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玄】债（叁）
师青玄没说。 这般经历实在过于惨痛，飞升后 风青玄午夜梦回汗透中衣还隐隐听得到刮骨声响，即便伤势早已愈合，却留下了一身狰狞疤痕。 风青玄垂眸不语，下巴上的力道越箍越紧，直像要生生捏碎一般，黑水沉舟面色愈发阴寒，冷哼一声，放了人的下巴背对着师青玄垂手而立。 风青玄拢着衣衫往稻草堆里缩了缩，想起此行目的低头轻声道：“你殴打神官，性质恶劣，自己小心。” “为什么是你来。”黑水沉舟道。 风青玄抿了抿唇，自觉不能说是下意识跑来的，绞尽脑汁胡乱编了个理由，道：“我与权一真交好，下来看看，不知是你。” ——————————————————— 屋外暴雨如注震耳欲聋，衬得屋内更为沉默。 风青玄默默咽了咽口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黑水沉舟仿佛更加生气了，于是又往回缩了缩，只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起来，远离这个喜怒无常的鬼王。 只是身上衣衫尽湿，又凉又黏，着实不太好受，这柴房四处漏风，冻得师青玄抖如筛糠。 忽然兜头罩下一团布料，师青玄拽下来一看，黑水沉舟除了外袍立在不远处，自己手中正是那件黑乎乎的衣服，同样坠入海中，他倒是干干爽爽。 “揣好你这条命。”黑水沉舟撂下不明不白一句话，转身走进暴雨离开。 ——————————————————— 师青玄在小柴房坐到了雨停，回了上天庭，谢怜刚到，裴茗也在，正和引玉及鼻青脸肿的权一真交谈。 “黑水沉舟？竟然是他，为什么打你？”引玉正伸手给权一真揉脸上的淤青，谢怜在一旁拢着袖子温声问。 权一真茫然又缓慢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就过去看了一眼。” 裴茗在一旁抱着胳膊对此话颇为怀疑问道：“就只是看了一眼？” 权一真缩了缩脖子又道：“那棺材是合着的，我想看看里面怎么回事，就把棺材盖掀了。” 谢怜裴茗引玉三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言，一脸了然。 —————————————————— 黑水沉舟一路回了鬼蜮，满脑子都是一把白的发光的躯体，和上面遍布的伤疤，甩不开，忘不了。 他给供桌的贡品换了新的，又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并不存在的灰尘，擦着擦着忽然跪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桌角，额头抵着神牌，深深埋了头。 “我...”黑水沉舟心乱如麻，又是血海深仇，又是百爪挠心，痛苦不堪。木然冷漠的脸上遍布着痛苦之色，良久未能起身。 ——————————————————— 风青玄在仙京睡不踏实，在凡间有一处私宅，平日无事都是住在私宅里。 眼看入夜，风青玄在卧榻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所幸起身打算出门走走，坐在榻边正巧看到搭在椅背的玄衣略一愣神，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没头没脑的“揣好你这条命”。 近日祈愿颇多，风青玄时常每日一餐，如今入夜腹中空空，所幸去了灶房打算下碗面打打牙祭。 一边走神一边抻面，等回过神来竟煮了满满一锅，不由苦笑。黑水沉舟饭量大，做鬼那几年练出的手艺，顿顿做十人份养出的习惯。 风青玄心疼粮食，正思忖着这一锅得吃多久，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叩门，风青玄心想着这大半夜的莫不是见鬼了，熄了柴火就去开门。 门外是一陌生男子，身着一身玄色劲装，面色苍白，一双星目在暗夜中倒是亮的很，只是鼻梁塌陷骨骼略平，把挺惊艳的一张脸衬得平平无奇，只是气质出众，将五分颜色撑成了七分，不说英俊，也称得上器宇轩昂。 这宅邸坐落在荒郊，临着稻田，隔一条街便是闹市，街这边却安静非常。当初风青玄瞧上了这院落中有一颗百年榆树，便买了下来。 风青玄略略打量了一番，长袖下不动声色地中掐了一道术法防身，才开口问道：“这位兄台？深夜造访可有要事？” 那男子似有疾在身，撑着门扉虚弱道：“深夜叨扰，在下是来此处寻亲，一跋涉路而来，半路失了盘缠，实在饥饿，还请阁下能赏口饭吃。” 原来是要饭的。 风青玄瞧他确实饿得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的，正巧宵夜煮的太多，索性请那男子进了院。 —————————————————— 只是素面，碗里置半勺猪油沏开汤头，一勺酱油，撒上些细碎葱末，点几滴香油，再烫几颗碧绿的小油菜，做法简单，但胜在易克化。 院内榆钱树下放了张小桌，平日闲暇风青玄常在这树下喝茶，旁边放了个竹节做的椅子，那椅子是上任房主留下的，有些瘸腿，坐上去吱吱呀呀的。 风青玄拿海碗给黑衣人盛了一碗，屋里剩的那把椅子上还搭着衣服，一时也翻不出第三把来，索性端着碗蹲在台阶上吃。 那黑衣人吃饭挺快，三两下就入肚了半碗，师青玄怕烫，挑着两三根面条搁嘴边吹着，还没吹凉，那边已经吃完了。 “锅里还有，我做得多。”风青玄端着碗道。 黑衣人依言进了厨房，却没见端着碗再出来，想来是吃饱了，又坐在那竹椅上瞧他。师青玄端着碗吃了两口，感觉胃口不是很好，起身打算搁回厨房明天热热再吃。那黑衣人也同时起身，从他手里接过了碗，又进了灶房。 师青玄就又了回去，抬头看了会儿星星，黑衣人在灶房叮叮咣咣的好像是在刷碗，隔着窗户问道：“兄台来此可找到人了？” 黑衣人甩着手从灶房出来，道：“寻得了，只是不愿认我，将我赶出来了。” 听着语气有些落寞，师青玄心里暗叫不好，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同情，举目无亲想必滋味难受，声音也软和了几分：“若兄台不嫌弃我这住处简陋，不如暂且住下，待有了去处再说。” 黑衣人从灶房又摸了块屉布把桌子擦了，回道：“那便多谢阁下了。” “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聂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