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一大早便出了门，没什么缘由地，只是想散散步。

猫趴在路边的长椅上晒着太阳；一群鸽子飞过，弥补着云的空缺；公交站台有三两个在等车的人，低着头，看着手机。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园门口，一位老者捧着一本书，微微泛黄的书页像是秋天的颜色。

难得的好天气，几乎都是家长带着孩子们来玩的，在结伴同行的人群里我显得格格不入。找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远远的能听见孩子们的嬉闹声，但还不及落叶的声音大。长椅边落满了树叶，枯草间竟然还开着几朵小蓝花，随风轻轻地摇曳着。阳光从稀疏的叶间漏下，还是暖的，我把脸埋在围巾里，闭上了眼睛，想放空自己。微风拂过发梢，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围巾与风的触感，像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不知不觉我竟然睡着了。

醒过来发现，素来无情的时间这回只不过溜走了一刻。庆幸时间的温柔，没有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醒来便离开了公园，仍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大街刚刚被扫过，原先满地的落叶现在各自堆在树下。

“这大概就是落叶归根吧。”我心想。

忽然想起上次回家，好像是四年前了。那次真的是把整整一年的假都请出来了。没有黄金周高峰、没有春运，我选在了秋天，正是老家的农忙时节，我虽然不会干农活，但也还是能帮上一点忙，往地里送午饭、送水；回到家能用上热水；准备晚饭。我想让自己也忙起来，因为这是我的家。

夏冬过渡的时节，秋天的昼慢慢在变短，早晨等不到日出或是与太阳一同出发，晚上太阳却是早早落山。村前村后，白天晚上都是来来往往的拖拉机的引擎声；空气里弥漫的是柴油、汽油混合着尘土的气味；地上满是散落的玉米、稻穗；夜里，轰鸣声停了、蛙声早已远去，只留下寂静，或是风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在黑暗里得到了休憩。第二天，伴着朝阳和引擎声，我目送着人们又走向那片养育了无数人的、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土地。远远望着那南面的地里，一阵风吹过，能看见人们在枯黄色的浪里翻涌。

那时我最喜欢坐在窗台上，靠着墙，在午后的阳光里读书，轻轻摩挲那微微泛黄发脆的书页，仿佛能触碰到定格其中的那褪色的时光。

思绪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今年还不知会不会有时间回去过年，但有些事无论在哪里都能感同身受。没有什么事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因为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龟裂的墙壁、剥落的红漆、破碎的琉璃、锈蚀的栏杆，美丽的花儿都会被时间温柔地摘下，时间就在不停地给予与索取之中走向永远。

兜兜转转过了一年，又到了秋天。像是看了一出戏，每个季节都是一幕，走过了萌动的春天、经历了热烈的夏天、来到了平和的秋天，静静候着深沉的冬天。秋是多么的温柔，她包容着在刚刚过去的盛夏里失意的人儿，任何人都可以在她的怀里痛哭一场，在微凉的风中清醒，然后站起来，继续前行；她又以最为含蓄的方式宣告着冬天就要到来，这时候没有瓢泼的雨，也没有凛冽的风，只有慢慢飘落的叶子像一封封不知寄往何处的信。

不知不觉走出好远，已是傍晚了，两侧街道都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像是镀上了一层玫瑰金；夕阳是金色的，云像棉花糖一样，慢慢地移动着，云上方的天空是橘红色，向东变成了深蓝色、绛紫色。

我调转方向，再一次踏上来时的路，又经过了那个公园，读书的老者早已离开；门口有两个孩子约定着明天还要见面——但他们的母亲似乎不太愿意。睡了一整天的懒猫终于醒了，静悄悄地跳下了长椅，走上了我去时的路上；公交站台上又多了几个等车的人，可能是到了下班的时候了；一群鸽子循着哨声在空中盘旋；满地的落叶像是碎金一样……

夜晚将要来了，又一天要结束了……

总是大晚上睡觉之前灵光一闪，为了脑子里的一个画面需要写出好多字，只希望能传达到我内心所想。

封面莫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