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明朝》骨头公会（30）——孤狮寡狼，地洞录播谈心节目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奥卡看不清一切，他此刻的意识只传达给他一件事——他在下坠！
手臂受伤了，奥卡只能用右手紧紧扣住岩壁。
不行，单手阻止不了身体的下坠。他必须找到一个支力点。
可是在那浓厚的尘埃以及逐渐变暗的关线的阻挠下，奥卡的眼睛很难在这种环境中辨别。
奥卡准备燃烧金色火焰，蓦然，他的手臂被拉住了。
他抬头，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攀挂在岩壁上。
“蓝铭？”奥卡发声。他呛了一口气。
“终于拉住你了。”蓝铭松了一口气，他也被呛了一口气。
当时发生变故的时候，就他距离奥卡的位置最近。
或许是因为奥卡是他的同伴，也或许是因为奥卡拿出的那本书的缘由，又或许是因为奥卡总给蓝铭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总之，蓝铭毫不犹豫抛下葛拉冲向奥卡，和冲向葛拉的獠刚擦身而过。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并没有互相攻击对方。
蓝铭跃下这深不见底的坑洞后，凭借自己从小练就的攀爬能力在岩壁中穿梭自如。攀爬对于他来说，就跟燕鱼在水中遨游一样娴熟。
后面的几分钟内，他仔细辨别奥卡爪子摩擦岩石的声音，终于赶上并拉住奥卡一把。
“谢了。”
“举手之劳。”
……
在蓝铭的协助下，奥卡稳住了身体。
上面被堵死已经出不去了，幸好坍塌的洞穴并非深不见底，奥卡和蓝铭忙活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已经稳稳当当地踏在实地上。
如果不是奥卡左手臂受伤动不了，他们的速度可能更快。
上方的洞口已经被堵住了，只有寥寥几束光线试图躲过阻挠，竭尽全力地投射进这片黑暗之处。
斑驳稀疏的光芒让他们管中窥豹，大概辨别得出这鬼地方的一些相貌。
“有水声，岩壁是湿润的，地面间隔分布着苔藓。”蓝铭蹲着身体观察了大概一分钟，起身后说道，“这里应该是牛神山的地下河床之类的地方。”
“地下河床？”奥卡拍掉粘在自己鬃毛上的碎石块，沉思道，“牛神山地势问题，地下河床和地表河流的走势息息相关。它的走向要想让地表河灌溉到位处于半山腰位置齐平的蛮牛部落，也只能是回字形向上，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下游地段。”
两兽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默契顺着地势往上走。
地下溶洞静悄悄的，除却偶尔有规律的滴水声之外，就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了。
“这座山的内部居然是四通八达的，有趣。”奥卡看着前方多出来的几个岔道口，陷入沉思，“如果说这里没有兽人终年来修缮开垦的话，我是不信的。”
这些通道错综复杂，就连奥卡和蓝铭也不敢轻易再往前行进了，要是迷路的话那就麻烦了。
“可他们开凿地下通道有什么目的？”蓝铭疑惑不解，“总不能是为了方便运输什么吧？”
“对，运输。”奥卡醍醐灌顶，“他们想不断运输着什么东西离开牛神山，又不断运输着什么东西进入牛神山，进出牛神山的通道绝对不止独角道一条。”难怪葛拉当时没有带领那些蜥蜴堵住独角道和獠刚前后夹击。在他的认知中，能离开牛神山的道路不止一条，因此他认为堵住独角道没有任何用处，这样就说得通了！
“如果这些是阿萨斯酋长所为的话，那他的目的是圣渊剑剑鞘，还是封印着的恶龙？”奥卡不顾鬃毛的凌乱，反复踱步，自言自语，“必须找到那条通道，目前牛神山地形发生改变，独角道说不定已经被毁了。如果找到那条另外的出口，找到那些孩子之后才有后路。”
“你……知道圣渊剑剑鞘和恶龙的事？”蓝铭眼神闪过一丝惊异和警惕。
呃……奥卡回过神来，一旦他思绪通达分析一切的时候，就很容易忘我。他忘了蓝铭就在自己身边。
“钟德会长告诉我的，大概吧。”奥卡耸了耸肩。这种时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信息对等的前提下才能更好地交流。
蓝铭颔首。他倒没有怀疑奥卡这套说辞，且不说奥卡在这种情况下压根没有欺骗他的必要，而且等上去后找钟德会长对峙就能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奥卡没必要撒谎。
“你的嗅觉能嗅出什么吗？”奥卡问。
蓝铭摇摇头：“我能依稀辨别出一些蜥蜴的气味，但很乱，我分辨不出是哪条通道。”其实就算是嗅出味道他也分辨不出，他的认路能力本身就存在缺陷。
“既然如此，随便选一条吧。”奥卡把手探在最左边的通道上，“有轻微的风流动迹象，不论是否正确，总好过其余几条。”
“听你的。”蓝铭没有异议。
走了一段距离后，前方再次出现三个岔道。
“我做了标记。”奥卡再次选了一个岔道口，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沿着地势向上。如果在行走过程中发觉自己的位置已经低于洞口，那我们就原路返回，重新选一条路走。”
“小心一些。”蓝铭警惕地环顾四周，“如果真的是兽为开垦的话，我担心通道内会布置陷阱。”
“可能性不大。”奥卡摇头，他的警惕性并不比蓝铭低，“在这种靠近暗河位置的地下涌洞，布置陷阱的话，稍不慎就会引起坍塌。就算要布置的话，也不可能布置大型的陷阱。”
普通的弓箭利箭之类的陷阱无法穿透他的黄金岛防御，而且奥卡相信就蓝铭的身手，那些陷阱也奈何不了他。
“你很懂这些。”蓝铭看了一眼奥卡。他因为先入为主定义了奥卡那平平无奇的性格，现在和如此善于思考分析的奥卡相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嘿，我跟着黎大哥那伙佣兵执行任务的那半年时间，可不是去旅游观光加吃喝玩乐的。”奥卡自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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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通过第二段岔道。目前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除了奥卡的手臂的绷带松了一些差点儿把自己给绊倒之外。
“你以前还当过雇佣兵？”蓝铭有些好奇了。
“对，只不过是属于端茶倒水的跟班的那种，最后因为没给团长倒出37.8度的茶水而惨遭裁员。”奥卡停下脚步，紧了一下手臂的绷带。他环顾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开口道：“往回走吧，这不是我们要找的路。”
“为何？”蓝铭看着奥卡，“我的感知很敏锐，按照这个方向，我们的位置的确在上升。”
“你没发现吗？空气干燥了许多。”奥卡只回了这么一句，然后原路返回。
蓝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因为他们的路线是为了根据河流走向往上直到蛮牛部落灌溉河的源头。如果路线对的话，除了考虑地势的因素外，就要考虑潮湿度的问题了。
蓝铭不由得再次对奥卡刮目相看。他时不时就瞥奥卡几眼，总觉得这只狮子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思维如此灵敏、思想如此独立的兽，怎么会甘于屈居在赫轩的队伍下当跟班？
一狮一狼从塌陷的地洞笔直下来少说也得半个小时。现在这样迂回前行，还时不时得返回一段距离确保行进方向无误——没有两个小时以上可能是无法回到原本齐平的海拔线的。
他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沉默地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奥卡找到一个平台坐下，从背包内取出一卷一尘不染的绷带。
“稍等一下，我得重新包扎我的手臂，不能让它太碍事。”
“需要帮忙吗？”蓝铭靠近。
“不用了，你帮我排查一下周围的环境就行。”奥卡娴熟地拆开自己手臂上缠绕着的灰扑扑的旧绷带，一手打开新绷带，用牙齿咬住绷带头进行包扎。
大概七分钟后，奥卡重新包扎完毕，他把破碎的脏兮兮绷带随意地扔到一旁。想了一下，还是收起放进背包内。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见奥卡那边儿完事，蓝铭目光灼灼地看着奥卡。
“嗯？”奥卡头也没抬，忙着整理他的背包。
“就是……可以请问一下……”蓝铭有些紧张，这头冷漠的白狼此刻倒有些支支吾吾。拟好措辞后，蓝铭终于将自己想问的问题提了出来。
“请问你怎么会有那本书？”
“哪本？”
“你递给赫轩的那一本。”
“哦，你说那本《强者之XX》啊。”
“对，就是那一本！”蓝铭激动万分。
奥卡也疑惑，从背包内翻出来他也惊讶了一下。那本玩意儿是怎么出现在他的背包内的，他记得不是扔了吗？
“或许你不清楚，但是那本书对我意义非凡。依靠那本书，我坚强地度过了自己的整个童年。”蓝铭怅然说道。
“是……是吗？”奥卡眼角抽搐。那本书的内容他是知道的。如果是依靠那本书作为精神支柱的话，那这家伙的童年是该有多不幸啊！
蓝铭点头，蓦然，他微微甩了一下脑袋，眼皮微垂，下瞥的眼神尽显忧郁之色。“我的兽生被约束太久了！我放弃过很多东西，即便如此，也有一件事不能放弃 那是仅存唯一的 那件事而已。”
说完这一段刻意在某些地方停顿的话后，他的狼爪轻抚脑袋上的头发，斜着脑袋凝视着奥卡，形象从高冷小鲜肉变成了忧郁男神。
“我最喜欢书中的这句话。”蓝铭认真地说，他的狼爪还没有放下，“‘主角’经历的命运和我太相像了，可以说就是翻版的我。”
奥卡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
天呐救命啊，他是怎么做到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尴尬语录，还面不改色摆出这种闷骚的动作的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能和赫轩那种中二老虎混在一起。
不过，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
噢噢噢，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奥卡终于记起来了。
那是他十岁左右的事了。
那时候他刚恢复记忆还没一年，也恰好刚处于中二病爆棚的年龄段，脑子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还是抽风了。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用兽人的文字写了一本中二感疯狂溢出的小说。反正主角身份不凡，经历坎坷，但是骚话却不少。就是凭借那本小说，彻底洗脑了整个猎柴村的少年兽人们。
本来他想着用汉字写的，可是本着练习这个世界文字的想法，奥卡最终决定用兽文写。
现在想想，那还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啊。奥卡的记忆只要触及到那本中二小说的内容，就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扣出一条地缝把自己给塞进去。
最后他记得自己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就跟扔垃圾一样亲手把这本书给扔得远远的。
现在告诉他此刻还有一个深受荼毒的忠实读者站在他面前，兴致勃勃地和他谈论那本书？那无孔不入的羞耻感简直接连不断地在对着奥卡的脸狂扇耳光。
“那你又是怎么读到这本书的？”奥卡问。他印象中记得没去伊尔分镇的出版社申请进行印刷啊。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说来话……”
“那就不用说了。”
……
空气突然沉寂了起来。
奥卡又标记了一条路，示意蓝铭跟上。
蓝铭沉默不语地跟在奥卡背后。奥卡就算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蓝铭那幽怨的眼神。
蓝铭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厌世冰块脸，可是微微嘟起的腮帮子说明他此刻在生气。
奥卡不想和蓝铭深入交流。原因在于他实在是不想回忆那段尴尬到鬃毛掉光的往事了。
“要是你实在想倾诉，我可以是倾听者。”奥卡叹了一口气，“蓝铭，想清楚了，我可不是嘴不漏风的石头。”
“哼！”蓝铭把脸扭开。
奥卡翻了个白眼。怎么还傲娇上了。
“那帅气的白狼殿下，能否散发您的仁慈，为这单调且枯燥的旅途增添一点儿盎然之意？”
“是你求我我才说的。”蓝铭双手环胸，又哼了一声。
“我倾听着……”奥卡说。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某个国家的在逃王子吧？
“那是我十三岁的事了。”蓝铭见奥卡的确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才缓缓说道，“那时候我背负的东西快要把我给压垮，在四面环壁的禁锢下，我选择了逃避。
“月光被阴翳笼罩，我的前方一片迷茫。我辗转着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内，在帮好心给予我食物的夫妇送信的途中，我远眺看见一只小狮子在村口丢了一本书。我捡起来，本想着还给他却被翻开的内容给深深吸引住了。花了大概两天时间，我终于读完了那本书。
“那一刻，我豁然开朗，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前方的迷途。我被故事中的主角深深撼动了，我不该逃避的，我的懦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那是我必须要走的道路，如果那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那我就应该不负众望，不畏艰辛，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我在那个村庄打听着，最终找到了那家铁匠铺。开门的是一只白虎兽人，他自称是村里的铁匠，也是小狮子的师傅。我把书还给了他，后毅然踏上归途，直面自己的命运！”
“没想到你的经历如此……离奇？话说，你说的这个村子……该不会叫猎柴村吧。”奥卡犹豫了一下，问。
“好像的确是叫那个这个名字，只不过我认不得路，往后就已经找不到那个村庄的位置了。”蓝铭有些遗憾。
“好吧我承认那本书是我写的。”奥卡大大方方承认，“这种自爆黑历史的事反正也没少做过。”想来蓝铭还给他的书被老酒鬼给代收，随后帮他放进背包内。怪不得会“失而复得”。
“果然……我的感知十分敏锐，难怪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总会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头萦绕。”蓝铭喜出望外，“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你的，至少很久以前就该见过你！”
“对，我就是猎柴村那头小狮子，同时也是——”奥卡咧嘴一笑，耀武扬威般说道，“猎柴村年度先进小铁匠，主打业务包括打造农具、铠甲、头盔、武器……有什么需要尽情联系我，好友价八点五折。”
奥卡右眼眨了一下。左手双指并拢触在太阳穴上，向前划动一小段距离。只不过绷带让手臂微微有些僵硬。
蓝铭在知晓奥卡和这本书的关系后，态度上明显对奥卡十分信任。谈话时，表情相较于以前也生动了许多。
“我那时候在想，如果连书中的那头狼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依然不忘初心，勇往直前，最终破茧成蝶，成为举世无双的强者，实现自己的理想，那我为什么不可能呢？”蓝铭握紧拳头，“正是凭着这样的信念，正是那‘另一个我’每时每刻的激励和鞭策，我才能咬着牙一路走到现在！”
奥卡笑了一下。他轻轻拍了一下蓝铭的肩膀：“很高兴的那本垃……读物能给你带来如此大的积极影响。如果你认为你前进的方向符合你心中的道义的话，那我在此预祝你凯旋；如果你肩负的重担千斤之重，那我以大力神海格力斯的名义赋予你无上的力量。希望你不忘初心，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两兽相视一笑。
“好了，深夜谈心节目该结束录播了。”奥卡敲了几下墙壁，“按照我的估算，再走一段距离，我们应该就能找到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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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没什么其它意思，就是想祝各位单身汪今天快乐！好了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