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之人与受诅咒者》——第三章

译者:半自动谐星
校对:UMP9

种族存亡
战争议会
遥远的敌人
大北极战略所 二月十三日
大北极战略所的深坑中正闪烁着全息仪的微光。虚拟的世界图景悬浮在冰冷的轨道上,每一颗都是泰拉的复制翻版,承受着各不相同的灾难更迭。大片的文本永无休止地滚动着,未经训练的人员所无法辨认的数字如同发光的条带般包围着这些文字。除了被数千条转瞬即逝的数据所覆盖的地图外,其显示出来的图景十分抽象,不断落下的炸弹并没有相应的视频回馈或图像转摄,或许这类直观信息的缺失有助于维持战略所的镇静。数百人在数目众多的廊道上忙碌着,其安静程度足以使大轰炸的轰鸣再次浮现——堡垒的厚重墙体使得大轰炸的回响显得模糊不清,听觉过滤设备则使其更加温和。即便是在如此深处,堡垒中的空气依然充斥着虚空盾持续激活所导致的静电,金属物体互相靠近就会产生跳动的火花,硬质物体的边缘则飘浮着冷冽的等离子弧火。
来自数十个组织的官员如今合为一个机构,天衣无缝地运行着,每个人都负责着战略全景的一个细小方面。尽管今天的秩序依然稳定平静,但大部分成员从深坑中激荡的数据洪流里获得的信息已经足以拼凑出一副壮阔的场景。人类的未来已经命悬一线。他们都深知这一点。
绝对的专注是对抗恐惧的一剂良药——尽管所有人都对帝皇的禁卫官保有信心,但皇宫高墙之内的凡人无不担惊受怕。身处战略所中的众人经常会从多恩的金色存在中获得慰藉,当多恩在大厅中轴的巨型高台上扫视各处显示屏时,大厅中的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但此时此刻,他并不在这里。
图里亚·阿蒙德正是此处的众人之一。她曾是一名行星系内交通管控员,被抽调至此以支援作战指挥。尽管全面战争的迫切需求使得战斗人员与非战斗人员之间的界限已然消失,她依然认为自己属于平民的范畴。以太界监控是她的专职,而她也擅长于这门冷僻的专业。她监视着虚空,寻觅着现实世界中那些足以使船只出入亚空间的裂口。曾几何时,一座专用轨道站承载着她的工作站,高悬于这个世界的天宇之上。然而这座轨道站已经不复存在——原先的内部设备被全部移除,为多恩大人的武器阵列腾出空间——基本可以确定它已经陨落于敌人的手中。图里亚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她的级别足够高,并且被抽调到了帝国指挥部门的中枢机构,而运气欠佳的同僚们只能转而去操作那些替代了原先设备的枪炮。他们很可能会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被震至耳聋,因燃料的燃烧而窒息,甚至还要遭到士兵的攻击——而这些士兵原本是被造出来保护他们的。他们想必会迷惑于这个银河居然会如此地对待他们。
图里亚的新世界不过是战略全局的一个细小方面。太阳系中的虚空监控已经完全失效,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泰拉上配置的那些感应设备。鉴于信息来源是如此的有限,她的设备实际上和战略所中的其他人一样,处于近乎失明的状态。她尽可能地用手头仅有的资源监视着天宇之后的世界,防备着敌人的再次入侵,以此来尽到自己的职责。
在她的左边,一条整齐的新月形光带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其中的含义只有她的族类能够理解。在它的边上,全息仪投影出来的数据如激流般不断流动着,如一条银色瀑布,指示着交叉检查与光带图谱纠正。她的面前有七个屏幕,全部是凝胶屏或激活式玻璃屏,舞动的正弦波和代表着抽象现实的旋转光点充斥其中。而在她的右侧,则是一台高大的机柜,其正面敞开着,里面安放着一台形似太阳系星动仪的复杂设备,其上安装的球体正沿路轨旋转着,这些路轨所代表的轨道在物质世界中却无迹可寻。她穿戴的面罩正在将越来越多的数据投影到她的视网膜中,使得信息流变得更加充实、详尽。每一台设备都在发出自己的声音,柔和而重复地阐释着自身的功能,或是电子传输或机械驱动,诸如以太观测仪中黄铜齿轮的轻柔碰撞,又或是全息流像仪如脉动一般的嘶嘶白噪声。这些声音以催眠般的魔力拂去了图里亚的忧虑,强化了她的专注。所有声音汇聚在一起所形成的交响乐使人进入了冥想般的状态,于是图里亚对睡眠的急切需要也显得不再那么急迫。
战帅舰队的规模着实吓到了图里亚,而舰队重回实体宇宙所制造的亚空间裂缝的规模则更为甚之。作为信仰世俗帝国真理的孩子,她在刚刚投身这个行业时也认为所谓的亚空间不过是穿越时间与空间的一条通道;实际上,这也是她所受教育的所有内容。尽管帝国的统治者仍在竭尽全力地推行这一观点,流言却依然随着战事的延续而愈传愈广——亚空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能量空间,它是一片致命的海洋,戕害人类的恶灵正在其中四处游荡。而图里亚所接触的一切足以让她相信,这些流言千真万确。
蜂拥而出的数据爬满了她面前的显像屏,从中找不到任何头绪。亚空间裂缝是如此巨大,泰拉上受限的以太固定探测点所能收到的一切信号中都有它的痕迹。图里亚看着它们,哪怕只是中立数据都让她愈发地感到如临大敌。她怀疑自己能否从沉浸式面罩中那些犬牙交错的能量图表中找到任何信息。她对着过往教育中不存在的神灵祈祷,希望那些充满了尖叫与模糊低语的杂乱静电信号能快点消失,这样她的世界就能回归正常,回归到由可充分理解的鉴别信号所构成、由输入与输出的数字策划所搭建的坚实感知状态。
但她还没有幼稚到相信自己的祈愿能够实现。
图里亚稍稍分散了一下注意力,不时抬头看看多恩是否归来,她甚至斗胆提高了眼前显示屏的透明度,唯恐大厅的黑暗遮蔽了帝皇子嗣的身影。每次抬头换来的都是失望,她所看到只有环绕着战略所深坑、由监控屏幕组成的一组组弯曲条带,不苟言笑的监督人员,战斗群联络员,军队官员,还有半打军团战士时刻准备传达关键信息给尊敬的长官的超人们。来自老百人团的成员占了大多数,但来自其他部队的人员也为数众多。他们在战位上坐立不安,等待着某个事件的发生。
如此明显的紧张气氛,伴生的沮丧情绪笼罩了一切。
而当多恩终于出现,踏步走向他的督战席时,气氛立刻发生了变化。他的到来一反常规地未曾宣告,但图里亚还是惊觉自己正仰望着他——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抬起头来。这就是原体,他们能对人们的精神施加影响来吸引或是驱逐他人。
图里亚的工作站与多恩的讲台相距百米,却依然无法忽视禁卫官的存在——还不如说,这段距离使位于图里亚上方的多恩看起来更加磅礴伟岸,向上放射的全息影像光线则为他身披的金甲镀上了一层蓝色与银色。他高贵的面容被来自下方的光线所照亮,显得无比坚定,而他的头发则白得令人惊异。他的刚强和冷峻与养育他的世界因维特可谓别无二致。
多恩检视着众人。当他的目光从图里亚的身上扫过时,后者感觉自我的存在被削弱了,仿佛多恩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缺陷,不是缺乏勤勉或技能不足,仅仅是因为她的本质:凡人,易于堕落又脆弱不堪。
当多恩转移目光继续巡视时,图里亚感到沮丧而又欣喜。多恩就完成了检阅,身体前倾开始向众人发表演说。
“帝国的侍者们,帝皇的忠仆们,统一大业的追随者们,”他开口道,嗓音中有某种远超凡俗的东西随之共鸣着,使得图里亚的脊背一阵颤抖,“我们终于等到了终焉时刻的来袭。战帅已经团团包围了王座世界,在这一天的最初时刻,按照古老的计算方式,在午夜过后的第一分钟,他的轰炸开始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有人都听到了炮弹爆炸的声音。出入战略所以交接换班的人们已经看到了虚空盾上闪耀的雷光。他们都感受到世界正在爆炸中颤栗;神盾被激活的亚空间科技所造成的不适在他们的大脑中蠕动。换做别人,哪怕是换做别的原体,无论他的陈词如何直白,也都会用上一点幽默来应对这种效应。然而多恩大人的性格中并没有为说笑留下多少空间。
“我们已经为这一刻制定好了对策,也尽可能地去预估了叛徒们的计划。如今尽管我们已经站在了湮灭的边缘,但不要绝望!”他提高了声音,“我们并不寻求击退荷鲁斯的大军,我们唯有坚忍。我们要让泰拉的防御成为荷鲁斯自取灭亡的悬崖。让他浪费自己的实力去追寻我们的终结吧,随后待到他筋疲力尽、耗干实力、流尽鲜血之时,复仇的重击就会把他击倒,并从群星之间彻底抹除他的背叛!”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深坑,“你们之中并非所有人都能活着见到这一天,但要切记——我们这个种族已经站在了灭绝的悬崖之上。在决定我们这个物种是否存活的公式之中,你们的生命似乎无足轻重,但你们那看似微薄的努力实际上至关重要,缺一不可!我在这里号召诸位,在这帝皇最需要你们的时刻,请驱赶你们的恐慌,封印你们的畏惧,投入你们的一切向着我们必然的胜利前进!我是一名原体,由帝皇亲手铸成,所为的却是你们,只为了你们,为了人类种族中的男男女女,从原初之时便是如此!我们不是荷鲁斯所要强加的那个诸神与怪物的帝国,而是为人类提供庇护、保护我们族类免于宇宙与异界邪恶戕害的统一国度!当炸弹落下时,不要想着你自己;当敌人到来时,不要想着自身的苟活;请想一想人类的坚持,人类的存续,人类的忍耐!”他的声音高扬,振聋发聩,图里亚从未听闻过如此纯净又如此令人恐惧的嗓音。“把人类的后代们铭刻于心,把胜利之后的和平铭刻于心,紧紧地拥抱你们的目标,为帝皇尽忠职守,那么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一开始只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声话语,只有运行的机器在发出声响。然后就是一双手开始鼓掌,又一双手,更多双手,直至战略所中的所有男人、女人、超人都在呼喊鼓掌。欢呼冲散了恐惧,一瞬之间,图里亚仿佛真的看到了胜利的模样。
多恩满意地点了头,转身离开中轴高台,走出了大厅。
巴布要塞 第二月的第十三
至高防御议会碰头的地点是一处早已矗立于历史之中的厅堂。早在大远征时代、甚至于统一战争之前,就已经有了巴布要塞的相关记录,至于具体有古老则无人能确切地知晓,而它的最初名称或建造者姓名也已遗失。它为战争而建,而当帝国宫的建造师前来将它移除以构造更好的建筑时,它却拒绝就这么死去。
它的毫不退让让多恩十分欣赏,于是他接收了这座要塞,将其改建为自己的指挥中枢。这样的一处地点完美地契合了多恩的脾性。
禁卫官迈步走进一座厅堂,堂内铺设着古旧的地毯,墙壁上的挂毯记录着早已被遗忘的胜利。烟草的烟气、古代美酒的香味、还有消逝的香氛和尘土的味道浸润了这里的木头和布料。在发光球柔和的光线之下,泰拉之上除帝皇本人之外最为强力的四人正等待着多恩。
一对帝国之拳的哈斯卡战士在他们的主君身后锁上了大门,厚重的木料使得远处的轰炸声立刻低了下去,但无法被完全消除。
“兄弟们,”多恩说,“禁军统帅,马卡多大人。”
众人之间的寒暄不过是几次点头。圣吉列斯、察合台可汗还有康斯坦丁瓦尔多皆身披战甲,而马卡多则穿着他常用的那件普通绿袍,但任何人都无法放言自己的防护能胜过这位老人。他坐在厅堂中央一座为巨人而准备的巨大圆桌边上,身下高脚凳的尺寸足够将普通人提升到桌子边缘的高度。坐在这把古怪椅子上的马卡多依然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但他的憔悴与衰老也是远超以往。
“局势正在迅速恶化。”圣吉列斯说道。
“是的。”多恩严峻地回答,随着他的走近,一台小尺寸的太阳系全息仪忽闪着启动了。他加入了与会的众人,和他们一起分列于圆桌边上。
“月球的最后一点防御力量已经在两天前陷落了。我们所有的轨道堡垒和由轨道平台改造而成的天空要塞都已被占领或摧毁。荷鲁斯已经完全占领了泰拉附近的空域,我们被完全隔绝了。”
“我得假设你在堡垒被击破之前都已经妥善处理了那些枪炮。”马卡多说。
“都已处理至无法操作。在一些情况下我们能够确保敌人会更乐于破坏它们而非占领它们;在另外的一些情况下我的帝国之拳和圣吉列斯的血天使确保了没给他们留下任何能用的东西。”
“耗时太长了。在确保此事的过程中我们都损失了很多孩子。”圣吉列斯接着说道。
“它们不会朝我们开炮,这就够了。”多恩回答。
“很遗憾,你在天王星上所部署的战术无法重现,”马卡多接着说,“最初荷鲁斯中了此计,我觉得怕是有些运气成分。”
多恩摇摇头。“荷鲁斯不会中计的。如果其他的因素不起作用,那么我们还可以利用佩图拉博的傲慢。”他说道,只有在提及深恨的钢铁之主时他的陈述才会带上一点点情感。“但你是对的,我们不能依赖于同样的招数。”
“敌人也不能。”察合台可汗接过话头,“接下来我们就要靠着意志来决胜负了。不会有撤退,也不会有迂回,此时唯有磐石与钢铁。”
“你听起来似乎很渴望战斗。”圣吉列斯说。
“就算是风也会厌倦迂回。”可汗回答。
“唯有磐石与钢铁。”多恩说道。“荷鲁斯的军队……”他略作停顿,仿佛对于自己将要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信心。在他的双眼之后闪过了一丝疑虑。“从规模上而言它们庞大到几乎无法计算,所有叛变军团都已在太阳系中出现。他统御着数千支军队的叛徒士兵,数以百计的骑士家族,还有数十个泰坦军团,尽管他们在贝塔-加蒙蒙受了损失。”他对圣吉列斯陈述道,“但敌军依然远超我方。如今内太阳系的封锁线已经被扫荡一空,黑暗机械教的联合军队正从火星出发前来泰拉。我们已经被全方位地包围了。”他手指着全息图像,将焦点转移到泰拉的高空轨道。
“我们已经陷入困境。荷鲁斯完全能够毁灭我们上千次,”圣吉列斯说,“彗星撞击,小行星轰炸,甚至只是他手中武器的一次精密齐射,一打方案里的随便一种都足以使泰拉成为废墟。”
“这并不是他的企图,”多恩答道,“如果荷鲁斯希望泰拉被轰成原子碎屑,那么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实施了。泰拉并不是他的目标,泰拉只是他的战场。”他的手指指着那颗绕着光轴缓缓转动的球体,“从这场战争的开端直到现在,我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这么急迫?为什么荷鲁斯急匆匆地想要与我们对决?如果是我来进行这场战争”他说着,从语气可以推断他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考虑此事,“我会徐徐图之。荷鲁斯在他身后留下了太多完好无损的我方军队。他在伊斯塔万和考斯的先发制人让我们陷入了混乱并削弱了忠诚的军团,但在未被染指的几十万个星系中,我们依然保有数以十亿计的武装人员。而他只用了一点时间来确保自己的征服。之前我曾在他所谓的‘黑暗臣服’中观察到了一套模式:他特意挑选了一些星球进行侵略,通过以战养战补给他的进军。这不是征服战争——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帮助他朝着泰拉狂飙。有很多充分的理由可以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如果他确实想要篡夺父亲的宝座,那么最稳妥的取胜之道将是一场漫长的战争——花费时间以压制银河的东部,避开泰拉的同时穿过太阳星域以掌控西部,以此彻底孤立帝国政府的地位。当我们因他的背叛而乱成一团时,他本可以加倍努力以彻底终结基里曼——相反他只是留下了罗嘉与安格朗,任他们把计划搞得一团糟。如今他来到了这里,基里曼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即便如此,现在的他依然只需要一条命令就能取得胜利,”多恩停了下来,“可他并没有。”
“他不会的,”马卡多答道,“他必须与他的父亲对决。这就是此次进攻的目的。”
多恩点点头,“这也是我自己得出来的结论。对王座世界没有进行决定性的轰炸也证实了这一点。”多恩盯着帝国的摄政,“你指的是亚空间吗?”
“是的,”马卡多说,“荷鲁斯在物质世界之外发动了一场战争,有一些远超你们理解的因素正在发挥影响。”
“那么请说明一下这些因素吧,”多恩说,“荷鲁斯对巫术的不断运用搅乱了我的部署。我无法在如此缺乏相关知识的情况下参与这场战争。”
“我的孩子,”马卡多虚弱地回应道,“你无法理解,是因为你的父亲并没有给你理解精神世界实体的能力。我也可以费时费力地解释它们,而你却依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大部分内容。你仔细想想,如果我或者你的父亲能解释明白亚空间中潜藏的威胁,那么我们不会从一开始就跟你们说清楚吗?”
“没有给予我们说明令我十分遗憾。”多恩说。
“说明的结果将是灾难性的,相信我。”马卡多答道。
“什么都不告诉我们的结果显然更糟。”
“是吗?”马卡多柔和地回答,“很好。就拿你来说吧,多恩。你被制造出来以统领物质世界,此世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脱出你的掌握。但对亚空间深入理解的过程将会误导你。作为一名想要掌握一切的强者,你会被引诱着去学习它,而学习的过程中就包藏着堕落的可能。你对于黑暗中的危险有所防御,却没有谁能够彻底免疫。”他停顿了一下,“你们中只有一人从一开始就拥有足以抵御诸神耳语的毅力。他已经得到了指点。”
“谁?”多恩惊讶地问道,“我一直以为这是对我们保密的。”
“会是谁得到提点?”圣吉列斯问,“察合台?”
可汗摇摇头。他不像自己的兄弟那样因为没有得到提前警告而耿耿于怀:“不是我。”
“原本可以避免如此之多的伤痛!”圣吉列斯说道。
马卡多严肃地盯着圣吉列斯,他的身形变得高大,仿佛突如其来的微风中摇曳的火焰。“一时半刻都不要觉得你们的试炼会比预想的轻松分毫。我知道你已经接受过测试,圣吉列斯,但在诸神的地狱中留给红色天使的位置可不止一个。”
圣吉列斯的脸色变得煞白,使得多恩感觉略有不悦。
“马卡多,”多恩平和地说道,“你越界了。”
帝国摄政在一声清晰可闻的长叹中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我很抱歉。当下处处皆是试炼。就算是我也有着自己的极限。你们也知道,我一直把你们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只是想把话说清楚。”他看着圣吉列斯,“原谅我。”
“我知道的,”圣吉列斯答道,“没事的,叔叔。”
“帝皇提点了谁并不重要,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刻你们也最好不要知道。”马卡多接着说,“提及外界的权能就是在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光是相关的知识本身就是腐蚀和污染——这就是现在的你们所需要知道的一切,而这也已经远远超出了过去的你们所需要了解的范畴。”
“我依然认为更多的知识对我们会更有好处。比如我,如果我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那我就绝不会解散我的智库单位。”多恩说道,“我曾经为拒绝执行尼凯亚禁令而斥责鲁斯,可汗也曾经因为拒绝禁令而和我交换过意见。”
“父亲并非永远正确。”可汗平静地回答。
“直言不妨。”马卡多说。
“也许吧,”可汗接着说道,“但也许祂应该把目光放到对我们的期望之外更远的地方,也应该更加相信我们。祂是一名遥远而淡漠的父亲。”
“看看祂的慈爱得到了怎样的报答。”马卡多用金杖猛击地面,环绕着杖头鹰眼的火焰明亮地燃烧着。“命运导向了这个时刻。发生在亚空间、网道和物质界之中的战争不过是更大规模冲突的不同方面。你们的兄弟明白了这一点。”
圣吉列斯的思维并不情愿地回想起达文和西格纳斯,他在这两个地方遭遇了形态各异的纯粹混沌力量。
“我也明白。”圣吉列斯接着说道,“无论父亲是否估计错误,现实就是我们正位于自己应该到达的位置上,进行着一场不只由血肉交加的战争。”
“可我也只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战斗,”多恩说,“从异界而来的生物,灭亡众生的梦魇,我该怎么计划去面对它们?”
“你确实不能,但刀剑与枪弹的战争必须进行,正如灵魂与巫术的战火也必须燃烧。”马卡多回应道,“你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而当时机来临,我也不吝于登台出演。”作为极少数能够直视原体双眼而毫无退缩的凡人之一,马卡多接连与三位忠诚之子目光相交。“在这场冲突中,你们都有着自己的位置。”他朝圣吉列斯忧伤地微笑着,天使却看着其他方向。“这不是你们的父亲为你们所书写的剧情,但都一样地适合你们——天使,禁卫官,还有战鹰。”他看着三人的目光中仿佛带着父亲般的骄傲。“三位冠军,帝皇和我都绝对相信你们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时之间,原体们陷入了沉默。
“光靠父亲是不够的。”多恩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无法依赖于声讯链接,亚空间中的混乱则阻止了星语交流。我们现在已经被完全孤立,月球轨道之外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完全无法知晓。但我还是希望边区舰队能够继续存在几个月。我们收到的最近一条信息是来自苏-卡珊将军的报告。我们剩下的船只已经汇聚成了一支大军,其中也包括你那支猎鹰舰队的大部,察合台。”
可汗点点头。
“算是支军队,但在荷鲁斯面前什么都不是。他的虚空军力远胜我们。我们应该让山阵号留在这里,”圣吉列斯说道,言语中所提及的多恩的巨型旗舰已按照苏-卡珊的命令离开泰拉以作为边区舰队的核心,“光是它就足以极大地充实防御力量,甚至可以给荷鲁斯沉重的一击。”
“然后我们就会失去它,连带着其他所有的轨道站和战舰。”多恩答道,“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对付荷鲁斯集结在泰拉周围的庞大舰队,这就是我为什么把剩余的战舰全部送走。山阵号将带领它们,直至时机合适再行出击。”
“这不是你让它撤离的原因。”圣吉列斯直言道。
“是我下的决定,”多恩寸步不让,“这个命令有充分的根据。”
“很好,”圣吉列斯说,“但我并不确定,保留山阵号作为帝皇逃生船的战略是否真的能够成功。”
“如果泰拉陷落,那么帝皇就必须存活。”多恩回答,“我们都认为帝皇才是荷鲁斯的目标,而非泰拉。山阵号就是祂逃出生天的最佳方案。只有我的旗舰有能力带着祂在太阳系里杀进杀出,而在其他的情况下,边缘的舰队将远离交战区域,直至罗伯特接近。”多恩继续说,“苏-卡珊目前的指令是在东方舰队突破亚空间时为其清扫通路。佩图拉博和他的混账儿子们目前还未进入太阳系的内部球区,如果他的本性不改,那么他和他的军团就会为了对付基里曼而构筑外围防御。不能让他们布设任何铁环来阻碍我们的援军。苏-卡珊必将其击碎。”
“基里曼的军力如何?我们可有关于他的任何进展的信息?”可汗问道。
“没有,”多恩回答,“我们必须相信他仍在向泰拉推进,并且他的兵力并未消耗殆尽。钢铁战士已经在最快的虚空航线上塞满了触**雷。而在克服了其他的所有阻碍之后,罗伯特必须击破荷鲁斯留在贝塔-加蒙上充当后卫的部队,如此方能抵达太阳系。”
“他会做到的,”圣吉列斯十分确信地说,“荷鲁斯已经把大部分的军力都带来到了这里。罗伯特手里有着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在我与他道别的时候,他正忙着发布命令,要求奥特拉玛和极限星域必须献上所有的人力。更多的军势已经上路向他靠拢,包括我们一度认为已经遗失的伏尔甘和科拉克斯的军团部队。当他抵达之时,光是先头部队的规模就几乎足以和荷鲁斯一较高下。”
“大集结从他那里带走了不少东西,”多恩说,“他会想念那些我们损失于此的资产。”
“表达悔意可不是你的风格。”圣吉列斯说道。
“并非悔意,”多恩接着说,“而是事实。如果我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就是这场战争的情势迫使我们做出了如此众多的难以接受的选择。大集结尽管代价不菲,但实属必要。”
“我在贝塔-加蒙上也已经尽我所能,”圣吉列斯说,举手投足之间似乎略有绷紧。
“不要如此急于辩护,兄弟。我无意羞辱,”多恩道,“你已经阻滞了战帅,给他放了足够的血,这也正是我对你的期待。你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其他人呢?可有关于野狼或渡鸦的消息?”察合台问道,“鲁斯和科拉克斯还活着吗?”
提及黎曼鲁斯,太空野狼的原体,令多恩撇了撇嘴,迫使圣吉列斯立刻接上了话头。
“没有,我上一次听到黎曼的消息时正是贝塔-加蒙战役期间,”圣吉列斯说,“阿巴顿,还有阿尔法里乌斯的那群无誉之子已经在亚兰把他逼入了绝境。”
“但敌人是否捉住了他,又或者他已经逃过了天罗地网?”可汗追问道,“另外渡鸦还活着吗?”
“我们无法确定,但我不相信他们两人中有谁已经陨落。”圣吉列斯平静地说,“我想我应该知道事情是否如此。最近我的灵魂正变得越发敏感。”
“如果他们还活着,那真是个好消息!”可汗说。
“无论生死,他们都没法助力我们当前的局势,在鲁斯离开之前我就和他说过这一点,”多恩接着说,“还有雄狮也是一样。”
马卡多疲惫地长叹一声,从高脚凳上站起身,手中长杖的光芒在厅堂中舞动。
“雄狮正在做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他对叛徒家园世界的扫荡完全是幼稚的复仇行为,”多恩评价道,“他应该来这里的。”
“你并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圣吉列斯说道,“我知道不久前你已经在山阵号的甲板上对付过恶魔,但高墙与武备还是将你与群星间潜行的恐怖之物隔绝开来。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颠倒常理的黑暗魔法的一角。这场战争已经涉足了秘术的领域,与我们之前在大远征中所面对的东西完全不同。每个被暗黑天使扫荡一空的叛徒世界,都是对敌人计划的沉重打击。”
“这完全就是象征性的行为!”多恩低吼道。
“象征也有着力量。”马卡多说,“看到自己是怎样无法理解了吗,罗格?”
“那么雄狮在哪里?”多恩说,“自从他毁灭巴巴鲁斯之后就再无信息。”
“谁知道呢?如果连我们都不知道,那我们的敌人就更不知道了。”可汗说道,“圣吉列斯所言不无道理。我自己也面对过未生者,如你所知它们并不遵从我们这个世界的逻辑,可谓狂野不羁。莫塔里安的舰队尚未抵达,或许正是拜雄狮的行动所赐。如果我们运气够好的话,死亡守卫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莫塔里安会不会已经改变心意了?”圣吉列斯好奇地高声问道,“我很确信我们的一些兄弟乐于和恶魔结盟,但莫塔里安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你们都知道他是多么地憎恨亚空间。”
多恩眯起了眼睛。他立刻想到了阿尔法里乌斯。第二十原体曾经渗透进太阳系,并与多恩有过一段对话,而他的话完全可以当做是悔悟的告解。但多恩并没有听进任何一句,随后他就在冥王星轨道上击杀了阿尔法里乌斯。他从未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兄弟。
“他们全都冥顽不灵,”多恩说,“他们都已腐化,都是叛徒,全部都是。我们无法拯救他们,他们也不值得拯救。”
“我曾在普洛斯佩罗的废墟里和莫塔里安交谈过,”可汗说,“他对于帝皇有着太深的仇恨,满脑子只想着弑杀我们的父亲。他会来的。”
“那么他们都不会改变心意了,”圣吉列斯道,“那么,我们那些堕落的兄弟们,都在哪里呢?”
“我花了一晚上来研究荷鲁斯舰队的部署,”多恩回答。他们几个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眠了。原体确实不需要太多睡眠,但此时的他们都因肩负的重担而感到疲倦。全息仪的幽光加深了多恩眼下的皱纹。
“如我们所知,佩图拉博就在这里。”多恩开口道,星图随之放大并显示出整个太阳系。多恩手指着一个光点:“他最后可以确认的现身位置是天王星战场。暂时没有迹象表明他已经离开了第一球区。如果他按遵循惯常的行为模式,那么钢铁战士将会去加固极乐之门与冥界之门的防御。以他的自傲而言,他绝不会将这个任务委托他人代办,但他对我的极度仇恨最终会让他亲自前来泰拉,只为了看到我所建造的高墙倒塌,然后宣称自己比我更加优胜。”
“安格朗的旗舰则在这里,”多恩接着说,他的手指划过数十亿公里的虚空,“正靠着复仇之魂号,位于月球的远端,一半的叛乱舰队正在那里等待。我们必须假设征服者号和安格朗是一起行动的。关于帝皇之傲号的报告则互相矛盾,但报告的数量已经足以让我们确信福格瑞姆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出现。我怀疑他正与荷鲁斯在一处。阿尔法里乌斯则下落不明。”多恩在发言时无视了马卡多的目光。原体已经明白,这位老人显然已经知道了阿尔法琉斯的命运。瞒过摄政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马格努斯可能已经死亡。”他接着说道,“但内太阳系中开启的裂缝符合他的风格。”
“马格努斯并没有死。”马卡多说。
“你为何如此确定?”多恩问道。
“他的灵魂太过闪亮,无法完全隐藏起来。帝皇知道他的精华仍然存在,我也知道。”马卡多回到说,“我很确信,红魔马格努斯正与战帅一起进军。”
“这真是个坏消息。”圣吉列斯说,“我还希望要是他能活下来,或许会选择远离这场争端。”
“他承受了严重的惩罚。”马卡多说道。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科兹的去处。”可汗说,“因为你已经把他扔进了虚空,圣吉列斯。”
“我已经确认了夜幕号、以及一打其他主力舰的目击报告,”多恩接着说,“就算他不在这里,他的崽子们也来了。”
“罗嘉呢?”可汗又问道,“他的军团规模庞大,但出现在战帅舰队中的数量却表明他只有一部分军力来到了这里。”
“他是否也会缺席?”圣吉列斯问道。
“未知的事情不可假设。”多恩回答,“还没出现并不意味着他在日后也不会出现、不意味着他没在准备伏击我们的兄弟基里曼。我们自己必须做好准备,以面对罗嘉和莫塔里安的最终抵达。至于现在,则必须把他们的缺席当成是我们的运气。”
“其他的几位已经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可汗接着说,“他们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公开挑战。安格朗骑在自己战舰的外壳上,福格瑞姆羞羞答答的作风则是他的声明——如果马格努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在这里,那么我们就不可能发现他。”
“他无法完全隐藏自己的存在,”马卡多说道,“他的灵能力量依然完好无损。”
“福格瑞姆,佩图拉博,安格朗,马格努斯,当然,别忘了还有敌人中最阴险的那位,我们的好兄弟荷鲁斯。战帅荷鲁斯。”多恩咬着牙念出这个头衔,“叛逆之首。五位原体,其中一些已经被他们所服侍的东西所改变,而且看起来第六个也在路上。”
“六对三,”圣吉列斯说,“其他依然忠于王座的兄弟呢?”
“雄狮和往常一样无法联系,”多恩回答道,“罗伯特·基里曼,正在路上。科拉克斯,下落不明。任性而愚蠢的黎曼·鲁斯,下落不明。费鲁斯·马努斯,已死。还有伏尔甘,已死。我们缺少盟友。”
“那就是六对三,”圣吉列斯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两个在路上。”
“荷鲁斯一直是我们中最有魅力的那一个。”可汗讽刺道。
“忠诚者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只有你们。”马卡多说道。
直到此时都一言不发的瓦尔多目光尖锐地盯着摄政,而后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
“伏尔甘活着。”马卡多接着说道。
圣吉列斯、多恩和可汗的脸上露出的震惊表情令掌印者感到心满意足。他面露微笑,仿佛魔术师欣喜地看到自己的伎俩取得了成效。
“抱歉?”多恩说。
“你指的是什么,马卡多?”圣吉列斯接着说道,“我在马克拉格上亲眼看到了他的死亡,也看到他的儿子们亲自带走了他的尸体!”
“伏尔甘的尸体和别的尸体不一样。火蜥蜴们把他带回了夜曲星,并在那里成功地复活了他。伏尔甘……有着特别的能力,和你们类似。”马卡多说道。
“你背生双翼,还能预知未来,圣吉列斯;可汗则敢于质疑,同时又有着热忱的心灵;多恩公正诚实,对于虚空航行和建设建造都有着天赋的才智。”
“伏尔甘是名神匠。”可汗说。
“而他的另一个天赋则是独特的强韧。”马卡多接着答道。
“他并未死去吗?”圣吉列斯说着,脸上露出的既不是早年间天使一般的圣洁表情,也不是近日来持续困扰着他的悲苦情绪,而是纯粹的惊讶。
可汗放声大笑:“当真厉害!”
“那么他在哪里?”多恩追问道,“他正在前往这里吗?”
瓦尔多与马卡多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已经在这里了,”瓦尔多说道,开口并不急促。“在圣吉列斯大人回归之前,他就已经从网道中现身了。他正在守卫着这里。”
“什么?”多恩说着,脸色变得煞白。
“那就是差不多几个月前,”圣吉列斯说道,“而你现在才告诉我们?”
“什么?”多恩又一次问道。
“从那时起他就在了。他还活着。”瓦尔多回答道。
“为什么他从不现身?”可汗问道,三人之中只有他对于马卡多的秘密表示喜悦而非恼怒。
“和你一样,他也有自己的角色。”马卡多的双手握着长杖的黑铁杖柄,杖头的灵能光环闪耀舞动。他脸上的苍老似乎褪去了几分,活脱脱一位运筹帷幄的高人。“告诉我,”他向三位原体问道,“你们对于你们父亲在帝国地宫里的计划有多少认知?”
急于展示自己知道点内幕的多恩首先开了口。想要挽回一些荣誉的渴求并不只是藏在他的眼中,这让可汗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
“我们的父亲离开大远征之后就来到了这里,”多恩在叙述的时候并没有多费口舌,“祂的初衷是建立一座桥梁以连接泰拉和网道,这个由古代艾达所建立的网络体系。网道既不属于物质界也不属于非物质界,因此它也不受这两个世界的影响。在将大远征交付给荷鲁斯之后,我们的父亲就回到这里以完成祂的工作。一旦成功,帝国就不必依赖亚空间来进行交通和通信。”他稍作停顿,“当祂第一次告诉我这些、让我在祂工作期间进行保卫时,我觉得这不过是效率的提升而已,但结合我现在所知道的这些……”他看着另外两名兄弟。
“这将为我们提供防护,隔绝那些如今正攻击着我们的权能。”圣吉列斯接着说,“对此我略微知道一点。”
“我知道的就更少了,”可汗说,他们都看着多恩,后者的目光正盯着前方:
“我是帝皇的禁卫官,我必须了解所有的威胁,唯此方能保护我们的父亲。”
“很好,罗格,”马卡多赞赏道,“你听从了祂的话。不过实际而言,网道远比艾尔达利要更加古老,他们不过是在大陨落之前最后一个占据网道的种族而已。我们只差一点点就要重复这种悲惨的命运了。”
“为什么我看不到伏尔甘?”圣吉列斯问,“我应该能感知到什么,或者看到些什么。”
“你的父亲隔绝了他的存在。”
大天使继续追问:“那为什么完全不告知我们此事?”
“真的想知道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马卡多举起一只手回绝了圣吉列斯的抗议,“你是谁并不重要,信任与否也并非关键。我们的大敌有无数方法去挖掘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从一开始我们就必须对敌人保守这个项目的秘密,而最近则更是因为它所显现的威胁。”
“你指的是什么?”圣吉列斯问道,
“父亲失败了。”多恩说。
瓦尔多接过话头:“当祂接近完成时,灾难降临了。我的大人们,你们的兄弟马格努斯尽管忠诚,却太过自傲。他狂妄地使用巫术向帝皇警告荷鲁斯的叛逆。他所使用的本已禁止的巫术毁灭了桥梁周围的护卫措施,于是所有人类的敌人得以长驱直入。”
“这就是你们返回的这段时间里瓦尔多的部队一直所在的地方,我的兄弟们。”多恩对察合台和圣吉列斯说道。
瓦尔多英俊的脸上极少流露出常人的情感,但此刻的他还是显出了歉意:“帝皇亲自命令我向你们保守此事。”
“那么鲁斯是毫无理由地被派去惩戒马格努斯了,”圣吉列斯说。
“并非毫无理由,”马卡多回道,“但惩罚措施并非如此严酷。我们本决定派出狼王以将马格努斯带回泰拉,谴责他对于尼凯亚决议的违抗。但荷鲁斯篡改了指令。”
“又一个导致了灾难的秘密。”圣吉列斯说道。
“帝皇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对祂的计划进行保密,”马卡多说,“这也是我唯一同意的一点。黎曼的脾气最终占了上风,使得这场灾难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于是两支曾经忠于泰拉的军团离开了我们,一支被迫落入敌人之手,另一支则耗光了自己的军力,也正是此事激怒了鲁斯,他无法忽视荣誉的召唤,最终独自前往挑战荷鲁斯。”
“太多,太多的人为了阻挡恶魔之潮而失去了生命。但网道之战终究还是结束了,至少现在如此。”瓦尔多说道,他看着马卡多,请求继续说下去的允许。摄政却只是摇了摇头。
“让我来解释吧,康斯坦丁。”马卡多说道,在继续之前他先停顿了一会以整理思绪:“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你们的父亲已经被困在了那台由祂亲自打造、用以确保连接网道的桥梁畅通无阻的设备之上。原本只打算让这台设备作为一个临时的措施,待到机械教能够稳定通路之后就不再需要它。但他们的工作成果已经毁于一旦。如果祂现在离开王座,那么通往亚空间的大门就会打开,泰拉将会被未生者和它们的无限恶意所形成的狂潮彻底淹没。”
“我一直以为祂是忙于修补损失……实际情况比我所知的还要更加糟糕。”多恩说道。
“而且还在恶化,罗格。”马卡多接着说,“帝皇威能无比,但祂的能力依然有限。伏尔甘作为哨卫守在门前,用以预防帝皇彻底失败的后果。”
“这会发生吗?”多恩发文。
“有这个可能性。”马卡多承认道。
“伏尔甘的身边有他的子嗣吗?”圣吉列斯又问道,依然迷惑不解,“还有禁军也和他一起吗,禁军统帅?”
“伏尔甘独自守望,”瓦尔多安静地说,“我的战士在内廷待命。万夫团在网道中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单单一名原体对抗亚空间的众多邪恶,能有什么用吗?”圣吉列斯又问道。
马卡多则耸了耸肩:“还能有什么用?你说到点子上了,所以我才说我们最好能够取胜。”
可汗弯下身,近距离地盯着马卡多。“你虽然苍老,显现诸多虚弱迹象却依然狡黠无比,摄政大人。”他说道,“现在,告诉我,你还有着某些资源来拼凑出一个计划,用以指导你的特工为我们的胜利而进行一些灰色的工作,也用以确保轮组之内的众多齿轮依然按照你的计划运转。”
“我的游侠骑士已经出发了。”马卡多回答道,“他们的目标和任务在别的地方。你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你们三位都是。此时此刻,你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应该知道的一切。你们的父亲于一个更高的存在位面进行着一场战争,这个位面原本应由人类来宣称拥有,却因为大敌的存在而沸腾不已。而此世的战争重任则落到了你们的肩上。棋局已然开始,任何诡计都将不再见效。你们的职责就在此处,正如伏尔甘的职责是在地宫被突破时面对混沌的全力进击,而罗伯特的职责则是在我们全员战死之前及时赶到。你们必须坚守这些磐石的城墙,正如你们的父亲将会坚守精神的壁垒。用你们的武器、你们的子嗣、还有你们父亲赐予的诸多天赋去战斗吧——明智地使用它们,帝皇的儿子们。”马卡多目光严峻地看着所有人,“使用它们,为你们的兄弟们和父亲争取时间。”
沉重的责任仿佛实质一般压在与会众人的肩上,而在大厅的外面,荷鲁斯的炮击轰鸣却从未停止。
“谢谢你,马卡多,你让我们的目标拥有了明确的焦点。”多恩总结道,他通过战甲上的神经连接操作着全息仪,调出一张精细的皇宫及附属防御设施的地图,“现在,我们得讨论一下实际的求生方案了。”

大北极战略所 二月十三日
图里亚·阿蒙德疲惫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设备,感觉自己重复同样的动作已经有一百万次了。
一阵铃响驱散了她的睡意,那是以太观测镜顶端垂下来的三十六颗铜铃之一。她抬头望去,刚好看到更多的铜铃开始鸣响。从光带屏的后方传来急促的钟声,然后显示屏墙发出了更多急切的警报。
“长官!”她向自己的主管军官喊道。这一大群领主、将军和贵族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阶级,也都使用着各自不同的头衔模式,“长官”这个称呼算是最为安全的选项。
被钟声引起警觉的主管已经走过来了。他皱着眉头,仔细聆听着图里亚的桌上鸣响的警报。
然后他就召唤另外一人过来。“联系多恩大人,”他说着,目光却没有离开图里亚的工作站,“告诉他我已经直接确认有一支新的舰队已经抵达,其可能的身份是第十四军团,死亡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