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修类稿》明 郎瑛 （二十五）

1 余姚有姓郭农民，刚娶了一媳妇，正好过几天是元旦，他媳妇打扮好准备出堂拜公姑，刚到灶口，倐然不见了。于是，全家四处寻找，甚至找到野外，还是没找到。 这怪事发生后第五天，有人报说“你家媳妇在山间。”家人一听急忙前往救回。问怎么回事？ 女人回说“我被二三人拖扶离开，觉得是从屋簷飞过，一切过程如酒醉迷迷糊糊，今天我逃出，然后从树林中跌下。” 大家看她衣服已经破烂，后来又因为看守不严，再被摄去一回，不得已只好将她安排到大伯新建的家中，才没继续发生这事，人们都说这是五圣干的。 2 桐树园祥符禅院雕了一新佛像，还未上彩，佛像底座下生了蕈（大型真菌实体），长得很像芝草，往上生长并分成二茎，二茎曲仰托住佛像二足。叶子有如手掌大小，颜色黄白相间。就是这么巧，可谓是浑然天成。 杭州市民都争相前来观赏，当时侍御郝公渊听到这事，非常生气，把僧人叫来痛骂一顿，这蕈马上枯死。 3 在杭州嘉靖七年五月的一天，官巷口有个姓李的屠户，有天杀了头猪在卖，有个姓吴的人向他买了这头猪。 吴将猪拿回家准备烹饪，在清洗猪肉时见脂肪内有隐隐好像有文字，于是他用刀轻取外油层，再看这肉印有四行书，颜色如蜜，大概有蚕豆大小，文字是这么写的“嬴官手璧雨 身敌 功在鸡鱼则 廉矣”第一行五个字，等二行二个字，第三行五个字，最后一行二个字，写成四行，但感觉这肉前后应该还有字。 于是大家拿钱分买这猪肉，这事是我亲眼见到的。我又听说嘉兴在正德年间，也曾杀了一头猪，背上有三个圈圈，每圈上有个“王”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4 仁和四都有渔民沈浩父子，在嘉靖戊子夏，违反法令到防水坝处偷捕鱼。家人将捕来的两条鱼劈成四块，准备烹饪来吃，被劈成四块的鱼从盘中踴跃跳出三块，旁边人赶来看怎么回事？见鱼块在那儿蜿蜒。 沈浩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吃了它。”吃鱼后不到一个月，仁和四都就着了水灾，第二年，沈浩的长子也死了。这会不会是老天借鱼来提醒人们？ 5 托生这类事听人说大多是乱讲，但偶尔也有真的，千万不要认为没有，既然是事实，孔圣人为何不说呢？那是因为孔圣不说这类怪异事。 在《萤雪丛说》中说“记起前世这类事非常多，但不要去相信。” 可按我个人察看一些比较有作为的人，大多前世都是出家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如今举几个宋朝人来说，张方平是琅琊寺僧转世，苏东坡前世说是真戒和尚，王十朋的前世是他叔叔的师父严伯威，史弥远的前世乃是觉阇梨，冯京记起自己前世是五台山的僧人，真西山前世是草庵和尚，而本朝尚书胡溁前世是天池僧人。 这些人的事迹都记载非常详细，有些是他们自己说的，或者是他们同时身边的朋友说的，看来不至于瞎扯。 6 我女儿的公公曹和錞在陆允诚家中做客，主人杀了只鸡招待，要烹饪时，见鸡背上写有“李林甫”三个字，客人都非常吃惊，说不吃这鸡，这件事在杭州城轰动一时。 后来，我听说了这事，对其中一位客人说“这是李林甫的报应。” 客人说“《癸辛杂志》也有记载耕牛批背的事，估计也不是乱讲的，里中写的大概是为正三世为牛七世为娼的意思。” 我也说“在《刘公嘉话》里记载说，有个画家解奉先拿了人家画资，过后侵吞了，解奉先发誓说‘如果拿了你的钱，我来世做牛来还。’后来，这人家中的牛生了一牛犊，牛犊背上写有解奉先三个字。看来这事也是真的。” 但我认为杭州鸡背写有李林甫这事，不应该年代离这么远，可能是偶然，这事还是先别说得那么肯定。 7 我曾经听说，有佛与舍利的地方，都会发光，这类事我一般不全信。 后来看王岚峰守浔阳时，有次去庐山旅游，他记载说“我到了舍身崖，就觉得脚抖胆颤不敢上前，有一僧人跪拜说‘佛光要出现了。’佛光初现时是红色的光，此光在云端掩映，渐渐从红色变为五彩，后来圆如车轮，总共出现三个。”我看到这段，觉得应该是山灵之气，但有人偶尔也能在传说为文殊乘狮化现的地方见到。 嘉靖甲午年，我在南京旅游，那天到了大报恩寺，寺中的佛塔非常壮观美丽，不愧为天下第一，听说这塔下有舍利。 当时在一起旅游的有五人，有个老僧当向导，老僧说“如果是善人，登塔时能见到金甲神人或见到五色光，不清净的人就见不到。”大家听后一起登塔，这塔非常峻险，有人到二 三层就放弃了，一些到了四五层，最后只剩我到塔顶，一直没见到什么？当时也认定老僧讲的大概是传说。没想到出寺走了十多步，偶然回头，见塔上横射光彩，犹如佛图所画的那样，我赶忙叫大家一起观看。这个我也不知如何解释。 8 元朝人刘昂有写《山雨》诗，诗中说“嵩嵩山下逢秋雨，破伞遮头水没腰；此景此时谁会得，清如窗下听芭蕉。”我认为当时刘昂全身淋漓，哪里能清净呢？ 近来海盐沈某，在诵《离骚》时有感写了二句说“丛兰芳芷满东臯，闲步春风读楚骚。”但后二句接不上了，因久思差点误坠崖下，人们急忙扶住他，沈某连称“好也，好也。”于是歌道“忽忆灵均发忧愤，坠崖几折沈郎腰。” 我因此想，古今很多人在想诗对句时，因太专注而跌倒伤到身体，竟然多数都没感觉疼痛，反而大叫“好耶”，这些都是写诗成癖的人，根本不懂爱护身体，难道这是叫“痴”。 9 苏郡文征明，弘治年间是温州知府，有天，感觉自己身体不舒服，于是令仆人前往九仙祈梦，梦仙说“孔老人的话就是。” 仆人回家将这话说给文征明，文征明搞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升堂，有个老头来禀告说“你叫我锯成片的树木，共成片五十六，其中有三片腐朽没什么用。” 文征明说“还能再锯几片吗？” 老人说“不行了。” 文征明忽想起昨天仆人的话，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人回答说“姓孔。” 文征明一听冷汗就下来了，急忙回府，回府后文征明开始生病，刚好五十三岁。 文征明同郡唐寅，字子畏，弘治年的解元，也曾到九仙祈梦，梦仙给他显示“中吕”二字，唐寅不明白什么意思，问别人大家也不明白。 后来有次唐寅到山中拜访同邑阁老王鏊，见他家墙壁上有苏东坡的《满庭芳》，词有“中吕”字，唐寅惊讶地说“这不就是我梦中所见的字吗。” 于是唐寅开始诵《满庭芳》，里中有“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的句子，于是默然归家。回家后唐寅开始生病而死，死的那年也是五十三岁。 10 我的好友金子良，生了个女儿，刚过几天，邻居有个妇人来问“你家官人是不是刚生了个女儿啊？” 家人说“问这个干嘛？” 妇人说“如果是女的，就跟我的梦吻合，他女儿脖子后肯定要长白发。”家人一听，将这妇人骂走。 这事过了三个月，金子良女儿脖子后果然生出白发，长白发后几天就死了。 还有，前卫百户朱卿生了个儿子才三天，有个僧人前来问“君家三天前生个儿子吗？” 朱卿说“什么事？” 僧人说“这孩子是我师父的转世，他左手有朱砂痣。” 朱卿去看儿子，果然左手有朱砂痣，这孩子没多久就死了。人们以为，要是再碰这事儿绝对不能说破。 11 北魏孝昌三年二月，洛阳平等寺中金身双目垂泪，佛像遍体尽湿，当时人们称为佛汗，流汗现象总共三天，第二年朱荣进入洛阳，诛杀了所有官员。 宋靖康元年正月立春，有一天，京师太史局勾芒神像流泪滴到襟袖，这一年徽宗、钦宗被抓走。 正德年间，逆贼刘六辈在山东造反，还未到曲阜时，大圣人像面上有汗流出，圣人后代孙衍圣公用布将汗拭去，可拭去复出，后来逆贼到曲阜，将孔庙中历朝赏赐尽皆掳去，这难道是孔圣已经先知道有此厄难，而在流眼泪吗？ 12 元朝诗人陈孚，出使安南，他有记载当地的诗说“鼻饮如瓴甋，头飞似辘轳。”这是在说安南当地人可以用鼻子喝东西，晚上有头飞到海上吃鱼，到白天再飞回身上。 我看《蠃虫集》也有记载，说老挝人可以用鼻子吸水浆，头飞到海上吃鱼。 近代有个汪海云能用鼻子喝东西，这飞头的说法真有些怪异了。 昨天我读《星槎胜览》中说，占城国，有个妇人是飞头人，夜里头飞出来吃糞尖，可以封住飞头脖子，或将飞头人的身子移开，这样飞头人就死了，书的作者称他是亲眼所见。我又去考证占城地理位置，占城在安南的南部，老挝在安南的西北部，那陈孚写的诗不是乱讲话。 13 杭州众安桥有个占星术士，号秀山，但很少人来找他占星，有个人找他推命，他批说“火入金乡，必主弟兄离散。” 那人惊讶说“我大哥到金乡参军，我们兄弟几个都去送他，他一到金乡就生病死了。这不就是一火入金乡，兄弟便离散了啊，先生真是神人。” 于是四处推荐赞叹秀山，后来很多人因此来找他占星。 在洪福桥有个周主薄，也善于占星，退休二十年，于是也开了家占星馆，有天他坐在馆内，自叹说“二十年做这许样来，屡言罢休者数声。” 话音刚落，有人推簾进来跪拜说“我为报仇策划了二十年，今天要去行刺，没想到听到先生特意相劝的话，这是老天在启发我。”这人说完将藏在靴子里的短刃丢到地上离开。 这二件事可以说是巧合，事例也非常相似，难道人的得失真自有时吗？ 14 正德年间，安徽大旱，太守祈雨不诚心，至使神无感应，并不见下雨。 有个无赖子作了首十七字诗嘲讽说“太守出祷雨，万民皆喜悦；昨夜推窗看，见月。” 太守知道这诗后，令人将无赖子逮捕，并责打十八板，十八板打过后，问“你不是很能写嘲讽诗吗？” 无赖子不应，太守认为诗可能不是他写的，于是追问“这诗谁写的？”，无赖子还是不应。 太守站起来说“那好，你再作首十七字诗，我就放了你，否则就要上重刑了。” 无赖子应声说“写了首十七字诗，被打十八板，如果再写个万言书，肯定被打死。”太守听了，笑着将他赶走。现今敢说话的人已经很少了，这无赖子可真是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