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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短篇

2021-11-29 22:05 作者:我十分惧怕臭大姐  | 我要投稿

  群鸟掠过破败塌陷灰白的古城堡,来到一片临河平原,鸟儿们还记得以前这里很兴盛,如今荒草掩盖了一切。


  苏格兰高地风笛铿锵激壮,银白色板甲和利刃相碰撞叮当,群群战马咆哮嘶吼,与战士们沉着冷静产生鲜明对比,他们都紧皱眉头,眼神坚定锐利。詹姆斯二世身着锁链钢甲,披着黑绸缎披风,手持长十字剑高举着,他面容憔悴,眼袋很重,连日战事牵动着他疲惫不堪的心。


  春天的空气甜美冰凉,气温有穿厚衣服的必要。在临时搭建的高演讲台上,詹姆斯二世口喷热气,看台下五千名高壮的板甲骑士,他有胜利把握。骄阳撒下温柔的光被数千具打磨极光滑甲面反射着,像放大镜一样聚焦在詹姆斯二世身上,连同天上飞鸟也照的精白。马蹄激扬起黄尘与马粪的味道使他胃里发酸,他早上只吃了半块黄油面包和一点熏鱼。


  在即将胜利渴望面前,洗脸,吃饭,等小事都变的无足轻重了。


  “安静!先生们!各位骑士!安静!”詹姆斯ll沙哑着喊,他声音不大,但十分有穿透力,台下由近及远渐渐安静下来,骑士们是扇形队列排布,扇尾朝向他。


  “好了,咳……咳……过去许多年,我们妻儿笼罩在那终不见天日龌龊老鼠恐惧之下,那个肮脏的家伙传播瘟疫与邪教,亵渎天主上帝,他是撒旦魔鬼的爪牙!今日我以上帝之名义,缴伐邪祟,各位圣骑士将留名清史!”他念出心中盘旋了上千次的稿,及至毫无感情读完,他还以为是自己内心独白,愣一下,准备再说,但台下响起撼心动地掌声与高呼镇醒他——他需要休息,疲乏已经干扰到了作战指挥。


  约克北郡——里彭镇。尤尔河支流残碎着未化尽的薄浮冰,两岸橡树光秃秃的,地上铺着发油光枯叶,橡子落满地却无人采摘,凉风轻轻摇动树枝,催出不少绿芽,河水流的缓慢且阴沉,唯一亮点生趣是河上几只优雅的黑天鹅。


  “春天来了,斯卡布罗集市的海风该变暖了。”帕哲德•克士中尉抡起木锤,敲击固定白色大营帐的木锲。帕哲德十分高大,黑卷发,留着上嘴唇一点胡子。


  “中尉先生,那几只黑毛畜牲长的真讨厌!红嘴像血族奴隶刚撕咬过人一样,奥!”队员克里斯蒂•卢密尔扔下削木锲的斧头,从武器堆里拉出一杆苏格兰长弓,解开一捆箭,挑了三支品相不好的,接着说:“我去放它几箭!”他走向河边。


  “呕!你总不能把涂口红的维森太太臭靴子给抢走吧?”帕哲德调侃道,同时很满意自己英式幽默,他单膝跪地拿着木锤,笑眯眯看着队员们与克里斯蒂。


  队员们都笑了,克里斯蒂小圆脸红的像一颗草莓,两颊雀斑是草莓芝麻点。


  他愣了一会,晃动着低矮身躯,一声不吭走回来,他还穿着板甲,觉着有安全感。队伍里多数人在战时才会穿戴,甲胄是皇家出钱量身定做的宝贝,他们可买不起,一套可能需要一名理发师五十年的工资。


  “各位骑士老爷们,快赶工吧!我们要在傍晚之前弄好营地,到明天黎明开始清缴贝尔格莱德爵士以及他的追随者,彻底摧毁他们的邪教。”帕哲德中尉又抡起木锤,他挽着袖子。手臂的起落,凸现肌肉跳动。


  “贝尔格莱德爵士?追随者?中尉先生用词可真文明呢!没听国王殿下咬牙切齿说是‘龌龊老鼠’,‘撒旦魔鬼的爪牙’吗!……呕,上帝保佑我!”克里斯蒂在胸前用食指尖比十字,又加上一句:“阿们!”显出极虔诚样子。


  帕哲德明知是在呛他,想摆出生气面孔,看了看克里斯蒂这颗虔诚的小草莓,有种莫名喜感,他想紧皱的眉头崩了弦,噗嗤一下笑了,克里斯蒂感到莫名其妙,也跟着笑。


  白营帐像鸡皮疙瘩一样密满搭成。小帐篷围绕中间的大帐篷,大帐篷外围着一圈粗橡木削尖的拒马,着甲持刃的高壮守卫隔五步一个在拒马边。


  傍晚,星辰漫过还散发着光晕的天际,天正中如幽冷的黑潭水一样沉寂,稀疏但明亮的星像漂浮在上面的小枯叶。深远天空弥撒寒气,鼻腔吸入的冷空气非常提神,盔甲像块冰。此情此景总会引出丝丝乡愁。


  “我的天,这破地方真冷!”克里斯蒂声音打颤,他挎口剑,背上是箭袋,左手拄着苏格兰长弓,右手捏着水壶瓶口。


  “你活动活动,再有一会就换岗了。”帕哲德坐在一棵橡树木墩上,长剑横在双膝,手肘支在剑鞘上,俩手掌托着下巴。河边的橡树都砍光了,留下一个个光秃秃的木墩。


  因敌人昼伏夜出的缘故,晚上岗哨比白天多不少,帕哲德小队被派遣在河边。


  “嘿嘿,兄弟我可有好东西!”克里斯蒂左手推开长弓,指了指右手的水壶,呲着他的大黄牙。


  “酒?”帕哲德心领神会,嘴角轻轻勾起:“部队里不让喝,况且我是……”——“是狗屁!”克里斯蒂抢过话来:“别给我装!咱俩就着面包肉肠一人一口的喝,掖着点,别让贾斯汀和其他队员看见!这点酒还不够咱俩喝的呢!”克里斯蒂把水壶塞给帕哲德。“我去拿下酒菜。”说着便跑去帐篷里。


  帕哲德打开瓶盖闻了闻,甘香的酒味非常浓郁,他呷了一小口,辛辣充满口腔。“找到一些干熏鸡肉和黑面包,哼!还皇家呢,就让我们吃掺了木屑的黑面包!酒也不让喝,这让我怎么揍可恶的吸血鬼?国王这时不一定喝成什么样了!”克里斯蒂走到帕哲德近旁才敢这么说,木桩子挺大的,他和帕哲德背靠背坐着。


  “别这么说,殿下已经几天没合眼了,血族被我们打的节节败退,穷寇莫追,吸血鬼们此时就像一匹被逼墙角的凶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我们拼命,有杀出重围的希望……你不是有酒了吗?还发什么牢骚。”帕哲德揪了一块面包塞在嘴里,又灌了一口酒。


  “中尉先生,您参军以前是干什么的?”克里斯蒂嚼着黑硬的熏干鸡脖,上面还带着胡茬似的鸡毛,“呵tui!”克里斯蒂那么好的牙口都没嚼动,啐在地上:“上帝!这是给人吃的?简直可以用来引火!”他夺过水壶喝了一半,用烈酒漱口,鸡肉有股尘土与油血的腥味。


  “把水壶给我。”帕哲德说,克里斯蒂递过去,顺带打一个酒嗝。“我是个铁匠……”还没等帕哲德说完,贾斯汀•戴麦德龙从河边走了过来:“中尉先生,要换岗了,咱们去吃饭吧。”贾斯汀俩眼盯住水壶,以他灵敏鼻子和醉汉直觉。


  “我就说你要藏好吧,不信!”克里斯蒂拾起长弓,别在身上,没好气对帕哲德说。


  “嘿嘿,克里斯蒂,你不说我还假装不知道呢!”贾斯汀说着拿过水壶就灌,三口两口就喝没。“就这么点?瓶口还有一股腥臭味!”克里斯蒂说。


  “呕!我就喝你们点酒,不至于剑拔弩张吧?”贾斯汀看到克里斯蒂搭上箭,拉满弓,瞄向他,帕哲德嗤的一声拔出长剑也看着他。


  “贾斯汀,蹲下!”克里斯蒂声音不大,却低沉有力。贾斯汀领会了,迅速蹲下,并拔出短剑,边向前移,边往后看。


  只见黑暗中河边有十个红点,血族奴隶眼睛是红色的,在夜间会反射红光。这五个血奴渡河过来,鞋子里水被踩的次查次查响。


  嗖一声,克里斯蒂一支箭飞向似乎是带头俩红点之间。噗呲,一只血奴倒下了。其他血奴不为所动,晃晃悠悠向前走。


  “先且战且退!他们人多,贾斯汀你不是有短燧发枪吗?掏出来,开一枪!声音大,便于召援兵!”中尉临危不乱,剑锋高举左肩上,眉毛拧成一团,面目狰狞,很有威慑力。


  “好的!”贾斯汀把精致的手枪从腰带上取下,他非常喜欢这只枪,花了大价钱私人订制,枪身上还飘逸刻着他名字。“不知道装弹药没装?”贾斯汀心里想。


  “啪!”


  在大白营帐里,国王詹姆斯ll从床上惊坐起,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把厚重羊毛毯被推到一边,坐在床沿上,他穿上铁靴,拿起长十字剑想走出营帐透透气。还没走出三角形营帐口,鲁都克中将迎进来。


  “呕,亲爱的鲁都克!看见你真好!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国王坐回床沿,拿着瓶还有一点底的红酒喝。


  “您不会梦到血奴来犯吧?”鲁都克交叉着手,笑眯眯的站在旁边。


  国王把酒瓶随手一丢,身子向右倾斜,左手立扶着长剑,右肘支在膝盖上,表情变为严肃,鲁都克也收起眉眼。


  “在哪个方向?”国王盯着鲁都克。


  “尤尔河对岸,柯洁镇,我已经通知其他部队,进行包围。”鲁都克十分大气盯着国王锐利的眼,这一点国王很喜欢。


  “别让他们近距离作战,我怕士兵染了瘟疫,那我们这一次就白忙活了。”国王又躺回床。


  “我严肃对他们嘱咐过了。”鲁都克上前给他盖好被子。


  “那一万名枪手和能容纳五千人马的大坑准备的怎么样了?”国王已经闭上了眼睛,侧躺枕着粗胳膊。


  “就等战胜了!”鲁都克小声说。


  “上帝保佑你!鲁都克,有你我很放心!”说完,国王把被子蒙过头,睡去。


  谁也不知道这场瘟疫是怎么回事,有专家猜测瘟疫从巴尔干半岛来的,教皇却说是异教徒亵渎了上帝,还有人说是法国人弄的。瘟疫是血液传播,病人的血液沾到皮肤上,可能会导致感染,要是仅仅如此还不至于人心惶惶。


  这种病会使人嗜血如命,发病前期病人会失眠,异常兴奋,牙齿脱落,中期病人开始有自残行为,啃手指,咬破嘴唇,这时有一部分人会因为伤口感染死去。到后期,发狂的病人会把嘴唇都咬掉,露出新长出长条形参差不齐尖锐的牙,皮肤死白,肌肉变的紧实发达,头发脱落。


  病人没有鲜血饮时会发狂,只有饮足了血,才会平静下来,他们也是要进食的。


  贝尔格莱德伯爵,是这些病人的领袖,病人会从他那里得到鲜血,但是要成为他手下的奴隶,爪牙,渐渐的病人多了起来,贝尔格莱德伯爵成立了一个新的宗教——血族。


  贝尔格莱德伯爵想串通皇家势力扶持一个新的傀儡国王,他的信徒的作用只是替他征战而已,他统治英国,但他失败了。


  他手底下也有不少正常的人,因为如果全国的人都得了病,那么他们将会自相残杀,一个都不会留,贝尔格莱德伯爵也需要嗜血。


  一旦他有了实权,他就不需要那些血族奴隶,而用正常的士兵,谋权篡位,成立一个永远属于他的王朝,他是不死的。


  因为没安烟筒,篝火炊烟盘旋营帐顶上久久不能散去,这是刚生起火,室内蒙着一层雾。灯火大了,烟就小了些。


  “呕!贾斯汀,你的枪法能臭死整条泰晤士河里的鱼,就你还配喝酒?”克里斯蒂说,并将锅架在篝火上。


  “哼!”贾斯汀翻过身,侧躺脸对着白营帐布,他睡在毛毯上,毛毯下面铺着厚厚的枯树叶。


  “话说现在军队主流是阵列枪手,怎么复古用起板甲了?”克里斯蒂往锅里切入洋葱,滔滔不绝的说:“一定是怕燧发枪准头太差,板甲可以有效抵抗血族撕咬造成感染,而且血族才不会乖乖跟咱玩排队枪毙规则,一定会在装弹时突袭,他们发起进攻简直不要命,可怕!”克里斯蒂露出极鄙夷的神情,搅动锅里的汤。“他们是畜牲,不讲规则,没有决斗精神!”他愤懑的喝了口汤说:“淡了,再加点盐,要是有鸡蛋就更完美了。”


  “汤煮的如何克里斯蒂?”帕哲德走进帐篷,他到河边洗净了盔甲与剑上的污血。


  “国王都想分一羹!”克里斯蒂得意洋洋盛出一碗,递到贾斯汀床头:“贾斯汀,快尝尝我美味的汤,它会使你枪法变准。”


  贾斯汀在打鼾。


  “呕!扳枪机把他累的!”克里斯蒂递给帕哲德一碗。


  帕哲德:“喔,我需要叉子。”——“给你。”克里斯蒂顺便给他一块面包。


  他俩围着篝火坐着,克里斯蒂用面包蘸汤狼吞虎咽,叉子无用武之地。“中尉,你可真厉害!五步干掉三个!其中一个倒霉蛋拦腰斩断,肠子落一地!”克里斯蒂边说饭沫边喷。


  “咳咳。”帕哲德示意他吃饭时别说这些。


  “嗝!”克里斯蒂一个响嗝,表示他用餐结束,说:“中尉先生你没来得及说完参军前是干啥的呢。”


  篝火燃烧未干的橡木,发出呲啦声,噼啪作响,射出酸眼睛的烟雾。


  “我是个铁匠,生意不错,没有活时我会到军工厂,制箭头,磨刀锋。”帕哲德停顿一下,吃口面包,喝口汤,说:“我住在东北沿海新约克森,斯卡布罗集市,有首歌就是歌唱的它。”


  贾斯汀端起床头的碗凑过来,他喜欢听别人讲故事。克里斯蒂没有理他。


  “黛丽斯我妻子,她有一头枣红色的长发,美的令人心醉,给我生了六个孩子,她是我的宝贝!”帕哲德满面春风。


  “大儿子十五岁了,其他都是女孩,都和黛丽丝同样美,全家就我是黑发。”帕哲德笑起来。


  “六个孩子,令爱没有你拉扯的起吗?”克里斯蒂双手搂住膝盖坐着。


  “黛丽丝父亲,我岳父也是铁匠,我就是师从他,他能照顾好他们,要不我就不会参军了。”帕哲德眼睛盯着跳动闪烁的火焰说:“黛丽丝知道我要参军,哭喊着拒绝,但我岳父同意,看着黛丽丝伤心的样子,我心都要碎了。”


  他三个不约而同叹气。


  “睡吧各位,明天要开战了!”帕哲德把碗叉堆叠起来,走出帐篷,去河边洗。


  凌晨,月光普照,整个平原弥漫着银色的雾,河水缓慢流淌,黑天鹅不见踪迹,也许淹没在雾流里了。


  “这是绝佳进攻时间,敌人不会因太阳而畏战。”鲁都克同其他将领站成一排,等待国王一声下令。


  “杀!”国王把手中的酒瓶惯碎在地上。


  “起来了!起来了!到河边平原集合!到河边平原集合!”几十名士兵在帐篷间喊。


  帕哲德在梦中惊醒,他赶忙叫醒其他人,相互帮助穿上板甲,到帐篷外,牵马去了河边平原,因为早起的缘故,谁都没有搭话。


  “嘿!克里斯蒂!”米海尔上尉喊。


  克里斯蒂牵着马走到他面前说:“有事吗?亲爱的上尉?”


  “鉴于你箭法好,上级要调走你,不过不要担心,你有放枪的机会。”米海尔说。


  “好的上尉,我去和我朋友道别,说不定就再见不着了,你先帮我牵着马。”克里斯蒂转头跑向帕哲德。


  “我被调走了,中尉,贾斯汀。”克里斯蒂努着嘴。


  帕哲德给他一个拥抱,拍拍他后背没说什么。“保重,别死了!”贾斯汀报仇似的说。克里斯蒂笑了笑回到:“你也是!”


  克里斯蒂要跟上尉走了。


  “等等!克里斯蒂。”帕哲德小步撵上。


  “这个给你,如果我死去,请交给我妻子,替我照顾好她。”说完,帕哲德没容克里斯蒂回答,就头也不回走去。


  克里斯蒂没看是什么,揣入口袋,他嗓子里好像堵着一团纸,眼里发热,他其实与帕哲德相识不长,只是隐隐觉得可惜。


  血族盘踞在废弃城堡里,城堡东破一点,西塌一块,用石块木头简单堵上。中世纪这里原是很富裕的城池,城墙高厚。如今连大门都破了,被大石板挡住。


  城池处于隆起的高地上,居高临下。里面高建筑物全部塌毁,剩下孤零零城墙和破败平房。城门前比较平坦。


  国王军队摆在门口。其他部队在远处包围着——都是燧发枪兵。


  “开炮!”炮兵队长开枪作为发令,晚上挥动旗子看不到,况且枪有威慑力。


  二十多门炮,一瞬间炮火光如雷闪亮城门城墙,滚烫铁球重重砸中花岗岩石砖,激起火花,有的炮弹只振下灰尘与沙子,有的则陷入城墙。


  “墙还挺硬!”国王在远处拿着望远镜,品着朗姆酒说。


  “顶不过一二轮。”鲁都克上尉不断看着地形图,用铅笔圈圈点点。


  城门前集结了一点部队,因为攻城的缘故,没有骑马。


  “中尉先生,我们是第一排顶盾上的吗?”队员彼得感觉木盾的分量很重,他用剑敲了敲。


  “没看见已经排好了吗?第一排顶盾的剑士,后面是拿长枪的,我们在城门右边,是第三纵队,前面都死完就轮到我们上,如果血族敢上城墙,就会跟我们对射,如果他们有弓枪。”斯密纳中尉眯着眼,来回指着城垛和士兵说。


  “酷比特上尉,祝你好运!”中尉对第一纵队喊,尽管有月光,但还看不太清楚,第一纵队在第三纵队左八十步外。


  “嗨!”有人回应,应该是酷比特。


  酷比特刚回答完,炮声巨响吓他一惊,紧接着,一块城墙塌了,城门也被轰开。


  “第一队,给我冲!第二队紧跟!第三队预备!”指挥官挥舞着军刀重复了两遍。


  酷比特带领士兵朝缺口冲去,缺口处很黑很静,士兵们狂吼,想借此增加士气。


  离城门还有五十步,缺口里冒出几十个黑影头,齐刷刷一阵枪响,缺口往上冒枪烟,铅弹擦过酷比特的钢盔,摩擦出火花。


  “钢盔还是钢盔,要不然就没命了!”酷比特心里想。他的盾牌上有五六个弹孔,酷比特意识到血族在集中火力射击,打死一个是一个。


  “奥!上帝!那群畜牲把我中指射掉了!”一位前排队员喊,他没有撤下去,怕别人耻笑他,因为胜后的伤口是最好荣耀勋章。


  “别怕各位!盾一定护好头,阵型别乱唠!”酷比特一人当前,随时做好赴死准备。


  忽然从城墙垛上飞下几个着火陶瓷罐子,酷比特眼看就落到他盾牌上。


  “我会死的悲惨。”


  哐!陶瓷罐碎裂开,火焰被释放,热油附着烈火四溅,酷比特像是燃烧的骷髅骑士,他近旁的人也被波及到,有的整个侧身裹着火,有的只是盾牌烧了。


  “圣母玛利亚!好烫,我喘不过气!”酷比特在地上打滚,他想脱掉板甲,但一个人做不到。


  “上帝!我的基督耶稣,快别叫他烧了!奥!天哪,天哪!啊……”酷比特能感受到皮下脂肪的沸腾发出的滋滋声,耳边是哄哄毒火,逐渐哀嚎变轻微,他的生命随着一缕青烟消逝了。


  “酷比特!啊!婊子养的肮脏猪猡!”断指的斯蒂夫怒火中烧,丢下火盾,提起钢剑第一个冲上缺口。


  一看缺口下,斯蒂夫愣住——数百名血奴的枪口对准他,他感觉到死神镰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温度。


  轰!数百枚铅弹集中到他身上,钢甲被撕的粉碎,攻城部队头上下了阵血雨,缺口处形成一团血腥的红雾。


  一滴血溅到帕哲德嘴唇,他舔舐干净,一股锈铁味!帕哲德心里平静,准备好拼命,“希望到时候马儿一定给力!”他想。眯眼远看树林外的火光。


  一二纵队的战士愣住了,谁也不敢动,只听见火被风挥动的呼呼声。那个缺口仿佛是地狱通道,士兵们隐隐约约看到几千个红点布满黑幕,让人心里发怵。


  正在迟疑间,又飞过几个燃烧罐,人群像退潮般躲开,他们可不想感受皮下脂的沸腾。


  指挥官向阵地跑了两步,喊:“嘿!先下来!各位英勇的战士!”然后捂着头迅速躲到指挥地,他怕不长眼的流弹。


  炮长嘶吼道:“装弹!别装实心弹,给我装炸弹!”他本来就想把炮弹一次性消耗光,但上尉不同意,怕浪费时间,因为紫外线会使血族变狂躁,战斗力提升,阳光照的那群畜牲失掉理智,连自己同类也撕咬攻击。


  靠后战士听的明白,纷纷撤下,前面的还在犹豫要不要冲上去,去那仅仅两头奶牛角对屁股长的黑缺口,缺口装的不是黑暗,是未知的恐惧。


  一名战士转头一看后面说:“撤吧!后面的都走了!混蛋!也不叫上我们!”


  “快跑啊!”靠前战士朝后方狂奔,他们相互推搡,总想自己先逃出,跌倒不少人。


  忽然,黑缺口涌出几千双红点,他们跨过燃烧的尸体,扣动扳机,枪烟形成一层低矮的云,缓缓斜向飘往天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硝烟味,直辣眼睛。


  鲁都克看见如群蜂倾巢而出的血族,大喜,说:“国王,他们中计了!”——鲁都克先派小股部队进攻,想必失败而退下,血族一定得追,要不然大炮会毫不留情轰击,炮总不能误伤及队友,所以他们必须追上来,决一死战,也许不会赢,但有逃脱的希望。


  前排队员全部被铅弹贯穿,几千名血族并没乘胜追击,而是跑向最近的林子。


  “还不蠢!”国王犹如看斗兽,拿着望远镜笑嘻嘻的看着。“请欣赏烟花表演,殿下!”鲁都克拿着烟花筒,用火折子点燃。


  “噗!”烟花筒飞上天,炸开精白的花。


  帕哲德看到天上的烟花,是进攻信号,他握紧手中的钢剑,出了汗,左手抚摸着马头,马被天上的白菊花惊到了。


  “各就各位!冲锋!”骑士长急拉缰绳,马前蹄腾空,他在月下高举国王的长十字剑。


  骑士像一排排利刃,平推,砍杀,马唾液混合着鲜血四溅,咆哮,人马都染成殷红。哀嚎,断肢,乱蹿,血奴没有反击机会,他们也感受到恐惧,没有圣母的恐惧!


  血族教主贝尔格莱德爵士,一位俊美的男子,在旧堡里拉着他心爱的小提琴,琴声悲凉深沉。


  帕哲德接过国王十字剑,骑士长因一马当先,被乱抢射死。“爵士先生,您拉的小堤琴很好听,现在,请接受宿命吧!”帕哲德走上前,双手攥紧剑把,摘掉头盔,其他骑士一拥而入,包围起他俩。


  贝尔格莱德停下拉动,叹一口气,说:“也许几个世纪后见。”说完,帕哲德向前抢一步,砍掉他的胳膊,鲜血一股股喷出,横劈,他腰很细,拦腰斩断,贝尔格莱德倒下了。


  “请给我一口舒适的棺材,谢谢。”贝尔格莱德因血液流失,开始极速衰老,渐渐变成一个苍颜白发的老人,干尸。他被装进铜铁棺材,棺材边沿铸浇铜汁,凝固。


  雾明显了,太阳钻出大海,越过山峦,温柔的光抚摸阴冷死尸,好像是在安慰,露水浸湿战衣,布满冷甲。一群乌鸦袭来,啄开眼皮,揪食含恨含惧的眼珠。


  克里斯蒂身着红戎装,托着枪,他刚在新编入的部队里吃过早饭,因此肚子鼓鼓的。他在一个大方阵里,和队友们整齐排列,这个大方阵大约有一万人。


  一位挺大肚子的长官在前面讲话,大致意思他新队长已经告诉他了——开枪杀死被感染的战士。


  克里斯蒂看不见那位长官,人群太密集,前面的士兵挡住他视线。尽管天气冷,但他出了汗,他能听到讲话声,却心不在焉,“真希望那个大坑里没有帕哲德,上帝保佑!”克里斯蒂在胸前画十字。


  人群开始骚动,聚集,逐渐变为四人并列一排的大队伍,这一万人像条红色的长蛇扭扭拐拐经过蜿蜒的路,朝能容纳五千人的大坑走去。


  他们爬上丘陵,来到这个大坑。说是大坑,不过是一条极窄极深极长的峡谷两头堵上了而已,谁都不可能爬上来。


  枪手分两排站在峡谷边上,枪口瞄准朝下,峡谷里很嘈嚷。


  “各位把盔甲武器堆在一处,前往消毒点!”国王同鲁都克站在远处喊,身后是他的禁卫军。


  骑士们相帮互助脱掉盔甲,把马匹全部砍杀,堆成座肉山,一把火全烧了。帕哲德总感觉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的头发被血液浸湿,风干后变为一片一片的。


  “中尉先生,您这风头出的太好了!竟把邪教教主给劈了,国王为什么不加赏你呢?”在第三纵队攻城的彼得记不住贝尔格莱德这名字,所以只能说邪教教主,显得有些尴尬。


  帕哲德面对这来自苏格兰穷乡僻壤的朴实小伙子,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显得他非常谦虚,此刻他和斯密纳的心情是一样的。


  斯密纳看着燃烧着的肉山,思考着,心里一凉,非常焦虑,他凑到帕哲德身边好似不经意的轻语:“血液传播。”帕哲德无可奈何点点头,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彼得没注意他俩对话,闻着焦肉味儿,他肚子饿了,正在想能不能扯一根儿马腿吃。


  国王队伍损失不多,只死了五十七人,没有人受伤,他们也排成长队,四人一排,外两竖是士兵,中间两竖是里彭镇的居民。


  队伍不怎么平静,有叫骂声和孩子的哭声,他们走进一条峡谷,看到一条缝似的天。


  “他们要怎么消毒?为什么要到这里?”彼得也感到危险,但他赤手空拳,无能为力:“他们总不能连同百姓一起……”彼得没有继续说下去,怕引起骚乱。


  “你说什么!”一位大叔警觉到,“我妻儿都在这里,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呀!我要跟他们理论去!”说着走向正在填堵的峡口。


  峡谷外站着国王的近卫军,都托着枪。


  “嘿,你们要杀了我吗!”大叔还没有说完,一颗子弹打中他的右眼,大叔跌到地上,抱着头打起滚,恐惧的人群突然涌向堵好的峡谷尽头,很多人跌倒,又绊倒其他人,孩子们在哭,大人们在喊骂,间接性又踩死不少。


  大叔的妻儿冲上去,抱住他的尸体,哭起来。“嘿,给我退后!要不然我们就开枪了!”一位禁卫军喊。


  要是放在平时,帕哲德肯定会见义勇为,但现在无所谓,反正都要死,他没有向后跑,和很多战士一样站在两边谷壁,因为刚刚给民众们让路。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出来!”彼得蹲下抱住头,心里十分内疚。“没关系的彼得,都一样。”斯密纳温柔说。


  “嘭!”大叔的妻儿趴在他身上,死了。


  “我的天!上帝啊!他们怎么比血奴还要冷酷?我不想死,我可不想死!我母亲还等着我凯旋,给我做鸡蛋派呢!”彼得抽泣起来,一会又不哭了,他不能这么没出息,他要理解国王。


  “各位!我是詹姆斯二世!请原谅我,在天堂,不要在上帝面前说我的坏话!谢谢各位!我会每晚为你们祷告的,请原谅我,对不起!”国王转头就走了,他没有向他们说明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不想对死人废话。


  忽然,仅有的一线天空被密集的身躯头颅挡住,峡谷变得阴暗,群众们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一些承受能力差的开始哭起来。


  克里斯蒂看到帕哲德,帕哲德仰头看着天,因为反光的缘故,他看不见克里斯蒂。


  帕哲德唱起歌,是斯卡布罗集市,很多士兵也跟着唱: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请让她为我做一件细麻布衬衣,上面不用缝口,也不用针线,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克里斯蒂瞄准他的头,含着泪扣下扳机。


  他掏出帕哲德给他的东西,是一个金的小鱼吊坠,他紧紧的攥在手里,贴在胸前。


  “我会带向她问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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