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翔 | 【罗翔】虐待动物到底犯不犯法？

1️⃣虐待动物到底犯不犯法？



00:03



在我国，虐待动物如果是珍稀动物，当然是构成犯罪的。但如果不是珍稀动物，又是你自己家养的小猫小狗，你对它进行虐杀的话，似乎是很难加以处理的。既不能够按照治安管理处罚进行行政处罚，更不可能按照刑罚来认定为犯罪。于是就有一个问题出现了，我们的法律是否要进行调整？

大家知道，道德在很大程度上是不能直接作为发动刑罚权的一个依据。当然我们知道道德是可以作为弱化刑法权的一个依据。这就我仿佛所说的法益作为入罪的基础，而伦理是作为出罪的依据。

各位也可以想一想，虐杀小动物跟见死不救，哪个在道德上更加的喜乐。当然，在世界范围内，关于动物福利，大概是有三种立场。一个是激进主义，认为动物跟人是没有区别的，众生平等。所以激进主义认为人只能吃素，人吃肉都是虐杀动物。但是保守主义就认为这太虚伪了，保守主义就认为动物它就是物。动物既然是物，那我想怎么着对待就可以怎么着对待。

介于两者之中之间的就是折中主义了。折中主义是一种现实主义的立场。这种现实主义的立场认为如果把动物等同于人，这可能是不太合适的，毕竟人是万物之灵。如果认为动物又是纯粹的物，忽视在动物中可能有一些和物不一样的属性，可能也是不合适的。我想我们法律永远是一种平衡的艺术。所以在激进主义和保守主义这两种对立的观点中，也许现实主义更为合理。

当然，有许许多多的人批评动物福利主义者，认为有些动物福利主义者非常的虚伪。这些动物福利主义者也不是纯粹的吃素，即便吃素的话，那植物也有生命。你不是很虚伪吗？但是这里面我想提醒同学们思考，什么叫虚伪？你会发现只有人才会虚伪，而动物是不会虚伪的。

马克·吐温说过只有人才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动物是不会脸红的。我们经常会说这个人活得不像一个人，但是我们很少会说猪活的不像一个猪，因为猪一定是顺从自己的本性而活的。但是人不应该完全顺从自己的本性而活。人有高尚的一面，人也有邪恶的一面。我们不能顺从自己邪恶的一面而活。我们要顺从自己高尚的一面而活。当我们顺从自己高尚的一面而活的时候，经常可能就会被人指责为虚伪。

人和动物都要吃饭，但为什么人吃饭会有餐桌礼仪呢？还有求爱婚配种种防守的程序不能像动物一样呢？这就是人跟动物一个重要的区别。所以我觉得这种保守主义指责动物福利的虚伪，这可能是不合适的，因为人类的一切道德文明似乎都有虚伪的成分，但这恰恰是人和动物最大的一个区别。

我小时候非常讨厌我的父母，看见到叔叔阿姨就让我来叫叔叔和阿姨。我后来发现，慢慢的发现，其实人是很难发自内心的去尊重别人，所以所有的尊重其实都要是去训练的。我的父母这样帮我，只是在训练我去尊重他人。要按照我们的本性，我们其实是真的不想尊重他人，我们希望把对方给物化，我们看到比我们位阶高的，我们会嫉妒，看到不如我们的，我们会轻视，看到长相较好的时候会激发我们的邪情，看到长相丑陋的时人我们又会产生厌恶之情。所以人的内心是很幽暗的。所以很多时候你是要去装，装多了，你慢慢的就真的会发自内心的去尊重。如果离开了这个装，你可能一辈子都很难尊重他人。

回到我们今天的虐待动物，其实也是一样。现实主义就认为这个动物它虽然跟人不同，但它也跟纯粹的物是不同的。因为动物是有血肉之躯的，所以你在虐待动物的时候，人是能感同身受，人也是能够感到那种痛苦的。这就是为什么道德主义和功利主义联合起来，都认为对于虐待动物是要加以制裁的。道德主义和功利主义都认为动物当然是可以用的，动物权利必须附属在人权的基础上。只有对人足够的尊重，我们才能够派生出来去尊重动物。你不可能说把尊重动物凌驾于尊重人之上，那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是如果一个尊重人的社会，也会慢慢的会产生对动物的尊重。所以道德主义就认为你在虐待动物的时候，会毒化人的心灵。

孟子说：“君子远疱厨”。所以你对动物的尊重其实就是对人的一种尊重。对人的尊重就可以派生出来对动物的尊重。功利主义也这么。功利主义认为如果可以虐待动物的话，那人的心灵会毒化，人的心灵一旦毒化的话，就会激发大量的一些恶性案件。

所以两派观点都共同的认为，对待动物那些不合理的痛苦程度较高的痛苦，应当尽可能的降低。虽然动物不会说话，但是动物是能感到痛苦的，所以你在虐待动物所创造的痛苦，其实会让人感到痛苦的。

所以无论是宰杀动物，无论是把动物的毛皮来做衣服，还是一些合理使用，还是做科研用处，那种不必要的痛苦都要降低到最低。这是现实主义的一种观点。

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借鉴这种现实主义的做法。如果认为虐待动物罪规定在刑法中很难，我们是不是可以首先把虐待动物的行为规定在治安管理处罚？对于这种严重的虐杀行为，我们是不是可以用行政处罚来加以归置。

总之，人是要被尊重的。当我们越尊重人，我们也会对动物产生一种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