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迷途——【澈×女局】谎言

预警:
全程1w+,不是主流爱情,偏剧情。作者日常发刀(笑
时间线:7-12后的剧情,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卡关了
结局:不算he,自我感觉也不算be
本人虐文爱好者,不喜欢大篇幅写甜蜜爱情,所以这篇情感比较隐晦,希望有人能理解和喜欢。 一大堆私设,在符合逻辑的情况下尽量圆了剧情,如果ooc请评论区指出,我会认真看的。
“你是上帝展示在
我失明的眼睛前的
音乐、天穹、宫殿
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
隐秘而没有穷期”
——博尔赫斯《深沉的玫瑰》
01 辛迪加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斥血与尸体腐败焦酸的恶臭味——那是武器划过体骨陷进血肉的成品。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微微落着雨,雨水混着不知是什么部位的肉块时不时从下水道口溢至脚边。 局长带着一批特殊部队潜伏缉拿一撮新兴黑帮团伙。 卓娅至今下落不明,辛迪加除了军团的人,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潜藏在黑暗处的老鼠又窜出来偷油水喝,失去军团的威慑,这批鼠辈的行为愈加放肆。但到底没多大本事,除了贩卖武器和人口,掀不起大浪。这次作战都没有协同一名禁闭者,轻易地抓获领头羊。 工作不难,但繁琐且耗时耗力。按理来说,本不该由她亲自出面。 “局长,请您慎重考虑一下,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请安排我去。”夜莺坚定地站在局长前,眼底涌动别样的情绪。 她怅然,不知如何回应副官一片赤诚之心。想起每次她一意孤行选择只身犯险时,夜莺总是首个站出来说要替她解决——好似天塌下来,只要她不死,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局长端详夜莺紧张的神色,柔柔笑了出来,“你还有其他任务。别担心,只是日常中的小作战。”说完便套上最常穿的外套,松松散散地搭在肩上,侧过身略过夜莺。 “…那请至少带一名禁闭者!否则出什么变故,作战小组不能完全保证您的安全!”夜莺还在竭尽可能挽回局长会议上提出的决议。 卓娅失踪,曾费尽心血击垮几个头目黑帮的辛迪加顿时又群龙无首。曾在那场大战中两败俱伤的柳生等组织也好,军团也罢,都失去了再次掌管辛迪加的能力。 军团能等卓娅回来,可辛迪加不能。 短短一周,四方各地便爆出多数聚众斗殴、非法贩卖、人口失踪等程度不一的案件。次数频繁,引起了上层的注意。 他们不管辛迪加那场盛大的闹剧背后死去多少的数字,只在乎如若不再加以控制,这群暴徒会跳出辛迪加的围城,给他们制造不必要麻烦的风险。 局长在会议时提出一个荒诞的决议:以MBCC局长的身份亲自出动镇压残余势力,传播MBCC接管辛迪加的虚假信息,达到短期控制的目的。 上层几番周折商讨后,同意了该计划。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同意?脏活都是MBCC的人干,一能镇压黑帮,二能继续他们阴沟里的计划,等不到卓娅回归就能收并辛迪加,何乐而不为呢。 局长知道这是权宜之计,是一场加时赛中的豪赌。 白逸不愿透露卓娅的所在地,局长只能透过枷锁确认她还活着。 见局长有片刻愣神,以为一向不听人劝告的局长终于有松口的迹象,夜莺加紧动作,“我这就通知赫卡蒂一起……” 她掏出传唤器的手被轻轻摁住,困惑地抬头,落入眼帘的是局长如火绽放于深谷般璀璨夺目的眸。 “我从睁开眼睛到现在,随着对这个世界的更深了解,越发觉禁闭者的无力,权利的失衡,我手中的枷锁,也有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 “我不想让她在黑暗中回家。” 轻轻搭在夜莺肩上的手掌,感觉意外地沉重。 “相信我吧,夜莺。” 被缉拿抓获的罪犯被押送进车辆,局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局长嘛?!杵在这儿干什么呢。” 轻快的语调搭配露骨穿搭,白逸明晃晃地跨过黄线警示绳,身后跟着澈和蔻蔻——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买到的小吃。 随行的警卫人员警惕着端着枪支锁定乱入的三人行,原本任务结束放松下来的气氛一瞬间又肃杀冷冽几分。 白逸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她抬起胳膊勾住局长的身板,强势地将手里的肉串塞进她嘴里——新鲜出炉的灼烧感烫到她的舌头,害得她不停往嘴里扇风吐气,逗得白逸上气不接下气。 警卫人员打量着他们没有敌对意识,稍稍放松了警惕,拿枪支的手却没松开。 好不容易吞咽下肚,局长擦擦嘴角溢出的汤汁,疑惑地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空气安静几秒,澈漾开平日里玩味笑意,调侃说道:“局长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该不会忘了前几天委托我们的案子吧?”他上前一步,朝局长伸出只手,“我们是来收尾款的。” 局长脑内风暴一会儿,好不容易想起澈口中说的前几天是指哪一天——连续繁忙加紧的工作逐渐混淆她对时间的概念,脑中能记住的只剩还未处理的内容。 一来二去再三确认下,局长掏出终端付了尾款。 “我还以为堂堂MBCC局长大人要跑单呢。”白逸依旧开个没品的玩笑,看着入账的钱财盘算挥霍的门路,被蔻蔻无情夺去,白逸跪在地上丝毫不顾及脸面求蔻蔻行行好。 局长在旁不远处观望闹腾的二人组,无奈勾起嘴角。 这两活宝。 身旁响起澈边嚼东西边咬字不清的说话声:“我说,”局长将视线看向他,“这个案子的尾款不需要这么多。剩下的钱,我们不要,您还是拿回去吧。” 局长缄默,听懂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下一桩委托的案子,白记实业不接。 掂量下措辞,局长还是忍不住好奇:“理由呢?” 澈挑起盒中最后一个肉丸放进口中,含糊道:“理由就是——”伴随食物下咽的空隙,半晌才接话,“我没空。” 局长不耐烦地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澈打岔住,“局长,咱好心给您提个醒,手别伸得太长,对您和其他人都好。” 一番无厘头的话着实逼得局长闭上嘴,一时之间忘记追问拒绝的由头,被少年成功忽悠过去。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喽。”澈耸耸肩,回到平日里不着调的懒样,拖着白逸和蔻蔻快速离开现场。 回到总局。 那番提醒魔音贯耳般穿插在局长思考的间隙。她数次重新翻阅下一次的作战档案,思来想去也不觉得一场小小的黑帮交易背后能牵扯出什么大风大浪。 两边是辛迪加曾经黑帮争夺战中逃亡的小势力,交易货物是最寻常不过的医疗用品,地点在居民楼人潮拥挤地带。 是她遗漏了什么? 局长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长期劳作的脑子震震发疼,眼睛也逐渐恍惚,看向墙上的钟表——距离凌晨只差3个时辰。她放下手中因来回翻阅而折皱的文档,颓废地陷进背椅,舒适的触感仿佛下一秒就能带走她的意识。 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局长从恍惚中被惊醒,睁开疲惫的双眼摸向办公桌上不停震动的公用电话。 这个点还有谁没睡啊? 刚接起,一串杂音透过电话在耳边响起,“哟,还在办公呢?”少年特有地,还未脱去稚气的声线拂过耳尖,面对他打趣的口吻,局长难得地回嘲,“你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专门来讽刺我的?倒是你,本来就矮,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啧” 电话那头的人好半晌才做出回应,局长不禁笑出声,惹得对面更加不快,“你们都什么臭毛病,大半夜的,白逸还催我跑腿,都没点人性。” 局长正了正声,不理睬澈的抱怨,抓住重点问道:“白逸让你打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奚奚索索的脚踏声,澈的声音夹杂着水流砸进杯子的声响,听不真切,断断续续地传来:“那女人说了,有钱不赚王八蛋。上次您委托的那事,我陪您去。” 局长沉默有一会儿,视线再次落回丢在旁的档案资料。 澈听似荒诞般得说法挑不出毛病——白逸一向行事诡异,情绪阴晴不定,但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心知肚明,她心眼可多着呢。 他们答应她,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局长狐疑地试探:“当真这么简单?” 听到她紧张兮兮的语气,澈自嘲地哼了一声,“局长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已经两天没上饱饭了。” “自从蔻蔻被你抓进局以后,我们公司离破产只差个位数了。这不,有个大老板在这儿我们当然得抓住机会。”咕咚咕咚喝水声不禁局长怀疑这孩子是否真的就饿得只能以水充饥。 她很想聊聊上次澈所谓的“建议”——他们了解的肯定比她刚醒来没几个月的人多。可一想起这位身体年龄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对象,每次谈话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如果说她是一棵树,在狄斯城刀光剑雨中沉默挺立,根却深深扎进地下,窥探着黑暗中的密洞。那么澈就是一片叶,四季更迭却不改其颜色,身轻得无可寄托,仿佛随时都能被掩埋进昨天。 这孩子很聪明,即便是选同伴,挑得也都是办事利索,性格爽快的人,也许正是脾性差不多的缘故,他们三个才能聚在一起,互称彼此为“同伴”。 目前也没有其他能获取情报的渠道,他们甘愿引她入局,倒省了许多麻烦,便幽幽地应了下来。 原本,委托白记实业的原因,是因为其中一方的交易人与他们曾有过分歧,作为老朋友想必行事作风总了解一点,顺带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地盘问出那些医疗用品的来源地——彼岸被毁了以后,药物和设备供不应求,要想整顿辛迪加,总得让它看起来像个城市的样子。她打算从基层设施做起。 和澈简单说明作战时间和方案后挂断电话。 初生的太阳日复一日升起,平等地照亮光鲜亮丽的狄斯城每个角落。随着日光偏移,原本阴冷潮湿的地面,光亮逐渐吞噬黑暗,一点点缓慢爬向她。 当光覆上她的腿,局长贪恋地将双手摊开,像是捧起一束光。 一束属于初生又遥远的光,它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卷云舒,裹挟着她的心。 没由来的,她怀念起厄尔希。 想到了他最后一次,站在沙漠风暴前眺望她们远去的身影,火烧云撞向黑雾,粉身碎骨,却义无反顾。 她该庆幸的,因为她们最终还是沐浴着光,还能再看一轮又一轮升起的初晨,也许还能看见辛迪加的未来。 而他永远留在了暗夜。 02 两天后。 局长和澈一行人如约约见于交易场所附近的一家地下酒馆。随行人员早在附近蹲点,澈见过人脸,一有发现立即通报。 许是工作过于轻松,澈百无聊赖地盯着眼前的饮料发呆——局长特地给他点的牛奶。他抿了一口,不干净的杯子夹杂着其他不知名的味道微微发苦,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转向身旁的人,“还有多久?” 局长瞥眼手表,低沉道:“二十三分钟。”视线继续专注于那扇未开合的大门,不动如山,与嘈杂喧闹的酒馆大厅格格不入。 澈哑然环顾四周,有些不怀好意的混混对着他们嘀咕着什么。他收回视线,假装继续盯着饮料发呆,再没喝一口,手不自觉握上武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警戒着。 “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 澈抬眸,挑眉示意她继续。 “你的左眼…是怎么伤到的?” 这不是个属于他们这种关系能聊的话题。正常人都不会如此直白地戳别人痛楚,是平日里审查禁闭者潜移默化带来的习惯,还是真不懂人情世故。 澈拉低帽檐,撒了个一听就是谎话的理由:“天生的。”眉宇间脸色不曾变过,好似已经习惯回答这类不知轻重的问题。 局长识趣地没再追问,低头尝了尝人生第一口酒,酒入喉肠的刺激感呛得她连连咳嗽好几声,声音大到澈不得不帮她顺顺背才停歇。 “咳咳…谢…咳,谢谢。”整张小脸被呛得苍白,嘴唇泛起别样的殷红,对比鲜明。 不同于往日精干果决的飒爽,此时的她因为一口烈酒略显狼狈和局促。澈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真正有记忆活在这世界上的时间连他十分之一都不足,行事作风却自负般地一意孤行。 越来越多的禁闭者选择相信她,就连白逸也多次与她产生纠葛。 他多多少少能明白为什么,因为她太过于聪明,聪明的人能让人产生愉悦——她具备精准“看见”本质和状态的能力,且有足够的判断力和胆量,来快速相信你。 被精准看见和被真诚相信,是她与禁闭者相处的秘密。 到如今,他也不得不亲自混入这趟泥水中。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还沉浸在余温中,局长艰难地上气不接下气回应:“咳…什么?” 澈单手撑住下巴,虽口气听似百无聊赖,说出的话却刁钻:“你不是禁闭者,就没想过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一生吗?” 局长瞳孔一颤,怔怔地盯着澈的脸——她注意到他常年佩戴的眼罩有些泛黄,明明是看不见的眼睛,却好像能洞彻人心般凌厉。 上一次看见他认真的模样还是在载她们离开奇兰广场的时候。 局长很快明白了澈问这个问题的理由。就像他愿意听从她的命令将他送回卓娅身边,这次行动能合作的初衷,还是白逸在背后推波助澜,她从未问过他的想法。 憋了半天,局长只能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 再没了下文。面对这个回答,澈显然不甚在意,说了句“成吧”草草了结这个话题,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人声鼎沸,仿佛隔绝了他们一样气氛沉寂得如同深海里的冰。 她很清楚,她和澈都是生活在两种思想里的异类。 他们这个时代都在放大自私和欲望,价值垮塌感强烈。禁闭者经历过地狱般的过往,但千篇一律地背负骂名。她的处境,比不得他们好上半分,或许还会死在他们前头,落得个帮凶的罪名。 在精英利己主义盛行的背景下,无私和奉献都像是这个时代嘲笑傻子的枪口。 “就算不能证明我可以,”时间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矮小的黑衣男子出现在目标地点,神色紧张地快速推开那扇她盯紧的大门。她站起身来,嘴里刚起头的话没停。 “那也要证明我不可以。” 澈勾起嘴角,下一秒快速划过的风刃擦过她的头顶。 “你……?!”局长震惊之余想质问他,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整,一股脑地就被澈压下了身子推到酒桌下。 “趴下!” 刀光火影中,澈已经和不知是谁的家伙打了起来,敌方人高马大很快盖过他的身板,局长快速收集现有的情报,按下通讯设备的按钮紧急呼救。 一边狼狈地闪躲敌方招招往死命挥舞的刀刃,一边释放权能——因为空间的限制,她不敢使用大范围攻击,更何况,权能是用来攻击死役的武器,而不是用来杀人。在如今动荡的节骨眼,风吹草动都可以令她溃不成军,她不能造出什么事端。 很快明白这是有人专门为她设下的圈套。 敌人一开始就聚拥在酒馆里,有人传递了一份假情报引她上钩。 一场瓮中捉鳖的戏码。 身上多处地方已挂了彩,局长狼狈地退至墙喘着粗气。不知是为何,体力消耗地如此快速。千钧一发之际,她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挡在她身前。 是澈。 他也有些狼狈,不过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来说,要好上许多。 他没事。 局长紧张的神经略微松了些。撑起身子靠近走到他一侧低语:“我们中计了,逃得出去吗?” 澈环顾四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掏出腰侧另一把武器,摆好架势,对她说:“一会儿我给你开条路,你抓住机会逃出去。” 局长嗤笑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拦不住他们。”趁双方僵直的空档,她上前一步,朝那群人喊:“随行部队还有十分钟过来支援,你们不是对手。” 即便酒馆里倒下一大片他们的同伙,剩下的人依旧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其中一个瘦弱的男人阴恻恻地笑道:“局长小姐,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禁闭者吗?!” 刺骨的疼痛回应男人的话极速触发,局长突然咳出一大滩血,鲜艳泛红的血滴落在地板上炸开,犹如盛放的玫瑰。 不适感冲天地在头脑中汇集,止不住地咳嗽,她用手捂住口鼻试图阻止血的蔓延,但徒劳无益,很快她连身子都撑不住,栽倒在地。 澈也被眼前突发的状况给吓到,“喂,你……”他俯下身靠近,瞬息之间,流动的血液有生命般刺出一根根短刺直逼向他,闪躲不及,腹部和胳膊正中吃了几发。 感觉到有东西进入他的体内,澈不禁嘀咕道:“这什么鬼玩意。” 局长蜷缩在地全身抽搐,凭着一丝理智催眠自己不能晕死。敌人见她半死不活的模样,终于发话:“行了!回来吧,别把人弄死了,留着还有用。” 安静鬼魅的酒馆,奚奚索索回荡奇怪的声音,四路八方的血朝一个方向重叠汇集,像黏腻的泡沫,最终依稀形成人样,那是用血堆出来的小孩,看不清五官。 在它抽离身体的瞬间,局长终于不再有生命流失的恶心感,但失血过多引发的副作用依然不足以支撑她抵抗随时会发生的战斗。 澈搀扶起她的身体,依傍着比自己还要矮的身子费劲地站起来,局长装出镇静的模样,擦干嘴角的血迹,厉声道:“它是禁闭者?” 血人没有开口说话,答话的是为首一批扛着巨型长枪的一人:“局长大人见多识广怎么连是不是禁闭者都分不清楚了?”他故作夸张地呈恍然大悟状,歪头道:“难道杀的死役太多,是不是禁闭者又有什么所谓呢?” 局长没有应声,凝重地盯着血影,那人鄙视地说道:“前几周你打伤我们的好兄弟泰德,还毁坏了我们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成品,现在还给老子装失忆?” …泰德?成品? 脑内一瞬间闪过灰发红瞳,满身绷带祈求希望的少女,眉头皱的更深。 那是她没能救下的女孩。 瞧见局长表情松动,一行人癫狂疯声,贯彻酒馆,肮脏污秽的词蹦出口砸向他们。 “你以为所有禁闭者都是你家的?!真把自己当辛迪加的主人了?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你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让你这个狗杂种七窍流血!”为首的那人又惋惜地咂咂舌,神情不屑一顾,“只可惜是个一次性的东西,弄死别人还得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要不然还能多用几次。” 短短几语,草草结束这个孩子过的一生和结局。她不敢想象割肉腕骨的酷刑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是如何还能撑到现在。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群人渣不人道行为的时候,她察觉到原本支撑她身形的澈此时正冒着冷汗。 “你们想要什么?”局长一语中的,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那几人暗递眼色,贼眉鼠眼地叫嚣:“我们也不都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撤销往后对军团的所有协助,今个儿还能留你一条命。局长这么有分量的人物,想来也很是惜命吧。” 像是半威胁半劝诱,他用刀尖对准血影猛得刺入。血脉相连,局长的腿部也被隔空穿刺,踉跄几下,差点没站稳。 而它身体上镂空的洞没有愈合,想来本体也到了极限。 只见它高抬手臂。 身旁传来一声闷哼,澈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加重几分,捏得她生疼。他硬生生将蔓到嘴边的血咽下去,强撑着说:“我没事。” 她点了点头。 那群人表面上说留她一命,但是死是活他们都能交差。杀死她永绝后患,留着她是因为她对于幕后黑手还有点用。 许是最近大露锋芒,禁闭者本就遭人忌惮,她和他们交好不说,在维持辛迪加秩序的前提下暗地里偷着眼目与军团里应外合,试图拔出扎根的眼线。 这是狗急跳墙了,局长心里冷笑着想。 权衡利弊下与其埋下一个隐患不如断其臂膀换条胳膊来的令人安心。即便她能解除黑环,但这也不是能留着她的必要条件,终究还是利字当头。 眼神不自觉地滑过狂冒冷汗的少年,顿时困惑为何白逸会同意答应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按她的脾性,应该躲得远远的。 踌躇莫展之际,她只能寄希望于时间——酒馆动静这么大,外面却无一人声响,十分钟的时间早已过去,估摸着部队中了埋伏,怕是全灭了。 她在赌白逸能及时赶到,最坏的情况,她被活捉,而澈没能逃出去。 两人的表情端肃,混混们见状也不着急进攻,蔑视地看他们不服输的丑态,戏谑问道:“局长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局长咬咬唇,心中已下决断。 她提起一鼓力,身形站得笔直。澈感到右手一轻,手中握着武器的刀不知何时被她抢了去藏在袖口,他低声警告:“别犯傻了,你打不过他们。” 局长充耳不闻。 澈想抓住她,伸出的手从她黑蓝如墨的长发穿过,落了空。 眨眼间,她已经走到离血影只剩半米的距离,身后护着伤害过它的男人,静等他的命令。 男人扛起染上由局长的血形成血影而沾染的大刀,看着堂堂局长也不得不乖乖听令的模样很是痛快,眼底泛起猩红的狂热。 “狗杂种,早就看你们这些当局的不爽了!”腥臭的口水吐在局长脸上,按耐不住压抑的愤怒,痛骂出声,随即周声附和。 “就是!滚回去看好你们的怪物,指不定哪天变成死役还等你来消灭呢!” 局长淡然漠视人云亦云的嘲笑与戏弄,片言不语。她已经习惯在辛迪加,对方下意识对她闪露出的厌恶眼神,反复的,无尽的。 卓娅说她看不到辛迪加未来的样子,但是她可以。如今她深陷棋局,反倒佩服卓娅的一腔孤勇。 她曾有孤军奋战的过去,只消过几载,局长便对她的孤独,心神领会。 何谓旁观者清,又苦当局者迷。 事情只发生在一刹那。 从澈手中顺走的刀直挺挺地插进血影心脏,留下一个空洞。 漆红的血影疯狂叫嚣着,挣扎蠕动地乱作一团。人形已经开始涣散,抑制行动的力量消失,澈敏捷地提起斧头朝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敌方冲去—— 兵器相溅的铁锈声,人群叫喊声,血的腥味…… 现实逐渐模糊。 好似有呜咽响彻在脑海,局长跪倒在地,全身的力气被抽空。 温热的血顺着胸口淌过地板,与血影合二为一,意识涣散下,仿佛能听到它的哭泣和悲诉。 “姐姐……” 血影爆发出最后一丝悲鸣,瘫软下去。 闹剧很快便结束了。澈来到局长身侧俯下身,食指凑到鼻翼下探查生死,万幸,还有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打横着抱起她,尽量不触及伤口。抬腿跨过重重尸体,朝酒馆大门艰难地挪动。 “局长,这笔买卖可不划算啊,我的阿强都断了,记得到时候赔给我。”意识恍惚间,局长闻到不知是他还是她身上的血腥味,难受地皱了皱眉。 她记得她拿的明明是小杰…怎么阿强断了也赖她头上? 地板某一角落,残留的血液蠕动扭曲,缓缓朝二人方向流动。 “把姐姐……” 局长听到脑海传来细微的声响,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澈察觉到怀中人在不安分地扭动,苍白的嘴唇呢喃着什么,他俯下半个脑袋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后面? 几根如玫瑰荆棘状的刺刷刷地袭来,澈快速松开环抱她的一只手抽出武器抵挡下攻击她的刺。少年闷哼几声,从脸颊处滑落的液体沾染她的唇。 在失去意识之前,一阵强劲的风吹过她的发梢。 是白逸吗。 03 好似人生多数睁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这样白得刺眼的白炽灯。 这地方她很熟悉,是MBCC的重症医护室。 看来白逸及时赶上了。 劫后余生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宽慰,记忆断片前与自己血液相连的孩子终于浮现清晰的轮廓——他也是个一头灰发红瞳的男孩。 从天而降地无力感透过灯光包围住她,一切入眼皆是纯白。她一时分不清盖在身上薄如蝉翼的白布是给她取暖用的还是收尸用的。 她每次都是活下来的那个,争斗是相对的,总有死去的另一个。 她这会儿有点怀念海拉的叫骂。四下里静得有些可怕,寂静是有重量的,现在这静默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像是为了给她宽慰,硬闯地破门声打破了寂静,荡起回音。 来人大步走向病床,丝毫不顾及伤患狠狠地拽起她的前襟被迫看向她,蔻蔻泛红的瞳边已经泛起了血丝。 兵兵乓乓地,输液管碎了一地,但没人在意。 “你知不知道!澈另外一只眼睛就因为你——!”蔻蔻死咬住唇,咽下即将开口的讯息。 局长一言不发,二人僵持不下。 也许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没有任何意义,她不再纠结于局长给出什么回应,厚重的闷声再次响起,带来一阵凉风,就连风都裹挟一丝怒意。 局长这才坐起身,拔掉身上所有针头,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半夜时分,局里没有多少加班的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就连夜莺也不见人影。 打开办公室的抽屉,掏出海拉上次从黑市顺带送给她的眼罩。她来回摸索不符合她风格的可爱图案,愣愣出神。 随意地翻看桌上夜莺帮她处理过的文件——那本“医疗设施交易”档案不见了。 神使鬼差地,她打开电脑邮件,果不其然,一条明晃晃的传唤令发来。 局长草草扫视几行,删除那封邮件,把电脑关上,换回平日里的装束,从衣架上取下白色的外套,想了想又挂了回去。 ——白色太耀眼,会刺到他的眼睛。 她轻推房门,和亮堂堂的预想不一样,整个病房昏暗如夜,不知是谁竟把窗帘也给拉上了。 病床折叠成适合背靠的角度,澈懒洋洋地躺着,脸朝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 “你来了。”澈没有看局长,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刚刚从睡梦中苏醒。 局长沉默地走近他床的一侧坐下。 没有等到回应,澈似乎笑了一下,用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发问:“你们MBCC能申请带薪休假吗?” 局长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稳住自己的声音:“什么?” “你看我两只眼睛都瞎了,这算工伤吧?”澈指了指眼睛上的纱布,满意地笑起来。 局长张了张嘴,卡在胸口的字半天蹦不出来。她反握住他的一只手,用力地摁住,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我会对你负责的。” 澈听到这话,终于转过头来“看”她。一开始只是轻笑,到后面越来越收不住,他笑得很放肆,以致于被自己呛得直咳。 等他平静下来以后,澈才发问:“你感觉怎样?” “还行,足够撑到回来。”局长想收回手,却反被澈死死抓住。 “澈,等我回来。” 她说得很轻松也很顺理成章,就像是要求他为她倒一杯水一般自然。 没成想澈语气不善地咧嘴道:“我还不懂那群老头子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去了还能回得来?”说完一脸嫌恶地将手甩开,“想送死就快滚,去去去——” 她不反驳也不解释,轻笑了一声全当回应。 自她做出那个选择之后,就应该知道会是穷途末路的结局。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人奔跑的速度怎能比得上悬崖坠石的亡命奔途呢。 “等我回来,告诉我你左眼的故事吧。”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他们都不擅长告别。 像是故意等局长离开,白逸这才姗姗来迟。 她装模作样地将不知从哪里摘的野花随意地放在床头,大喇喇地一手啃着苹果,一手握着香蕉,吃得没个正经。 澈接过放到自己手心的香蕉,扒开皮心不在焉地吃起来,“你不拦着她吗?” “嗯?”白逸显然有些迷惑,“为什么?” 澈似乎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轻咳了一下,没有做声。 白逸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低声地喃喃着什么,澈没有听清。 往后他的世界只剩黑夜,这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 她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这个人,总能让他觉得黑暗里其实还透着光。 04 在狄思城,下暴雨的天气是很难得的。黑环影响的不止是人,连雨都避让三分。 暴雨前沉闷的低气压隐约带来的狂热和躁动,窗外已经有雨打玻璃的迹象,一切杂音阻断在会议室外。 局长眨眨眼,伫立在熟悉的玻璃罩前,手插口袋一身倦怠。 又回到一切重新起始的起点,倒觉得放下了一身的使命感,如果这么一走了之地话,估计会被他骂逃兵吧。 无可奈何地浅笑一声,玻璃罩逐渐盖过她的视线。 意识开始混沌。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瞧见身着军服的女人冲她敬礼,嫣嫣笑意好似如雨后桃花,翡翠绿发点缀她的脸更加明媚。 “您好,局长。” “我是您的副官,夜莺。” 新上任的MBCC局长所要熟悉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处理上任局长遗留的文件。间断时间不长,在副官的帮助下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拇指碾过纸张翻到最后一面——不同于前面平滑的纹路,这一页像是被人无数翻阅过得痕迹。 “上任局长想在辛迪加开展医疗项目的建设……?”局长唤住欲帮她冲咖啡的夜莺。 夜莺目光低垂,手下的动作娴熟,“是的,军团团长卓娅失踪,上任局长提议接管辛迪加。” 她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递向坐椅上的人,继续说道:”上任局长也正是因为这起案件的信息泄露,而遭黑帮埋伏身亡。” 局长蹙眉不做声,吹了吹发烫的水面荡起一波波涟漪,窄小的杯面映出她的脸,随着波纹一块儿汇集又消散。 “没有携带任何一名禁闭者?” “是的。” 空气凝固,局长把笔记本合起,伸了个懒腰:“我还挺喜欢那位做事风格的。”说完,她径直离开办公室,也吩咐夜莺早点下班。 局内大厅的某角落里坐着个少年,金黄却凌乱的发丝胡乱地被压在帽檐下,眼睛缠着一层纱布——局长心想这孩子真的能看见路吗? 体内的枷锁隐隐约约对少年作出反应,局长本想绕开他,谁知他伸出一只手拦住去路。 “局长,您上次的赔偿还没结呢,还有说好的工伤费呢?” 她不得不再次打量起双目失明的少年,发现他左侧衣襟上别了刻着他名字的胸卡——他叫澈。 她打开终端,新上任月余不足,一丝零钱都没有的账户哪承担得起他说的赔偿,只好回绝道:“我刚来没多久,还没有熟悉这边的业务,你可以去找找夜莺。” 少年抽回手哦了声,甩着盲人拐杖绕过她,她乖巧地给他让路。 名叫澈的少年显然还没有习惯使用拐杖,没走几步路拐杖就撞上各种阻挡物,每每如此少年都会不耐烦地咂舌。 局长在后面看了有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以前眼睛就这样吗?” 少年顿住前进的步伐,背对着局长,看不见表情,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线回落到她耳畔。 “对,天生的。” 她哑然失笑,甩甩头朝相反方向走去。 骗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