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连结——失落的种族（三）
佑树看着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天际线，耳边传来隆隆声响，感受着刺骨的寒风，仿佛正站立在万米高空之上。
他想动，却完全控制不了身体，甚至这些环境的感受，都不是身体的感觉，而像是自己“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这样的环境。
这是一处梦境，确切地说，是记忆。
谁的记忆？
眼前视角突然转动，身后，一个全身重甲的巨人向他冲来。佑树完全来不及反应，便被巨人一脚踹了下去。
随着视角加速下坠，佑树终于得以看清他刚才所站之处的全貌：一艘无比巨大的宇宙飞船，体积可与椿丘市相提并论……
场景变换。
身处一座美伦美焕的宫殿当中，佑树握着一把左轮手枪，紧紧的盯着一个倒在地上的蓝色人影，手枪上印着一个黑桃A的标志。
等等，时代变了？魔法少女什么时候开始用枪了？
倒在地上的人说着什么，但他一句也听不见。
场景变换。
他孤身一人站在一座悬崖边上，悬崖的底部黑雾缭绕，阴森恐怖，仿佛克苏鲁神话当中的深渊巨口一般。
突然，他转过身来，身后是一片平原，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远处的天空中，通体漆黑，外形如金字塔一般的舰队遮天蔽日的前进着，所到之处，皆被暗影所吞噬。
金字塔舰队？这就是机灵所说的……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那人说着什么，声音时有时无，传入他的脑海。
“……我是你们的，救世主。”
场景变换。
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冰川之上，四周不时出现的橙色赤冰给这里的风景添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面前，一个……明显是机器人的人——但不知为何她的面部特征让人觉得她是女性——张开手掌，将一块通体漆黑，材质纹理均如金字塔一般的碎片，递到了他手上。
这是什么，暗影的象征吗？她把这东西给了谁？我到底在以谁的视角？
漆黑的碎片消失不见，机器人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脑海，充满希望的声音：“你距离带领我们摆脱这黑暗的未来又近了一步……”
……
——解除强化闭锁——
“守护者？睁开眼睛，守护者！”
机灵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脑海当中。
佑树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公会之家的床上，机灵飘在他面前，房间中再没有其他人。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佑树挣扎着坐起来。
“大约三天，”机灵说道，“你现在正在你的公会之家当中，就是你眼前所看到的地方。”
“啊？什么意思？”
“我很抱歉，守护者，我暂时没有完全唤醒你。我刚才将你从记忆的乱流中拉了回来，现在我们正处于我所制造的一个梦境当中，这么做是为了能够私下里和你聊聊。”
“哦……”佑树揉了揉额头，“行，正好，本来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那你先说吧。”
“那个魔族女孩……”佑树左右张望着，“她怎么样了？”
“她不是魔族，她是龙人族，和你之前见过的嘉夜她们一样。她现在其实就躺在你旁边那张床上。”
佑树看了看旁边空无一人的床铺，“哦，对，你说过我们在梦境当中来着。”
“那……我为什么会昏迷？”
“这……我也不知道。”
“好吧……”
佑树总觉得机灵的回答有些犹豫。
“那，你想聊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在梦境当中。”机灵的机械虹膜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他。
佑树细细的讲述了他看到的场景。
“我觉得这一次我应该把梦里的东西都记住了。”
“原来如此……”机灵转过身子，“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佑树追问道，“我看到的那些是什么？”
“记忆。”
“我知道，谁的记忆？”
机灵顿了顿。
“我的上一位守护者的记忆。”
哦……
佑树此刻才意识到，在机灵的生命中，当然会有过许多守护者。
“他……他死了吗？”佑树试探的问道，“你没能救他？”
“死了，我没能救他。他死于世界上最后一个已知的阿罕卡拉——千语魅痕。我要你记住这个名字，守护者。”
“我会的。”佑树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有何用意。
机灵十分拟人化的播放了叹气的声音：“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了。”
佑树点了点头。
然而奇怪的是，机灵并没有立刻唤醒他，而是犹豫了一下：“你要现在醒来吗？守护者。”
“是啊，不然呢？”
“现在醒来可是会错过一场好戏啊。”
“什么好戏？”佑树不明所以，“别闹了，直接让我醒来吧。”
“好吧……”
兰德索尔，美食殿堂公会之家。
美食殿堂和破晓之星的众人围在佑树的床前。在涅比亚的不断催促之下，傲娇的凯露满脸通红的俯下身子，准备吻醒佑树。不料就在她吻上去前的一瞬间，佑树突然睁开了眼睛，将手捂在凯露嘴上，制止了她。
“不用亲，我醒了。”
场面一片寂静……
“呜喵————！！！！”凯露羞愤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公会之家。
凯露蹲在墙角，捂着脸，佑树一脸无奈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屋里的其他人看着佑树。
“我一定要宰了你……我一定要宰了你……”傲娇被当众处刑之后，凯露已经进入了宰人猫模式。
在场的女孩子们除了可可萝看上去有些高兴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一脸“我说你什么好”的看着他。这让佑树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凯露，要是你不高兴的话，我……我亲你一下也行哦——”
凯露散发出的杀气让他及时闭上了嘴。
“好吧，”佑树立刻转移话题，“那个龙人族女孩怎么样了？”
“主人不认识她吗？我还以为她也是主人认识的女性……”可可萝看上去有几分高兴。
“不，完全是偶遇，她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为了防止她摔出问题所以尝试去接住她。”
“暮光流星群的各位已经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经过，”优衣看上去松了口气，“你怎么会昏迷呢？骑士君。”
佑树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不过都不用猜，肯定跟那个女孩有关，而且我总觉得她某些方面和我很像……”
“我听说骑士先生你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说的是这个吗？”日和莉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充满了活力。
“……不是……”佑树一脸黑线。
“这个女孩，据深月医生说，从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就处于昏迷当中，恐怕这些问题要等到她醒来才能问她了。”怜冲着佑树点了点头，“幸好你醒了，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
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身后传来的一阵响动打断了。佑树回过头去，只见那位龙人少女已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坐起来。
“你好，我叫佑树，”佑树走上前去，坐在她的床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这里是在兰德索尔，我们的公会之家。你叫什么名字啊？”
“嘘……呼？”回答他的只有少女纯真无邪的眼神和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呃……什么？”佑树一愣，“我是说，你叫什么名字？”
“嘘……呼？”
佑树和可可萝对望一眼，后者的眼神让他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可能，也许，大概……
“她不会也处于那种类似于婴儿的状态吧，”怜有些难以置信，“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对一些事物的反应一样。”
“我们能不能别说这个了……”
…………
最终，这个女孩被取名为雪菲，据可可萝说，她醒来后第一次说出的这几个音节说明她喜欢这个名字。
这让佑树有些怀疑他的名字到底是不是“佑树”。
“那么，”瞥了一眼已经渐渐恢复活力开始和涅比亚玩捉迷藏的雪菲，佑树将注意力转回了怜所说的事情上，“发生什么事了？”
怜详细的讲述了关于贵族议会议长高辛的异常举动。
“这么说，你认为，这个高辛……”佑树沉吟不语。
“现在还没有多少明显的证据证明这个人有问题，只是这个人对我们的行动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妨碍，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怜的话显得十分谨慎，“我想，他就算再怎么可疑，可疑程度也不会超过尾狗刀吧？”
“确实……”
确实，如果只凭他在霸瞳袭击前看到尾狗刀的不知所踪，他甚至不能判断尾狗刀到底是潜伏在他们当中的卧底，还是被敌人绑架，下落不明。虽然说他们不太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王宫绑架骑士团长而不被发现……
身后传来涅比亚的惨叫声，佑树回过头，发现雪菲已经将涅比亚紧紧攥在手中，伸进嘴里舔了起来。
无视了涅比亚的呼救声，佑树继续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之前我们对外宣称处死了骑士团长纯，以此立威。而现在又宣布她是受人蒙蔽，我们迫不得已才假意处死，实则软禁。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减少无谓的流血，但在他们眼里这何尝不是软弱的表现？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不想见到无辜者的鲜血，这就是，”佑树伸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引号，“软弱。”
“那你打算怎么办？”怜紧紧的盯着他。
“如果不想滥杀无辜就是软弱无能，那我也不想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佑树冷哼一声，“静观其变，如果他们真想搞什么小动作，我也不怕他们。我不怕死，他们呢？”
怜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一旁的优衣日和莉看上去松了口气。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放心，这个局不难破。毕竟我们现在站在明处，需要隐藏自己目的的人是他们，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等他们露出破绽。”
怜点了点头：“具体的对策你和尤斯蒂亚娜公主商量吧，对了，墨丘利财团的公会长秋乃小姐让我告诉你，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告诉你，是关于城里最近十分活跃的另一股势力。”
佑树瞬间觉得头大了起来。
“这回又是谁？”
“里士满商会，以前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里士满商会，嗯……
嗯？
佑树觉得，秋乃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和她那糟糕的方向感一样出名的就是她的“商人的自尊”，她对于成为一个伟大的商人有着坚定的信念，甚至可以称之为执念。在这样的执念影响下，她极为看重“商人的荣誉”，换言之，她不会利用政治力量来打压商场上的竞争对手。
而现在她向代表着王宫政治力量的他们报告了里士满商会的情况，这意味着什么？
“这其中定有文章……”
“你说什么？”怜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事不宜迟，我们先……”
“先？”
佑树无意中一瞥，却发现涅比亚已经逃脱了雪菲的魔掌，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
“先阻止雪菲折腾凯露的——”
“呜喵——！！！”一旁传来凯露有气无力的呻吟声，“别……别舔我耳朵啊，很敏感的～～”
“那么，你对于当前的局面有什么看法？”安顿好雪菲之后（实际上就是把照顾雪菲的任务扔给了可可萝），佑树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没有。”机灵回答的很干脆。
“啊？”
说实话，向别人征求意见，然后被直接干脆的回答“没有”，这种回答让佑树一时愣住了。
“我见过机灵与守护者讨论的唯一问题就是在探讨人生，守护者，机灵并不是一个参谋的角色。”
佑树悻悻的转移了话题。
“那个，你为什么会称我为守护者啊？”
“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就好比优衣为什么要称你为骑士君呢？”
优衣为什么称我为骑士君？佑树一愣：“因为……公主骑士骑士的缘故？在米奈瓦的禁锢之前……这么说她应该在那之前留下了残存的记忆……吧。”
“我之所以称你为守护者，是因为，”机灵顿了顿，“很久之前，在我原本的时间线当中，旅行者的到来为人类带来了空前的大繁荣。光能也作为一种奇迹般的力量被赋予人类。但光能并不能拯救人的内心，许多人利用光能为非作歹，于是人们将拥有光能的人称为负光者（light battery），也就是‘光能电池’。”
“后来，暗影找到了我们，还有不计其数的敌人。那天你见过的vex——它们在现实中可比你在阿斯特朗里见到的可怕的多——，卡巴尔，邪魔族，傀儡军团，堕落者。人类几乎遭受灭顶之灾，在最危急的时刻，一群负光者站了出来，利用光能团结并保护自己的同胞，抵御敌人，救亡图存。他们因此而被称为守护者（guardian）。”
佑树听了之后说不出话来。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守护者，你可知道你刚才做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
“危险的决定？”
“你决定利用光能来对抗你的同胞，甚至杀死他们。”
佑树想起了他关于议长高辛的应对方案。
“我不是在劝你不要杀戮，守护者。我的上一位守护者，他的双手沾满鲜血，有不计其数的敌人倒在他的枪口之下，还有几千条人命，包括六十多位负光者死在他的手上。若以杀戮论善恶，他的罪行绝对是罄竹难书。可他并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一生都在为人类谋福祉，他知道、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问心无愧。”
“光能并不是善，暗影也不是恶，唯有把握此心而已。”机灵的机械虹膜紧紧的盯着他，“我恳请你，守护者，让光能为你所用，不要让它为你的欲望所用。”
佑树沉默了。
最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答应你，”佑树郑重的说道，“绝不会让光能成为任何邪恶意图的帮凶。”
“谢谢你，守护者。”机灵前倾了一下外壳，按人类的肢体语言来说，这是在点头致意。
“能告诉我你的上一位守护者的名字吗？我想，他是一个值得被人们记住的人。”
“不，他希望我能不要再提起他的名字，”然而机灵拒绝了，“用他的话说：死者理应被遗忘，这是一条不变的真理。所有与死者有关的事都是为了活着的人。”
佑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守护者”
“去找秋乃，看看她觉得里士满商会有什么问题，”佑树不假思索的说道，“然后去王宫，和佩可莉姆说一下情况。”
“我觉得你最好把两件事交换一下顺序，守护者。”机灵回到了他的背包中。
“啊？为什么？”
“还记得之前你有一次和秋乃一起，呃，我们姑且称之为散步吧。结果你们两个硬是在直径不过三百米的公园树林里迷路了好几个小时。”
“不是，能不能别说这个……”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吃过午饭，下午去见佩可莉姆，商量对策。时间安排的松紧适当。明天去找秋乃，这样白天一整天光线充足想迷路也不容易。”
“你是不是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一直觉得，她那魔性的‘nya哈哈哈哈’的笑声是令你同样迷失在她那令人迷惑的方向感当中的诱因之一。我甚至怀疑在那种环境中我的雷达会被禁用……”
佑树眼中泄露出的杀气足以媲美方才的凯露。
“好好好，我不说了。”
佑树最终还是采纳了机灵的建议。
平淡无奇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