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双生*明唐/唐明》 中
唐不捐最近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一道带着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一遍,是在寻他的弱点。
他不自觉反省了一番,最近又惹到了谁呢?是陈睦?还是哪个目标的亲朋?
唐不捐自恃武功高强,并不将来人放在眼里,知道他在寻机会,便给他机会,特意寻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去了趟镇外。
那人果然一路追了过来,在一处无人之地两人交上了手。
俗话说手底下见真章,一交手陆惟便知对方与自己旗鼓相当,完成任务的心忽然被放在了后面,提起十二分精神与他对招拆招,越打越是兴味盎然。
而唐不捐又何尝不是?唐门精暗杀,常常一场争斗还未开始便已结束,他已经许久不曾与人这样面对面交过手了,因此他便也敛了心神,变得专注起来。
陆勉见到唐不功的第一眼,有些心动。
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温柔,像清秋拂过草叶的风,又像春夜落在窗棂上的雨,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陆勉自己平日里是个混不吝,却偏生喜欢这性子柔的人,那会让他如沐春风,无法拒绝。
一想到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即将被人凌辱,他心里生了反感,恨不得把单主拎出来鞭笞个四五遍。
他是个身有反骨的人,心里既已不愿,这生意便做不得了,但银钱已到手,又怎能再从兜里掏出来呢?
眼神再次从唐不功身上划过,陆勉忽然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跟着去了他的住所。
那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子,竹篱笆上开满各色花朵,院内种着绿油油的叶蔬,几间竹屋雅致秀气,像极了唐不功这人。
“阁下跟我一路了,不如坐下来喝杯清茶?”
陆勉正欣赏这竹楼,便听那被他一直跟着的人出了声,语气听不出什么,声音却当真悦耳。
陆勉扬唇一笑,自暗处现身。
唐不功仔细看了几眼,不认识。只见对方一双眼瞳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红晕,高鼻深目,不是中原面目。
两人当真一起进了屋喝茶,用院外的竹芯泡的,有一股清淡的甜味。
一盏茶下肚,唐不功为他再次满上,嘴里问道:“在下唐不功,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姓陆,单字勉。”
“原来是陆少侠,”唐不功颔首,“陆少侠光临寒舍,不知是为何事?”
“我是个生意人,有人在我这里下了你的单,要我折辱于你。”陆勉似乎不知委婉为何物,直白得令人心惊,“我不想令他如意,却又不愿将银子退给他,所以来问问你的看法。”
唐不功端着茶的手一顿,将之放在桌上,看他半晌才道:“…是要如何折辱我?”
“无非是那些下三滥的招数罢了。”
陆勉并不想说得太过明白,但唐不功却已从字里行间猜到了。不光如此,他甚至连下单的人是谁都已经知晓。可笑当初他竟以为那人是个良人,甚至想与他相伴终生,而今…
唐不功自从与他说了分手,便已将他放下,如今听闻此事也只感叹自己看错了人,却并不感到难过伤心。毕竟,那人已与他再无干系。
他看向陆勉,感激道:“多谢。”谢他坦言相告,谢他仗义放手。“陆少侠不对我下手恐不好交差…便带一件我染血的衣衫回去吧。”他说着便转身回房拿了件衣裳出来,执着刀在手腕上一划,鲜血便染红了洁白的里衣。
“陆少侠,请。”唐不功将衣裳递给他。
陆勉接过来,一股鲜血的腥味便扑鼻而入,而眼前却是对方仍在渗血的手腕。
“有布条吗?”
“…什么?”
“伤口得包起来。”陆勉张望几下没见着,便直接撕了自己的衣摆拉过对方的手开始包扎。
唐不功有些出神,觉得这人一举一动太过出乎预料,好似完全没有章法。
“只一件衣裳恐怕不够,”陆勉在他手上打了个结,看向他:“你身上…可有痣或者伤疤?”
“…”唐不功略一迟疑,点头道:“锁骨下,有一颗痣。”他微微扯开衣领往左,心口上方一颗红痣仿若朱砂,沁在白玉般的胸膛上鲜艳得有些夺目。
陆勉呼吸一窒,即便很快移开眼,那一片肌肤那一颗痣却仍在脑海里烙下了印子。
“够了…”陆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走了。”
“有劳了。”唐不功站起身送他,鬓发遮掩了他泛着红的耳根。
石洞内生了火,唐不捐将一种带着香味的草汁抹在火堆之上的兔肉上,不时翻转,浓郁的肉香味很快传入鼻翼。
“唐兄好手艺。”陆惟坐在一旁,见他手脚麻利,不由赞叹。
“闻着香,吃着更香。”唐不捐撕下一条腿递过去,“你尝尝。”
陆惟接过,也不怕烫直接就啃了一口,只觉外皮酥嫩,肉质紧密,一股草叶的清香在唇齿间弥漫,压下了兔肉的腥腻。
“这恐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烤肉了。”
“这算什么?”唐不捐在他身旁坐下,“材料所限,我的功夫还未施展出来呢,改日有空,你到我家里来,我再做与你吃。”
“只是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怎么,刚吃了我的肉,就又要对我动刀子了?”唐不捐斜他一眼。
“我没有这个意思。”陆勉摇头,“你我功力相当,除非趁你不备,否则我没有多少胜算。只是我已收了钱…”
“那就收着呗。”唐不捐又给他撕下一块肉,“你那单主又没规定日期,拖他个十天半个月又如何?说不定,天降横祸单主丧命,还省了你许多功夫。”
“有道理。”陆惟好似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样,衷心道:“为了你我的情谊,便只好请他去死一死了。”
唐不捐“噗嗤”一笑,不由为他的单主默哀。
两人分吃完一只野兔,天色已然黑尽,此时归家已迟,便在山洞中将就了一夜。
布幡飘动,门扉轻响,陆惟推门而入,见陆勉正坐在一旁出神,不由问道:“师弟,任务可还顺利?”
陆勉转头,眼神微闪,点头道:“再顺利不过。师兄你呢?”
“嗯,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移开视线,好似都有些心虚,虚着虚着,忽然心底又涌出一股怒意,那怒意针对的正是下单之人。
“师兄,我有事出去一趟。”陆勉站起来。
“哦,恰好,我也要外出。”
两人再次对看一眼,太过相熟的坏处立时就体现出来了,陆勉本要离开的步伐一顿,怀疑道:“师兄要去做什么?”
“…”陆惟轻咳一声,反问道:“你去做什么?”
“有个人太过碍眼,我去教训教训他。”
陆惟看他片刻,“我也看一个人不顺眼。”
“或者,他们是同一个人?”陆勉挑眉,饶有兴致地走上来围着他绕了一圈,“师兄一夜未归,难道是把人处理完了还给挖坟收尸了?”
陆惟不跟他玩笑,认真道:“与他交手实在痛快,我与他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又反问:“你呢?”
陆勉便也敛起漫不经心的表情,似是想起了那人,脸上漾起几分笑意:“他十分美好,我见之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