了喝茶的习惯。”
不知道是那人放松的语气，还是空气中飘散的苦香味，老鲤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再回想起刚刚的问题，敷衍的态度也烟消云散。
感染者啊。
他想到龙门贫民窟里的那些感染者，蜷缩在肮脏狭窄的楼道里，每天都在担心受怕中度过，连正常生活的权利都没有。他知道这些并不是贫民窟的全貌，还有很多地方在发生这种悲剧，但他更清楚，龙门至少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
“老实说，第一次接触感染者，很少会有人保持镇定。那时候的人对矿石病还不够了解，大多数感染者只能在病痛的折磨中等死，死后还会化作粉尘把矿石病传播出去。所以在当时，反对感染者的声音几乎随处可见，大家巴不得这些感染者从自己生活的城市消失。”
老鲤抿着茶，长吁了一口气。
“哪怕后来知道和感染者接触并不会得矿石病，可这份对感染者的歧视，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变得理所应当。”
他想起方才从走廊经过的孩子，还有在测试中遇到的干员，他们中有普通人，也有感染者，但没人因此发生矛盾，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容。
或许是那一瞬，让老鲤意识到感染者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普通人。
“感染者和普通人并没有本质区别，区分他们的无非是人的偏见。”
老鲤抬起头，看对面的人没什么反应，又开始思考自己说的话。啧，真是脑子犯混了，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只是一杯茶而已，他还只喝了一口，就差把老底翻出来和人家唠叨了，自己平时也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啊。
总觉得有股直觉告诉自己，就算说谎也会被眼前的人识破，不如老老实实的说明白。
“呵。”
那人倒是毫不避讳的笑着，摆在面前的茶都快凉了也没有把面罩摘了的意思，真是无趣。老鲤默默腹诽道。
“那您对罗德岛有什么看法呢。”
“我从没听闻哪家制药公司会收留这么多感染者，还不是出于实验的目的，而是作为雇员在这里工作生活。很神奇。”
老鲤掏了掏口袋，才发觉自己平日里叼着的那包白砂糖棒忘在了事务所。也不知道在这艘陆行舰上耽搁多少时间了，那三个小家伙会不会急呢。
嘶，感觉这个点就算回去了也免不了一顿臭骂，还是在这等问题问完好了。
“罗德岛不仅是制药公司，同样有拥有完整的武装力量和对矿石病的独立研究，并且在研发抑制矿石病的药物。毫不夸张的说，罗德岛就是为了解决感染者问题，维护感染者权利而存在的。”
“可这个想法太宏大了。”
老鲤说。虽然他猜过这种可能性，可当这些话从那人口中说出时，他还是会感到吃惊。
因为太不切实际了，放眼整个泰拉，有多少因感染者引发的矛盾与纷争，这可不是一句口号就能解决的事情，仅靠一个罗德岛又能做到多少。
“所以，我们需要合作伙伴，需要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人对他伸出了手。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老鲤在心里想着。明明从各种角度都透露着不靠谱的气息，更何况来到这的目的是为了把孑捞回去，结果现在还得把自己赔进来，太不划算的买卖了。
可他总觉得那人并不是在说空话，罗德岛真有可能会实现这些。
“我这算上了贼船吗？”
老鲤自嘲的笑了笑，半途想缩回去的手被那人死死的握了回去。
“合作愉快。”
罢了，就当自己多了份兼职吧。
看黑帮火并是件有趣的事儿。
老鲤坐在不远的茶摊上，翘着二郎腿边看戏边饮茶。
对于这种在龙门时常发生的戏码，他也见怪不怪了。隔三差五就会有几个帮派互看不顺眼，借着微不足道的理由打成一团，看久了还能摸到点规律。
当然，像这样无意义的争斗通常会持续很久，直到那些冲在前面的人遍体鳞伤了，这群家伙才会不欢而散。
“与其忙忙碌碌，不如得闲饮茶。嗳，今儿的茶叶蛮不错嘛。”
老鲤抿了一口茶水，在心里赞叹道。
把事务所的委托都丢给孩子们，不仅能磨练他们，自己还能闲下来看个热闹，怎么想都是一举两得的事。不对，他现在是在盯梢呢，也算在委托的范围里，这么一想就更不用担心回去会被絮叨了，快哉啊。
“话说，刚刚又有一批人被卷进去了吧。”
老鲤打量着这群突然出现的人，他们的衣服上都带有同样的标志，仔细一看，嘿，这些不是罗德岛的干员吗，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出于合作关系，自己应该去帮个忙才是，但他们这幅急匆匆的样子，指定没注意到自己坐在这边吧。
嘛，不急，反正事态没发生到严重的地步，顶多就是擦破点皮的小打小闹而已，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好好坐着饮茶吧。
摸了摸口袋，还剩几根白砂糖棒，老鲤捏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慢慢嚼着。
他记得自己刚登上罗德岛的时候，还被后勤干员教训在走廊不准抽烟呢。其实就是仿照香烟做的糖果而已，对他这种厌烟嗜糖的人来说，算是顶好的东西了。
“事务所里也没剩多少了，回去的时候再买点吧，顺路给孩子们带点吃的。带什么好呢···嗯？那不是博士嘛。”
在一群帮派争斗的中央，包裹严实连面孔都不曾露出来的人正和一个持刀的黑手党对峙，老鲤看得很清楚，那正是博士。
实际上，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和自己对话的居然是罗德岛的指挥官，那群人都称呼他为博士，他索性也跟着叫了，莫名挺顺嘴。
“呦，有趣。”
方才准备离开的老鲤又坐回凳子上。以他的身手，把博士从争斗中带出来并不算难事，他原本也是准备这么做的，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是难得观察博士的机会，就算有什么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出现，上演一幕英雄救，救···咳，英雄救兜帽人。
还是别想些有的没的了。老鲤紧盯着中间的两人，看样子他们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等会，博士好像往前走了一步，还握紧拳头挥出去了，是想打个出其不意吗？
老鲤心里那叫一个忐忑啊，他看着那拳头挥到黑手党脸上，就跟泄了气似的，连人脸上的墨镜都没打掉，倒是把对面脸色弄得挺难看，应该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吧。反倒是博士，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用手指着那人的脸哈了两声。
“乖佩洛。”
完。
这一通操作把老鲤看的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这哪是什么指挥官啊，就是个不怕死的小祖宗！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很及时的扎进人堆里，赶在黑手党用刀把博士身上捅个大窟窿之前用雷厉手段解决掉了麻烦。
其实就是把没喝完的茶水泼到那人墨镜上，又趁着不注意把他一脚踹进别的地方了，反正周围都是斗殴的人群，他一时半会也走不进来。
低头看着被自己护在怀里的博士，他叹了口气。
“唉，刀剑不长眼，您总得长点心吧。”
“···”
博士倒是意外地没说什么，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从这个角度看，应该是他嘴里叼着的白砂糖棒。
“您想吃这个？只要您老老实实先跟着我，我口袋里还——”
“——”
话被堵在嘴里。一瞬间，老鲤觉得自己被骗了。
博士的力气分明很大，居然能把高出半截的他拽的失去重心。紧接着，那双沾着刺鼻气味的手捧着他的脸颊，送到了被面罩遮挡的——奇怪，博士什么时候把面罩摘下了？
可惜他没空去思考这些。
被陌生的唇包裹的感觉让大脑变得迟钝，那些白砂糖棒的粉末被推到面前那人的嘴里，可他口腔中还残留着甜味。
甜的窒息。
甜的燥热。
甜的···让他不想反抗。
在黑帮争斗的中央，没人注意到地方，他们沉醉的吻着。很久后，博士松开了他的肩膀，舔了舔嘴边的白砂糖快。
“很甜，我喜欢。”
老鲤觉得自己疯了。
如果没疯，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事。
和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合作伙伴兼上司，在满是人的街道中央拥吻。这要是传出去，他鲤氏侦探事务所的名声就塌了，更别说在龙门继续待下去了。
赶紧环顾一圈四周，确认没人发现后，老鲤松了口气。不，也不能说松气，面前这位害他沉迷的罪魁祸首还在看着呢，真要算的话，也是对面先动手，啊不，先动嘴的，自己总归是能找到理由脱身。
“博士，你···”
一开口，那名为羞耻心的东西就会暗中作祟。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因为这点小事就老脸通红的，啧。
“你带罗德岛的干员来龙门，是有什么要紧事务吗？”
赶紧扯开话题，顺带着把自己的眼神从博士身上缓缓移开，老鲤突然发现这样自在很多，索性背朝博士把话说完了。
“我们接到消息，在龙门商业区到贫民窟的某条路上出现了很多身份不明的感染者儿童，经过调查，他们通常会在傍晚到贫民窟深处聚集。这很危险，他们身上的矿石病目前还不稳定，随时都有急性发作的可能，需要尽快把他们接到罗德岛上进行治疗。”
“那你知道贫民窟的具体构造吗，以及那些感染者儿童具体的位置。日落之后的贫民窟可不止有感染者，什么不法份子、别的城市的流民，这些都层出不穷的。如果没把握，最好别搅这趟浑水了。”
老鲤还想多说两句，但他立刻想到自己在事务所被三个小孩逮着唠叨时心不在焉的样子，再看眼前的博士，还是别太多嘴了，凡事总得给人留个面子。
“鲤先生。”
“嗯？”
老鲤应了一声，随即感受到那双来自博士的手从后面环上腰肢，接着自己就大脑空空了。
嘶，真是年纪大了，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心跳都漏了半拍，回过神，博士的重量依旧在后背上压着，弄得他连尾巴都不好甩，只得垂在身侧。
“帮帮我。”
博士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飞到耳朵边，这才把他从僵硬的姿势中缓回来。
对博士找他帮忙这一点，老鲤不是没想过。但这也不在他与罗德岛的合作范围内，况且惹出什么事来，他还得背这个黑锅。有关他的小道消息都算多了，要因为去贫民窟再传出去几条，自己事务所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博士，要我去也行，但您得答应我，今天罗德岛救助感染者的行动里没有鲤某这么一号人物。这样行吧？”
“好，拉勾。”
博士把小拇指伸到他面前甩了甩，像在等他的回应。
真是的，都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老鲤在心里想着，勾上博士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