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劫狱方式搭救孤岛上的拿破仑 ——流放荒岛的皇帝最后的日子

1815年6月，在滑铁卢遭遇惨败的法兰西皇帝拿破仑·波拿巴交出了王权，向英国投降了。作为在欧洲大陆与非洲北部作战的老对手，英国人非常享受这种再次战胜法国人的感受。此时摆在英国人眼前的很多问题中，有一个最为棘手：如何处置法国皇帝？

就在一年前的1814年4月28日，拿破仑登上了一艘叫做“勇敢者”号的护卫舰，被流放到了距离意大利仅仅10公里的厄尔巴岛。根据《枫丹白露条约》，法国虽然已经不属于他，但这座岛仍然是属于他的私人财产。在这座岛上，他依旧保持了皇帝作派，处理厄尔巴岛上的日常事务，从清理垃圾，到制定粪肥收集的法律，到税收，再到拉科纳平原灌溉计划的制定，拿破仑做到了事无巨细。很多历史学者认为，拿破仑对一个小岛如此上心，很大程度上与他需要做点什么打法时间有很大的关系。在遇到瓶颈或者半途无聊时，他也会果断放弃。由于厄尔巴岛距离欧洲大陆并不遥远，很多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位皇帝正居住在这里，都想一睹天容，拿破仑也借与游客交流，了解了不少欧洲大陆的局势。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曾经的皇帝并没有想在岛上多多停留。1815年，拿破仑已经在岛上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外人看来，这个人身上的伟大之处已经在流放的过程中消失殆尽了，一同消失的，还有英国派来监视皇帝的官员们。英国驻扎在厄尔巴岛上的代表是尼尔·坎贝尔上校。他每次登岛都会前往拿破仑居住的穆里尼皇宫，查看皇帝是否还在。拿破仑发现这位上校并非天天都待在岛上，时不时地他会前往意大利游玩，有消息称他是去见情人了。这给了拿破仑好机会。1815年2月16日，坎贝尔上校再次前往意大利。船刚一出海，拿破仑就命令自己的卫兵把他的双桅船“无常号”改装成了英国船的样子，静待最好的越狱时机的到来。

这位坎贝尔上校显然是不想让工作打扰了他约会的兴致。人还在意大利的时候，他就提前派手下回到岛上，替他看看拿破仑是否乖乖地待着。2月23日晚上，载着坎贝尔上校手下的“鹧鸪号”在厄尔巴岛靠岸了，“鹧鸪号”船长带着上校手下，还有一批游客前往穆里尼宫，发现皇帝还在，于是船长一行人非常满意地就走了。

作为海上霸主，1815年初拿破仑的这次海上越狱让英国人脸上非常挂不住。从拿破仑的角度看，英国和反法联盟的各国给了拿破仑除了自由以外的一切帮助。大批的幕僚和佣人随拿破仑一起来到了这座岛上，还有566名士兵负责皇帝的安全，养活这批士兵就花费了巨额费用。据统计，法国政府每年要给这位皇帝200万法郎的补助，才能勉强补上一年日常开销的窟窿。这还是在拿破仑自己腰包里的钱没花完的前提下。再看拿破仑逃亡的过程，我们更深地感觉英国人的安保等级高。

就在前面我们提到的“鹧鸪号”船长带着游客参观完穆里尼宫的第二天，2月24日，拿破仑会见了岛上的官员，直白地告诉了他们自己即将离开这里的消息。去年他来的时候，厄尔巴岛费拉约港的市长彼得罗·特拉迪蒂颤颤巍巍地将城市钥匙呈送给了拿破仑，全程一句话都不敢说。今天皇帝说要走，他们也更是完全不敢做什么，更别提悄悄告诉英国人什么的。跟总是跑去意大利见情人的英国上校相比，兢兢业业治理厄尔巴岛的拿破仑还是更受爱戴一些。结果在2月26日晚上7点，拿破仑在人群簇拥中乘坐马车来到了费拉约港口，在载有1000人、40匹马的六条船的护卫下，乘坐着“无常号”踏上了归国之旅。

拿破仑没有想到，仅仅4个月后，滑铁卢战役后他又给所有自己的敌人找了同样的麻烦。这一次，敌人们没有让这位皇帝再回意大利旁的厄尔巴岛，而是选择了距离非洲西海岸1900公里，距离巴西东海岸3200公里的圣赫勒拿岛。这是隐藏知名危险人物的理想地点，一位随同看守拿破仑的英国外科医生曾描述道：“这是您所能想象的最丑陋、最凄凉的岩石岛，表面崎岖难行，就像一个从深海冒出来的黑色瘤子”。由于拿破仑身份的重要性，也是为了掩盖上次丢人的看守厄尔巴岛的经历，英国人在这里设立了500多门大炮，2800名士兵的驻军，岛上的制高点全部设置了瞭望塔，派人巡逻监视岛上道路，夜间全岛实行宵禁，全方位地监视着拿破仑，安保力量成倍于厄尔巴岛。

虽然这样的安保力量让英国政府觉得非常安心，对于圣赫勒拿岛的总督赫德森·洛来说，他更像是监狱长，每天在他的脸上都看不到任何笑容，这不只是因为重任在肩，更多的是因为拿破仑的到来，他每天都比之前烦恼得多。例如拿破仑带来了24名随员，包括伯爵、将军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和仆人。以当时的物价看，供养拿破仑一家需要8000英镑，相当于英国最高级别的将军的津贴，但这远远不够。物资上拿破仑一行人每天需要牛肉、鸡、面包、黄油、猪肉、糖、咖啡、茶、蜡烛、鸡蛋、奶酪、面粉、咸肉、柴火、啤酒、蔬菜、水果、油、醋、香槟、马德拉酒、鸭子、火鸡、鹅、塔糖、米、火腿、煤炭、黄油、盐、芥末、胡椒、酸豆、灯油、豌豆、鱼、牛奶等大量皇室生活用品。以1816年为例，囚禁拿破仑所需的年度费用达到了96032英镑，相当于今天的4340万英镑。要知道，今天英国首相府门口的垃圾桶要换一个都需要打报告获批，而那是是如日中天的大英帝国，看到这个天文数字我们也不禁惊叹也许正是英国人的精打细算才没有被囚禁的皇帝把日不落帝国拖垮。

总督赫德森·洛在拿破仑居住的朗伍德府中心半径6公里范围外，做到了白天50步一岗，吸取上次教训，晚上15步一岗，方圆19公里内遍布岗哨和骑兵。如果皇帝想散步，必须得有英国军官陪同。圣赫勒拿岛周边有3艘护卫舰、2艘军舰和6艘双桅船随时巡逻，同时要求来岛船只必须由军舰随行，直到得到停靠或者驶离的命令。日落到日出间，更是禁止任何船只出入。

可如此密不透风的安排依旧不能完全确保百分百放心，这是赫德森·洛总督最头疼的。比如拿破仑本人就曾骑马摆脱护卫，一路狂飙到了距离海岸2公里的鲍威尔峡谷，还有来自欧洲的访客偷偷给拿破仑夹带礼物或者传递消息。这些防护漏洞都是可以修补的，赫德森·洛至少做到了拿破仑跑是跑不了，可是是否防得住别人来劫狱呢？这就是个问号了。圣赫勒拿岛总督心中的警报响彻不停。

就在拿破仑到达圣赫勒拿岛不久，赫德森·洛就收到一封急件，上面说，一艘叫做“正统扬基人”的私掠船从巴西启航，准备到圣赫勒拿岛附近海域游弋，作为营救拿破仑的指挥部，此举吓得英国人立马占据了附近的特里斯坦-达库尼亚和阿森松两个小岛，生怕被海盗用作营救拿破仑的基地。

拿破仑到达的第二年，法国外交官收到消息，居住在费城的拿破仑的哥哥命令前拿破仑皇家卫队成员尼古拉·拉乌制定计划，在美国招募士兵和军官，顺便搜集情报、准备船只。他们准备在巴西建立演习基地，妥当后就将皇帝救出来。由于保密工作做得不太好，驻巴西的英、法两国官员对这些人进行了严密监视，直到拿破仑去世了，也没见他们搞出什么事端来，活生生的虚张声势。

接下来的每一年，圣赫勒拿岛与遥远的欧洲大陆报纸上都能听到关于拿破仑即将越狱或者被劫狱拯救的消息，引来了欧洲各国政府的不断关注。虽然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谣言太多了会让成真的概率迅速提升。好消息是，还没有任何一次企图拯救皇帝的计划最终对圣赫勒拿岛产生实打实的影响，但坏消息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营救行动，居然是一个拿破仑的爱尔兰粉丝兼投机分子差一点就做成了。

故事还得从美国独立战争时一个小插曲说起。当时，一艘英国舰船在大西洋上遭遇伏击，幸好船长反应及时，船只安然无恙。英国人发现美国佬的偷袭居然是从水下进行的。17世纪时，人类就有了水下航行的舰艇，现在运用到战争上，它的价值就翻了一番。拿破仑称帝后，他意识到了其中价值，鼓励法国工程师还有外国人在法国境内搞水下舰船方面的实验研究。在这些工程师中有一个美国人做的是最成功的的，但他的成功并没有换来拿破仑的长期支持。可能是由于长期对外战争搞得国库资金一时紧张，这位美国人后来移居英国，却过上了富家人的生活。这不是因为他的水下舰船研究取得了巨大突破，而是因为他研究成功了人类历史上第一艘以蒸汽为动力的轮船，彻底改变了人类的航运史。这个人叫做罗伯特·富尔顿。

短暂地移居英国居住了一段时间，富尔顿回到了祖国美利坚。就在他刚刚离开，一位爱尔兰人在报纸上声称：伟大的工程师富尔顿先生虽已离去，但他的水下舰船图纸留给了我。只要给我10万英镑，我就能依照图纸给英国造出潜艇。这令海上霸主英国大喜过望，帝国没白对富尔顿好，还是留下了点儿好东西的。1812年，在英国政府的支持下，这位叫做托马斯·约翰逊的爱尔兰人开始为帝国政府制造潜艇，不知道他这位约翰逊有没有野心日后当个英国首相。英国人满心欢喜，换来的是一个“国王的新衣”的残酷现实。舰艇不是一个月就能造出来的，托马斯·约翰逊也并没有摸鱼，他花了将近8年时间才造出了成品。那英国人对新造潜艇的态度是什么呢？英国政府派了一些海军军官去考察这些潜艇是否值10万英镑，最后的结果是世界最强海军的军官们的报告交上去，英国政府只给了托马斯·约翰逊5万英镑。无论英国政府是不是会用这些潜艇，但约翰逊肯定是不满意的，后果很严重，这个人带着对大英抠门帝国的不满，决定干票大的。

1820年，托马斯·约翰逊制定了前往圣赫勒拿岛的劫狱计划，他想从大英帝国手中解救法国的皇帝拿破仑。根据他自己的说法，计划简单地说就是驾驶潜艇前往圣赫勒拿岛，潜艇上装备20枚水雷，白天下潜，晚上浮出水面。在恰当的时机带着绳索、铁闩等部件从拿破仑所居住的朗伍德府对面的岩石顶部滑到地面上，向皇帝介绍一下自己并告知计划，最后，他和化好妆的皇帝沿着悬崖一边原路滑行，登上潜艇远离圣赫勒拿岛，再换乘蒸汽轮船一路黑烟回到伟大的美利坚。如果路上遇到敌舰，就用潜艇上的水雷消灭之。在这个计划中，托马斯·约翰逊似乎找到了防御如此严密的圣赫勒拿岛下唯一劫狱的办法：颇有一种大西洋版的智取威虎山的感觉，倘若计划失败了，那圣赫勒拿岛唯一的防御弱点就可能被总督补上了。另外，托马斯·约翰逊要特别感谢罗伯特·富尔顿先生，是他的智慧与勤奋为今天的行动提供了全套的交通工具，也让拯救皇帝成为了一种计划上的可能。

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劫狱时刻了。托马斯·约翰逊计划乘坐潜艇从伦敦出发，但他没想到的是在1820年11月的一个漆黑的夜晚，他趁着夜色顺流而下，行至伦敦桥的时候遇到了几名英国海军的军官。不愧是大英帝国王牌的海军军官，他们一跃而下，登上了约翰逊的潜艇。约翰逊一定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潜行，而是露着半个身子在河里游行。形势紧急，约翰逊掏出抢来威胁军官们让他们下船，结果分分钟被军官们控制了，军官们还把这个他们眼中的“疯子”的潜艇也捎带手摧毁了，应该，用的就是船上准备救皇帝用的水雷吧。

其实不光是约翰逊这样绞尽脑汁想进圣赫勒拿岛的人，就连岛内拿破仑身边的人也制定了不下5个计划帮助皇帝越狱出去，但拿破仑统统选择了不采纳。拿破仑非常讨厌那个叫赫德森·洛的总督，这个人设计的警戒系统让皇帝毫无自由感，更讨厌的是，他从不听属下报告拿破仑是否老老实实的，他总是自己亲自去见拿破仑，一天两回从不缺席，这让拿破仑深深感到若要逃出去，恐怕要用一些如化妆、隐瞒这样的非常手段。对此，陪伴皇帝的亨利·贝朗特和夏尔·蒙托隆两位将军是这样回忆的：“如果需要隐瞒、伪装或身体受委屈才能做到，那么他永远也不会做，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不能戴着帽子，挎着佩剑登船，他绝不会放手一搏。”拿破仑的另一位将军加斯帕德·古尔戈也说到：“尽管他在这儿不开心，但显而易见，他被如此严密地看守，欧洲的列强也一直在关注他，他暗地里很享受被重视的感觉。他有几次告诉我：‘我不能以平民的身份活着。我宁愿做一个囚犯，也不要美国的自由。’”

这足以说明，二进宫的拿破仑早已没有了逃出去的想法，欧洲风雨依旧变幻，他还有一丝重返政坛巅峰的憧憬。此时的他身上的制服、军帽、佩剑，以及他整个人，才是一个整体。那是高高在上的法国统治者、法国的皇帝，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身份，不存任何可能性。在托马斯·约翰逊劫狱失败6个月后，拿破仑带着这种憧憬遗憾地在圣赫勒拿岛逝世，享年51岁。

1821年7月，拿破仑逝世的消息传到了伦敦，《泰晤士报》评论道：“纵观历史，拿破仑比以往任何伟人都拥有更强的掌控能力，他将为后人所铭记，但他的巨大力量也的的确确给同胞们带来了严重的伤害与苦难。”在与拿破仑对抗的那段风雨中，也许英国在战场上和政治上的博弈略胜一筹，可是拿破仑毫无疑问是大英帝国最强硬的挑战者，也是最受尊重的对手。虽然他的人被牢牢囚禁在大西洋荒凉的小岛上，但拿破仑的精神与信念始终没有被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