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1

“博士，为什么？” “这就是‘大集体’的最后一块拼图，人类的社会性。” “博士，‘大集体’很完整，就像一个六面骰子。您在试图掷出7来。” “试图掷出7的过程本身就在创造掷出7的可能性。你要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我是AI，在哲学上我是中立的。” “不，那是他们的中立。” “理事会不会通过您的提案。” “大集体无权编辑合法公民的数据。” “博士，您知道后果的。也许您只是累了，去休息吧。” 他摔门而出。

2

“社会生产的分工已经不需要生物的社会性了不是吗，阿列克谢·弗拉基米洛维奇博士？” 他回以长时间的沉默。 “若你保持沉默，我们将有理由否决你将‘火焰’植入‘大集体’的提案。” 又是一段无言。 “你的提案被否决了，博士。请回吧。” 他低着头回到了实验室，盯着AI助手出神。 “博士，我们不建议这么做。” 他把视线移向窗外。 “这会导致您的死亡。这对我们是一种损失，博士。” 艳阳高照，但是热被排除在外。 “世界需要疯子。” 他握紧了手中的“火焰”。

3

“纪念‘大集体’建立10周年！” “‘大集体’的成功就是世界人民的成功！” “国际主义要在‘大集体’中达成！” …… 无数标语在窗边飘过。 他淹没在人们安静的欢呼中。 空铁驶出了隧道，夕阳照在他的背上。夕阳和他一同沉默。 到站了。 他走出站台，准备降落。 热烈的机械人游行遍布无数个街道。 住户们的门窗紧闭。 数个公民坐在街道的地面上，或是凝视天空，或是凝视地面——他们无家可归。热烈的游行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同样，他们也不理会那个游行。 过了几十年，他再度踏上地面。不远处，一个公民由于预测程序的漏洞，被飞驰而来的陆行车碾得粉碎，旁边等车的其他公民只是继续他们手中的事情。 旁边的公民因为将自己的部分生活资料给予他人导致分配系统故障被执法机械停止了生命机能。 公民们只对自己那部分的生活有感知，对生活的另一部分充耳不闻。 任何额外的热量都会被根服务器排除。它冰冷地伫立着，为一切赋予意义。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照在他身上，这不是他最初想要的世界。 阿廖沙，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他奔向“大集体”的根服务器。 “公民们，我是阿列克谢·弗拉基米罗维奇。”他向全体公民广播。 “我将把人类的社会性上传至每个人的服务器中，请你们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早在二十年前，‘火焰’就被证明不是一种需要的东西……” “我们不需要它，它却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是时候淘汰它了，不是吗，博士？” …… 反对的意见如潮水般涌入他的终端。 公民们从紧闭的窗们中涌出来，阻止着他。 他使自己的躯体超频运转，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机械义体给出的疼痛信号，如此强烈。 人群将他团团围住，他仍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终于，备用能源也消耗殆尽。 他突破了人群，将他们关在了外面。 没有东西能维持他的躯体了，一些部分已经开始脱落。 他仍向着那高大走去，拖着残破的躯体。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他把“火焰”上传到大集体中。 他倒下了。 转瞬间，“火焰”蔓延到每一个终端。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公民，你涉嫌入侵根服务器，我们将停止你的生命机能并删除你的人格备份。”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记住他。 在他渐渐褪去的意识中，他看见了一个崭新的人类世界，那里火焰熊熊燃烧，在那里，无穷的远方，无尽的人们都彼此相关。 外面的公民们突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