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爱过又忘记
余秀华
206个笔记
◆ 辑一
>> 我的身体里有暮色升起那么慢。从前一个朝代就开始的凌迟“那些隐匿了脸部的人知道早就打开的虚空”
>> “爱是我心灵的唯一残疾。”
>> 说这时候宇宙次序又一次混乱,我一边理一边哭我不再练习说话。不再跳进月光不再总想把手上的疤痕掩盖我知道,直到我死,都不是时候
>> 谁在红纱帐里枯坐了一个冬天爱情敲了一下门你一个惊喜,就粉身碎骨它跳了一下,落在窝外了红得如一句没有说完的诺言天那么蓝老天,你在种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漫不经心
>> 遇见你以后,你不停地爱别人,一个接一个我没有资格吃醋,只能一次次逃亡所以一直活着,是为等你年暮等人群散尽,等你灵魂的火焰变为灰烬
>> 我原谅你为了她们一次次伤害我因为我爱你我也有过欲望的盛年,有过身心俱裂的许多夜晚
2023/3/19 发表想法
薄如蝉翼的爱弱不禁风,沉浮于流水的誓言一去不回,不察看也罢,免得被凉薄伤透,被贪嗔痴挟持。
>> 察看薄如蝉翼的爱和沉浮于流水的誓言
>> 至于我们的相遇,我有多种比喻比如大火席卷麦田——我把所有收成抵挡给一场虚妄此刻,一对瓷鹤审视着我:这从我身体出逃的它们背道而驰
>> 一个弃我而去我仅有百分之一的疼我有耐心疼一百次直到所有的疼骄傲地站进夜晚,把月光返回半空
>> 选一个晴好的日子,去看你穿过城市的霓虹穿过街角的那场风选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去看你
>> 我大家闺秀一般等你来爱我,或者等你为我制毒我信心满满,月满西楼时临水吹箫我把信念,书签,写诗的小毫全部藏起来只留一阶月色,和可有可无的细风
>> 我漫不经心地等你来爱我随手种下大豆和芝麻我的土地在什么时候都可以生根发芽你什么时候来都风调雨顺
>> 雪下到黄昏就停了,而时辰还是白的这白时辰还将持续,如同横过来的深渊万物肃穆。它们在雪到来之前就吐出了风声
>> 色彩的汇聚里,你把白放在最前面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干净的果实我们吃下去,医治太多活着的病症
>> 你也会说到流水与白色的云只有这样才能靠近命运秋天,有太多要做的事情所以夜晚就有了不熄灭的灯盏
>> 时光,在一辆马车上燃烧。照见平原,山川,河流
>> 我相信走到你面前的人是光芒的包括我包括我的口无遮拦和小小的嫉妒心当然还有我易喜易愁的孩子气
>> 而你依然是沉默的,把一个谜交给另外的一个谜。夜色里一个人疼痛的部分与你无法相关
>> 我喜欢这黄昏,喜欢空气里喑哑的香气和若有若无的钟声,从一棵树里发出来的从一只鸟的翅膀里发出来
>> 在渡口捣衣的女人,临水自照成为积习江山无限啊,云朵在岸边飞来飞去一个人需要一口袋杨花,一口袋粮食
>> 我不在意你是否爱上一个心口住满蝴蝶和荷花的女子我只是想在月黑风高的时候,点灯让一些无依无靠的灵魂相信有人等候我承认对一切美好心生爱慕,我承认偷盗过你的枣红马
>> 像一种犯罪这尘世上的许多人被我爱过那些含满雨水的春天炙烤在一次次复燃的火焰上
>> 自被你牵手后身体里又一次升起明月但是这月光照不到我却让我疼
>> 哦,这绿莹莹的时光,这时光里横过来的深渊我绊倒这飞驰的光阴,遇见你。我竖直这腐朽的肉身,遇见你
>> 沉默就够了如果一定要一句誓言,我想说:我爱上了这伤痕累累的人世和我们被掠夺的部分
>> ——一个黎明正从我的心口往上升——曾经的无数黑夜都值得付出真心
>> 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这时候月亮多大,月光多稠
>> 风,水,天空,云朵都是可以触摸的,它们从笔尖走下来有了温度,表情,有了短暂的姓名和性别
>> 门楣低。一棵香樟树只露半截身子树冠,鸟巢,天空……往前挪一步才能看到它们的气息浓郁,被一朵云逼得紧
>> 他胖了一些,我的想念尽可以重一些,砸出地坑也无妨如果他瘦了,我的呼吸就轻一些,把打招呼的姿势改成摆摆手我和早晨,黄昏,云霞,风声打招呼,我避开了他
>> 你看,我多爱惜自己:我怕一靠近我就是灰烬你看,我多么固执:我一定要看着你在人世
>> 绕着这城转,城如佛塔我掐死内心一只狼的悲哭爱上一个人,在这残破的人世里以毒攻毒
>> 我爱你,也爱得这样咬牙切齿这深渊我不豢养藤萝你的灯盏也无法照出我的影子你得画符,念咒以永恒的虚无,压碎我
◆ 辑二
>> 海水开始升温,花朵在风里冉冉上升你离开小镇的时候就酝酿了这一场不为人知的对话
>> 我一直做着这样的事情:我吃饭,但是我永远饥饿,但是我不停地吃饭我不停地说话,却无时无刻不在孤独着我爱,却看不到爱我活着,却分分秒秒死亡着……
>> 雨,越来越大一棵梧桐树倒塌在我的身体里
>> 曲廊到此,再无去路。绿色的山体里有水的呼声
>> 无云正好。青山,青天无需修饰词
>> “我们在人间找到了把倒影捡拾起来的人”
>> 他在临窗的位置嚼口香糖,刚好经过一片荷塘在风里泛滥的荷香他闻不到,如同埋伏在身体里的死亡
>> 约好晚上去他房间聊天我久久迟疑怕敲开一江雪,再碰成遍野泥泞直到看到他在早晨的阳光里走动的样子才相信这个世界苍老得如此有理
>> 她看清楚了自己是水的样子,身体就有了潮汐雨下了许多天,花已谢尽
>> 你说:“下完这场雨后,就开始告白”多少年的空白里,你还爱这人间?爱得像个嫖客?
>> 窗外四月稠。不宜和你谈人间疾病不宜向你借一副药。怕你以魂做了药引子怕我抵挡了远方,再病,就不能起
>> 我是唯一看见星辰的人?而今天,长江依旧呜咽我如何能把这呜咽摁住?
>> 驮着一座寺庙晚钟的回声我急切地跟随从山顶泻下的光仿佛摩顶受戒又如误入歧途
>> 它们在细微的摇晃里:窗外的竹,月季,慢慢暗淡的光影
>> 他手里的酒杯在她眼里是瓷性的映在上面的春天是丝绸的,蝴蝶是一根绿色的蚕丝绕成的
>> 河流里倒映的不只是杨柳还有一个城市飞扬的尘埃
>> 世界的荒谬就这样被扳了过来
>> 是啊,人间的花草我们爱得不够必将站上坟头找我们算账而如果你还在人间,我就会指给它们一条光明的路径
>> 广州是一把红木的吉他,灯下轻轻拨弦的是你一曲过半,跟着一湾泉水出来的是你窗外的花在啪啪打开,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反正你的名字可以代替
>> 广州是十年后的酒杯,月色和泪光这些虚无之事居然又一次打动我还让我为不能做更好的自己急红了眼睛
>> 这个时候,上海的夜色是倾斜的没有一场雨扶正灯光,没有一盏灯光扶正光明
>> 我想把你磕死在黄浦江,让你重新投胎,做猫做狗不做人
>> 轻率的相聚不适合轻易流泪,
>> 董鑫说:人生的意义是爱和自由而爱,从来都是让我们失去自由我们的杯子里还有半满的人生,还需要力气把它
>> 挥霍
>> 谁让我典当了故乡,祠堂,坟墓?
>> 那些匍匐的影子,包括我的从来都捡不起一个人浩荡的哭泣最后是粉尘在这绝望的渺小和轻薄里我想多死一次多死一次啊再死一次
>> 我爱这狭小的空间里无尽的空旷我也爱这几个夜晚吐在地板上鲜花一样的血块
>> 我们心中的许多主义,许多相聚的黄昏不过是把已经模糊的爱恋清晰给自己看
>> 而你,依然在一千个隐喻里,以瓷的温润和裂痕不知不觉,就得用“时过境迁”来整理过去了而那么多来不及开始的,来不及开始就结束的
>> 当月光照在月季花上,也照在我的衣襟上
>> 当我已无所羁绊,还是只能在一首诗里打转
◆ 辑三
>> 生活一无是处,爱情一无是处婚姻无药可救,身体有药难救在一千次该死的宿命里
>> 我们举着灯盏去看一看屋后的麦地吧我们在雨水盛大的时候去看一看麦子去年的承诺和响声还在胃里,你走路的时候需要小心
>> 生存的船只摸黑靠岸我们凿开船底,饮水取暖
>> 在这之前,她会在每一次闪电里蜕下十八年的悲伤明天的黎明会是什么样子呢你听到麦浪的呼啸了吗
>> 木棉花枯萎了然而我还没有出嫁柿子树上你绑的秋千坐着青涩的童年我从一个弧度上下来像一颗柿子溅起一片红艳模糊中,看不到你的脸
>> 每一柱炊烟下都有正在沸腾的火焰它们都来自某一个女人的胸膛胸膛有火的女人
>> 街道边,我不认识的树都叫合欢它们的花谢于前一个夜晚我来不及看见,但听见了声音
>> 人间太宽一些事物看起来孤零零的所以一棵树能够散发香味,就要孤注一掷
>> 你去过的草原和沙漠,我也去过你喝过的葡萄酒和鸩毒,我也喝过你流浪的时候,我也没有一个自己的家
>> 大地宽容一个人的时候,那力量让人惧怕
>> 但是,一定有人听见我说的一定有星光窥探过我的绽开:每个人都是世界的一个春天
>> 存在,生长。病了,复原。和富裕的秋天遇见
>> 甚至,爱
>> 我说:多么好啊,这就够了我没有奢望在这个世界活得完整而它却给了我这么多意外
>> 姐姐,你说下辈子换个性别但是经过的河流和山川还要重新走一遍何妨这人世,薄了又薄
>> 还能说什么呢,包括这诗句在雨水到来之前已经苍白得摇摇欲坠
>> 噢,我们的过去春天一次次来临我们的身上嘬出浅浅的窝,埋下的种子没有等到夏天就被鸟雀翻了出来
>> 爱是一场远方独自的焚烧,是用灰烬重塑的自我是疼到毁灭之时的一声喊叫是喊叫之后永恒的沉寂
>> 我混匿于人群,哑口无言而爱,是你满头白发时,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后比天空更深的沉默
>> 适合寂寞。适合情如流水的人居住于此适合芦苇枯黄的黄昏,适合打渔而归的老人默默而过适合月光照,适合梨花落
>> 那些沙子也是温柔的,因为光阴是沉默的这个地方是她命名的,她可以给它许多名字或者叫:横店
>> 我无力揭穿这样的谜底,就竭力捂紧这样的谜面如一片叶子捂着一条河人语渐轻,鬓毛渐白
>> 你会何时死去呢?我以为生与死的距离远远小于千山万水
>> 但是我掏出这些方块字体,并不是虚拟的重生只有诗歌和我互不掩饰不会担心被谁剥夺自由和尊严——这干净的宿命
>> 我感谢这怀抱里幽蓝的火焰在风雨里保持不熄的庄严
>> 还没有结出的瓜已经预备了足够的苦涩
>> 我没有想过的告别,阳光依旧在院子里我没有想到的远方,只有这一院子的阳光而人间,不过一场盛大的孤独这孤独,有时候也驮出一朵梅花
>> 而月光醒着,月光里两个地名醒着还有两棵树:一棵松,一棵柏也醒着
>> 这是一只出走过的胃,遇见过江湖气味,也被一声哭泣载回过唐朝疼起来古色古香,有小文艺范儿而罂粟的罪证不是引诱几个神气活现的冒险家那些怀抱子弹的人走火是必然结果潮汐已经泄漏了鱼腥味,这个女人曾以为以鱼的样子交托给世界就是安全的
>> 这时候一只鸟掉下来,落在我面前的石桌上它的眼神清澈得让人对人世绝望三次它想和我交换什么我屏住呼吸我不敢让这人间悲伤被它衔到树梢,带到天上
>> 她病了以后,我从来没在她面前哭过她说我的心肠比榆木还硬我笑。几颗野草莓在这黄昏里亮得很像我在几个夜里吐出的血块我从来不相信她会这样死去因为到现在她的腰身比我粗她的乳房比我大
>> 屋顶都白了,我坐在房间里手机里的一个头像更黑了一只乌鸦跳来跳去,呜咽地飞走桌子上的钟更黑了
>> 阳光就碎在她的咳嗽声里
>> 一只虫的叫声绊住了我:一定是一只金黄而透明的虫多么神秘,在这小弧度起伏的夜色里它的叫声里也有小弧度起伏的山和水
>> 他指着天空,张口无言我抬头:满天星子!满天恍如初生的星子让我一下子瘫坐在草地上
>> 她画了一根火柴怎么也点不燃画下雪,就有风。画下山,就有庙画不出路了,就没有菩萨然而她画下他的脚,他就得不停地走
>> 风从窗前的树上掉下去,摔碎的声音和一片瓦掉下屋檐的声音是一样的和她身体里正在破碎的声音是一样的夜色拢上来
>> 我们喝酒。我们向月亮讨来足够的寂寥为这幽暗而慌乱的人世兵荒马乱的年月,我承认我是罪魁祸首我承认我始终没有勇气一颗子弹结束这白血病般的爱情
>> 如果我对黑暗也抱着深沉的爱,像一朵花附在深渊的峭壁上如果有一个家多深的黑暗也不会迷路
>> 如呼喊一朵云让它从天空落地为水这为了忘记自己是谁的多此一举被夜色掩埋得干净如同夜色掩埋我
>> 天空含着一场大雪,而时间还是一个谜远方的人还在远方他应该沿着这条路来了他应该从我的身后拍拍我肩膀——这样的场景太让人心碎
>> 爱何时披星戴月为我这狂妄附身一泣?
>> 她的胃疾更重了,她把一个名字含在嘴里以苦治疼爱,让一个狂妄的人比死亡更沉默她没有呜咽
◆ 辑四
>> 哥哥你要隔着酒色解开我的纽扣为你流淌的,我的雪,我的霞,我的桃花和血醉的是愁,是痛,是我表情的嘶哑
>> 哥哥,你要追赶上我老去在我老去前一刻抱我,吻我,要我在我破碎前一刻抽走我,鞭挞我,抵挡我哥哥,十一月六日没有下雨阳光灿烂得让人伤心
>> 捂紧胸口的雷声,把自己埋进泥土我不是麦子,不是玫瑰,不是从白菜里升起的月亮含泪交换的风俗,我要还给你我将躲进一颗葡萄,躲过九月的秋风
>> 日子过长,如何让田野安静下去收拢万里月光,和一次意外的慌张我单薄而透明的手掌不为举起酒杯填写诗行
>> 隔着三千里风沙,举起酒杯举起百米之上的月光,和一盏酡红的相思那时的你刚好走过飘忽的云影跺一跺脚,就是一地五月的英华
>> 好吧,我们在落花成冢里说一说昨天你咳嗽了一声,三千里月光摇曳除了给你我的美我一直,一直如此安静
>> 我们借一壶浊酒暖身只看五谷,不看风月
>> 让雷电从我的胸膛呼啸而过让闪电从我的左眼回到右眼
>> 是爱与恨隔河相望是美与丑并轨而行那花开为谁,那雨声为谁我一问再问计算不出我与春天的距离
>> 又一个春天的时候,看见一只小虫在里面也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进去的像一个人,我没有看清楚,他就进入我心再拔不出来
>> 春天一个接一个,它再不能发出惊叹不过就听信了一个谎言:通过一颗松油能够抵达另一个世界
>> 一场雨在身后不停下着,我弹落烟灰这自与你分别后的恶习将一直持续我应该还有足够的日子如弹落灰烬一样,慢慢弹完自己
>> 它还是那么明亮仿佛已经过去的如同没有到来
>> “没有人会相信,我对你至死不渝的爱”她喃喃自语云朵含满雨水,那么低她躬着身体在村子里割草,走动,祈祷
2023/3/21 发表想法
冬天总是来得短暂
雪花乱飞的日子一向只是停留片刻
你望望这头,再望望那头
却无话可诉……
>> 她说爱总是轻飘飘的
这是诱惑,更是深潭”
秋天太容易到来
葡萄树的叶子一夜就落了不少
她看看这片,又看看那片
无字可写
>> 他终于哭声悠扬,一段仇恨被点化成火把,照见河对岸要说这是许多言不由衷的托词,我也相信但是时间总是以时间的名义安排一段善良
>> 我把万物梦得凋零他依然在我梦里
>> 一棵野草结果是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它的身边也有许多这样的稗子在这荒芜了的地里一起分担月光的白[插图]
>> 一个想把坟墓放进天空的人允许她爱过的拿刀,刺破她的子宫
>> 你见过那只鸟吗?你见过它飞翔的姿势吗?直到深夜还在不停跳跃:每一根枝条都不是它信任的
>> 夜晚,它也会落到地上,身体里的籽儿会变成子弹
>> 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被丢弃了的爱懒于哭泣而一碎了之
>> 它把自己分离,用过去撞击现在;用现在融合未来它想把自己区分开来:离开这样的时辰
>> 只有我知道它是徒劳的:那样的吸引胜过了爱而爱,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物就已让我血肉模糊
>> 玫瑰落了还会开呢,她说:多天真的植物啊恰恰风吹进了她的身体,微弱的呜咽从腰部开始多年来,她如一只空杯,杯口向北
>> “如果一个人足够丰盈,她就会切断一切男女贪欢”
>> 星光不停地倾泻,覆盖了它,也裹住了我
>> 木桌。两把小木椅。黄得透亮的光阴香气若隐若现,被对面的空椅子收留
>> 它的心也是沉重的,总是无法企及远一点的霞光只有一团小小的火苗
>> 穿过黄昏,就抵达一个村庄了它记得村口破败的祠堂,荒草丛生的祭台和纵火犯扔在石缝里的半截蜡烛认祖归宗是最要命的一件事情
>> 一定要一个吉时。比深井更辽阔的时辰为此,它徘徊整夜摁回了胸口最后的悲鸣
>> 一棵荆棘,要更大的空间做什么呢孤独就是自己的影子在太阳最大的时候重叠在自己身上
>> 雨下着下着,就是秋天了人走着走着,就是黄昏了
>> 迁徙者用前进消融留在尘世的脚印它们过了迦南南边的那条河,就开始计数离天堂还远呢。四百个秋天能不能清洗积世的罪过
>> ——秋天本应承担这辽阔。这狭窄的淹死许多人的辽阔
◆ 辑五
>> 没有人把我的歌声当成哭声也没有人把我的哭声当成歌声我不会告诉谁我咬断一棵青草的声音
>> 其他类似的也不值一提一颗露水的光芒,和它的第二个早晨,和它的消瘦一块土坷垃的形成、破碎一只绿头苍蝇的交配方式,及死亡这些全都不值一提
>> 我发现我与世人雷同的一生,毫无新意失恋时自杀未遂,后来搞起婚外恋说好情人死了就殉情结果多活了许多年我请求,下辈子做一回人反正做什么都差不多
>> 这样的黄昏,宜借菊把酒饮你的远,饮你制造的风雨荒草一节节枯黄下去结草为庐点一盏灯光,照一段瘦弱的路
>> 我如此爱你,爱到你死去才肯和你统一我的心仗着你的名字四处张扬狐狸住进来,狼住进来
>> 我给你的是不要承诺的承诺岁月在孤注一掷中泛黄
>> 我拒绝从你的诗句里摄取盐,海水,月亮和村庄也不会向你要一个春天我愿意把这些重复给你一次,让你重复疼一次你会从坟墓里捧出土,掩埋诗句里的水胸口上的火
>> 你告诉我你在哪一条路上就是告诉我你在这世上于是相遇不用着急哪怕野草枯黄,人情沧桑
>> 一些柿子树挂着红透的果实孤零零地走得没有方向你问我在哪条路上我说每一条路都是在回家,只要你在世上
>> 人世辽阔怕我能给的不及某一个春天的千万分之一人生辽阔我想要的是你能给的千万分之一也许命运不够泥泞让我想抓住这闪电,放开我自己
2023/3/21 发表想法
即使满身浪漫遇到了一个对浪漫过敏的人,依旧想说一句,世俗的才是最好的。
“我要和你在无常的人世里庸俗地相爱
对坐饮茶,相拥而眠”
>> 我要和你在无常的人世里庸俗地相爱
对坐饮茶,相拥而眠
为你一个不及时的电话伤心欲绝
如果送我一个小礼物,就欣喜若狂
>> 你跑多远都不要紧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读书,写字,谜一样地伤悲
>> 这些不能告诉你也不必告诉你
>> 爱你的时候,我不是余秀华,不是想你的时候,我不在横店村,不在她举止端庄,她口齿清晰,她还有明天哥哥,她不是我
>> 爱你的时候我用完人间,坏事做绝
>> 但是他更钟情一只小小的黄雀它翅膀上细细的伤口他也看得到
>> 他的眼睛那么亮仿佛天空倒映下来的湖水
>> 此刻,他和我在同一座城,守同一个夜,甚至读同一首诗
>> 只有一颗星,被我们争抢往胸口塞
>> 我们怀抱孤独,怀抱海水般的眼泪流浪在尘世
>> 雪不停下,在不通船只的小岛上到处可以走,却没有一条路随处可以睡,但没有一间房她的孤独和慈悲都是白色乌鸦落不进来
>> 想起在梦里拥抱过的人更大的雪落下来
>> 在废墟上搭建花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心思被花去太多了有人摔下来,有人逃逸他们不停地忙碌,在一座城上建起另一座城当然,一个坟墓上也可以建起另一个坟
>> 要紧的是我沉睡着,越来越多的事物醒过来它们一刻不停:呈现,绚烂,腐朽它们一刻不停向我包围等我醒过来,不得不惊呼:哦,满目疮痍
>> 一说到秋天,就有隐秘的忧伤从万事万物里涌起
>> 一个走失了许多年的人摸清了河流的方向哦,是的,身体里下一场雨,河水就会上涨
>> “我要起诉他,起诉他的暴力,冷暴力”
>> 我们都是活在车祸,泥石流,瘟疫之间的残疾人活着活着,就淡忘了爱情开始我分明听到了脚步掠过夕阳的匆忙“除了爱,我们一无所有。有了爱,我们一无所有”
>> 那些枯了的草很快就会绿起来憋了很久的驴一定得尿出去这之前,它围绕一个石磨打转白天转着咒语,夜晚转着善良
>> 重要的是,你离开我回头这所医院依旧收留我
>> 他的歌声里云朵往下落,云雀儿也往下落碎了的,都叫尘世迷进去。他看不见的角落有人自酿深渊
>> 但是光阴如此缓慢,白头遥遥无期他不停地弹她终于找到几个错乱的音符悄然离开他还在不停地弹
>> 我们在月光的追赶下碰到一起又在同样的追赶里匆匆起身多么凌乱,除了匆匆吻你
>> 你在远方。梦在更远的地方只有你的名字这么近但是我抓不住
>> 早晨已有光而没有你在的早晨都是虚妄
>> 来往的人群灰暗我突然想起你。仿佛突然离开了人群突然恐惧风不停地吹过田野。吹着适时的枯黄一些人就那么老了
>> 四十年的灰烬重塑的人五脏疼痛不已我交出的幻影从天空以雷霆的样子返回雨打秋叶,如今爱已蒙灰雨打窗棂,只能相思成灰雨把一条路打碎把一条路上所有的黄昏打碎
>> 冬天里的事物心怀春风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把一个瓷瓶上的裂痕缝补成花纹也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 夕阳只留了一小半而我们,用一小半的生命相爱也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 我总是这么狭隘你一说到凋零在风里的果,我就流泪
>> 秋天辽阔,月色八千里那些盲目的灿烂还是过于凶残
>> 可疑的还有一个经过村庄的女人,她的红褂子里红透却没有人摘到的秘密可疑的是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有遇见
>> 只有你存在过的地方才是人间只有爱你的时候我是女人
>> 你的白天长一些比你白天更长的,是我的夜不可原谅的是酒在你嘴里我却醉了醉了的我比清醒的时候更懂得忍住哭泣
>> 他在篱笆边,一声咳嗽,火苗般挂在牵牛花藤上春天在荒原那头,与她隔着一个招呼
>> 她搅动勺子,玻璃杯被碰响了一下没有谁听见,除了她
>> 他不知道她是个哑巴把春天裹进心里了,就不会说出来
>> 你的牙齿要更尖利咬住风口,咬住我。我要疼不然我不会哭如果我不会哭一切又会重新开始
>> 我不相信,除了你,还有照亮我的事物我也不信:没有你,我就一直灰暗
>> 风从田野里捎来清晨,捎来苹果的味道如此透亮的日子,当赠一壶忧伤淡淡热气浮悬,苦而不至于刺喉
>> 时间消逝的过程如此神奇当我看不见你的脚的时候想突然抱住你——你必须允许我犯罪我把前半生和以后的光亮都聚集在了这一天
>> 但是半辈子就过去了,今宵也会过去芭蕉把叶子蜷曲起来,等候一场雨雨落在凉州
>> 我的担心一直跟随你敲开一扇门在你换下的鞋子里安定
>> 夕光落在你的后背上慢慢弯曲有些话没有说就白了你怎么也藏不住
>> 他轻轻换了一个坐姿,跟着晃动了一下的是他身体左边的夜色,右边的灯光她的苹果皮也断了一截喜欢笑春风的男人如今望着天空出神他腐朽的味道嗯,她自言自语:这是我应得的再不会转交出去的
>> 哦,亲爱的,我知道多深的爱也不能惊动这样的黄昏
>> 《圣经》打开于风口,耶稣说:那人是尘现归于尘
◆ 代后记: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
>> 院子无月色,月在我心;月季无花朵,花在我心
>> 有人自远方来,叩我柴扉,许我桃花。我无法知道我和命运有怎样的约定,我唯一能做的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地活,某一天也是顺其自然地死。骨葬大风,无需祭奠。而现在,我在一个梦境里。人生是一个梦境套着另一个梦境,大梦如真。
>> 带假面具入土,你会后悔吗?
>> 我不知道上天为何厚待于我,我如何有被如此礼遇的资本?我没有。我只是耐心地活着,不健康,不快乐。唯一的好处,不虚伪。有时候非常累,但是说不出累从何来。有时候很倦怠,又提醒自己再坚持一下。其实,此刻若死,无憾。
>> 诗歌一无是处啊。但是,诗歌通向灵魂。灵魂只能被自己了解,诗歌不写自己能写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