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星之间

私设男指，渣文笔。

新年之后。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但一切好像刚刚开始。

我不止一天为自己的无为和无能难过，

也不止一天让自己硬顶着剧烈的伤痛入睡。

幻觉，回忆，反差。

很抱歉，我真的没有余力写下新年篇了。

那些天我什么都没有做，除了让自己徒增伤感。

而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的脆弱的我最终还是离开丽芙做回了老本行。

我回到了故乡，砸开了尘封已久的地下室，翻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

里面躺着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狙击步枪。

第一节：准星

狙击镜，对于久经沙场的指挥官们来说，并不陌生。 一般情况下，拿到狙击镜的指挥官们绝对会做这样一件事——将狙击镜放在眼前瞄一瞄看一看。 一根横线，一根竖线，互相垂直平分。这是大家都会看到的内容之一——也是最主要的内容。 因为谁都知道那双线交错的地方就是子弹落点。

百米，无风。

那是一只提前放在整百米处的易拉罐。 蹲姿，举枪。 双线交错，对准目标。 砰。 易拉罐毫发无损。 我很疑惑，身为一名久经沙场的神射手，我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子弹的落点呢？已经不知所踪了。 因为……此时正下着鹅毛大雪，而靶场后面的树林已经被皑皑白雪铺满了。 在下着雪的雪地找到一个.408的弹孔又如何简单呢。 抬手，翻栓，拉出旧弹壳，清亮的金属碰撞声振动耳膜，心也不禁一松。 真好听啊。 或许，我应该找找问题的来源呢。 顺手，我拨起了狙击镜的校准盖。

第二节：水平

狙击镜牢牢固定在枪上，皮卡汀尼导轨的卡扣也已经拧到了极限。 但是当我仔细望去，却发现镜筒和枪口之间确实偏了那么一点。 或许我最开始触摸这把枪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先把狙击镜拧的很紧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只是学生。 对于枪械，我没有那么多的经验与训练，只是满腔热爱而已。 我喜爱它的也仅仅是那种威严的外表，开枪时的快感和弹壳出膛时的清脆而已。 “因为它能把人变成一名真正的英雄。” 而这，是我的第一把枪。一把雷明顿——M200高精度狙击枪。 天价的枪械费用抵不过热爱，但也经不起折腾。 我给他买了仅次于军工的最好的瞄准镜，尽我所能去为他保养。但是……我已经没有多少钱买子弹了。 所以我每天都会将它认真组装好，把他架在地上，一趴就是一天。 没有子弹，但我沉迷于无尽的畅想之中。望着狙击镜中的别样的天空，想象着自己开枪打击坏人和罪犯的样子。 但是谁又想到，它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击发，却是这样的下场。 或许，是自己每一次都拧的太紧，而且没有校准过吧。 枪准，不仅要有过硬的自身素质，还要让他和你枪目合一。 你看到的，就一定要是枪看到的。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现在就赤裸裸地暴露在我面前。

“目测，左偏，五度。”

狙击镜的激光辅助瞄准和枪械上加装的瞄准校准辅助器开始工作，两道绿点出现在我的视野内。 只要将两个绿点放在同一直线，也就是落在竖线上，那就好了。 拧动校准盖，顺便将镜架的卡扣重新调节。 准了。 这时我将枪重新架起，屏气凝神。 砰。 易拉罐毫发无损。 但是 易拉罐后方不远处的树干倒是留下了弹孔。 打高了。

第三节：垂直

望着比易拉罐顶高出一个刻度的弹孔，我不禁有点出神。 确实，我在拿出这把枪时并没有校准。 甚至没发觉高度校准盖不在零位。 是什么时候，用到了这个盖子呢？ 或许是被卖到垃圾场之前吧。 那时候哥哥查理每天都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比如说训练，功课和家务。 而我是被家人垂青的小儿子，所以我有更多的时间去玩耍。 巨大的狙击枪固然是那时的我抱不动的，所以比肩军工的高精度瞄准镜就成了我最喜欢的玩具。 那时候我的父母只是有钱但不是军人，他们并不懂得如何使用这个。所以，为了研究懂它的旋钮和功能，我花了很久去拧它的校准盖。 但是当时最不看好的就是这两个校准盖。 没有夜视，没有放大，没有刻度灯。它拧了半天什么变化都没有。 或许是那个时候吧。也许是乱拧一通以后再也没有管过。 不过我的父母真的知道我有这么大一把枪吗？ 这把枪射程可以达到一千五百多米，但是技术好的话可以打三千多米。 而我现在才知道，子弹不是直射出膛，而是以抛物线出膛的。 也就是说，我小时候的手闲，让我不经意间将刻度调成了200米。 既然明白这个就好。所以这一次我只是将枪口压低，然后—— 砰。 易拉罐飞出去了。

第四节：倍率

我的家已经废弃了很久，但是很庆幸没有人对地下室感兴趣。 而我早就找到了我的仇家。 若干年前，就是他们抢走了我的家产，烧毁了我的家，杀死了我的家人，将我和查理卖到垃圾场去。 多少年来我经历了多少又遭遇了多少，但是他们却一切都好。 我花了十天时间去摸清仇家的每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和生活习惯，然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狙击点。 现在年已经过完了，我也足够灰暗了。 那是距离目标建筑一千五百米的一处水塔顶上。 架枪，上弹，一气呵成。 距离第一个目标出现还有半小时。 我将瞄准镜的倍率拉到最高，并且将物镜转向合适的焦距。 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第一次拧动倍率钮，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空中花园为尼科拉司令做清理任务的时候吗……不，那时候尼科拉司令为我配备了自动变倍的高科技瞄准镜，我无需担心太远看不清目标的问题。 和查理一起使用自制的气步枪好像都是机械瞄准。 是给还是新兵的丽芙做射击示范时，碰巧被叶列娜长官选做预备狙击手的时候……不可能，那时候我甚至还不会用变倍钮。 可是……我记得第一次用放大的视野看事物可不是用狙击镜。 那好像是某次情人节。 那时候我还没有跟丽芙表明心意。 好像我被某个叫减十开的升格者重伤，在映画晨星却无法与大家一起欢乐，便呼叫支援部队的布丽姬特为我送来一架天文望远镜。 已经成为构造体的丽芙并没有忘记我和她共同的经历与交往，而这次她以小队医官的身份坚持陪伴在我身边，时刻照料着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闲暇时光。 而我们那时仅有的乐趣，就是一起研究那只看起来很精良的天文望远镜。是的，第一次以绝对放大的角度看世界，是陪着丽芙一起通过天文望远镜来观察我们熟知的世界。 那个夜晚，有烟花，有繁星。 我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如此矜持羞涩的女孩，穿起泳装时竟多了不少成熟与风韵。 但是这并不会改变她的纯洁与温柔。 那天是她第一次对我如此倾诉衷肠，她说，只要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可是……是我吗？ 我还记得……她当时的感想……

“群星缭乱，唯有北极星会为人们指明方向。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就在我面前的人，璀璨，令人向往，却从不单独属于任何一个人。”

那时，我确实不属于也不能属于任何人。

现在看来也一样啊，我自嘲地笑笑。

然后，用绝对清晰的视野看到了我的仇敌——他果然没有迟到。

一声枪响，血溅当场。

第五节：预判

我就知道当我开出这一枪后他们会有所反应。 他们开着车，一齐赶往死者所在的医院。 但是我知道死者去了哪里。 所以我就在医院，只不过是楼顶。 我明白当他们听说家人的死讯后心急如焚的感觉，也能想象他们巴不得踩满油门清空马路的样子。 一辆黑色SUV，我考察过。 上一次对移动目标的精准打击可没有这么刺激。 那是在星际联邦，用超高精狙击步枪去打一大群的时空体。 他们就如洪水般扑来，让人应接不暇。 那时候心里怎么感觉刺激呢，只能是恐惧啊。 可是这时候，我要面对的是仇敌。 在烈火熊熊中将我的家人化为灰烬的仇敌。 果然，在我预料到的那个街口，这辆熟悉的黑色SUV出现在我的视野。 它以极快的速度奔驰着，闪躲着，避开在它面前的车辆。 深呼吸，去体会它的运动。 子弹的速度，风的角度。 将枪口提前。 砰。 这辆SUV马上失去控制，然后狠狠砸进了车流。

第六节：风偏

SUV被严重损毁，在猛烈的撞击下严重变形。 车体已经不完整，车门也在摩擦和撞击中卡死在门框上。 里面的人挣扎着。 油箱破了，油料从破损处汩汩流出。 千米之外的我只是轻轻拉开枪栓——放入一颗燃烧弹。 今天迎上了难得的大风。 风把我的脸刮得生疼，当然也会吹偏子弹。 只会开枪射击的我，当然能够应付这种状况。 可是我很没用，因为我只会开枪射击。

“你在风中摇曳，就如同你没法带给她好的生活”

“你就如落叶，不可能化为护她的依靠，随风而逝而已。”

“远去吧，远去吧，飘向自己的天空。”

“落入自己的归宿。”

“然后，化为虚无，与她永别。”

自从状态彻底低落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信心去面对她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人了。我明白。

她会有更好的归属，

而我有我的地狱。

砰。

在地狱的烈火中，烧尽吧。

带着复仇的怒火。

第七节：专注

“很抱歉……没有早点给你希望……”

被烈火点燃的SUV，在火焰中哀嚎的人们，在丽芙的心中何尝不是一种痛楚。

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她最重要最亲密的人身后，却亲眼目睹他人为地制造了一场杀戮。

不久前，崩溃绝望的他从联邦退役。 空中花园他也很久没有回去了。 新年也没有见到他的归来。 直到今天她听到了医院楼顶的枪声。 她不知道她的指挥官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对这些无辜的人痛下杀手，但是她心底依旧理解指挥官的所做所为——即使他现在已经声名狼藉。 所以，这是她的回答。

“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

我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回应她。

“他们，你刚刚清理掉的那些人……可以告诉我他们的身份吗？”

“他们杀死了我的家人。”

她抱住我。

这个动作她并不经常。

平日或许是出于羞怯，也或许是藏在心中从未言明但心照不宣的感情让她很少敢于主动对自己最爱的人示好。

但现在，或许是她感觉到了

他，非常需要这样温柔的照顾。

“指挥官一直都有一颗非常柔软的心……”

“你平时一直在竭力用冰冷坚硬的外表去掩盖它，让自己免受伤害……”

“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指挥官一定会将这种柔软毫不吝惜地表现出来……”

“我明白的，指挥官……这段时间，你一定很难受……”

“那请你再靠近我一点……让我为你治疗，好吗……”

“请不要再离开我这么久……不……请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她愈发把我抱的更紧，声音里也渐渐显出哭腔。

“你说过，不管心情有多么不好，要是能紧紧抱住自己最爱的人……无论什么样的难过都会立刻化解……”

“希望对于指挥官来说……丽芙是那个能化解一切仇怨的人……”

“不要走……不……”

“……指挥官……”

话音未竟的原因是我把她一把推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抄起地上的狙击枪。犹豫再三，还是淡淡吐出一句——

“外面冷，你回吧。”

然后收起支架，背起步枪。

“我已经是罪人了。”

“我应该受到惩罚。”

“可是你的家人……他们不希望你这样……”

“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的家人他们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我等了十几年，直到今天他们才遭到报应。”

“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从更好的人身上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请放我走吧。我注定要在这种孤独中度过一生。”

“我们不一样，我还有我的任务。所以，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得吃一辈子牢饭了。”

“这是……我的请求。”

“不……”

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暗藏的包裹中装起我的步枪。

就像没事人一样离开现场。

有谁听说过吗？狼和羊的故事。

一只离群的独狼，遇到了一只温柔可爱的绵羊。

独狼专注于他的任务，专注于他对狼群的复仇，并没有伤害这只绵羊。

没想到这只绵羊开始渐渐好奇起这只不会吃羊的独狼，一直跟着他，陪着他。

想更多地了解独狼。

甚至，喜欢上这只特立独行的狼。

可是狼是狼，羊是羊。

独狼不会伤害这只绵羊，因为它已然习惯于绵羊的存在，并将她视为珍宝。 但其他狼不会。 不论是什么理由，狼和羊终究要分道扬镳。 独狼必须完成自己的复仇。 所以他一定要放走这只满心是他的绵羊。 因为带着她，只会伤害她。 而他不想让她受伤。

不久后。

狙击镜的十字准星，远远地眺望着天上。 今天，满月。 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的枪口，就像独狼锋利光洁的獠牙。 我高举步枪，瞄准光年之外的空中花园。 就如人人所敬畏的狼，举头望向满月。 砰。 空包弹的爆响，震得废墟外的树林不由得颤抖。 就像人人畏惧的 狼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