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镇
我从未见过，非人间的欢欣和悲哀在人间一隅共存 月圆之夜，合租的朋友b伏在书案上作画，我百无聊赖地盯着他运笔，笔得太满，一滴浓墨不慎滴下来，浸透纸背，b毫不在意，招呼我说：“把窗户打开店，闷”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的同时，抬头望见了月亮，洁白无瑕的光晕纯洁地浅藏在层层云中 a同样纯洁的脸仿佛浮现现在天外 “你在想她”b把笔放下，用他一向令人恼火的目光戳破了云层与纯洁，我笃定地相信我是先感受到目光 后听到b的声音的 “你知道？”我问 “我感受得到” “我有个提议，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落月镇吧，就现在，行吗？ “我是不会再去的，那种可悲的地方” 我蓦得感到愤怒，大概是昔日b轻浮的话和无常的态度持续到如今，或许也是自身些许情绪在作祟，怀着对落月镇和a的一点点眷念，念及此，a纯洁的脸再次附现眼前，一如时有阴晴圆缺的月亮 说起落月镇，这地方简直像它名字一样，是埋在人间的月亮 天赐幸福，伟大浪漫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残垣灰土在表面层层叠叠延向远方 死寂中，我观赏着a在月下的祭礼 a脸皮红润，表情俏皮可爱，被月光照耀着的长发细细泻在腰间 身段灵巧 足尖轻点 在篝火影中月光下翩翩起舞 镇民像笨重的石块也围着狂舞 舞罢，a垂下倦怠的眼皮，脚步轻快朝我走过来，“C哥哥”“你跳得真好”我由衷得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搭话，“我倒不情愿一直跳舞，被一群老头子老婆婆围着整夜地跳 a快言快语接过话 在我身边坐下 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好 “c哥哥，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吧 .”“没有，你的小镇，看上去很幸福”我不自觉的流露出憧憬，掉一地，自己居然毫无觉察 a说：“跟你讲讲我们镇子的事吧，我们镇子世世代代崇尚月神，据说被月神选中的人代代传承，在每月的十五月圆之夜举办祭礼，月神会给镇子带来幸福，你相信天赐的幸福吗？，月神对子民的慈悲，揭开锅盖，熟食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 我还从来没去过镇子以外的地方呢，” a明亮的声音渐渐暗淡 到后面几乎小得听不到 想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我明明听到a说了讨厌，却没有觉察到这一心绪 “你为什么会讨厌它呢，为镇民祈祷天赐的幸福，既浪漫又伟大” b在一边接过话茬：“嫦娥姑娘，你的意思是说，你们镇子的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每月十五的祭礼，都像今晚一样？”，他皱着眉环顾四周，这里确实不像有过生产的痕迹 所谓的天赐幸福，究竟是？ b敏锐的洞察力在此初露端倪，他日后国画大获成功，除了本身高超的水平外，或许也跟此有关 时至今日，落魄如此的我才从片片细碎的回忆里察觉到异样 “b，你太无理了，落月镇是我待过最美的地方，你不记得那热情的镇民招待过我们数日，你忘了祭礼的酒席是在哪儿吃的，你还答应过，要带a出来的，你忘了吗？”我对b的态度怒不可遏，也在这一瞬的激动中渐渐忆起为什么要带a出来 为什么呢 ？ 月光渐渐暗淡下去，月神祭礼就要结束了 b说:“时候不早了，今晚我们大概又要在镇子里歇息一日，你去跟村民讲讲，通融通融” 我答：“恐怕不行，几天前误入这里的时候就跟他们约好了，这个月的祭礼一过，我们就离开” “你太固执了，我们一辈子恐怕只会来这里一次，你还管镇民怎么想” 我默然无声，转身朝镇民住宅走去 “嫦娥姑娘啊，我很喜欢你今晚的舞蹈” “b哥哥，真的吗？”a雀跃的声音被阵阵凉风从我身后扇过来 “我去剧院看过舞蹈，也给舞女画过画，她们都不如你美。” “b哥哥就爱说恭维话” “b哥哥为什么叫我嫦娥啊， “因为你是这儿的月亮女神” “嘘，b哥哥，忘记跟你说了，不要在我们镇子提其它传说中的女神，” a看到身边渐渐围过来一大团镇民，压低声音 朝b说道 b似乎在沉思，喃喃自语：“不与外界交流，只信奉你们自己的月神......” b的这句话，在我听来，是极莫名其妙的，也许我当时只注意到了他对a轻浮的话 “我说c，事解决了吗？我们今晚睡哪儿” b看到我从一户镇民房间里走出来，问道 他看到了我一脸颓然地矗在路边 “还没有，毕竟是早就说好了的事，”我叹了口气。“我们要尊重当地习俗，这几天我们的吃喝，可是这些善良热情的村民提供的，要不你去说，你就顾着和a调笑” b听到这话，却笑起来：“你难不成喜欢a，这么介意我和她讲话，与世隔绝，不谙世事 善良又纯洁，通透的像一片月光，这就是你梦中的另一半吗？”没等我回话，a摆摆手，你在这儿歇着，我去说，桌上还有酒菜，你看着吃。” 我看着a在黑土地上向前一步步踩，留下一列参差的，深深浅浅的脚印 a招呼我坐在她身边，我木讷地接着问她镇子里的事，之后沉默一阵，她终于把头低下去，我则深深的凝视着她的脸庞，想要把她的纯洁全部刻在心中 又侧过头看a和镇民喝酒 “为月神干杯”镇民们举杯高喊 “为月神干杯！”b红着脸比村民喊得还卖力 ...... “ b，我想回落月镇看看，”就像恳求，我的声音听起来无力至极 “你去吧”b总是这一句话 “跟我一起去，你答应带她出来的” ，你难道忘了吗？” 与世隔绝，不谙世事 善良又纯洁，通透的像一片月光，这就是你梦中的另一半吗 我在质问耳边时时鸣起这一句话 理想 幻想 悸动 爱 自卑 庸人自扰 暴虐 性 纯洁 月神 落月镇 ... “c，问清楚了吗？”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没有教育没有劳动，落月镇里镇民的生活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尽管幸福，我觉得，至少，像a那样的姑娘应该生活在外面的世界 ，她怀有对外界的憧憬” “c，你觉得他们幸福？” “这里可是有神迹的，看看他们的月神” “不事生产不事劳作，你相信天赐的幸福？” b再一次使我无言以对 我握住方向盘，疾驰在旷野上 月光低垂下来 我愈思考，月光愈亮 你听着，我从来没想过天赐的幸福，这样的人，是无耻的...也不对，谁懦弱的心底，没藏着一位一把就能抱住 纯洁无暇的姑娘呢 我在心里这样想，两年来的一些经历，其实早就让我对落月镇发生改观了 毋宁说，我的心态悄然改变 落月镇这是，也该发生改变了吧 没有继续央求b陪我一同过去，我独自驱车，再次驶往那片土地 a离我越来越近 这个样子的我去找她...... 泪水静静地淌下来 我看得到，其中有月光闪烁 落月镇，陈列一切如故 镇里静悄悄 悄无人烟 “a，你在吗？我是c哥哥，你看，我来接你出去了”我站在镇口张望，无人回应 试探变成呼唤 呼唤变成祈求 祈求变成啜泣 啜泣变成嚎哭 在整片黑土地上的镇子回荡 往前几步 曾经举办祭礼的地方，a浑身赤裸毫无防备的躺在地上 如今十六岁的完美身体与月光 无能为力 自卑 “a，你怎么了”我心底恍惚地升起邪念，却仍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轻轻抱起来 ... 整个镇子只有她一个人 但是我听得见自己低低的啜泣声 ........ 两年前月神祭礼结束后，我和b离开镇子，a送出我们好远，差一点就走出镇子了 b问我“你真的喜欢她？”我回答：“是” “你们才认识了三天” “这不重要” “我帮你去问问” “嘿，别...” b朝a轻轻招手，a报以甜美的微笑 “更喜欢b哥哥还是c哥哥呀” “b哥哥！” “那如果c哥哥喜欢你呢？” “不行啊，他看上去很笨的样子..”a嘿嘿笑着，“b哥哥，一定要带我出去啊” 高悬夜空的月亮也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