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多:帝国之初》——第二章
译者:瘟妹
译者:黑军克星斯派尔
校对:维斯提安的兰斯洛

将一座城建在这里是荒唐可笑的。
这里空气稀薄珍贵,但这也是处理器马力全开地喀拉作响,摄取如此海拔大气的努力成果了。稳定这里的气候已经用了数年时间,但也依旧需要不懈的努力来艰辛维持眼下成果。如果处理器发生故障,或者山根深处的核能发电站出现问题,这个地方会立即被打回历史长流中它原本的样子 ——一个处于世界之巅,仅余坚固白雪和裸露岩石的寂静废墟。
少数旁观者曾推测过为什么这样一个地方会被选为新的首都。这一段时间里,极少数人会推测他的一举一动 - 接受它们已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这些行为背后定有其缘由,不然祂不会大费周章。近几十年来的耀眼成就让人们将他当成了一个战无败绩,永远正确,无所不能的人。
危险的想法。这些想法与其大业的良苦用心背道而驰,但一旦这些想法出现在人们脑海,它们就强韧得令人烦恼。
对于这些危险的想法,自有组织进行处理。他们手段高超,行事低调,文刊书册皆经由其手决定命运,与言行不当之人相谈。泰拉依旧是个暴力为主的世界,依旧处于新未来的诞生阵痛之中,也因此,某些更为极端的手段是不可或缺的。有些观察家认为现在整个星球已经统一了,为了扼制人类根深蒂固的邪恶本性,一些暂时措施是必须的。
“归顺”行动,他们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可悲的是,这些都不是真的。旧势力仍在辐射荒谷的黑暗土地中培植势力。其中一些人无法认清事实,无法接受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其他人则心知肚明,誓要让这黎明永无到来之日。
即使如此,这个理念依旧是最危险的。这个观念,这个信仰——信仰,所有旧时代残留的恶疾里最顽固的一个,它现在离灭亡的深渊仅咫尺之遥。
“我教导的是信仰的终结,”据载祂曾如此说道。“我便是信仰的终结,信仰的替代。在我之后,唯有认知,唯有从远方瞥见的唯一真理。”
禁军萨默纳斯并没有信仰,或者说它的信仰与神无关。如果他曾在幼年时对这些幻想抱有兴趣,那么这种迷信已在很久之前就从他的身体里被清理掉了。他也不曾想念旧日信仰。萨默纳斯没有悔恨。悔恨是属于芸芸众生的,属于他被委任看管的牧群。对于他与同僚而言,世界只剩下了黑白分明的对立:博学,无知;跨越,失败;忠诚,背叛。
所以当他望过皇宫 - 如他所知,这将是此地未来的名字 - 他不赞同那些奇幻的想法,比如那些未完工的穹顶和尖塔是命中注定要在此处升起,或它们的存在证明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天意,因为它们只是仅仅在那里罢了。指令已被下达。而他的用处是来捍卫这个指令,就如他的用处一直以来都是捍卫这些造物。
他对科建者们的进展还抱有些许残留的兴趣。他目睹了一块宏伟基石是如何崛起为眼前的霸权之塔;北边,越过一个正在被石泥长堤慢慢填满的深沟,他看到了帝国元老院的宏大会堂逐渐成形。它的尺寸给萨默纳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一个对于未来的大胆表态。几个世纪以来,泰拉这个世界只是平庸军阀的栖息地,倾颓瓦解的皇宫,逐渐没入尘埃的废墟。这是不同的。
“我真的看不到它的必要性,”首席财政大臣卡兰德有次不耐烦地透露道。作为负责为这个建设集资的人,他对这一切的目的的怀疑是可以原谅的。
但萨默纳斯清楚。他明白,一旦完成,这个要塞会让尘世凡俗望而生畏。一旦完成,它即为统治本身,无人胆敢冒犯其治权,除非其心智为兽性所侵蚀,视灭亡为无物。
而这仅是计划的冰山一角。他还看到了目的完全未知的建筑蓝图。有些建筑会高耸入云,如元老会的会堂一般。一些则深入地下。尽管环境恶劣,但皇宫并不是第一个建在这里的要塞。地基之下仍是地基,这就是泰拉。何时才会有个结束呢?或许就连祂也不知道。萨默纳斯不知道祂活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多年来祂看到了什么。
这是自然的。帝皇,他们是这么称呼祂的,也是有局限的。祂需要仆人。祂需要同盟,祂也需要工具。这些工具中有的是微不足道的,例如刻苦地在摩天大楼般地脚手架上雕刻石头柱顶的共济会工人。有的则是稀少而有力的,如萨默纳斯本人。有的则强大得超出想象 – 高如巨人,伟力无边,让人们像卡兰德一样——看不到他的必要性。
这些创造物中最伟大的一员现在还在皇宫之中,远离着帝皇及其摄政依旧所在的西部战争——至少报告是这么说的。他被从战场里调离了,而这不会让他心情愉快的。
所以萨默纳斯的行走速度比平日的快了一些。他的双靴,他所独有的精美艺术品,以微快的节奏在玻璃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虽然没有任何凡人的耳朵能洞察到这个细节。当他到达了他的目的地时,他的总能源消耗已平时的消耗基线高出了一个百分点。
或许他本能做得更好。不过,每一次的评估得出的结论皆是如此。
“进来。”
声音从沉重的橡木门的另一侧传来。它对萨默纳斯来说就如他自己的声音一般熟悉 - 洪亮,平静,自信而低调,澄澈如窗外不间断的雪幕般。这是指令的声音,这是秩序的声音,是掩藏在精细技巧下代表无尽暴力的声音。
他走了进去。
“统领,”萨默纳斯鞠躬。
统领。一个平庸的词,用来描述一个拥有庞大权力的职位。在最初,他们的头衔都很谦逊,只是因为学者群体的扩大才带来了荒谬的哥特式职位膨胀。但这人是这一切的见证者。他们说他在帝国建立之前就身担此位:禁军的第一人,与掌印者同龄,是征服世界的三人之一。
皇帝,法师与武士。
他站着,透过宽阔的水晶窗望向西部的山峰。他身形魁梧 - 比最高的凡人都要高得多;他的身躯是由坚硬肌肉和骨头所搭建的教堂 - 让房间里的配件都显得渺小。他穿着一件浅色的细线长袍,内衬金色。他的颈部围绕着精工线状的植入物。他如一个舞者般站着,有着禁军内的所有成员都无意识拥有的镇定。他如蛰伏的猛兽,一念之间便可驱动基因与生物法术赐予他的伟力,带来一场浩劫。但至少他现在是静止不动的。
他转身,露出他精瘦由紧绷的线条雕刻而成面容。
“我现在可以想象到了,” 统领瓦尔多说道。 “它完成时的样子。我之前还做不到。”
萨默纳斯点点头。随着开始升向寒冷空气的城墙和高塔,那宏伟蓝图渐显真容。“一个伟大的愿景,”他试探地回道。
“你这么认为?” 瓦尔多冷静地看着他。瓦尔多对很多事都是如此冷静。“将一座城建在这里是荒唐可笑的。我自己就这么告诉过祂。”
“它将会变为一个标志。”
“我们即为标志。”
所以他的统领情绪如预料般冷漠。瓦尔多不太可能真的会指责帝皇。瓦尔多,或萨默纳斯,或整个禁军,都不可能真正批评他。
我们是一个意念的延伸,萨默纳斯曾被如此告知过,当他在几十年前从最后一个试炼醒来时。我们是其附庸,是其卫星。我们是不朽伟业的边角,并非它的核心。
“祂会很快回来么?” 萨默纳斯试探着。
“不会。” 瓦尔多转身面对群山。“至少这给了技术人员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它。”
“我有报告,如果你想看的话。”
瓦尔多转身面对他,他似乎有一瞬间表情微动,似笑非笑。“刻苦的萨默纳斯,”他说道。“告诉我关于她的事。”
萨默纳斯迟疑了。有些事情是棘手的,即使对于有他这般训练的人也很难处理。“她现在已经很近了,”他说道。“与她的目标正在拉近距离。我完成了我的调查,而这个威胁是巨大的。如果你是在寻求意见——”
“我并没有。但既然你开头了,就给我吧。”
“终结她,此刻。”
瓦尔多考虑了片刻。“她有那么危险?”
“她知闻广博。”
“学识并不是罪。”
“学识本身,不是。但用它所做到的事情,可以是罪。”
瓦尔多从窗边走开。“不。还不是时候。”他深呼吸,然后略微皱眉。这里的空气是无菌的,刚从过滤器里出来的,完全不能当真实空气的替代品。“这是一个新的时代,领官。一个属于法规的时代。我不会屈服于一个武夫的冲动,你也不应该。”
“明白,统领。”
“收集证据。找到一个弱点,一个信念里的软肋。”
“明白,统领。”
“她在这?”
“是的。”
“那对于你的才能来说,这应该是微不足道的。”
萨默纳斯抬起头,考量自己是不是被嘲笑了。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事是微不足道的。“她有祂的信任。”
瓦尔多没有笑。“我不认为祂能信任,萨默纳斯。即使我们也有信任的能力——相信一个理念,遵从一个组织,但祂什么都没有。时刻记着 - 你变得越强,你周围的一切就越弱。祂不能抓住任何东西,因为祂的双掌会破坏它。想象一下。想象一下那种孤寂。”
他转身。他的情绪看起来反复无常,或者这只是疲惫的象征——即使他有无限的精力。萨默纳斯什么也没说,等着他继续。
良久之后他说:“我不希望看到她被终结。她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个标志。或许比我们是个更好的标志。”
“我会考虑到这点的。”
“但如果那一刻不可避免,那么当然了。”
“这是您的同意,统领?”
“你自有判断。”
会话结束。萨默纳斯再次鞠躬抽身离去,沿着他来时的足迹回到沉重的大门前。当他把它们关上时,瓦尔多正面对着远处的景象,双手于他身后握紧。
他看起来如同远处的山巅一般坚固,或者更坚固,仿佛他会比它们还持久,即使当它们化为碎石时他也只会站在那个空气稀薄的地方,面对着水晶窗。
但也有很多东西在一开始看起来是永恒的。统一战争的最大的教训就是 -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祂,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而祂也还未在这里,所以一切都还可以被怀疑。
所以萨默纳斯关上了门,去完成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