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之月】对不起，我爱他 第二十八章
Pha从外面走进来，坐在了Ming和Yo对面的那张桌子旁。深色衬衫，露膝短裤，身材更显颀长挺拔，一举手一投足每个动作都像是被刻意训练过。随便拿一架摄影机过来，摆在任一角度，只要他在镜头里，便是一张最引人瞩目的平面广告。
Yo正看得入神，一瓶水突然出现在眼前，挡在了他和Pha之间。
与昨天他跟Forth聊天时，Pha借Kit之手送给他的那瓶水一模一样。
“今天这么热，小心中暑。”
Yo愣愣地接过水，“谢谢Forth学长。”
“今天也没有什么，就是拍摄自我介绍的视频和宣传照片。好好准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Forth拍着Yo的肩膀，又说道：“Ming，我们工院从不认输，明白吗？要专心，不止是比赛，生活上也一样。”
“知道了四哥。”
回过头来，Yo才发现Pha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Yo的拍摄结束后，一个人跑到了海滩的长椅上，对着大海拍了几张照片。
“要我帮你拍吗？”Pha坐在了Yo的身边。
“不用了，就是难得过来一次，留个纪念。”
Pha点点头，“武汉没有海。你又晕车，在中国的时候也很少去别的地方玩吧？”
“嗯，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中国。”
说起中国，竟然用了“回”这个字。Pha看向Yo，“其实，我一直想问……”
Pha踌躇着开口，“那年你为什么要去中国？而且还走得那么突然，说都不说一声。”
脚下的沙滩柔软如棉，踩上去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海面细波如鳞，远处水天同色，大海与天空不知在何处交汇成一条直线，纷乱世界终于有了尽头。
那里，会不会就是佛经所说的无忧净土？
Yo极目远眺，轻声说道：“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篮球赛那天，我听到了你们在教室里说话。你说……”Yo深吸一口气，“你说，希望我消失……”
那天的事，Pha也牢记在心。Yo一提起Pha便立刻明白过来，“Yo，我说的不是你。”
Yo转过头看他，“可是我明明听到……”
“真的不是你。”
这确实是一个误会。
但Pha的心里完全没有那种误会即将消除的轻松和喜悦，反而更添沉重。
看Yo还不相信的样子，Pha低下头，吐出真相：“我说的不是你，是你妈妈。”
“Beam，他可是那女人的儿子。”
“那又怎样？就因为你讨厌他妈，所以也讨厌他？”
“没错。我真希望她永远消失。”
这三年里，Yo经常会在各种场景下回想起这几句话。可是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原来Pha说的“消失”不是指他，而是指他妈妈。
“那你现在，还讨厌我妈吗？”Yo忐忑地问道。
“不讨厌。”
“真的？”Yo转忧为喜，但又有些怀疑，“你说实话，不要骗我。”
“Yo……”
“还是讨厌对不对？”Yo急切地追问，一定要寻求到准确的答案。这种宛如初生小蛮牛的固执和倔强，能够撞碎Pha所有的虚伪。
“现在不是讨厌。”Pha说得极慢，仿佛一把钝钝的刀，“是恨。”
之前的欣喜转瞬间又化作泪水蓄满了眼眶，Yo的声音都在颤抖，“所以，你也恨我？”
“Yo，我……”Pha顿了顿，“Yo，我不恨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可是我越喜欢你我就越无法原谅你妈妈。她是一个第三者，是她毁了我爸我妈的婚姻，是她……”
“我妈才不是第三者。”Yo猛地站起身，眼里的泪水随着他的激烈动作滚落出来砸在沙滩上。“谁也不能在我面前诋毁我妈！就算是你也不行。我妈她……”
Yo咬了咬牙，“她不是！总之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我妈！”说完就转身跑开。Pha话语里的“喜欢”，就这样淹没在关于“第三者”的争论中。
Pha没有去追他。
烈日炎炎，长椅旁几片小小的水渍很快消失无踪。当最后一丝水分也被蒸发殆尽，沙滩恢复如旧的时候，Pha一拳狠狠打在了坚硬的长椅上。
酒店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学姐正在组织一年生上车。Pha这才想起回程的事。急忙跑回去，却发现Yo和他的行李都已不在房间。
Pha又追出了酒店大门，没有看到其他人，只有Beam和Kit正站在车边等他。
Beam说道：“你的东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走吧。”
“你们看到Yo了吗？”
“他坐Forth的车先走了。”Kit说道，“从外面回来就拉着箱子要走，刚好被Forth看到。”
痛感突然爆发，如瘟疫般在体内肆虐。Pha将受伤的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打开车门，“我们也走吧。”
车上，Pha始终盯着窗外，Kit回头看了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和Yo怎么了？又欺负他了？”
“没有。”
“那他怎么很难过的样子？”
Pha收回视线，左手捂住右手，不让伤口暴露在人前。转念又想起了昨晚握过的带着奶香的那只小手。心海几番起伏，最后压下所有情绪，故作平静地对Kit说道：“随便哄哄就好了。”
Beam看着后视镜，“Pha，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做的这些事，带Yo看流浪猫，不许一年生私自开车，去Yo的房间住……你是不是故意的？要拆散他和Ming？”Beam接连发问：“你现在要重新追回他吗？还是只把他当做弟弟？那天在排练室你说要报仇，是认真的吗？”
这些问题，不仅仅是为了Pha而问。
也为了，其他人。
在Pha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听过Beam用如此正式的语气说话。这个口吻，莫名跟早上的Forth重合。
沉默良久，Pha才应了一声，“嗯。”
右手似乎已经肿了起来，但被左手挡着，Pha看不到，也不想看，自欺欺人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伤口可以掩盖，痛觉要怎么掩盖？
唯一有效的麻醉剂，现在在他人身边。
Pha继续说道：“我的确是故意的。他妈妈毁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我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所以，如果Ming和Yo真的出了问题，甚至分手，你会乐见其成的对吧？”
Pha再次将头转向窗外，Beam也没有追问，Kit在副驾驶上装睡。车内好像被插入了两块玻璃，分隔出三个互不相通的空间。
过了一会儿，Pha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单手掏出了钱包，翻出最里层的黄色纸片。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又把纸片放回夹层，还不忘将手伸进去，检查是否服帖平整。
同一条路的另外一辆车上，Yo的手机传来消息提醒。一直在关注他的Ming和Forth都看到，Yo先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机，然后嘴角缓缓翘了起来，连眼周的微红似乎都变成了喜庆的颜色。
接着又是几声消息提醒。
“刚才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
“一会儿请你吃饭吧，给你赔罪。”
“上次在酒吧，你说给我买过一份礼物，就是在球赛那天对不对？”
“我竟然到今天才想到，太笨了！”
Pha看着手机界面上的已读字眼，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左手继续极快地打字。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仔细斟酌着用词。
紧张的动作与他说的“随便哄哄”相去甚远。
“虽然礼物没有收到，但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有好好保存。”
“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Yo发了一个打人的表情过去。
Ming见Yo终于笑逐颜开，也就放下心来，转过头不再去看他。
到了学校，几人在车里就看到Pha等在路边。明明比他们晚出发，却比他们更早到，想也知道这一路上赶得有多急。
车停下之后，Yo提着箱子就往远处走，Pha急急忙忙跑过去。
“还在生气吗？”
Yo挣脱开Pha的手，似乎还在气恼，“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纸条的事？”
“不知道要怎么开口。”Pha打量着Yo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礼物到底是什么啊？”
Yo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虽然很遗憾，但Pha也知道现在不是执着礼物的时机，提过Yo的箱子，“刚才说了请你吃饭赔罪，走吧。”
麻醉剂在身边，自然感觉不到痛。Pha习惯性地用了右手去提，Yo叫道：“你的手怎么了？”
Pha低头看了一眼，“没事，磕到了。你想吃什么？”
“还吃什么吃！”Yo抢回自己的箱子，态度十分强硬地拉着Pha前往医务室。
本就俊朗如天神般的容颜粲然一笑，竟能与太阳争辉。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光芒太盛，刺得人眼睛发酸。
Forth回头对Ming说道：“你不过去看看吗？”
“没必要。”
“看来我没有误会。”
Ming慢悠悠把自己的行李拿下来，“误会什么？”
“今天早上，当着Yo的面我没有跟你明说。”Forth意有所指，“Ming，你不要以为那些暗处的小动作没人能看到。”
Ming挺直身体，目光不闪不避，泰然自若地迎接Forth的审视。
“四哥，这句话太对了，简直就是真理。”
“什么是真理？”Ming嘴角噙着笑，自问自答，“所谓真理，就是适用于所有条件，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