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阶梯》第11集：赫拉克利特——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原创通识课|《哲学阶梯》第11集：赫拉克利特——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哲学即哲学史——黑格尔
《哲学阶梯》第11集
之
赫拉克利特：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视频版）
，时长08:17
（文字版）
赫拉克利特：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文/曾斌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新而又新的河水不断地往前流动。”河流时时刻刻变化着，人两次踏入的河流就不是同一条河流。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说变化无处不在，没有那个在变化之中不变的东西？
于是，赫拉克利特的学生克拉底鲁进一步说：“人甚至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既然变化是绝对的，那么当人踏入河流时，这条河流已不是它自己，成为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克拉底鲁将赫拉克利特的变化观推向极致，否定事物作为它自身的同一性——“我”不是“我”自己，这给我们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Pic/Google）
那个与你朝夕相处的妻子，有一天她不再是她，你会有何感受？荒谬，这个世界太荒谬了，她不可能不是她。你在万分沮丧与懊恼中怀疑这个世界，也怀疑你自己，因为你瞬间失去一切作为它自身的那个稳定的根基。当我们与一个人打交道时，我们通常倾向于预设这个人就是他自己，即使他发生再大的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也还是他自己。因此，你大可不必紧张，那个与你朝夕相处的人还是你的妻子。
赫拉克利特正是这样认为的，虽然事物无时无刻不发生着变化，但变化之中始终有一个东西不变。这个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本身，或者说变化背后的规律、规则，也就是逻各斯（logos）。赫拉克利特说：“这个世界对于一切存在物都是一样的，它不是任何神或者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烧，在一定分寸上熄灭。”作为永恒活火的世界，虽然周而复始地燃烧并熄灭，熄灭并燃烧，但却无法摆脱它所依循的分寸－－逻各斯。变化很重要，变化之中的不变更重要，这一思想被巴门尼德继承并加以精彩地发挥：存在者存在，它不可能不存在。
克拉底鲁只看到赫拉克利特的变化，没有看到赫拉克利特的变化之中的不变，难免将变化推向无以复加的地步，得出“人甚至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的结论。这使我们熟悉的生活世界变得陌生，从家园走向异乡，它意味着这一秒与下一秒的你不是同一个你，你今天见到的父母明天不再是你的父母。尽管克拉底鲁误读了赫拉克利特，但我们不得不佩服他对赫拉克利特的误读是精彩绝伦的，而思想的传承历来如此。柏拉图笔下的那个苏格拉底是他所理解的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笔下的那个苏格拉底是他所理解的苏格拉底，但真正的苏格拉底是怎样的，我们除了凭借后人的记载以外无从知晓。
言归正传，我们回到赫拉克利特的命题上，即“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赫拉克利特推崇变化，推崇运动，认为运动比静止高贵。这个世界的本质不是和平，而是分裂、冲突、对抗、战争。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充满焦虑，充满不安，但我们欺骗自己说这个世界终归是美好的，并且从中寻找哪怕一丝维系我们得以安宁的因素。赫拉克利特让我们直面这个世界，这个悲惨的世界，这个惨淡的世界，正如他对战争的描述：“战争是万物之王，它使一些人成为神，使一些人成为人，使一些人成为奴隶，使一些人成为自由人。”人只有在分裂与对立中才能提升自己，才能成为神。这决非狂妄自大，也非孤芳自赏，而是说人本身蕴含着一种可以不断超越自身的潜力。尼采继承了这一思想，批判基督教的谦卑使原本堕落的人更加堕落，甘愿放弃人本身的潜在神性，一步步将自己降身为奴隶。遗憾的是，许多人，尤其是基督徒，只看到尼采攻击基督教，没有看到尼采对基督教病症的诊断。
（Pic/Google）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到底是什么使河流发生变化？这是另一个问题，时间问题。没错，是时间使河流发生变化。即使河流本身是静止的，人也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时间参与到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之中。那些表面静止的东西，因为有了时间的参与而不是静止的，一定是运动的。但是，正如变化本身不变，时间本身也不变。这听起来很奇怪，其实不难理解。设想一条不断流动的河流，如果我们将一样东西放在上面，我们可以根据这个东西的漂移来判断河水流逝。但是，如果河流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水也没有，我们就不会说河流在变化。在这个意义上，河流本身只是纯粹的形式，或者一个绝对的理念，它永远是不变的。当它进入这个世界时，变化随即产生。时间也是这样，当时间进入这个世界时，才有时间性的问题，也就是我们所体验到的时间流逝，以及钟表上的时间。
赫拉克利特的命题提出了时间问题，但时间是什么？奥古斯丁坦言：“时间究竟是什么？没有人问我，我倒是清楚，有人问我，我想说明，便茫然不解了。”孔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然而，这是两种追问时间问题的进路，不可同日而语。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