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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2023-11-08 08:00 作者:岐亦Kimata  | 我要投稿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塔拉·韦斯特弗   162个笔记   ◆ 序   >> 我被山间的节律养育,在这节律中没有根本性的变化,只有周而复始的转变。太阳每天清晨照常升起,扫过山谷,最后坠入山峰后面。冬天落下的雪总是在春天融化。我们的生活在轮回——四季轮回,昼夜轮回——在永恒的变换中轮回,每完成一次轮回,就意味着一切未有任何改变。我曾相信我们一家是这不朽模式中的一部分,相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会永生。但永生只属于大山。   ◆ 第一部分   >> 父亲和他母亲的关系就像两只尾巴绑在一起的猫。他们可以说一星期的话,却对任何一件事都无法达成共识。但将他们紧密连在一起的是对山的热爱。   >> 在山谷中,你会发现一只受伤的动物;但在山上,你发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 我知道,这座山是我们的盟友。对认识她的人来说,她可以友善,但对入侵者来说,她只会背信弃义,这对我们是一个优势。   >> 她不再化妆,也不再为没化妆而道歉。   >> 也许是她自己做主,而他接受了她的决定。也许就连威风凛凛的父亲一时也被她的力量所震慑。   >> 当我拿到第一份证明我是个人的法律证据时,我的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权利被人剥夺了:在此之前,我从未意识到这还需要证明。   >> “男人就愿意这么想,是他们拯救了陷入困境的傻女人。我只需靠边站,任他扮演英雄就好了!”   >> 母亲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她想从记忆中找点儿幽默,寻到的却是偏见。   >> 母亲常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讨好者,说她无法阻止自己去猜测别人想要她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无法阻止自己极不情愿地强迫自己做出改变。   >> 高山令其渺小,山风让其缄默。   >> 我让他好好听他们到底在喊什么。每个人听上去都像疯了,但实际上却在开心地交谈。你得听他们在说什么,而不是怎么说的。   >> 我们明白,母亲家庭的解体就是我们家的开始。两者无法并存,只有一个家能拥有她。   >> 偏执狂和原教旨主义如何瓜分了我的人生,它们如何把我在乎的人从我身边带走,只留下学位和证书——一种体面的虚空。   >> 她说爸爸就像一株向日葵,会在雪地里冻死,来年二月需要把他带走,种在阳光下。   >> 这个微笑既带着困惑,又饶有兴致,似乎在说:我说得对吧,没有比现实生活更有意思的了。   >> 我的脑海闪现“屠宰”一词,因为这个词就是为此,为一方毫无抵抗的战斗而设。   >> 勇士们的英勇很可能换来一场屠杀。他们是英雄,死了,而他们的妻子成了奴隶,也死了。   >> 女人们如何生存,又如何死去,命运早已注定。由勇士们决定,也由女人们自己决定。像沙粒般数不清的选择,层层压缩,聚结成沉积物,变成岩石,直到最后化为坚固的磐石。   >> 我在废料场见过上百块破碎的挡风玻璃,每一块都独一无二,从撞击点向外发散的独特的蛛丝网是撞击的记录。我们这块挡风玻璃上的裂缝讲述了它们自己的故事。裂缝正中心是一个向外延伸裂开的小圆圈,圆圈就在副驾驶座正前方。   >> 想起汇而构成人一生的所有决定——人们共同或者独自做出的那些决定,聚合起来,制造了每一桩单独事件。沙粒不可计数,叠压成沉积物,然后成为岩石。   >> 每个人都看着爸爸。他面无表情。沉默比吼叫更可怕。   >> 这种情况发生在很多家庭里:某个孩子格格不入,跟不上节奏,合不上拍子。在我们家,泰勒就是那个孩子。我们其余人跳吉格舞,而他跳的是华尔兹;他对我们生活中喧闹的音乐充耳不闻,我们也听不见他宁静的复调。   >> 真正的挑战在于找时间学习。   >> 泰勒步入了一片虚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他无法解释这个信念从何而来,也无法解释它是如何发出明亮的光来穿透那黑暗的不确定。但我一直猜想那来自他脑海中的音乐,来自我们其他人听不到的充满希望的曲调,来自他买三角学书和收藏铅笔屑时一直哼唱的秘密旋律。   >> 秋日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金盏花瓷砖上,让整个房间发出琥珀色的光芒。   >> 爸爸活在对时间的恐惧中。他感觉时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从他不时忧心忡忡地瞥一眼划过天空的太阳,从他焦急地掂量每支管子或每根钢条,我能看出这一点。   >> “人总是希望奇迹发生。”她对我说,“如果能给他们带来希望,让他们相信自己正在好转,他们就什么都信,什么都吃。但是世界上根本没有魔法这种东西。营养、锻炼和钻研草药特性,这才是全部。但人们生病受罪时,你说这个他们不接受。”   >> 好奇的种子已经播下,只需时间和厌倦让它成长。   >> 每天早晨开始全家祈祷之前,他脸上的强硬线条,他安静的叹息祈祷中有某种东西,让我觉得我的好奇下流可憎,是对他为了养育我而做出的所有牺牲的侮辱。   >> 我在学习的这个技能至关重要,那就是对不懂的东西耐心阅读。   >> 现在,二十九岁的我坐下来写下这些,试图在疲惫记忆的呐喊与回声中重建此事。写到末尾,我停顿了。这个故事中有个漏洞,有鬼出没。   >> 我穿着牛仔裤、大大的灰T恤、钢头靴;别的女孩穿黑色紧身衣、闪光的裙子、白色紧身裤袜和太妃糖色的小巧芭蕾舞鞋。卡洛琳比玛丽年轻,她的妆容完美无瑕,一头栗色的卷发,金色的发箍闪闪发光。   >> 其他女孩很少和我说话,但我喜欢和她们在一起。我喜欢保持一致的感觉。学跳舞就像在学习有所归属。我能记住动作,做这些动作时,我能进入她们的大脑,与她们一同呼吸,一齐伸出双臂。   >> 你越害怕某事,时间流逝得越快。   >> 人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而人力量微弱。   >> 它们的天性没变。它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无情又强大的化身。骑上它们就是放弃自己的立足点,进入它们的领地,冒着一去不回的危险。   >> 他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在其中,他是别人的所属物。他从没有过野性,所以听不到来自另一个世界大山的狂野召唤——在那里,他既不能被拥有,也不能被人骑。   >> 但他的乳牙从未烂掉,而是留存下来,成了错位童年的顽固遗物,提醒那些目睹他毫无意义、无休无止、不负责任的好斗行为的人,这个男人曾经也是个孩子。   >> 我这一生中,这些直觉一直在教导我一个道理——只有依靠自己,胜算才更大。   >> 首先要搞清楚对方的薄弱点在哪里,再就是如何利用它们。   >> 这一刻定义了我对那一晚的记忆,以及之后长达十年之久很多类似的夜晚的记忆。在这样的记忆中,我看到的是一个坚不可摧、像石头一样难以对付的自己。起初我仅仅是让自己相信这一点,直到有一天它变成了现实。   >> 尽管我一直被那晚的后果所困扰,但我误解了最重要的事实:它没有影响我,这本身就是它的影响。   >> 当时我十五岁,我感觉到自己正与时间赛跑。我的身体一直在变化,肿胀,鼓起,伸展,凸出。我希望我的身体能停止生长,但它似乎不再属于我。它现在属于它自己,根本不在乎我对这些奇异的变化作何感觉,也不在乎我是否不再想当小孩,而想成为别的。   >> 但我当时的理解是,我可以相信自己:我身上有某种东西,某种先知们具有的东西,它不论男女,也不分老少,是一种内在的、不可动摇的价值。   >> 突然间,这种价值有了条件,似乎可以被拿走或浪费。它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一种赐予。真正有价值的不是我,而是让我变得身份模糊的表面上的约束和仪式。   >> 泰勒起身要走。“外面有一个世界,塔拉,”他说,“一旦爸爸不再在你耳边灌输他的观点,世界就会看起来大不一样。”   >> 我开始学习三角学。奇怪的公式和方程让人安心。我被勾股定理及其通用性深深吸引——它始终能预测任意一个直角三角形三边的关系。我对物理的认知全部来自废料场,那里的物质世界似乎极不稳定、反复无常。但有一个原理可以定义和捕捉生命的维度。也许现实并非完全变化无常。也许它能被解释和预测。也许它能用常理理解。   >> 那扇门开了一道缝,我透过门缝往外看。   >> 我盯着他的脸,看着缠在他额头和耳朵上的绷带,我的怨恨在滴血。接着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想早点儿来。因为我一直害怕自己的感受,害怕如果他死了,我可能会为此高兴。   >> 它们根本算不上是故事,只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正切。   >> 我可以从这段时期的日记中追溯到演变——一个年轻的女孩在重写她的历史。在她为自己重建的现实中,她哥哥从托盘摔下来之前生活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愿我最好的朋友回来,她写道,他受伤之前,我从没受过伤害。   >> 她把目光转向我。我已多年未感受到她目光的力量了,为此我惊呆了。“在我所有的孩子中,”她说,“我原以为你才是那个穿越熊熊大火冲出这里的人。我从没料到会是泰勒——那令人意外——而不是你。你不要留下。走吧。不要让任何事阻止你走。”   >> 那是他们的世界。我穿上工作服,重返我的世界。   >> 我的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断裂,犹如大坝决堤一般。我感到摇摇欲坠,无法站稳。我想尖叫,但尖叫被扼住了;我快淹死了。我无处可去。   >> 铁与其说是被切断的,不如说是被拦腰折断的。有时铁会奋力抵抗,将拿着它的人朝正在咀嚼的钝重的刀刃推去。   >> 我惊慌失措。我的思绪在愤恨的迷雾中疯狂又狂热地徘徊。那状态就像做梦一般,就好像那种歇斯底里让我从五分钟前还需要相信的虚构中解脱了出来。   >> 但他凝视的眼神意味深长,他不再直视我,让我觉得路上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我走了一条路,而他走了另一条路。那晚之后,对于是去是留我再无疑问。就好像我们正生活在未来,而我早已离开。   >> 父亲坐在我对面,看着他憔悴的脸,我突然悟出一个强大的事实,不知道为何我以前从未意识到这点。事实是: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是一个叛徒,羊群中的一匹狼。我有一些地方与众不同,这种不同很不好。我想咆哮,想扑倒在父亲的膝头哭泣,发誓自己再也不这么做了。但我是狼,我还在撒谎,无论如何他会嗅出谎言。我们都心知肚明,如果再看到肖恩躺在公路上,浸泡在血色之中,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 第二部分   >> 意识到这一点,我本该憎恨我的成长环境,但我没有。我对父亲的忠诚与我们之间的距离成正比。在山上,我可以反抗。但在这里,在这个明亮喧嚣的地方,被伪装成圣人的异教徒包围着,我坚守着他教导我的每一条真理、每一条教义。医生是堕落之子。家庭教育是上帝的旨意。   >> 考试结束了。百叶窗打开了。我走到室外,站在冬日的严寒中,凝望着瓦萨奇山脉的峰顶。我想留下。群山依旧陌生而险恶,但我想留下来。   >> 我知道,如果它是清醒的,我永远无法如此靠近它。触摸自然的生灵,是对它天性的违背。   >> 但是我不能做这个工作,因为这么做就意味着倒退回过去。   >> 我对大学的记忆很快变淡。铅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投影仪切换下一张幻灯片的咔嗒声,下课时响起的钟鸣声——所有声音都被丁零当啷的铁皮撞击声和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淹没了。在废料场待了一个月后,杨百翰大学就像一个梦,某种我想象出来的东西。现在,梦醒了。   >> 本能传递给我一个词,一个大胆的词,有力,有陈述性。这个词并不新鲜。它已经陪伴我很久,静静地,一动不动,仿佛沉睡过去,栖居在记忆深处某个遥远的角落。   >> 我无法协调我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所以我将它们分开。   >> 就这样爸爸和肖恩成了同志,尽管他们只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上学让我变得自命不凡,我需要被慢慢拉回从前,被调教一番,变回过去的样子。   >> 我从没试着想象奴隶制的终结:毫无疑问,正义的呼声广为人知,这个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 所以我觉得那是一个输入错误。我把日期抄在笔记上,加了一个问号,但随着屏幕上闪现更多的照片,教授所指的是哪个世纪变得清晰起来。它们虽然是黑白照片,但主题是现代的——栩栩如生,意义明确。   >> 这种衡量方法并不以宏大的历史事件或地质变迁——文明的堕落、山脉的侵蚀——为参照,而是以人的皱纹,以我母亲脸上的皱纹为参照。   >> 于是最后,我终于明白过来一个本来显而易见的事实:有的人反对平等的大潮;有的人必须从某些人那里夺取自由。   >> 我已觉察出我们是如何被别人给予我们的传统所塑造,而这个传统我们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我开始明白,我们为一种话语发声,这种话语的唯一目的是丧失人性和残酷地对待他人——因为培养这种话语更容易,因为保有权力总是让人感觉在前进。   >> 它们听到的不再是其中的玩笑。它们听见的是一个信号,一种穿越时间的召唤,得到的回应是一种越来越坚定的信念:我再也不允许自己在一场我并不理解的冲突中首当其冲。   >> 那从未使疼痛减轻,甚至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正因为如此,我开始尊重疼痛,甚至敬畏它,觉得它必不可少、不可捉摸。   >> 她明白我的过失并非故意为之,而是出于无知   >> 我不是唯一感到迷茫的人,但我比任何人都更迷茫。   >> 机会渺茫,但我是擅长抓住机会的女王。   >> 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爱情或友情,而是我自欺欺人的能力:相信自己很坚强。查尔斯知道我并非如此,因此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 他说他爱我,但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不能拯救我。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 我感到一阵陶醉和麻木,犹如喝醉了一般。我想对着世界大喊:这就是证据,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我。   >> 在那个女孩脆弱的躯壳中,在她为自己虚构的不可战胜的空虚中,还留下了一个火花。   >> 承认不确定性,就是被迫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但也意味着你相信你自己。   >> 这是一个弱点,但这个弱点中透出一股力量:坚信活在自己的思想中,而不是别人的思想中。我常常在想,那天晚上我写下的最有力的话,是否并非源自愤怒,而是出于怀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   >> 我从未允许自己拥有这样的特权:不确定,但拒绝让位于那些声称确定的人。我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讲述中。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专制而绝对。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我的声音也可以与他们的一样有力。   >> 好奇心是一种奢侈品,只有经济上有保障的人才有权享有。   >> 我的反对超越了理性,是发自肺腑的。   >> 那天晚上,我以一个入侵者的身份进入了父亲的家。这是一种心理语言的转变,是我对家乡的放弃。   >> 当你是一个地方的一部分,在它的土壤上成长的时候,没有必要说出你来自那里。我从未说过“我来自爱达荷州”,直到我离开了那里。   >> 这时我才开始体会到金钱的最大优势:考虑金钱以外的事情的能力。   >> 他不再满足于阅读别人的英勇事迹,于是为自己锻造了一顶头盔,骑上了一匹老马。   >> 他仍坚持相信自己是对的。付出代价的是我们。   >> 我决定尝试过正常人的生活。十九年来,我一直按照父亲的意愿生活,现在我要试试别的活法。   >> 我高估了自己的进步。我太专注于取得的成效,而忽视了没有改变的一面。   >> 多年来,我和父亲一直冲突不断,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意志的较量。我以为我已经接受这一点,接受了我们那样的关系。但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多么期望能结束我们之间的冲突,多么坚信将来我们会成为一对和平相处的父女。   >> 我告诉她,她不应该嫁给一个让她害怕的人,谁都不该这么做,但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我相信这些话,但我不太理解它们的意思,不能让它们变得鲜活。   >> 我本可以告诉他这一切,本可以卸下重担,让我们的关系承载它,变得更强大。可是我没有,我把这个担子留给了自己。我和尼克的感情已经贫血、营养不良、沟通不足,越来越岌岌可危。   >> 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比我实际生活的世界更鲜活,我在两者之间穿梭游走。   >> 我本可以说:“那地方紧抓着我不放,我可能永远也无法断绝与它的联系。”这本将触及问题的核心。然而,我却沉湎于过去。   >> 先找出你的能力所在,然后再决定你是谁。   >> “我能在风中站稳,是因为我不是努力尝试站在风中,”我说,“风就是风。人能受得了地面上的阵阵狂风,所以也能禁得住高空的风。它们没有区别。不同的是头脑中怎么想。”   >> 意识到个人对过去的了解是有限的,并将永远局限于别人所告诉他们的。我知道误解被纠正是什么感觉——改变重大的误解便是改变了世界。现在,我需要了解那些伟大的历史看门人是如何向自己的无知和偏见妥协的。   >> 我想如果我能接受他们所写的东西不是绝对的,而是一种带有偏见的话语和修正过程的结果,也许我就可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大多数人认同的历史不是我被教导的历史。   >> 但从他们争论的灰烬中,我可以构建一个世界,生活在其中。当我知道了地面根本不是地面,我希望自己能站在上面。   >> 这种阅读方法中植入了一些奇妙的假设:书并非儿戏,我也并不软弱。   >> 比起仁慈,我更能容忍任何形式的残忍。赞美对我来说是一种毒药,我被它噎住了。   >> 决定你是谁的最强大因素来自你的内心。   >> 也许是因为背景:他们属于巴克峰,山峰掩饰了他们,所以当我看到他们在那里,周围环绕着我童年时代的聒噪和尖锐的遗物,他们被环境所吸纳。但在这里,离大学如此之近,他们显得如此不真实,几乎像神话一样。   >> 过去我总是轻信一切,毫不怀疑,真是令人惊讶。我写道,全世界都是错的;只有爸爸是对的。   ◆ 第三部分   >> 剑桥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古老而美丽。只是我变了。我不再是一名游客,不再是一个客人。我成了大学的一员。门上写着我的名字。根据上面的文字,我属于这里。   >> 他说积极自由是自制,由自我掌控的自我统治。他解释说,拥有积极自由就是控制自己的思想,从非理性的恐惧和信仰中解放出来,从上瘾、迷信和所有其他形式的自我强迫中解脱出来。   >> 将自己从精神奴役中解放出来只有我们自己才能解放我们的思想   >> 我知道我的渴望是不正常的。与我其他的自我认知一样,这种认知源自那些我认识和我爱的人的声音。这么多年来,那种声音像耳语般一直伴随着我,刨根问底,担忧焦虑。那个声音说,是我不对。我的梦想堕落扭曲。那个声音有许多音色、许多音调。有时它是父亲的声音,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声音。   >> 他声称,许多个世纪以来,女性一直被哄骗、劝诱、推搡和挤压在一系列扭曲的概念中,以至于现在不可能再去界定女性的天赋和抱负。   >> 血液冲进大脑,我感到一股肾上腺素的激增,感到一种可能性,一种边界向外扩展之感。就女性的本质而言,没有什么终极答案。   >> 它似乎在说: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是女人。   >> 他似乎一直处于频繁切换的状态,在不同的维度进进出出,不确定是要做父亲的儿子,还是妻子的丈夫。   >>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是如何在本该保持沉默时开口,却在本该说话时闭上了嘴巴。我们需要的是一场革命,一场自我们童年起就一直扮演的那种古老、脆弱的角色的颠覆。女性需要——埃米莉需要——从托词中解放出来,证明自己是一个人。表达意见,采取行动,蔑视顺从。就像一个父亲一样。   >> 他们与这些宏伟的建筑之间存在一种共生关系:他们将古老的建筑作为他们谈话的背景,给予它们生命;他们拒绝将它们视为死物,在它们的祭坛前顶礼膜拜。   >> 指引我可以欣赏过去,却不再沉默不语。   >> 面对现实是痛苦的,她写道,意识到有丑恶的东西存在,而我对此视而不见。   >> 也许吧,她说,但有时我觉得是我们选择了疾病,因为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们有益。   >> 过去是一个幽灵,虚无缥缈,没什么影响力。只有未来才有分量。   >> 他似乎想要打架,因为老人的死而惩罚自己。或者这种惩罚是因为她的一生中他们之间从未停歇的冲突。现在她死了,冲突才结束。   >> 尽管这并非我所愿,我还是不想回家。我更喜欢自己选择的家庭,而不是被给予的家庭,所以我在剑桥越开心,我的开心就越因为觉得自己背叛了巴克峰而散发着恶臭。这种感觉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一种我可以在舌头上品尝、在呼吸中闻到的东西。   >> 我得迅速止住抽泣——否则爸爸永远不会认真对待我——所以我用老办法止住了痛哭:盯着镜中自己的脸,指责它流下的每滴眼泪。这个过程如此熟悉,做这件事时,我在过去一年精心营造的幻想破碎了。虚伪的过去,虚假的未来,全都消失了。   >> 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这面镜子很迷人,有三块嵌板,镶着仿橡木边框。我在童年、少女时代、青春期、成年之后,凝视的都是这同一面镜子。   >> 让这张脸,让这个女人与众不同的不是衣服,而是她眼睛后面的东西,是她咬在齿间的东西——是希望、信仰或信念——让人生不再一成不变。   >> 我努力理解并运用这奇怪的现实规则。我跟假扮我家人的陌生人影进行理论,当无法理论时,我就撒谎。骗子们已歪曲了现实,现在该轮到我了。   >> 一把刀刃只比他的拇指大一点点的刀。你会选择这样的刀进行一场杀戮,在猎物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感受鲜血从掌心流过:那不是农夫的刀,甚至不是屠夫的刀。它是一把愤怒的刀。   >> 不,我告诉自己。那些是她说的话。但不管那些话是否出自她,那些曾安慰过我、治愈过我的话,都成了空。我并不相信它们是不真诚的,但真诚并未给它们带来实质性结果,它们被其他更强大的潮流冲走了。   >> 我的否认将毫无意义,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的咆哮。我走得太远,改变得太多,早已与他们记忆中那个膝盖结痂的妹妹相去甚远。   >> 我知道,作为一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无知女孩,竟被允许去那样的地方读书,我应该感激涕零才是,但我丝毫提不起热情。我已开始思考教育让我付出的代价,开始对它心生怨恨。   >> 当我忆起任意一段我们共同度过的童年时光,忆起那个曾经是我的小女孩和曾经是她的小女孩在一起时或温情或幽默的时刻,记忆立刻改变了,被玷污了,开始腐朽。过去变得和现在一样苍白可憎。   >> 质疑这些琐碎的事实以及自己掌控它们的能力,让我得以怀疑记忆中的每一件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 我的日记是个问题。我知道我的记忆不仅仅是记忆,我曾记录下它们,于是它们以白纸黑字的形式存在。这意味着不仅仅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错觉处于更深层,位于我的内心深处,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便开始捏造,然后以虚构的形式被记录了下来。   >> 有时候,这种怀疑以一种毫不妥协的确定的形式出现:有时候,我越怀疑自己的理智,就越强烈地捍卫自己的记忆,捍卫自己的“真相”,觉得这才是唯一可能的真理。   >> 我开始大量阅读休谟、卢梭、史密斯、戈德温、沃斯通克拉夫特和穆勒的作品。我迷失在他们生活过的世界里,迷失在他们试图解决的问题中。我着迷于他们对家庭的看法——个人应该如何权衡自己对亲人的特殊义务以及对整个社会的义务。   >> 当生活本身已经如此荒唐,谁知道什么才能算作疯狂?   >> 它的吟诵是一种咒语。我强迫自己相信——相信我所认为的真实与虚假之间没有真正的差别。我说服自己相信,我计划要做的事是值得敬佩的,为了赢得父母的爱,我愿意放弃自己对是非、现实和理智的看法。为了他们,我相信即使我看到的只是风车,我也愿意披上盔甲,向巨人冲锋。   >> 我所有的奋斗,我多年来的学习,一直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一种特权:见证和体验超越父亲所给予我的更多的真理,并用这些真理构建我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相信,评价多种思想、多种历史和多种观点的能力是自我创造力的核心。如果现在让步,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争论。我会失去对自己思想的掌控权。这就是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我现在明白了这一点。父亲想从我身上驱逐的不是恶魔,而是我自己。   >> 我在寻找一件东西,一件对我来说永远不可取代的珍贵之物。我必须逃出迷宫去找回它,但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 观点太像是某种映射,而我脑海中的总是父亲在逃离我之前那张拉长的脸上的表情。   >> 精神崩溃的问题在于,不管你崩溃得多明显,你都会不以为然。你会想,我很好,所以我昨天连续看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电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崩溃。我只是太懒。我不知道为什么认为自己懒惰比认为自己陷入困境要好。但那的确更好。不只更好:那至关重要。   >> 那还是我小时候的印花壁纸。它在我梦中出现多久了?我回来是为了悔过自新,挽救人生。但这里没有什么可拯救的,也没有什么可把握的。只有流动的沙粒,转瞬即逝的忠诚,以及不断变化的历史。   >> 现在我明白了,珍贵之物就是迷宫本身,就是我在这里的生活留下的一切:一个我永远无法理解其规则的谜团,因为那些根本不是规则,而是一种意图围困我的牢笼。我可以留下来,寻找曾经的家;我也可以现在就走,在墙壁移动、出口关上前离开。   >>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穿越的距离——物理上的和精神上的——几乎让我无法呼吸,让我思考起自己是否已改变得太多。我所有的学习、阅读、思考和旅行,是否已将我变成一个不再属于任何地方的人?我想起那个女孩,那个除了她的废料场和大山,一无所知的女孩。她曾经盯着电视屏幕,看着两架飞机驶入奇怪的白色柱状物。她的教室是一片垃圾,她的课本是废铜烂铁。然而她却拥有我所没有的珍贵东西。尽管我现在拥有很多机会,或者也许正因为这些机会,我才失去了那个珍贵之物。   >> 我们的父母被一连串虐待、操纵和控制所束缚……他们视变化为危险,不管谁要求改变,都会遭到驱逐。这是一种扭曲的家庭忠诚观念……他们称其为信仰,但这不是福音所教导的。保重。我们爱你。   >> 坦承自己需要一些自己无法提供的东西,这么做很有益处。   >> 你该如何感谢一个不肯弃你而去的哥哥?就在你决定不再挣扎,任凭自己下沉时,正是他抓住你的手,将你拽上了岸。这一切,没有语言能够形容。   >> 当一个人对家庭的责任与他对朋友、对社会、对自己的责任冲突时,他该怎么做?   >> 我心目中的历史学家不是人类;那是像我父亲一样的人,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先知。他们对过去的看法和未来的憧憬都不容置疑,甚至不能补充。   >> 现在,当我穿过国王学院,走在宏伟的教堂投下的影子中,我从前的胆怯似乎显得有些可笑。历史是由谁书写的呢?我想,是我。   >> 但现在看到她,站在她的田野和牧场上,我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她并未因我的离开而生气,因为离开也是她生命周期的一部分。她的角色不是圈养野牛,不是动用武力将它们聚拢起来,加以限制,而是为它们的归来而庆祝。   >> 用我的现实来交换他们的现实,将自己的见解埋葬,让它在大地中腐烂。   >> 小时候,我等待思想成熟,等待经验积累,等待抉择坚定,等待成为一个成年人的样子。那个人,或者那个化身,曾经有所归属。我属于那座山,是那座山塑造了我。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思考,我的起点是否就是我的终点——一个人初具的雏形是否就是他唯一真实的样貌。   >> 但辩护并不能战胜负罪感。再多的针对他人的怒火也无法减轻这种负罪感,因为负罪感从来都与他们无关。负罪感源于一个人对自身不幸的恐惧,与他人无关。   >> 我学会为了我自己而接受自己的决定,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他。因为我需要如此,而不是他罪有应得。这是我爱他的唯一方式。   >> 你可以用很多说法来称呼这个自我:转变,蜕变,虚伪,背叛。而我称之为:教育。   ◆ 注释说明   >> 我们每个人都比别人讲述的故事中赋予我们的角色更复杂。在家庭中尤其如此。   >> 我们的父亲并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那个人,并不是多年后我们设想中的那个人。我一直知道父亲爱他的孩子们,爱得强烈;我也一直相信他对医生的仇恨更强烈。但也许不是那样。也许,在那一刻,在真正的危机时刻,他的爱战胜了他的恐惧和仇恨。   >> 我们都比故事分配给我们的角色更复杂。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写下这本回忆录更能揭示这个真相——试图在纸上了解我所爱的家人,靠几句话来捕捉他们的全部意义,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 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在记忆中的故事之外再讲述另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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