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迷茫的后辈
晚间，偌大的食堂已然人烟稀少。晶坐在空荡荡的座位上，看着面前丰盛的食物，却有些难以下口——脑袋里装着的万千思绪，早就填满了她空空的胃袋。
在战斗之中如同真正的女武神一般展现身姿的速水，在谈到关于她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脸上却罩着难以言表的恐惧。晶没办法理解这些东西。
“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忽然间，一只手从她的背后摸了上来，在她那红彤彤的头发上揉了两下，她向后一转，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从背后摸她脑袋的那个人，是一位穿着白色制服，长相成熟、皮肤古铜的女性。一见到她转过来，她便习惯性地撩了一下自己银色的长发，对她爽朗地笑一笑。这位比她参队多了几年的前辈，可以说是她的老大姐了。
“中岛前辈？……没事……我只是有点……我在想别的事情呢！”一看到她，晶便刺激性地扒了两口饭囫囵了下去，中岛见她这样，抬起自己健壮的手臂轻轻拍拍她的脑袋道；“吃饭的时候不要尽想别的东西，容易噎着。”
“嗯……嗯……”
草草应了两声中岛的话，晶把头埋到了饭桌前，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只剩下中岛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说起来……第一次出击就打倒了C级发条灵的着装者可不多见啊，一只C级的发条灵如果放任不管，一瞬间就可以推平整个市区……所以作为新人你做得很好啦。”
恍神间，一阵轻风吹到了晶的耳畔，巧克力色的大拇指，快要顶上了她的眉心。她只好尬笑着应了两声道;“谢谢……谢谢夸奖。”
“你以后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呢，”还没挥发完自己亢奋过度的余热，中岛撸起袖子笑道：“等到像我这个资历的时候，你今天对付的这只发条灵不管来多少只都可以像斩瓜切菜一样干掉啦！”
就在她大笑着要拍风见的肩膀的时候，一个手刀忽然间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嗷”地大叫一声，转过头去。
“喂？！修理你干嘛打我？！”
一个有着墨绿色短发、戴着眼镜，身穿白大褂的女孩吹了吹自己的手掌，对中岛鼓着嘴道：“你别自夸，让我们的新人好好休息，今天肯定辛苦她了。”
说完，她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对中岛道：“她肯定很用心地在保护自己的战衣，这次出击身上都没什么挂彩；不像某人，每一次出击的时候总是整得灰头土脸回来。”
“战衣穿着不就是拿来打架的吗？又不是时装秀。”摸着自己被打得生疼的脑袋，中岛忽然两手一伸，把自己的双臂探到了修理的腋下，也坏笑道：“而且你这家伙只是想要多省一点事后检修的工作好偷懒吧？”
说完，她的十只手指就“滴溜溜”转了起来，一阵瘙痒从修理的腋下直击脑部，她气得大跳起来，用自己的脑袋狠狠顶了一下对方的胸口，粗暴地喊道：“别抓我痒痒啊！”
就在两个人要闹起来的时候，她们却听到了晶抽泣的声音，两个人顿时停止了争吵，一齐看向了忽然间泣不成声的晶。
“怎……怎么哭了？”一下子慌张起来的中岛抓住修理的肩，眼睛里满是疑惑。
“不是……你问我我也……”被晃着肩膀的修理，脸上的疑惑一点也不比中岛少，两个人只能傻愣愣地看着晶意义不明地哭泣，直到她泪汪汪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今天的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还有速水光学姐的份！”
“……”
仿佛听到了陌生人的名字似的，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道：
“那是谁啊？”
“不认识啊。”
从泪花之中看到两个人茫然的表情，晶的言语，连委屈的怒火都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莫名的辛酸。
“怎么会……”
“肯定是累到精神恍惚啦，”用令自己满意的结论对自己说着，中岛拍拍晶的肩膀笑道：“多喝点热饮，清醒脑袋。”
“我们先各自忙去啦，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们，我们会亲切地告诉你哦。”
当修理和中岛匆忙告别之后，晶看着自己桌上吃了一半的饭，忽然间握紧了拳头。
半晌，在标号地下三楼的电梯边，传来一声“哇啦哇啦”的叫唤声，两个身强力壮的卫兵，不知道为什么和晶吵了起来。一个披着军装，模样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甩甩自己两只粉红色的卷发马尾，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严厉声音对卫兵喊道：“让她进来。”
“司令官……”卫兵一放开，晶便像是脱缰野马一般冲了起来，自己却没看到横在脚下的门槛，“啪叽”摔倒在地。被她叫做司令官的女孩“唉”地叹了口气道：“看点路啊……刚刚你喊得那么大声，监控室的老阿伯都能吓晕过去了，注意点。”
捡起桌上锡箔纸包着的泡泡糖丢到垃圾桶里，司令官顺道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她，忽然笑了一笑。刚刚晶的话语，早已经被监控录像收录得一清二楚，但她秘而不发，只是从自己的躺椅上走了下来，抬着头望着她道：“是在问速水队员的事情吗？”
司令官不慌不忙的态度，却让晶更加心焦气躁，她干脆直接扶上了办公桌的桌角，撑着身体，贴着司令官的脸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有着自己的红舞鞋，但是……但是却说自己不属于这里？”
“精力过剩可不是好事情，你口水都要喷我脸上了，”戳了戳晶的额头，轻轻把她推开，司令官微微皱皱眉头道：“她在几年前就自己主动退出了，而且，在临走之前，她把自己的退出事因申请为基地里的B级机密。中岛和鬼头都是这两年从支部调过来的，不知道挺正常。顺便一提，B级机密我也不能随意调动，最好别试着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哦。”
“不是吧……”最后的希望也破灭，让晶高扬的脑袋垂了下来。司令官并没有理会风见低迷的态度，反而用着更加严厉的语调道：“一直愁眉苦脸的就是在想这些事情吗？作为红舞鞋装甲的适配者，你应该知道，你承受加速的体能是万里挑一的，可不能因为一点事情就放掉了手中的责任。一个念头的分心，足够让发条灵在暂停的时间之中杀掉你不可计数次了。”
一下子，晶哑口无言。她只是低垂着脑袋，撅着一副悲脸，却什么也说不出。司令官见她这样，只好放缓了语气，对她道：“热脸贴冷屁股让你很失望吗？”
说着，她往自己的外套里用手探了一探，将一颗用玻璃纸包着，还散发着香气的糖果塞到了晶的手里。
“别一脸沮丧嘛，给你颗糖。”
拍拍她的手掌，司令官语气之中属于“司令官”本身的严厉荡然无存，少女的糖果般的甜腻缓缓而生。原本严厉的脸，也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两对俏皮的虎牙。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不是和你在一个学校上学的吗？你自己去问问她不就好了？”
这句话，仿佛是点醒了晶，让她一下子抬起来头，浮梦初醒般鞠躬道谢。
“我？……我……我知道了！谢谢您！”
紧抓着糖果，晶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司令部。看着她奔去的背影，司令官又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了根棒棒糖，吮了一瞬，随后，满脸的感慨。
然后，在十八层的某个宿舍，传来了少女的夹杂着惊喜与害羞的叫声。
“学姐……我……”
舌头搅打着自己嘴里的糖，晶喘着粗气，用着抱枕蒙着自己的头，鹅蛋脸被烧得通红。
“可恶……鼓起勇气啊晶……你一定可以的……”
就算嘴上这么鼓励着自己，晶的心里，依旧还是丧气的话。
“可是……学生会长可是冰山美人啊……我这种土丫头过去和她搭讪都害怕……更不用说……还要问她她不愿意说的事情了……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她不住地捶打着床板，倏尔，疲累的她躺在床上，侧着脑袋，看向了摆在桌上的一张照片。
在照片上，一位身材丰腴、面容与她相差无几的女性，身上钢铁的战衣，比晶的单薄简朴很多，但即便如此，那飒爽的笑容，劲挺的军礼，却英气逼人。
“母亲……我应该……怎么鼓起勇气……”
此刻，月上西头，但学生会的会议室里，一个身影依旧穿行其中。看着桌上堆叠的、盖好章的厚厚的纸，速水伸了伸懒腰，舒展了自己劳累的腰肢。而此时，一个戴着和她一样的臂章的女孩慢慢走了进来，对她鞠躬道：“辛苦您了。”
“今天处理的事务我都放在这里了，你拿着下发吧。”正当她笑了一笑，把桌上的纸推了一推，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纸，对面前的女孩道：“对了，我有一个人想要多了解一下，你可以通知人事部给我她的信息吗？”
看了看纸上面有着爽朗笑容的晶，对方一脸疑惑，对速水问道：“您要做什么？”
“我……只是有点兴趣而已。”眼镜镜片下闪过一丝心虚，速水推了推眼镜，清清嗓子道：“总而言之拜托你了。”
“既然是您说的，那我照做就对了。”不假思索地笑了笑，女孩领过那堆文件，对她笑了笑道：“回见。”
“嗯。”
微笑着将少女送走，她缓缓走回了自己的桌前，瘫倒在桌上，刚刚的威严一扫而空。她也像不远处的晶一样，用手枕着脑袋，歪头看向了手机上的一张照片——一位黑发少女，正搂着她的肩膀开嘴大笑。
“那个新的瓦尔基里……风见晶……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犯着同样的错误呢？”
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速水脑袋侧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细长的眼睛底下，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