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归途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夏威夷基地里炸开了锅。对于这个埋藏于地下的GSDS主机群落，不论是小马还是人类都表示难以置信。虽然双方都有非常多的问题想要交流，但两位公主还是决定先和赛琳娜丝女王，莫尔兰夫将军，以及过来集合的茜黛尔女王一起着手于摸清完整的战况局势。

    “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停下这场战争，有幻形灵打算趁乱控制我们双方的高层，”赛琳娜丝对赛勒丝蒂娅说道，“而目前只有小马的帝国方舟上面可以下达停战命令……这里我们无法和方舟取得联系；具体原因我们在地球上也并不清楚。”

    “但是我们清楚——我和茜黛尔女王刚刚从方舟上逃出来……”莫尔兰夫急忙说道，“泰塔因冈方舟已经被幻形灵控制……小马国境内现在危机四伏；幻形灵的渗透部队正在想方设法地替换掉我们几个，以此全面掌控马国……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回去——贸然登陆方舟只是在自投罗网。”

    赛琳娜丝震惊了一下——她之前虽然猜测马国多半是遭到了幻形灵的渗透，但未曾想到自己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国家会这么快就落入幻形灵的控制之下。“肯定有哪里是我们可以挽回的……”她不禁开口道，“我……我不相信所有的小马会如此轻易地被——”

    “本宫觉得——如果没有谐律元素的保护，普通小马们的心智会在幻形灵面前变得脆弱不堪。那样的情况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露娜公主发话了，“说到这里……你们的计划中有关于暮光闪闪她们几个的安排吗？我是说……如果，她们还在的话。”

    “她们几个都还活着……”赛琳娜丝的语音低沉了下去，“但是，她们变了——二位公主殿下，不知道你们还能否想起来刚才那个机械小马……”

    “在地下的时候我看见的那个？”赛勒丝蒂娅公主问道，“它是谁？”

    “那是云宝黛西……”赛琳娜丝不想煽情，坦白地说道，“她就是黛西，那六个小马中的一个……”

    “云宝黛西？”两位公主不约而同地说道，“可她看上去和黛西一点也不像……”

    “人类世界改变了她们。”赛琳娜丝说道，“我……本来指望她们能叫停这场战争——但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整个小马国都已经变了。”

    

    “……小马国在漫长的历史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危机，但是这一次就连暮光她们都——”塞勒斯蒂娅公主沉默了下来，“我……也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现在相当于是无法落实任何计划？”露娜公主问道。

    赛琳娜丝沉思了起来，大家都在望着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地思索着——或者，她其实是在纠结什么。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赛琳娜丝终于开口了，“但二位公主恐怕不会喜欢……”

    “是什么？”塞勒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异口同声地问道。

    

    “和人类一起合作。”赛琳娜丝犹豫了许久，还是对她们说了出来。

    

    博斯这边的营地中，那一批从塌方中撤离出来的小马来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和许多人想得不一样，这群小马貌似并不能用于摸头和合影——因为他们不喜欢人类。在营地里，这些小马各顾各地扎堆在一起，根本不去理会周围人好奇的眼光。看上去只有暮光她们几个以及斯派克和艾娜可以接近他们。

    对于暮光的到来，这些小马倒还是十分地热情——毕竟谐律守护者的传说一直在小马国流传着，几乎没有小马不知道暮光闪闪和她几个朋友的名字；甚至就连星光熠熠搞的共产主义事迹这些小马也都有所耳闻。

    但是，暮光她们几个最初并不是特别乐意接纳这些新的小马——尤其是他们身上千篇一律的军装，让星光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她对村子的军事化管理。这一切都令暮光想起了人类军队的模样，让她无法接纳这些样貌熟悉的身影。就连艾娜也因为他的人类父亲而被这些小马排斥在外，不与其搭话。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有小马对暮光闪闪说道，“我们要学会击败敌人，而不是一再地求和；谐律的力量除了用于保护自己的便不应该有其它的用途。”就如之前星光跟暮光所说的，新时代的小马国使用的是“械魔”法术，通过蝴蝶效应来扰乱能量场，以此达到爆发出惊人破坏力的效果；而在曾经，古老的谐律魔法则是靠法师自己输出这样强大的能量，从未破坏过自然形成的能量场。

    不过，暮光最终还是被说服了——她看着星光熠熠，又看了看周围的这些废墟……毕竟，弱肉强食的时代已经取缔了她们所熟悉的一切。她和她的朋友们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星光，从今晚起就拜托你教教我械魔法术。”暮光坐了下来，对她说道，“环境所迫……我们不得不像黛西那样改变自我从而保护自己。”

    

    二位公主听完了赛琳娜丝在博斯的经历，表示有些半信半疑。

    “小马们从不可能像那样……与人类‘相亲相爱’。”塞勒斯蒂娅公主十分厌恶地说出了最后那个词，“绝不可能。”

    局面陷入尴尬，赛琳娜丝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她不太明白，为何这两位公主反而比那些人类更难说服。

    ——也许，这就是仇恨的力量。

    “不过，本宫对一个细节有些好奇。”露娜公主忽然开口了，“之前来到地面上的时候本宫发现……莫凌和他的队友们一共是四个人？但本宫记得梦境里面是和五个人建立连接的……难道本宫记错了？”

    “那个人牺牲了。”赛琳娜丝说道，“就和为了救我而牺牲的库克鲁伯爵一样……他是为了黛西而牺牲的。”

    “说来听听？”塞勒斯蒂娅公主狐疑地问道。

    “二位公主不妨去问问他们四个人类，也许他们的感受比我更深切。”赛琳娜丝说道，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感人肺腑地阐述也是无法说服这两个公主的。

    

    一些小马从周围的基地废墟里回来了，他们说基地北侧发现了好东西——一处未完全毁坏的军械库。大家可以去那里武装自己。队伍里的小马们顿时喜出望外——在洞穴里憋屈了那么久的他们总算可以让自己变得‘体面’些了。

    “什么？我们……也可以用上武器了？”暮光对这一消息感到十分惊讶，心中似乎还有一丝激动。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朋友们脸上也露出了似曾相识的欣喜之情。自从上一次她们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不知已经有多少个十年过去了。

    见到小马们搬来了一箱箱的东西，周围的人类不禁好奇地围了过来——不过当他们发现拿出来的东西是一件件蹄形光子炮时，所有人便都慌忙离开了现场。这些小马动作娴熟地穿上连体服，随后组装上装甲和能源结晶……大家给武器上膛的时候说说笑笑，紧绷的气氛此时才缓和了下来；仿佛这就是大家每日忙中偷闲的轻松时光。暮光的朋友们也在其他小马的帮助下穿上了各种的机械外骨骼——她们现在对这些看上去跟黛西身上的植入物大同小异的机械设备没有了任何的反感；反而，她们却像是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似乎……她们发现了比“友谊”更为可靠的东西。

    

    奥维娅和队友们坐在一起，在不远处看着这些小马武装自己。她亲眼看着小蝶穿上天马的那套动力飞行服……现在，她也可以像云宝黛西那样轻松地突破音障了。罗恩斯想起来当时萍琪派过机场安检的时候假装成一个试验阶段的机器人，随后把保安吓惨了的经历……现在，她身上的护甲和武器模块足以让身经百战的军人颤栗。莫凌看见了正在与星光熠熠一同学习新式“械魔”的暮光和珍奇……感觉那番景象也许就和当年暮光在魔法学校就读的时候一样。苹果嘉儿身上组装的那些东西在珍妮特的眼中同样看得一清二楚……她此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那个身影从来不是苹果嘉儿一样。

    此时，两位公主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莫凌最先起身，因为两个公主离他最近。随后，他的队友们也纷纷起身，不敢怠慢。

    “莫凌……”赛勒丝蒂娅公主首先开口，“你——”

    “到！”莫凌啪地一个立正，赛勒丝蒂娅不禁怔了一下。

    “你……你们几个当中，是不是原来有个叫道威尔的人？”赛勒丝蒂娅直白地问道。“就是一个有点胖的德国人，本宫记得他。”露娜公主也向前走一步，补充道。

    “是的殿下，他曾经是个工程专员，我们的队友之一。”珍妮特回答道，“但他后来牺牲了。”

    “他是怎么牺牲的？”塞勒斯蒂娅直奔主题，“听说他的死和云宝黛西有联系？”

    几个专员沉默了。

    

    “是黛西杀的他。”一旁，阿刘站起身走了过来，“当时黛西被ISNA的科学家控制了大脑，身不由己地想要杀掉在场的所有人。”

    “你们没有反击她？”赛勒丝蒂娅问道。

    “因为我们知道她本意并不是这样。”莫凌一直抿着的嘴巴张开了，“当时她也很痛苦，那不是她的错。”

    这一事实令两位公主始料不及。

    “黛西……杀了道威尔？”露娜公主惊叹地自语道，“可是……本宫记得他在梦境中……为黛西许下过那么美好的祝愿——本宫一直以为结局也就会是那样了，但，但——他怎么可以死在黛西的手中？他曾经是那么地爱她！”

    赛勒丝蒂娅摇了摇头：“也许那都是假的——”“不……”露娜转过身来说道，“梦境是不会骗人的……而莫凌他更不会骗人！”

    “之前，道威尔为黛西的遭遇而感到万分悲痛。”罗恩斯站出来说道，“我们不清楚他曾经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黛西所创造的蓝天带给了他一种希望。”

    

    “如果事情真是你们说的那样，那么你们几个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谐律守护者了。”塞勒斯蒂娅公主开玩笑似的说道。

    

    “那么……你们去问问暮光她们吧。”莫凌坐了下来，“也许您的学生能更让您信服。”

    “莫凌说的没错。”露娜公主走到莫凌身边，转身看着赛勒丝蒂娅。

    “我一直以为你身上的蓝色纤毛是黛西挥动翅膀的时候粘在你身上的……”罗恩斯见两位翼角兽走远后，拍了拍莫凌的肩膀，“但现在，在看见了那个叫做露娜的翼角兽后我总觉得她偏袒你是有原因的——”

    “别想太多……”莫凌把他的手推了下去。

    

    二位公主以惊奇的态度在那一队的小马中找到了暮光和她的朋友们。队伍里的小马纷纷趴下向二位公主致敬——尽管她们的视线一直在扫视着这些小马身上穿戴的盔甲和悬浮武器；这些东西似乎有些令她们感到不安。

    “塞勒斯蒂娅公主殿下！？”暮光和她的朋友们在意识到周围的动静后，纷纷震惊地转过了身子，“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露娜公主！”

    “是的……我亲爱的学生，”赛勒丝蒂娅看着暮光，有些感动地说道，“我……我很高兴再与你们相见——”

    暮光她们望着露娜和赛勒丝蒂娅许久，却似乎不晓得该说什么；气氛顿时陷入了一丝尴尬的境地。“呃……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殿下。”暮光并没有像曾经那样去与塞勒斯蒂娅公主拥抱，只是礼节性地为她鞠了一下躬，“我真的……很欣慰能再次与您和露娜公主殿下相见。”

    “噢……这……”赛勒丝蒂娅对暮光这陌生的反应感到有些不适，皱起了眉头，“暮光……你，和你的朋友们……都还好吗？”

    “我——”暮光抿起了嘴唇，看向了一旁的苹果嘉儿——她正在询问自己背上的离子束光枪的保险在哪里。

    二位公主也顿时发现了全身武装到牙齿的她们几个，一直保持着压抑的沉默。

    “我想……”暮光转过头来，看着塞勒斯蒂娅公主，“殿下——”

    “我亲爱的学生……暮光闪闪——”赛勒丝蒂娅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还记得我当年是如何教导你怎样处理冲突与误解的吗？”

    

    “公主殿下——”暮光的眼神似乎也有些黯淡，“……残酷的现实教会了我更多的东西。”

    这一段话说得赛勒丝蒂娅公主透骨酸心。

    “但是同样地……”暮光临走前补充道，“殿下，我几乎可以肯定……您现在也一定忘记了当年您教导我的那些东西——说说您是以一种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些人类的吧……难道，这不也是现实教您去做的吗？”

    暮光离开了，只留下两位公主在原地沉思不语。赛勒丝蒂娅想起来了她之前对那几个人类的态度，又反思起了当年自己掌管小马国时那些不可撼动的原则……现在，这些原则大家都忘了。

    不过，除了赛琳娜丝女王——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真是那样……

    那么，暮光她们早已不是谐律守护者了。

    

    那几个人类才是。

    

    不久前ISNA星耀基地中央指挥部，理查德满头细汗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看到他的这番模样，一旁的助手不禁上前询问他的指示。

    “什么都不用……给我召齐所有ISNA高层主管，叫上十个保镖……我有一场紧急会议，代号是第五号方案。”理查德脚下急促地走进会议室，他的助手一路小跑地去了紧急通讯室；他要的十个保镖也迅速前去了指挥所最大的会议室门前集合，手中的步枪全部上弹。

    很快，INSA的各个高管便在二十分钟内集合在了这间会议室内——他们在座的所有人几乎掌控着全人类的性命。

    “我便不多说什么了……”理查德缓缓地站起身，把他的帽子轻轻地摘了下来，“你们都知道第五号方案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理查德郑重地扫视了一遍他们的所有人。

    

    突然，他拿起腰间藏着的一把手枪，迅速瞄准在场的两个人——砰！砰！

    还没等尸体倒地，所有的会议人员全部起立——只有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没有站起来；这些站起来的人纷纷掏出武器，把那几个剩下的人全部一通击毙在地。

    紧接着，门外的保安也端起枪，在ISNA中央指挥部的楼道里大杀特杀起来——整个指挥中心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呼喊声；唯独，没有警铃的动静。

    理查德望着地上那些尸体，随后看了看指挥室里这些同样带着武器的高层主管们……他们都知道彼此是谁。

    “第五号方案……看来你们是真正的知情人士。”理查德说着，他的身体逐渐被一阵绿光所包围——同样地，在座的那些人也同样地由一圈绿色光芒所笼罩。

    很快，光芒消失了——这间会议室里便没有一个人了，全是一群黑色的幻形灵。

    

    此时此刻，同样地，在泰塔因冈方舟上，云中城再次发生了爆炸事件——这次更为严重，有两个巨大的圆环被炸得支离破碎，均坠落到地面；成千上万的死伤马数在当天的新闻头条不断地刷新着。

    然而，皇室政治成员却极力掩护此次事件，并撤掉了几家报道此次事件内幕的新闻机构。

    “我们不应该去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务，”一位皇室成员在“马国认定”的新闻组织前发报道，“此时，我们伟大的领袖已在前线已经下达了第五号方案的实行命令——我想广大的爱国良民们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他所说的那样，街道上的动乱倒是更为严重了——中心城的暴乱甚至升级到了各个街区的武装冲突。只有加入那些“爱国者”的行列，才能避免被杀。尽管看上去这些爱国者确实在日益壮大，但平日那些被杀死的尸体却只增不减——有些小马总觉得这些爱国者成员看起来似乎和那些尸体有些眼熟——当然，他们只是想想，平日的生活大家都是尽可能地躲着这些小马成员，不然动不动就是个杀全家。

    再后来，中心城的皇宫也发生了爆炸——据说有几位议员死了，但新闻却并没有怎么关注这件事情。

    

    回到地球，亚洲聚城上空的那艘马国星舰此时也忽然停止了进攻，下面被打得落花流水的ISNA部队对此很是摸不着头脑——这些人类士兵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那个“第五号方案”的缘故。那艘马国星舰径直点燃了后然推进器，向外大气层飞去。

    而前线上小马的进攻也骤然停了下来，他们的常规部队在人类的眼皮底下纷纷撤离，都飞向了太空；唯独谐律军团留在了原地，但也都没有任何动静。ISNA的部队一面纳闷小马们搞的奇怪名堂，一面又迟迟未接到主动发起进攻的命令。

    

    事实上——前线的战场后方，审判者号核动力航母上，同样的事情也降临在了格森将军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冲一旁的三位船员问道，“我们的船员怎么可能会毫无征兆地叛变？”

    “长官，这是我们无法预测和控制的事情。”一位船员仓促地说道，“他们要求我们马上投降，并让出舰桥……否则，他们就要在轮机室装炸弹。”

    “哼……投降一向不是我的作风。”格森将军嘴巴一撇，“我早就知道ISNA内部肯定有问题……果不其然——”

    突然，一位船员猛地掏出手枪，朝格森将军的后背上猛地就是一枪。

    砰地一声，他顿时倒在了地上。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两位船员则对此有不同的反应——一个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格森将军；另一个则万分惊恐地看着那个手握手枪的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加入我们。”这两个船员冷冷地对他逼近道，“不然你的下场会比他更惨……”那人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似乎是在犹豫不决——那把手枪几乎已经抵到了他的额头上。

    不过……这些幻形灵的预测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准确。

    地上的格森将军突然“死而复生”，就地爬了起来——那两个船员顿时大吃一惊；但令他们更始料不及的是，格森将军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带握手的全自动冲锋手枪，哒哒哒地几下就把两人送倒在了血泊中，随即化为了黑色的幻形灵。

    “妈的……”格森将军手中握着的微冲还在冒烟，看了一眼那个活着的船员，“幸好老子早有准备。”

    “您……您居然没事？”那个船员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上下地打量着格森将军的身上。

    “废话！”格森将军收起手枪，解开衣服给那人看，“老子一直都穿着防弹衣！”

    

    视线回到夏威夷基地这里，塞勒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再一次来到了赛琳娜丝几马的身边。

    “我们明白了……”赛勒丝蒂娅低头说道，“您说的没错。”

    赛琳娜丝起身望着两位公主，对她们点了点头，“二位公主心中必是有苦难言……我们都理解。”

    露娜公主和赛勒丝蒂娅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最终还是决定——”

    不料，远处海面的一阵巨响打断了她们。几位翼角兽闻讯纷纷向远处的天边看去，基地里的人们和小马们也同样不约而同地向一侧望去——

    

    一座座巨大的海水核聚变电站点火升空，渐渐地飞离了海平面，向云层飞去——它们在云端投下的阴影哪怕是在如此远的距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是什么？”塞勒斯蒂娅公主有些担忧地问向赛琳娜丝，“……与小马们有关吗？”

    “……我想和幻形灵有关。”赛琳娜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升空的电站，语气沉重地说道，“这些是为小马军队提供能源的基站，它们必须要一直吸纳海水才能维持军队的运作……而它们现在离开了——”

    赛琳娜丝思索了一下，“这只能说明……他们采集到了相当足够的能源，以至于他们不再需要这些基站了。”

    “所以那意味着什么？”大家都不禁问道，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那意味着……”赛琳娜丝的语气有些慌张，“他们将有足够的能量去超负荷驱动谐律军团……甚至是激活谐律叠镜，毁灭整个星系。”

    二位公主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们还是知道谐律叠镜与毁灭星系意味着什么。

    “赛琳娜丝女王，”赛勒丝蒂娅平息了一下自己的语气，继续对赛琳娜丝说道，“我想现在有必要这样讲……我们同意与人类一起抵御幻形灵。”

    “殿下您……真的这样打算？”赛琳娜丝看了看塞勒斯蒂娅公主，又看了看露娜公主……但她也明白她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但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赛勒丝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俯身跪在了她的身前——（与人类屈膝下跪的意义不同，小马们的这一行为是对上级表示尊重，而不是对自我的一种屈服）

    “赛琳娜丝女王殿下……”未等震惊的她开口，赛勒丝蒂娅便率先说道，“身为小马国最伟大的领袖……我为自己摒弃马国最初的谐律原则而感到羞愧。谐律古书上曾说，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心智的翼角兽，永远无法成为公主——而今天……您，在看清这一切残酷的本质后仍不忘遵循谐律最初的原则……在下对您感到无比地敬仰。”

    “塞勒斯蒂娅公主，您不必这样——”赛琳娜丝也俯身来到她的身边，“我们都有犯错的时候……”

    “但是，只有当下不犯错的小马才能成为当下的领袖。”赛勒丝蒂娅公主对她微笑了一下，“我当年牢记谐律原则，因此我是当年的公主殿下……而现在，赛琳娜丝女王殿下——你的时期早已到来，请引领我们。”

    

    前线的战场上，人类的军队好不容易趁此机会回到掩蔽壕中大吃大喝，却不料被一阵怪异的动静给打搅了。

    大地忽然震动了起来——人们怕这又是什么小马们的“黑魔法”，慌忙跑到地面上——然而，当他们看见眼前的景象后，手中的刀叉碗筷全部都掉到了地上……

    战场另一端的六个谐律方舟，忽然开始向彼此的中心集合——

    它们中的三个方舟开始下降自己的悬浮高度，几乎从正常飞行高度下降到了只距离地面有一千多米的低空；而另外的三个方舟则高速拔升自己的高度，直冲云霄之间——那些云层像是瀑布一样挂在这些方舟的巨大外壳上，滚滚地倾泻而下；同时，这六个方舟开始旋转自己——处于高处的三个方舟几乎旋转了个底朝天，而低处的三个方舟则也旋转至面冲向与自己相对的方舟……

    没多久，六个方舟便在高空组成了一个六角星型的阵列——一个直径几乎有上万米的法阵圆环出现在了这几个方舟的背后，其亮度宛如曜日。

    坐在INSA中央指挥部的那几个幻形灵看着詹森发来的战场实况，纷纷为之敬礼；

    泰塔因冈帝国方舟的中心城内，那原本是马国皇室成员处身的地方，现在由一群幻形灵趾高气昂地假扮着他们的宿主……战况新闻也在无下限地夸赞着那个谐律方舟们的六角星型组合体——谐律母舰，宣扬着小马国的不败之念。

    

    组合体最顶端的那个谐律方舟之中，莰蒂丝女王看着水池之上显示出来的母舰图像，暗自沉思着。

    “我的妻子，这样做真的不会有好结果。”艾穆斯元师对着中心的水池释放完魔法后，忧心忡忡地对莰蒂丝说道，“我想无序倒计时并不会迎合我们现在的选择……”

    “不管怎样……”莰蒂丝似乎并没有把丈夫的话放在心里，“我已经下达了第五号方案，蓝结晶叠镜的充能必须马上开始。”

    “啥？”艾穆斯似乎没听明白，“什么方案？当时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谐律叠镜吗？”

    莰蒂丝看了一眼他：“而你……我所谓的丈夫，也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召唤出一道绿色的闪电，将艾穆斯劈入身后的水池中——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交错在艾穆斯的身边，将池中的水迸溅得如同滔天巨浪……艾穆斯元师的叫喊声则就淹没在了逐渐化为幽幽绿光的池水中。

    顿时，整个指挥台的光色似乎都变为了绿色——那几个坐在控制席上的辅助元师抽搐了几下，他们独角上的颜色也从自己原有的光芒变成的绿色的烟雾。

    同样地，战场上所有的谐律元师纷纷痉挛了一下，随即身上的金色亮光开始融化为绿色……他们中一些没有痉挛的个体则现身成了幻形灵；在谐律母舰的强大法阵照耀下，就连那些已经死去的独角兽元师纷纷被注入了强大的能量——由母舰的意志控制下，它们像丧尸一样站了起来。

    

    “好戏，这才刚刚开始……”莰蒂丝女王缓缓地说道，她独角上的魔法光亮逐渐变成了绿色，“今天，我不仅将为我屈辱的过去复仇……今天，也将会是幻形灵帝国的崛起之日！”

    随即，莰蒂丝张开翅膀——上面的羽翼开始生出昆虫翅膀的脉络；淡白色的皮肤在一道光幕的作用下也渐渐变成了黑色……如果艾穆斯元师此时还活着的话，他或许会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自己所谓的“妻子”，其实早已被幻形灵的首领——邪茧女王，所替换了……

X 归途 : 第一百四十章

    前线的ISNA士兵们看着远方那个由六座谐律方舟合体而成的巨大母舰，纷纷后撤到了T-21步行机甲的纳米屏障后面。好几个侦察小组都回报称那个母舰正在快速穿越战场，而且地面有许多未知移动物体。

    燃眉之急下，所有指挥官仍然在苦苦等待着上级的进攻命令——他们检查了所有的通讯设备，均可正常工作……但无论他们怎么发送呼救，总部和那个审判者航母都无回应。

    

    事实上，格森将军在审判者号上可以清晰地听见无线电里的呼救声——但他根本无暇顾及前线的作战计划。

    “舰体次层B区的安保人员立即架设自动步哨枪，严守轮机室！”格森将军看着舰体分布图上显示的船员信息，对临时新建的通讯波段喊道，“距离舰桥最近的两队保安人员与我汇合，其余保安尽全力保护舰体重要区域——”

    说罢，航母舰体的左侧发生了一起猛烈的爆炸——是后勤处，有无数的食物和补给被炸飞了出去。

    “该死！”他一锤桌子，继续按下通讯器，“封锁D18区所有走廊和舰桥A通道，启用室内武装防御系统——所有人快离开那里！”

    随即，他的助手帮他按下了系统上的舱门封锁程序——舰船中心部位的D18区所有走廊全部封死——根据监控的分析，几乎有一百多个叛变成员——也就是幻形灵，被困在了那里（事实上他们只知道这些生物是“外星马”，“幻形灵”这个词他们对此并不清楚）；紧接着，想要去杀他的几个幻形灵也被封锁在了直通舰桥的A通道内……这些紧紧封闭的大门顶部有一个很小的窗口；窗口内还有一条细细的轨道从外面延伸进来——这便是室内防御系统的游走炮塔轨道，各大ISNA的建筑内部都安装有这种先进的主动防御机制，可以在GSDS的云端控制下歼灭入侵者。

    “长官，救援保安队已经抵达舰桥门口——”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格森一直等待的保安队伍。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他对身边的助手嘱咐道，转身打开了舰桥大门——他举起手枪，瞄准了外面的那一列人，“别动！都把武器放下！”

    保安们不知所措地举起枪，一道蓝色的扫描线顿时从舰桥内射出来，扫在他们的身上。

    “生命体征正常。”舰桥内的詹森系统说道，随即，格森将军便放下了手中的枪：“快进来！”

    几个保安迅速跑进大门——此时，一串子弹从外面打在舰桥的大门上，差一点击中格森将军的右手——他赶忙锁紧舰桥大门，立即叫助手调取室内防御系统的游走炮塔，迅速对门口的叛变船员进行火力压制。

    “长官……我们不明白……这些人的叛变完全没有道理……”几个保安气喘如牛地说道，不安地看着大门——外面尽是枪声和游走炮塔的开火声。

    “快在这里放上一排的自动步哨枪！对，就是这里——”格森将军来不及回答他们，挥着手指在地面上，“动作快点！”

    几个保安只得听令，纷纷摘下腰间挂着的“塑料腰包”——这些配有手提环的白色圆饼上亮起了一排的指示灯，被主人一把扔到地上，滚了一段距离——随即，这些圆饼原地架设起支架，展开塑料外壳——一排坐地激光枪炮塔就这么架设了起来。

    “长官——”

    “先别废话，快来这里！”格森将军此时已经来到舰桥的另一头，打开了指挥所的应急武器箱，“穿好这些护甲，拿上这些枪，我们绝对不能……”正说着，舰体又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震动。

    “……长官，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叛变——”

    “好好好……你自己看下就懂了！”格森将军抓住那人的肩膀，将他身子转了过去，指着地上那两具黑色的烧焦尸体，“你们都看看！”

    大家手中给步枪上弹的手停下了，这是他们头一回见到这种奇怪的生物。

    “这些是外星马的渗透单位！”格森将军指着地面说道，“明白吗？它们变成我们的模样，鬼知道已经在我们内部潜伏了多久！”

    “那……那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友军呢？”一个保安有些慌张地看了一下周围的人。

    “舰桥的生命检测系统扫描一下就能找出来，”格森自己也拿上步枪，对他们说道，“但目前来说，除了坚守轮机室的那群小子之外……其它的人见谁就给我杀谁——”

    同时，舰桥的大门被高爆弹给炸开了——整个航母再次剧烈颤动了一下。

    “给我杀——”格森将军看着门口飘进来的浓烟，大喊道——

    安装在地面的那一排步哨枪纷纷对着浓烟开火，一串接一串的幻形灵惨叫声在枪声间此起彼伏……

    格森将军端着自动步枪，和保安们一同紧按着扳机，在枪口不灭的火舌下逐步靠近大门；不时地有几枚激光弹打中他们，但都被他们身上的护盾发生器给挡下了；大家像是一排收割机队伍一样，门口的幻形灵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

    “情况危急！灭火系统开启……电力故障，激活应急照明。”舰载的詹森系统开启了灭火装置，楼道的浓烟这才逐渐消散开来。

    “拿好武器箱，立刻去轮机室与剩下的人汇合！”格森动作熟练地给步枪换上弹夹，跨过地面上湿漉漉的幻形灵尸体，大步跑向走廊；他们的头顶此时掠过了一队的游走炮塔……

    

    相比之下，胡泽鑫那里的情况就没有这么潇洒了。

    艾丽莎护士也从未见过如此蛮横的政府警卫队，带领幸存的医护人员和人类难民们跑下了山。

    “孩子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人群里，不少的人正在为亲人的逝去而感到悲痛万分——胡泽鑫则显得有些迟钝，他的脑中仿佛还未接受母亲牺牲的现实。

    “胡先生……我为您母亲的不幸感到十分哀痛，但是……”艾丽莎护士刚刚安顿完了一个失去父亲的小孩，走过来对胡泽鑫说道，“那些小马还会追上来的，我们必须继续上路。”

    “我们还能往哪里逃……”胡泽鑫眼神迷离地问道。

    “去地球。”艾丽莎对他说道，坚定地看着他。

    胡泽鑫的双眼忽然有了神，回头看了她一眼。“记不记得你们到这里的第一天？”艾丽莎继续说道，“嗯？”

    “那里……有个机场？”胡泽鑫站起了身，“有好多好多运输机……”

    “就是那里！”艾丽莎对他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去通知其他医生护士们，带领大家立即上路。

    虽说医生和护士们都非常清楚这里的地形，而且这里的树林也不像热带雨林那样茂密……但由于队伍里有不少受伤的人类，整体移动速度很是缓慢。

    突然，一阵飞行器的呼啸声从身后传来，吓得大家赶紧寻找掩体。

    一个长相怪异的小型飞行器贴着树林呼啸而过，在大家的头顶上停了下来；它身体尾端有像燕子那样的剪刀状尾翼，机腹下的多种推进器证明了它是种高性能的无人机。

    “憋住气，它在探测我们的呼吸！”艾丽莎对大家悄声说道，身后躲着之前那个小孩。

    胡泽鑫连忙屏住自己的呼吸，艰难地从树叶的缝隙之间看向空中的那个金色飞行器——它还在四周徘徊着，明显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它头部的传感器不时地发出明亮的白光。

    突然，有人咳嗽了一下——那个飞行器顿时俯瞰了下来——它机身两侧排出了两个漂浮着的发光设备，有许多根电线连接在上面……

    “快跑！”艾丽莎顿时喊道，抱起她身后的那个人类小孩就向前冲去——

    同时，无人机向地面的树丛中射出了一道道的光子束——劈裂的树枝飞溅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

    

    地球上，格森将军刚刚用匕首砍死一个叛军，却发现这人迟迟未现出原形。

    “这是什么情况？”旁边警戒完的一个保安走过来问道，“好像……他不是个外星马？”

    “嗐，那么这就是个投靠敌军的走狗。”格森将军朝那具尸体上吐了一口唾沫，“真可惜。”

    几人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幻形灵的尸体，继续跟着格森将军走向轮机室。

    “话说将军……”另一个保安环顾着四周，跟到了格森将军身边，“我怎么觉得……这些外星马身上都拿着相当一般的武器装备啊？他们难道不知道武器库里有机械外骨骼吗？”

    “他们当然知道啊，那一排锁柜是相当的显眼。”格森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那他们为啥不去拿来穿呢？”保安更是糊涂了，“看这些地上，全是手枪弹的弹壳……他们怕不是连手雷都没几个。”

    “前天我把全船武器锁柜的密码都改了，他们能打得开就怪了。”格森将军一脸嫌弃地说道，“待会儿咱汇合后就去穿专员外骨骼，把这些恶心的外星蠢货在十分钟内清理干净……然后接着再去忙前线的破事。”

    几个保安听得出神，只觉得眼前这个将军真是一个套路接一个套路。事实上，格森将军的直觉在军队里几乎无人不知，尤其是针对阴谋而言……那些企图暗算他的竞争者无一例外都体会过被他将计就计的惨痛代价。

    一路上，幻形灵几乎是在到处躲着他们这群人——格森大概估计它们是跑去了武器柜，在那里撬锁呢。不过，ISNA的专员武器柜怕是神仙都撬不开的，它们这样子只能是在徒劳。

    很快，格森将军便和轮机室的那些保安队伍汇合了——他们的情况有些不容乐观；既然幻形灵打不开专员武器柜，自然他们也打不开。除了一些几下就被打烂的自动步哨枪之外，他们剩的基本就只有手枪和冲锋枪了。

    一见到格森将军带领支援赶来了，他们可谓是喜极而涕，“长官，您可算——”

    “快把医疗箱给他们，把伤员都照顾好；”格森将军挥了挥手，“剩下有胳膊有腿儿的人给我把护甲穿上，这里有步枪给你们。”

    大家来不及对他表达感激之情，慌忙处理好自己的伤势，穿上足以和那些幻形灵抗衡的装备，迅速再度出发。

    “保守估计，剩下的船员可能还有多达几百人。”路上，有保安队对他回报道，“大多数的船员几乎都被这些外星马杀了，审判者号全船现在已经启用自主管理系统，基本干不了任何事情。”

    “自主飞行系统用不了吗？”格森将军对楼道前面的几个身影放了几枪，随后拉下激光步枪的散热阀。

    “詹森系统的主机最近有点故障，ISNA总部称是主处理器离线……总之GSDS的很多功能都下线了。”那人回答，瞄了一眼旁边的屋子。

    “连GSDS的主机都被人掏了……”格森将军自言自语道，“依我看，这ISNA怕是不能待了。”

    “啊，为什么这样说？”

    “看看这些外星马，你以为ISNA总部就能没事吗？”格森将军指了指地上的幻形灵尸体，随后又打死了一个装死的，“……还回去干啥？等着给人家送人头吗？”

    “那我们该怎么办？”

    “……想办法活下去。”格森将军说道，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路线图，“只有活下去，才是当下最大的胜利。”

    

    泰塔因冈帝国方舟上，胡泽鑫跟着艾丽莎的身影狂奔在树林之间。

    那些腿脚不便的人都被那些独角兽医生给举了起来，不顾一切地跟着队伍冲锋。那个无人机则对大家穷追不舍，仿佛它的控制者和大家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它不断地对人群中央射出光子束，炸开的泥土几乎飞得比树冠还高……

    “我们完了！”有人喊道，“我们这下是彻底完了！”

    随即，那人身后白光一闪，顿时被炸飞到了空中。胡泽鑫被吓得不敢再往两边看，只是拼命向前跑去。

    “前面有条小河！”似乎只有艾丽莎的声音在人群的叫喊中是最清晰的，“快躲到水底的岩石下面！”

    胡泽鑫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直接跟着前面的人跳入湍急的河流之中，憋气藏到岩石下面……

    然而，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岩石下面都长满了青苔；湍急的水流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似的，没多久就有好几个人被卷向了下游。这一突发状况令大家措手不及，根本无心去关注已经跟丢了的无人机……

    胡泽鑫只觉得这小马星球上的乳绿色苔藓如同鼻涕虫一样光滑，简直就是附着在岩石上的一层果冻——很快，他也被急流卷了下去，呛了好几口水……眼前顿时被一片不断旋转的万花筒覆盖，身子则时不时地撞到一些人挥舞的手脚，或是被小马的蹄子踹上一脚。

    不知在水中翻滚了多久，他早已被呛得失去了意识。

    ……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沙滩上；身上盖着一层有些发热的铝箔纸……而这热浪，则散发自一旁的火堆。胡泽鑫使劲地眨了一下眼睛，发现树叶之间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周围有一些人小声说话的声音……他挣扎着坐了起来。

    “啊，胡先生，你醒了……”是艾丽莎的熟悉声音，“喝点热水吧。”

    胡泽鑫揉着眼睛，双手接过她用魔法递来的那碗冒着热气的水。艾丽莎的鬃毛和尾巴全是湿漉漉的，此时还在往下滴水；而她身上的毛发则紧紧贴着身子，看上去像是消瘦了一圈似的……她身边还躺着一个小孩，同样盖着铝箔纸，似乎正处在熟睡中。

    胡泽鑫刚要喝碗里的热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只有一条干燥的内裤。

    “你的衣服全都湿透了，那是唯一烘干了的裤子，”艾丽莎似乎没发觉他脸上的尴尬，看着火堆说道，“不过比起那些没能挺过来的人来说……您是已经是最幸运的那一批人了。”

    “呃……我，”胡泽鑫把铝箔纸盖住了自己的胸口，“我……额，嗯——有……多少人没能挺过来？”

    “有一半的人，”艾丽莎看着他说道，“和一半的小马……都没能救上岸。”

    “天哪……我，我对此感到十分遗憾——”胡泽鑫抓耳挠腮，最终还是问道，“此外……我的衣服都是您脱的吗？”

    “嗯，怎么？”艾丽莎此时才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尴尬，看了一眼他变得通红的脸……无言以对地摇了摇头，“如果不给你脱衣服，恐怕你就见不到今晚的木星了。”

    “可是……”胡泽鑫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中的木卫二，此时总觉得自己看艾丽莎的眼神都变了样，“可毕竟你是——”

    “怎么了？因为我是个女士所以就不该去救你？”突然，艾丽莎忽然把碗里的热水往旁边一扔，大步迈到胡泽鑫面前，语气有些激动，“……我不明白您怎么会这样想。我给十多个人类男性脱下衣服是为了避免低体温症，他们多数人的体温在那时候已经低于35摄氏度——那其中包括您！如果我像您一样在那里犹豫性别问题——哪怕只是几分钟，你们所有人就可能都救不回来了……我是个护士，而且是个战地急救护士！我的职责是挽救生命，而不是在那里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蹄子摁在了他的腿上——是冰凉的，仿佛还在发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寒冷。

    “我……对不起。”胡泽鑫举着双手，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瞪着自己的艾丽莎——平日里对待病人那么耐心，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发火。

    艾丽莎收回了自己的蹄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难道你忘了你妈妈生前对你说的那一番话吗……和我母亲生前是那么地相似。”

    “你的母亲？”胡泽鑫再次坐直了身子。

    “她也是个护士……曾经是小马镇上最好的医护成员。”艾丽莎的语气平静了下来，“后来，她在中年的时候成为了战地医生……我想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接着，她抹了一下眼角，“——当时，也是和今晚很像……死了很多小马——生命永远渴望活着，任何生命都有权利活着……”

    “你的妈妈她……也是被人类带走了吗？”胡泽鑫感觉自己一定是猜错了，否则艾丽莎她怎么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人类难民？

    “嗯……”然而，她点了点头，“但那不是你们这些人的错，胡先生……那是那些人类的错；在我眼中，人类小马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在战场的后方，我们何必又再相互为难？”

    

    在这之前，格森将军终于穿着专员的机械外骨骼肃清了审判者号上的所有幻形灵，现在和十几个保安一起坐在舰桥里控制着前线的局势。

    没想到，他还是来完了一步——谐律军团开挂般地爆发了，人类第一道防线已被攻破：漫游人机甲部队损失惨重，T-21机甲几乎全军覆没；战壕和支援火炮也都被摧毁了；现在大部队都在向后方撤离。

    通讯控制的那个船员刚刚把船上发生的这一切都公布到了前线，同时将所有无人单位的控制权改到了审判者航母之下，这样ISNA总部那里就几乎不能控制前线了。

    “真是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格森将军咬牙说道，“喂，助手——核武部门能联系上吗？”

    “抱歉将军，他们那里无回应。”

    “GSDS的近大气层集束打击呢？”

    “转接站也没有响应……”

    “真是活见鬼……”格森将军抓住了脑袋，几乎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是可行的。

    在虚拟沙盘上，那个巨大的六角谐律母舰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己方防线；地面上是散沙一样多的谐律军团独角兽……它们像是某种被控制住了意识的僵尸似的，行为与之前相比失去了一种协调感……但不管怎样，它们现在几乎打不死；而魔法的杀伤力似乎也被莫名其妙地提高了——加上空中还有谐律战机打前锋，己方军队几乎毫无还手之地。

    那些谐律战机的护盾颜色也变成了绿色，其力场能量密度与之前相比完全上升了一个档次。ISNA所有的防空部队与空对空武器几乎都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同样地，那些独角兽都必须用强力的铀芯穿甲弹击中头部才能使其失去战斗力——前提是，在谐律母舰射出“起死回生之光”之前将其用高爆弹炸成碎片。

    “全军撤退！”格森将军知道硬拼不会有任何好处，立即下令道，“全军向后方行进，同时自由反击……”

    

    与此同时，夏威夷上的人们和小马们在几位公主的强大魔法协助之下快速地跨过了太平洋，现在已抵达亚洲内陆——他们的行军速度快到几乎是飞在地表之上似的。

    “如赛琳娜丝所说的那样，我们现在需要快速赶回我们出发时的大坝。”一个博斯指挥官对车里的士兵们说道，“有新来的那两位强大翼角兽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平息这场战争。”

    “可……我们为啥又要回去啊？”一些人不禁哀叹道，“好不容易跑到了夏威夷，现在又要再跑回去？”“我们的车怕不是都要跑散架了……”“就是就是……”

    “大家安静，是这样的……”长官对大家压了压手掌，“我们的敌人是幻形灵，很不幸的是，它们现在已经控制了小马们的大部分军队——尤其是一种叫作‘谐律军团’的致命军队……”

    此时，一阵闻风丧胆的惊叹声从拥挤的车厢间传开了。“嗯？你们怎么了？”他以为是自己气氛烘托得有些过了，但从大家注视的方向来看……他们似乎不是在为自己的气氛而感到恐惧——

    窗外，一个庞然大物正搅动着天边的云层与地面的沙尘，缓缓向内陆的方向逼近着。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这个东西像是个隐藏在迷雾中的山脉似的，或者说更像是一团拔地而起的烟雾，连接着地面的沙尘暴与空中的阴暗云海。

    “就是那个了……”另一个车厢里，赛琳娜丝看着在座的大家，包括二位公主和莫凌他们几个人类，“想必那就是由六艘谐律方舟合体而成的母舰……军队中没有给它起名字，因为我们的计划内根本没有提及过它。”

    “所以说……”莫凌坐在露娜的旁边，看着窗外的那个巨大阴影，有些恐惧地问道，“是幻形灵启动了它？”

    “他们的最终目的很可能是用这谐律方舟的最终形态去激活谐律叠镜……”赛琳娜丝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那个模糊的黑影，“那面连接着平行宇宙的镜子被重重力场封锁着，恐怕需要相当于半个太阳的能量才能将其激活。”

    “谐律叠镜？”罗恩斯咽了一下口水，现在觉得只要是和小马有关的某种未知事物就一定与末日有关。

    “那面镜子实际上是个被魔法封印的爱因斯坦桥，”莫尔兰夫对大家解释道，“连接着宇宙中最低的维度，拥有构成宇宙最基本的能量……这样的一个接口一旦暴露于三维空间，所有这里的高维能量便会瞬间涌入那里的低维空间，释放出来的多余能量则会扩大这一接口，进而吞噬整个太阳系……直至与宇宙的红移速度平等。”

    顿时，整个车厢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死寂和压抑所充斥。所有人都仿佛是大难临头一般，呆若木鸡地看着窗外那个黑影——那个将会毁灭整个太阳系的黑影。

    “先……不说那面镜子，他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能量的？”珍妮特冷静了一下自己，率先发言，“如果光靠海水的话，把地球榨干了恐怕也聚变不出这么多的能源。”

    赛琳娜丝耸了耸肩，表明她也不清楚，“如果我们能用他们的办法搞来能量的话，我们现在也不需要因为能源的问题回到出发地了。”

    “等等，能源问题？我们这是……油不够了吗？”罗恩斯一听到这里，恍然从呆滞的状态中醒悟了过来，“在夏威夷的时候我们就这样决定了？当时怎么没人叫醒我——”

    莫凌无可奈何地捅了一下他，“诶，还知道加入队伍的那一批拿着外星武器的小马吗？”

    “还记得，怎么？”

    “人家的枪全是吃结晶能的。”

    “所以……”

    “我们发现煤可以被古老的谐律魔法转换出结晶能。”珍妮特凑过来解释道，“而我们身边的这两位公主正好精通古老的谐律魔法。”

    “所以我们回去是为了烧煤给小马们的武器充能？？”罗恩斯大为诧异。

    “我们水坝那里有大量的煤，不够的话还可以找其他村落援助。”身后一个博斯指挥官说道，“但是现在是冬季，煤是大家最珍贵的资源……”

    “咳咳……”赛琳娜丝清了清嗓子，“不管煤是否充足，也不管小马们的武器是否足够强大……最主要的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大家顿时转过身来，都竖起了耳朵。

    “以所有可行的方法去阻止幻形灵激活谐律叠镜——同时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看看能否寻求ISNA军队的协助。”

    

    此时，可能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一样东西了——那个，在这场战争背后起着标志性作用的倒计时……

    无序倒计时……默默地，像流水一样，在泰塔因冈帝国方舟空无一马的舰桥中，缓缓地流逝。

    现在上面所剩的数字，仅仅只剩下了三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