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命运之围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银星从他的木炭画上抬起头来，几张羊皮纸散落在他周围。一想到要把它们都整理好，他不禁咧了一下嘴，然后慢慢转过身来面对说话者。是喜鹊，显然。没有其他马会离开他们的岗位，在任何一秒都有可能发生攻击时不会。

他转过身，果然她在门口。她没有脱掉盔甲——有敌在门口，谁会脱掉呢？但她身边也没有步枪了。对于一个像流浪汉一样在月球表面游荡了几个世纪的生物来说，你还真是很擅长用那个东西。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如果我们看上去不愿意实施威胁，那就没意义了。他们赢，成千上万的小马死。”

她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拿起几张羊皮纸。她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一边看一边低声自言自语。对了，她看得懂符文。我几乎忘了。“这是……你踏马的没有跟他们开玩笑。你真的要拆掉气闸。”

他从她手里接过那堆东西，依次放回绕着门口仔细设计的那个圈。“我不想这么做。我认为更有可能的是我们不得不把气闸打开一点，吓唬他们。浪费一些空气……”

她把一只蹄子放在他的肩上，一言不发。她这样呆了将近一分钟，最后才开口说话。“如果事态到那一步，你真的会杀死城里的每匹小马吗？那些住在高塔里，为军队工作的富有的紫色和绿色阶级？他们的妻子和小马驹对我们一无所知？”

“我内心一部分希望我愿意。只是……抽干整个城市，然后重新开始，就像这些小马当中某些想要的那样。但是……不，我不能。我需要火石和摄政王相信我会的。但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如果我那样做了，我就不比他们好，对吗？同类的凶手，只是动机不同。这对月升市怎么能说更好呢？”

喜鹊放松了下来，终于放开了他。“那很好。我开始担心你了。说实话，银星，做一个邪恶的屠夫不适合你。我见过你射击有多差劲。我，呃…不认为现在是个好时机，可以跟你谈谈你是如何挑战火石与你殊死决斗的。哪怕她接受了挑战，这整个计划不知何故成功了…你得意识到，她整个马生都在训练，对吗？”

他把木炭放在面前，神情严肃。“我也是，喜鹊。不是那种虚张声势的、假装我比其他小马强的正式方式。在烂泥坑里面，生灵们打架也不干净。他们会抠你的眼睛，他们会咬，他们会踢沙子，然后施放黑暗咒语。火石也许一生都在训练，但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这是她创造的世界，它最终会毁灭她，这很公平。”

有马蹄声沿着大厅哒哒地跑过来，回响的声音足够让银星转过身去。他知道这会是什么，但这并没有让它变得更容易。开始了。我希望我们准备好了。尽管他虚张声势，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如果仅仅是我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那就容易多了。我可以为自己而战，也许赢，也许输。但是为整个城市而战？

他仍然记得自己是一匹小马，只想有足够的食物和在晚上有温暖的地方睡觉的时光。整个月升市正在崩溃都是他的错吗？不，别傻了。他们招致了这个状况，他们实际上是要求这个状况。如果你不采取行动，整个城市都会继续崩溃。不会再有入侵小马国。只有饥饿、窒息和死亡。

雾岸冲进房间，在打磨过的石头地板上一路滑停。“银-银星！他们…我想他们来了！看起来…一半的军队准备行军了。他们都排好了队。”

艹。他们认为他在虚张声势，火石打算揭露这点。

“在月夜之中？”喜鹊睁大眼睛问道。“他们有足够的寒冷天气装备吗？不是……很冷吗？”她抬腿用戴着套的蹄子摸了摸脸。“我不知道。”

“是的，”雾岸说道。“九天之内都不会暖和，也许十天吧。我忘记了时间，因为他们……把我们留在外面冻死。”

“快跑回你来的地方，雾岸，”银星指示道。“告诉每匹小马抓住什么东西，不要站在任何门口。外面就要刮风了。”

她点点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真的把城市向太空打开？”

他冷峻地点了点头。“希望不会持续太久。我们不会破坏大门，但它仍会打开。他们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

银星做了个蹄势，指了指已经打开的沉重的内门。“喜鹊，你能帮我吗？我认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独自做这件事。”

“我正在想这件事，”喜鹊说道，跟着他。“你，呃……我知道你是在烂泥中长大的，但你知道外门上有多大的压力，对吧？有……很多。气闸的全部目的不就是要把空气抽出来，这样门才能工作吗？”

嗯，那是一部分目的。我们通常不希望宝贵的空气和热量消失在虚无之中。

“我知道，”他生气地反驳道。“我已经想过了。戴上头盔。”他在前面带路，实际上密闭了他的空气盔甲。如果喜鹊错了，她不需要呼吸，所以没什么。但是银星可是需要呼吸。

他们穿过内门进入气闸隧道，内门上覆盖着完成一半的爆破符文。我可能应该用油漆的。木炭只要一秒就没了。

他们在外门前停了下来，外门是一段圆形的钢结构，安装在巨大的传动装置中，并与地板上的机械曲柄相连。即使有那么多螺丝和齿轮，他们也不会祈祷。“你真的认为一匹玻璃组成的小马和一匹半饥饿的独角兽能把这个打开吗？”

“是的。只要……给我一秒钟来施法。”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现在已经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练习空气护盾魔法，并且能够以够好的技能精确地测量魔法的结束位置。在当前情况下，内门已经完全打开。

视觉上几乎没有差别。泡泡四周都是空气，什么都看不见。另一只独角兽会感觉到，但是喜鹊不是独角兽。“你还在等什么？”

他走到控制器前，然后打开气泵。一阵响亮的嘶嘶声充满了他们周围的空间，还有一小行文字出现在银星的视野中。“正在进行减压。”

喜鹊的头猛地一转，一时目瞪口呆。然后她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对他微笑。“哦。你……该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扭过头去，这样她就看不到他得意的微笑。“可能是因为你不是一只独角兽。我听说飞马和蝠马的思维方式是三维的，而不是二维的，因为他们总是在空中移动。但我不是那样，因为我不会飞。”

他们几乎没有宝贵的时间。等待减压的每一秒都是另一秒痛苦的等待。敌人有多蠢？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来恐吓敌方放弃，或者敌方他们只会冲向气闸，试图自己关闭气闸？

最后，嘶嘶声停止了，然后银星靠近那个很大的曲柄。“跟我一起推？”

她照做了。另一边出现了一片绝对的黑暗，然后是第一缕闪烁的星光。外面是一块覆盖着月球尘埃的水泥地面，还有大量废弃的推车和工具。随着他们把门推开，一开始，那些东西完全没有受到打扰。门几乎是他身高的两倍，而且同样宽。足够一辆货运车畅通无阻地通过。

“现在我们退后，”银星说道。“而且……可能要抓住一些东西。这是以前从未做过的。”

银星把空气泡泡放在适当的位置，让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咒语上。他同时只能慢慢地走着移动，穿过气泡边缘，回到空气中。他走到房间的一侧，把步枪固定在桌子下面，用前腿抵住桌子。

“公主…有可能会因此杀了我，”他说道，主要是自言自语。“但如果我不这么做，火石保证会杀了我们所有马。我们必须选择可能会降临的死亡，而不是注定的灭亡，嗯？”

喜鹊用一只蹄子裹住他的肩膀，紧紧地抱着。“你是一匹勇敢的小马，银星。如果这次疯狂行动奏效的话…他们会为你建造一座雕像的。但不是我。我已经是一尊雕像了。也许你也能成为其中一员，嗯？”

银星咬紧牙关，然后放开了咒语。成千上万吨的空气突然发现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它进入太空。

一声轰鸣在他们周围的房间里回荡，声音足够大，以至于银星一听到可能就聋了。灰尘和钉在墙上的纸片都从他身边飞过，被那个巨大的开口吸到了外面的虚空中。一瞬间，他们那完全静止的小角落里的空气变成了飓风。

他在激流中颤抖着，摇晃着，一条腿靠在桌子上，另一条腿紧紧地抱着喜鹊靠着自己。

但他等待灾难过去的本能在这里毫无帮助。风暴没有停止，甚至没有减缓。空气不断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速度之快，他几乎听不见喜鹊通过他们的头盔传来的声音，即使有着天角兽魔法来传送。“这是你所预期的吗，银星？看起来……我们失去了很多空气！”

“是的！”他叫了一声，终于站了起来。他们房间里的一匹轻灵的飞马很可能会被吹出去，消失在虚空中，但他没有那么轻。喜鹊可能个子很小，但现在她比他更密实了，风也没有吹动她。“这就是重点！他们必须知道……我们可以说到做到！现在我们……必须离开那里！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否则……”

如果他们现在进攻，那一切就都结束了。军队会赢，他的小马会死，他们很可能会在对月升市造成永久性伤害之前把门关上。

除非他们像了解其他一切东西一样了解气闸。也许军队不知道如何关闭它们。

一开始银星在房间里爬着走，身体紧贴着墙壁。但走了一小段距离后，他发现这条路注定行不通。他闭上眼睛，用传送向前穿过了几堵墙，带着喜鹊一起。

他们就出现在路障后面，银星的小马们在之前老兵们等待的地方驻扎了下来。有几挺机枪和更多的沙袋。

灰尘和雪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足以使房间仿佛被雾气吞没。他的士兵们不得不躲避这雾气，以免失明。

银星的角已经因为这么快的施法而感到酸痛，但考虑到他可能会失去什么……他用另一个空气护盾覆盖了街垒，这次是以他为中心的更简单的一种。

可怕的轰鸣声变得遥远了，就像他们走进了一座小铁皮建筑。一层灰尘和碎片聚集在防护罩的边缘，反弹而过。但是他们已经到了去出口的最短路径之外，所以那些没有理由和他们一起逗留太久。

“就是这个，”银星宣布道。“正如你们所知。但现在……我们可能要出去。我们很可能有机会在军队到达大门前从屋顶上打几枪。”

“我们还剩下什么？”之巢举起了他倒下的武器。就是他用来带领被俘士兵离开的那把。“你毁了门？我们没什么可用来谈判的了。”

“我没有毁掉它。只是火石一不服从，我就打开了它。我将…我曾希望派一位特使。提醒她还有机会遵守。我想自己去，但那会使这个要求显得微不足道。她需要把我看作一匹值得尊敬的小马，但同时也是一匹她可以轻易击败的小马。这意味着要派某马去。”

有那么几秒钟，只有沉默，除了空气护盾外面的狂风呼啸声。

最后裂嘴走上前来。“我不知道，呃……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早前除掉小马的时候没有找到我的名字。但他们本应该找到的。从那时起，我活着都是额外赚到的时间。”他伸出腿来，紧紧地拥抱着银星的肩膀。“是什么消息？”

“我仍然可以把门关上。但如果她和我要求的见证者以外的任何马一起来到大门这里的话，我会在她能到门口之前把它毁掉。我会把它彻底炸毁，以至于没有独角兽可以维持住空气。告诉她。”

裂嘴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放开了腿。“我会的，你这……绝对疯狂的小马。但如果我没有回来，只要……让新世界比旧世界更好。向我保证不会有任何该死的颜色阶级。”

银星点点头。“没有颜色阶级，我保证。或者是让小马们在寒冷中冻死，或者让他们在生病无法工作时挨饿。不会有那些。”

他们跟着裂嘴到了大楼的前面，不过他们没走多远。外面是…嗯，他应该料到外面会出现混乱。一大片尘土云和蹄子大小的碎片以可怕的速度被吹过，撞到了他的空气护盾的外面，然后撞到了建筑物上。在混乱吞噬一切之前，不可能看到超过几米远的地方。

我想知道我们是否终于引起了你的注意。你现在在想什么呢？在你的高塔里，在你的私马暖气管边喝葡萄酒吗？我们终于引起你的注意了吗？你现在会认真对待我们吗？

“再过多久就没有小马能呼吸了？”喜鹊问道。对其他马来说，她的声音会被头盔所掩盖，尽管在同一个泡泡中，他们可能仍然能听懂她的话。“你说过要几个小时才能把所有空气吸出来，但小马们在那之前就会开始死亡，不是吗？”

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现在谈到的是数学。我需要知道洞穴的大小，空气的压力……可能还有更多我想不出来的信息。我父亲在被处决之前没有教我那么高级的课程。”

这让她哑口无言，也阻止了他的其他小马的问询。“无论如何，这由他们来决定。火石决定何时停止。要么他们满足我们的要求，要么……我们就让它开着。”他说话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的声音在头盔里回荡。但如果观众能听得清楚，这并不重要。到目前为止，他们似乎可以。

他们没等多久。当第一批小马的身形从雾中出现时，银星紧张了起来，但他害怕这是一支进攻军队的恐惧是错误的。这里只有六个身形，高大的士兵们，从他们最早的年纪起，就吃得饱饱的，除了脸以外，他们全身都穿着空气盔甲。类似于银星自己的小马做的那样。

他们在接近大楼时放慢了速度，紧握着武器。

“不要开枪，”银星命令道。他的乌合之众已经在拔枪了。他们中的一半可能甚至不知道如何射击。但是银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想要这个。如果你们现在攻击他们，我们的妥协就完了。准备好你们的枪，看他们是否会背叛，但除非他们先开枪，否则不要开枪。如果你们先开枪，我的探虚者会杀了你们，而不是他们。是不是，喜鹊？”

“我会什么？我会……是的！你们最好害怕玻璃做的小马。我比你们见过的任何刀子都锋利。”

银星走上前去，越过了他的士兵们的保护。“准备好护盾消失！”他回头大喊道。“抓紧什么东西。”

他一动不动，然后解除了咒语。那可怕的吼声又回来了，以及不断地有东西击打着他的空气盔甲。但是天角兽的造物很结实，他甚至感觉不到。他朝马群走去时感到的只有噪音。他实际上没有陆马的力量能抵抗风，但太空服是一个不错的替代品。

他在六步之外停了下来，靠得很近，足以看清敌方。其中一个看起来和其他马不一样——他的盔甲是银色的金属，似乎散发着月亮的微光，而不仅仅是反射出银星的太空服。穿着这盔甲的这匹雄驹看起来像是用白色大理石凿出来的一样，有着深红色的眼睛，满脸怒火。

摄政王。他亲自来了。

银星还没准备好，他需要准备！有咒语要写，有研究要做……他还不能和那匹小马作战！但挺身而出的并不是摄政王。另一匹小马——个子更小，不过她穿着空气盔甲，并不比银星小多少——从马群中走了出来。

她的鬃毛剪得很短，不会在风暴中来回摆动，她的眼睛戴着月尘行者的护目镜。一个巨大的狼牙棒绑在她的空气盔甲后面，盔甲由钢和柔性树脂制成。对她来说，这真的是盔甲。“你是这一切的源头，”她咆哮道。“为什么不和其他马一起在真菌洞穴里腐烂？”

“要么战斗，要么死亡，火石，”他冲她吐了一口唾沫。“你造成了这一切。你以为小马们会蜷缩起来等死吗？”

她紧张起来，一只蹄子朝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抽动着。但她没有拔出武器。“我希望他们尽到自己的责任。强者会活下来，弱者会从马口中消失。月升市没有足够的食物浪费在那些无法贡献什么的马身上。现在，把门关上。在我们都死掉之前停止气流。”

“你同意我的挑战吗？”他反驳道。“在这些见证者面前？”

她笑了。“我看到你的小马们拿着武器的样子了，小子。我们六个可以砍倒他们，然后到达门口。我们不需要你的许可。服从我，我会让你死痛快点。这已经远超你应得的了。”

轮到他笑了，带着他所有的轻蔑。“你试试看啊。但在你这么做之前，我建议你先看看屋顶上*****。也许这些小马打十几发子弹也不能命中，但你认为我们打一千发也射不中吗？”

在火石回答之前，一个更响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尽管有噪音，显然摄政王能听到。“接受挑战，火石。他已经杀了你的六匹小马了——荣誉要求你这么做。小马，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银星，”他喊了回去，希望也一样响亮。

“命令你的小马们在你输掉决斗时投降，并且派一匹进去结束这种疯狂举动。如果你赢了，你也不需要它了。”

银星点点头。他一直在期待这样的事情，这是有道理的。让空气在他们战斗时流失只会伤害月升市的市民们。他后退了几步，然后使用了一个简单得多的咒语，让他的声音在风中咆哮，使士兵们能听到。“跑到街垒那里，关上气闸！如果我倒下了，你们必须把这栋楼交给军队。这是我们的条件！”

他转过身来；表情平淡。“够好吗？”

“好吧，”石腿不高兴地说道。“快杀了他，火石。终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