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 kills flowers

1.她从未收到过大捧的花束。

纵使是有过恋人的，她想。或许在他们心里，我不是个应该赠予花束的对象吧。

身边的女孩似乎已经不再觉得花束新奇，甚至把它当成了恋爱常规。转念一想，反而是她比较奇怪，明明当过那么多次恋人，却没有完成过这条恋爱清单里的必要项目。

明明写过那么多关于爱意的诗，看过那么多小说与电影，偶尔还以浪漫主义者自居。

或许她其实并不会恋爱。又或许她根本未曾恋爱。

也没有送出过大捧的花束。

纵使是有过恋人的，她想，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们不是应该赠予花束的对象吧。

2.前段时间已经结束了考试。她却还记得备考时做的一道阅读题。写下那篇文章的女人曾为了成为能收到玫瑰的对象认真努力过，最后却还是嫁给了一个只会寄来蔬菜的男人。

好悲哀，她想。

不是因为没有收到过玫瑰，而是因为在日复一日的磨合里，那个女人居然连最开始想收到花束的理由都忘记。

然后就会真的成为浪漫绝缘体，把收到的大葱想象成花朵，并满足与毫无新意的每一天。尽管不曾遇到那个女人，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想象出她的模样吧。

3.但她喜欢给自己买花。

熙熙攘攘的街头或者空无一人的天桥，遇到了小贩面前摆开着盛开的花朵，她总会习惯性的给自己带一两只走。

比起出于特定的理由，似乎已经变成了惯性。回过神来思考理由的时候，已经拿着它们前行了很长时间。

最近写下的文字，这个意象出现的频率也在增加。好奇怪。

明明在几年之前还会觉得它们很俗。被包装成捆的花束很俗，拿着它们做作地拍照的女子很俗，千篇一律地描写它们的诗句也很俗。

“我才不想收到花呢。”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这样想。

当时的自己好像也在恋爱。可是恋爱对象是谁，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4.最近格外偏爱在周五出走。

周五的气息是很特别的。疲惫的余韵被解脱感填满，光是身处其间都会让人很愉快。

她的课程已经基本结束了。星期几其实已经并不再重要。

但周五是特别的。

今天会不会遇到卖花人呢。站在摇晃的地铁车厢里，她想。

5.即便如此，她拆开过并非赠予她的花束。

赤着脚坐在散落了几片花瓣的地板上，小心拿剪刀一层层剥开包装纸，却没想到里面的景象简直触目惊心。

散乱的、交缠的无数花梗被厚厚的透明胶紧紧包裹成螺旋状，胶带由外至内收缩得越来越紧，似乎没有意识到它们所聚集的生物体依然在呼吸。而上方花体无力的耷拉在一边，又不得已在互相的推攘之间勉强直立起来。花朵在尖叫。

剪刀从她手中滑落下来。花朵在尖叫，她想，但是声音一定已经嘶哑了。

像早晨的地铁车厢，星期一。愤怒与压力积压的空间，充斥得很多的却是无力感。

真正爱花的人或许是不会卖出这样的花束的。

把哭泣的花束抱进卫生间，她缓慢地给它们松绑。尽可能温柔了，却还是扯下了好几片枝叶。到最后地面上落满了零散的花瓣与枝丫，在它们的中心是终于被分离开的几段胶带，依然固执地盘踞成螺旋状。

被解放出来的花束开始大口呼吸，却也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了。

她把它们插入巨大的花瓶，里面装了2/3容积的水。

“很抱歉。”她爱怜地摸了摸它们的头颅。“没有营养液。我确实很久不养花了。”

为了尽可能延长盛开时间而买回花朵，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会买不同颜色的营养液，每天换水照料这些无法移动的生命。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了厌烦。花也变成消耗品。

带回来与丢弃花束变得轻而易举，反正就算精心照料，它们也一定会枯萎。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写，没关系。

浪漫都是短命的。

6.她曾在地下通道带回一束向日葵。

第二天它长出蟑螂。

第三天它长出蜘蛛。

第四天她将它丢到阳台上。

第五天它枯萎了。

7.买下一束花等于无声的宣判。判决它们的死亡期限。

像这样出售的花朵不可能永远新鲜。消耗品。

这样才好，因为简单，因为明确，因为不需要多余的责任感。

准备花盆与泥土，专程买来花种，用洒水壶与营养液照料，驱逐不同季节的蚊虫，长期的照料会惹人生厌。

与恋爱同理。

她杀死过多少花朵了呢。花朵的亡灵会感激被购买还是诅咒将它们带走的人类呢。

未能售出的花朵会去到哪里呢。

索性在它们枯萎之前把它们丢弃吧。如果它们不想被看到自己消逝得糟糕。

8.她不久就忘了花的事情，出门与自己约会，晚上回来忽而想起，在花瓶里散乱的簇里取了一只，拍了照片，于是这篇文字有了封皮。

9.或许她还是会期待收到大捧的花束。

但不会期待它们被种在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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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与感性仅一墙之隔

此刻她不知身处哪端

身份是杀手或流浪者

在酒精无效的夜晚

摇摇欲坠的周五

她带走判下死刑的花束

没有人会把它们的残骸安葬

浪漫有时间限期

如同恋爱也只鲜活于伊始

即便已忘记当时的心拍

却记得未曾收到男孩的花

这确乎是好事

她是不合格的花朵饲养员

也是糟糕的恋人

买下花束的缘由与恋爱动机

偶尔出现的

困惑无力的清晨

冷空气里的时间仿佛皱缩

孤独感、无力感

急需什么抓住的

对于鲜活感官的渴望

人类需要救援

否则将要溺亡

需要多少爱意才不觉得空虚

消耗多少浪漫才可能被填满

欲望的容器直通宇宙彼端

出口有黑洞抑或虫洞

人类不得而知

九月中旬的阵雨

剥夺了爱意的诗

灰白色的心脏

被花束的鲜血染得透亮

有人喜欢将它们好好观赏

如你所愿

今日也是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