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里的岁月（十四）
【碳火】
于青把良姜叶子拿到厨房清洗干净，切成长条状。林予靠着门乐呵呵地看着她。
“去妈那里捡三个竹筒过来，给妈说做竹筒饭用。”于青白了她一眼，说道。
林予摇摇地去了。于青把叶子收到竹盘里，打开谷物柜舀了三勺粳米，又去冷藏柜拿了块瘦肉放在热炉中解冻。想了下，又去园子里掐了十来根葱，回来看到林予抱着一个三节长的竹筒站在厨房里。
“得锯开呀！”于青对林予说，放下葱接过林予手上的竹筒往坊间去。
“妈让你自己锯，她那里没工具。”林予跟上去说。二人来到坊间，找了把小电锯。
“给我按着！”于青把竹筒放到一个台子上。
林予双手按住竹筒，等她锯。
“手放过去点。”于青说，拿锯子小心的把竹筒锯成三节，再把最后一节的开口锯开。
“好多沫呀。”林予用手捻了些地上堆积的粉沫，放在手掌上看。
于青没理她，拿着竹筒去厨房清洗去了。
林予把竹子的粉末放到垃圾桶里，赶紧跟上去。
于青把洗净的竹筒立在案台上，把淘好的粳米和切好的肉粒混在一起，再混上盐搅匀。把米分成三份，分别装进三个竹筒里，再往竹筒里倒上水，用良姜叶把竹筒口堵严实。
林予在旁边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着。
“好了，今天先简单煮点饭吃，明天再给做全竹宴，好不好。”于青说。
“好啊！”林予开心地说，贴上去牵着于青手。
“我们去看妈妈还要多久弄完。”于青牵着林予去工坊一层，帮着妈妈把做好的竹篾全部搬到楼上后，才回厨房把竹筒放到碳炉上烤。
“我从没见过碳！”林予看着炉子上火红的碳块说道。
“我们也只有做竹筒餐才用碳，碳烤的香点。”于青说。
林予把手伸到炉子面前烤，于青搬了两个凳子过来，让她坐着，自己也坐着伸手去烤。碳炉里的火光照在两人脸上，红彤彤的，林予不自觉地贴近于青。许多年后，二人回忆起这时温馨的场景，那炉子里的碳火成了支撑她们在茫茫星海中飘荡的最温暖的光芒。
于青妈妈拿来垫子，把垫子放在竹盘里，用夹子把外皮烤焦了的竹筒夹到垫子上。于青跑回房间拿来一把细长的匕首，抽开刀鞘，匕首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鸣声。于青用匕首在竹筒挨着竹节位置，竖着向下切了个半圆，然后从圆两边对中横切，拿掉切下的一部分，香喷喷的竹筒饭就呈现出来了。
“好锋利的刀啊，切竹子像切蛋糕一样！”林予十分惊奇地说，拿眼瞅着于青手里的匕首，细长的刀身，灰黑色的色泽，刀柄上刻着细致的星图。
“这是高密度合金材料做的，在它面前，竹材就是蛋糕，削金断玉都是轻而易举。”于青切完竹筒，把刀身仔细擦干净，收回刀鞘里面递给林予看。
“这个星图好精致啊！”林予拿着匕首翻来覆去的看。
“这是爸爸留在家里的。”于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一瞬悲伤。
林予把匕首递到于青手里，捏了捏她的手。
“你俩丫头快趁热吃吧，凉了不香了。”于青妈妈把竹筒饭分到她俩面前，又去热箱里端来中午剩下的菜。三人围在一个小方桌上，愉快的吃起来。
吃完晚饭林予执拗地要去做竹船，一连做了十几个才被于青拉着回房间了。林予一下扑倒床上，叫手膀子酸。
“谁叫你一直做竹船的！”于青把椅子挪到床边，坐着给林予一点点按捏手臂。
“你叫的，脖子也按按！”林予笑嘻嘻地说。
“我能叫得动大小姐！”于青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叫得动。”林予认认真真地说道。
“那我叫你现在给我学小狗叫！”于青按着林予肩膀，伸手去捏她的脸。
林予使劲翻过身来，生出一股蛮力，一把把于青拖到床上，伸手在她腰上一阵乱捏，于青怕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求饶。两人折腾了一阵，方才气喘吁吁的躺下。
“你是不是吃多了消化不了，瞎折腾！”于青气愤地拍了下林予的手。
林予反手抓住她手掌，侧过身子拉着她手撑在自己脑袋上，鼓着大眼睛盯着于青说：“吃多了，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
“童话故事？”于青奇怪地问。
“你真当我小孩子啊，除了童话外的所有故事！“林予扯着嗓门激动地说道。
“那就给你讲两条鱼的故事吧！“于青强行把手收回来·，平躺着身子，给林予缓缓讲述这个故事。
“古老的三文鱼族居住在乌苏里江的上游，那里物质匮乏，生存空间狭小，三文鱼族只是在夹缝空间里艰难的生存着。族群历代都会派出族人沿江而下探索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族中的勇者组成一批批先行军，顺着奔涌的江水而下，但是，这些先行者从来没有返回过。历代的先行者，都淹没在未知的茫茫远方。
终于在这一代，族中决定下达禁行令，从此不在外出探索，世代屈居于这一狭小天地。
红玉是族长的女儿，浮光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伙伴。红玉是只不安分的鱼，她不愿一生囚于这一片狭小的水域，她终于决定独自前往远方，浮光是跟着她的身影一起远去的。在沿江而下不远，他们便遇到了人类的捕杀，尖锐的鱼枪破水而下，浮光带着红玉贴水底蜿蜒绕游，惊险地逃脱了鱼枪的刺杀，但迎面而来的渔网封住了他们前行的路，急游之中，两鱼一同跳进了暗流。水底暗流阴暗冰冷，刺骨的地下水让两鱼瑟瑟发抖，只有不断的游动获取一些温度，游了许久也没有连通江水的出口，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确是浅水区，上下水之间不贯通，只能通过弹跳上去。两鱼尝试了许多次，都差着一段高度，他们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在寒冷的地下河里面，等待他们的唯有死亡。就在红玉准备放弃时，浮光让她再尝试最后一次，红玉使足劲腾身跃起，到最高点时还是差一点点，在她下坠的过程中，浮光大喊一声继续用力，红玉认为空中用力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但下意识还是听了话，她在下落中正好碰上浮光的身体，就是这次用力让她重新向上升去，她跃出了洞口，险险的落在洞边，阳光温柔的照在她身上。
在她意识到什么，刚准备叫浮光的时候。下面传了他的声音。
红玉你听我说，这样的地下暗流是一定会在前方重新汇入河道的，你生性怯寒，不适合继续游下去，你走上面，我走下面，我会在前方等你的。浮光说完便消失在幽暗的洞底。
红玉独自踏上了旅途，此后她再也没见过浮光。
终于她游到了乌苏里江的尽头，随着江水一起涌入大海里，大海无边无际的空间让她震撼无比。她在出海口不远遇到了几个老三文鱼，他们竟然是上一批探险者队伍里的鱼，她从这几个老鱼这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信息，同时也解开了历来探险队无人归还的原因。
历届探险队到达大海，都不愿意再历经万里逆流而上，用余生返程通知族人。他们选择在大海繁衍生息，把返回故乡的重任交付给后代。三文鱼要在临近暮年才会繁衍子嗣，然后等着子嗣长大便差不多到了生命的尽头。但是三文鱼的后代，没有任何一个能长大，他们在出生一年左右，全部相继死去，三文鱼的幼崽，根本不能在海水中生存。当探险队得知这个秘密时，已经晚了，年老体衰的他们，只能孤独地在海水中死亡。
红玉成了唯一一个带着秘密返程的三文鱼，她一路上历经万险，躲过重重危机，终于反回了乌苏里江上游的族群。
此后三文鱼举族迁徙到大海，每年夏末秋初的时候，海洋里所有成熟的三文鱼集聚在入江口，沿着它们出海的路线一路逆流而上，洄游过程中，要抵挡水流的冲击，要飞跃阶梯障碍，还要躲避各种天敌的捕食，竭尽全力到达故乡的三文鱼已经寥寥无几，它们在故乡求偶繁衍，然后双双死去。
幼鱼出生后一边成长，又一边向着大海而去，重复上演着这一隆重而悲壮的生命之歌。”
“讲完了。”于青长吁一口气。
“不错的故事。”林予抱着于青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于青。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