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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海纪行•古族志】费瑞安简史

2021-01-15 16:26 作者:杨车厘  | 我要投稿

        相传白帆自梦地驶入凡间后、唤起群龙破冰而出,大地此刻方从幽寒的混沌中苏醒,万物各得其所、岁月也不再空虚。而彼时巨岩之民就把守着已知世界的东方天堑,主大陆居民熟知的“山隐”一族亦由此始——此名源于罗伽人古称的努格鲁,“湮民”;曾经他们把那个群体看作是邻近世界的虚无所化,为看护无相边地而至。巨岩之民从前称自己是费瑞安,如今他们以“山隐”自称、外界已久未闻铁灰的嗡鸣。




        参考精灵记载的对话,山隐的历史最早甚至追溯到大冰封前。但他们对曾经生活的东方再无追思:在无光之暗里苟活下来的邪恶意外被惊醒,要将能看见的活物赶尽杀绝。远古时的那支民族决定分拨奔逃。今天所说的山隐的祖先费瑞安找到了古路、向西挺进铿奥姆茨群山,另一些据说被逼去往伊姆隆极南端的“雾沼”;日后站上山巅的侦查岗哨试着捕捉远方之风,然而无一例外,其中只有苍白的天空传来的嘶哑嘲笑。


        即使如此决绝的自我放逐,也并没有使费瑞安真正遂愿:恰逢中新纪来临,稀松的树林无法提供食物来源、进山后的第一个隆冬却始终不见尽头,原先团簇的原始部落逐渐疏离彼此。于是族群就地解体,在纵贯南北的山脉各处求索生路。




        随着他们的流亡,至古的费瑞安绘文被带去了无数不见天日的角落。这种源自东方的象形文字广泛应用于丧葬祭仪领域,如典仪官书写的向晦暗亡者祈求护佑的祷辞——在旧日行经微光纪元的智慧种族之中,几乎都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死亡崇拜。族人间口口相传的歌谣唱到,第一位费瑞安死后成为祖神的一条源须、以呓语引导那些迷失的亡魂去向绿野宫墙;而今她囚困在枯枝的心魂深处,唯有岩缝间遗落的坟冢可供休憩。


        虽然文字因不同部落间联系的断绝逐渐异化,仍有许多学者致力于从铭文的字里行间还原真实的山隐历史。对近百篇石刻进行详尽的解析后,可以肯定的是至晚在大冰封中期费瑞安就掘出了最早的古龙种化石、并且首次遇见了地底遣送来的库苟扎兹。彼时他们察觉了脚下这片大地遮掩着的破灭,感到神眷正在远离;所幸星灵的骑手在铿奥姆茨分布众多,抑制了邪恶的扩张。




        在那段尖峰也不过轻似飘叶的岁月里,命运的波折令林中居民踏上颠沛流离的征程,眼下又将造成亲族的长久分隔。


        选择留守古路的费瑞安是哥洛通的前身。自始至终他们都是孤僻度日。当大雪崩抹平了一切蜿蜒的山道,西进的征服者们便形同永久抛弃了这些血亲,回望的最后一幕就此定格为夜里窥视的眼睛。


        经年长雪刨除着沙石,而哥洛通仿佛也被涤净了古老的记忆。往后萌芽化为树海参天,灵巫统治的山隐部落却仍旧只靠拾野果维持生存、粗暴地处置病患和死者,丝毫不见费瑞安族鼎盛时期的影子;昔日纤绿未尝挑染素银之时,东方的密林里还维持着将精心保护的长者的遗体运往三座木神殿接受祝福、在下葬地栽植心神木的礼仪。




        距古路不远的南部,前进受阻于地势陡然拔高、停滞不前的出亡者,顺着利特农之光奇迹般地找到了恩伽挪伊河。铁足民们此刻衣不蔽体,初到地下河奔涌的温暖空腔竟觉燥热难耐,而他们全心歌颂神明的恩德,跳入激流饱饮河水、用全身去感受“神赐”的干热土地。


        在晶石簇的闪烁幽光下,一片超然于霜飙的净土展现在费瑞安面前,栖居的任何生物都具有超乎想象的温和天性。地下河畔兴起了岩石垒叠的诸城,城外是种植已经驯化的红叶作物的田地。为诸城供应荤食的肉畜则是某种晶矿附近聚集的细虫,其身躯比影子更稀薄、但口感上佳。祖神的传承似乎在此地得到重现,各部落沉湎于繁文缛节营造的复古氛围中、已然忘乎所以。




        数量最多、体格最强悍的出亡者选择了北上——铁足民们无论年龄,多少都能背出几句预言诗:“碧空宿羽,转为升日的瑶枝”;多数费瑞安相信成群飞掠的苍白筑巢者正是这道神谕启示的希望,义无反顾地动身追赶。而巨鸟的阵列始终悬停在视界边缘、不断加固着追随者的信仰。山间的烛火连成了一条光链,它攀越奈诺尔、斯各、向北不断绵延。


        待到天际线上的惑星行使踱步良久、终于摘走了那片白翼,追随者已经在凯特亚•齐亚山麓定居,重见他们魂牵梦绕的苍翠的树丛。然而春去秋来,毒虫魔开始侵袭陆上的生灵、飞过天空宛如乌云的帷幕。种种威胁都在警醒他们山野凋零的惨状,于是启程之鼓再度敲响。就在此时,费瑞安分裂成了两支队伍,各自朝森林深处和北方进发;但如果其中有专事诵经的典仪官,就当记得:“天地系于祖神的根须,须之交绕使三日月同辉”

        直到最为强韧的队伍踏破连山、芬吉尔坎的丘陵遥遥可见,北地是否存在真正不凋的绿叶也无人探明。而洪帕隆之冬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同样身处主大陆北境,是凛诺裔承受了正面的恶意,才让费瑞安侥幸不被凛德隆斯的邪神俘获。暴雪攫住了整个芬吉尔坎、很多费瑞安没能突破围困。其他部族闻风而逃、唯恐避之不及,而在他们身后,寒邪放弃了纠缠、归于平静。




        寻觅无果,北方的铁足民又逐渐回到了古路,但无人欢迎他们。当地的费瑞安听不懂他们粗拙的语言,外形上二者更是有天壤之别——在驻留者眼中“北方野人”凶厉而粗蛮;与之相似,归来者并不正眼看待自己羸弱的亲族。最后“长寿的”哈米约束了北归各族,冲突因此得以缓和。


        两族自此相邻而居。但不久后传来了河谷国度覆灭的噩耗:恩伽挪伊诸城在晦影狼的奇袭中化作遍地瓦砾,如今整片空腔填塞了流渗的浓郁暗影。


        濒死之人达成使命后大可顾虑全无地合眼,而剩余的族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正视迫近的危险——费瑞安难以克服对东部那种原始的恐惧,而眼下恶敌正在收紧对他们的包围,除了未知的西方他们已无路可走。然许多族人心生绝望、只是终日做法、一味祈祷祖神给予拯救。




        生死存亡之际,那位将来自号为“父神之手”的王者登高一呼,号召铁足民们重拾荣光、征服脚下的山峰。北归各族中富有朝气的年轻人聚集在他麾下,他许诺部属崇高的尊荣和足以纵情狩猎的领土。王还任命普沃高为副手;后者似乎洗去了被当成渎神者驱逐的狼狈,以精通灵异的智者形象出入王的住所。


        先前王就命令秘密收揽的死士深入荒野,用死亡伪造恶魔愈发靠近的假象。足有五百人为此牺牲后,王听从普沃高的进言召集了周边的费瑞安。他给团团围聚的听众讲述了完全不同于祖神一脉的神谱以及神话,以及诸神为信众准备的埃兰国斯;在虔诚的信徒开始掷石头时,王却突然嗓音一振、威严地宣告稍后将发生日蚀。


        预言果然兑现,费瑞安悉数拜服在所谓的天谴之下。“地上行走的神使”之事让王获得众人的拥戴——越是如此,他对实际拟订计划的解梦师的怀疑便越发加重。


        西征之前有充裕的时间做好准备,但参与者们都已迫不及待。等到出发之日,王率领精锐猎手先行探路、好让后方普沃高与众族长看护的多数部队无需涉险。无疑,王和他的臣民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背靠直落的崖壁摸索潜入山体的裂隙、突破刹那间盛放的阳光,在先遣队脚下便是猛然铺开的坡迆树海。费瑞安凝视着新天地,惊觉梦境融与现世模糊了界限。




        不久,西征军又着手进行新的战斗。此次,利刃对准了在流离年代迁居西方、妨碍他们扩张的伯莱部。当年两支费瑞安于凯特亚•齐亚分道扬镳,不承想双方再会之日却是兵戎相见之时——在三日月洒落的微光中,王的部队倾巢而出、将散局的敌人逐一击破。这是费瑞安内部首次爆发流血冲突,而亲族残杀的厄运,还远不曾终结。


        经此一役,王的声威达到了顶峰。他声明对铿奥姆茨全境的费瑞安拥有管辖权、让属民为他从山岩里削凿出一座艾尔砻德尔宫殿;殿内陈列有诸神的塑像供万民祭祀,每逢大典还会有神职家族的主祭前来迎接神谕。而父神尤拉尼像只有王才能接近,据说尤拉尼秉性酷烈、唯独允许代行者聆听祂的意旨。不过他不以严苛的态度对待祖神信徒,在统治初期,王还会亲自裁决因宗教引发的伤害事件。但长年侍奉祖神的智者不相信他,因这位残酷的君主曾纵火将敌人和森林一并焚毁,而他们的信仰与死者相同。


        在推行六神的信仰之外,王又和众臣一同创造了提雷尔,以期取代不同部族各自沿用的原始意音文字。试问谁人能够猜想,前者的消亡会更加迅猛?在艾尔砻德尔尚存时,每一尊神像的基座上都铭刻着用提雷尔写就的颂歌,督造神殿的普沃高曾言这些语句会像白岗岩那样永恒




        然而好景不长,自从那位诡秘的副手离奇死亡后,整个国度随着急剧下滑的温度迅速崩坏。王室在糜烂的生活里无法自拔、无数苦工却因不能完成劳务而被抛下山崖。与此同时,六神教派加强了对祖神信徒的迫害,却不再受到惩处;眼见对方愈发有恃无恐,失去庇护的异教徒只好逃进荒山野岭、最远甚至到了冰凌盘踞的伯莱豁口。

        即使每日荒废国事、纵情欢愉,费瑞安王的身体却依旧强韧;他带头焚烧异教徒、像狩猎野兽那般掷杀俘虏,把煽动叛乱者发配到矿坑劳作,借着剥头皮、满身血腥和暴戾的呼喝来回味曾经的殊死搏斗。但恐惧越来越难以抚平暴君的心神。终于在死亡的诱导下,他忽然心血来潮、要去挑战祖辈们视为禁忌的东境,“让父神赐予的领土重归完整”。按惯例鞭笞异见者后,他便乘坐六神纹章装饰的巨大车辇、带着重兵离开了旧镇。但他再也没有机会继续滥杀取乐了——日后的山隐回想起暴君,都说那支大军堕入了永狱、被诸神判决永世不得归还。




        暴君的远离一经确认,各方都开始有所动作。但拜他的纵容所赐,在乱局中沆瀣一气的神职家族,起初就为世人展示了山岳般不可撼动的伟力:在他们行进的方向上,壁垒几乎与一团沙土无异、纷纷陷落。不再挑战而是依附于他们的部落日渐增多,费瑞安的历史由此步入了祭司联合统治的年代。八个家族的家主、暨八名白冠主祭掌理着埃兰国斯,费瑞安们私下则常用苍白祭司这个别号。


        在八道白冠的统治区域内,暴君本人的痕迹被极力扑杀、但旧王国尚未腐坏的律法得到了沿用,另附许多宗教层面的条例;以司昏睡与永眠的毕什纳斯的名义,对墓地选址、丧葬礼节、死者的悼词用语等进行分级规制就是这一时期的产物,对祖神信徒的迫害也被继承下来。所有这些条令均以神圣体写下。它由若干音节符号和琐碎而细致的书写规则组成,日后被更为简便的流纹取代。


        祭司家族还在领地上屯养半龙蜥。当费瑞安于黑暗的裂谷发现这些双足飞龙的远亲时,它们萎缩的翅翼只能作短途滑翔、但肢体已经充分适应了攀岩的需要;在战争中,斩获居首者正是配置半龙蜥坐骑的士兵,而费瑞安的活动范围也因此拓宽。


        初代苍白祭司还在暗地里持续搜寻“父神之手”的踪迹——以他数倍于同族的年龄、气力却依然足以掷出致命的投枪,其中的鸿沟让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而继任的祭司对这项事务缺乏重视。派遣的人手越来越少,直到搜查完全被放弃。


        但无论搜查是疏漏还是周全,即将来临的灾难都已无可避免——太古的深渊突然洞开、邪魔丛生的星空彼端与尘世短暂发生了交叠。昏星之下,邻近的埃兰国斯只消片刻就被削成突兀的怪石。仅两位祭司的领地得以幸免。因着精灵与龙族合力阻击了魔物的风暴,覆灭的命运最终没有降临到费瑞安身上。




        然而对统治者的不满日积月累,催生了又一场亲族间的残杀。接连的人祸天灾过后,祭司们再也无法维系统治了。此刻,立场超越了性别、年龄及其他任何因素,决定着个体的生死;与精灵两族立下盟约的部族只因是祭司联合所属,便惨遭杀戮。


        同室操戈的惨剧愈演愈烈。无论危崖、石栈、洞窟,所有残余的温和或仁慈都因仇恨、迅速地泯灭了。当握住刀斧的手因劳累而懈怠,疫病和虐待的死神就会在谷底游荡、刨开积雪收聚成堆的贡品。


        最终结束无休止的厮杀的,乃是国贾斯:一位曾经出游北地的年轻勇士。他带着大批精悍的骑兵南下,沿途的战火在他走过后逐一止息。凯特亚•齐亚以南、直到埃兰国斯的铁足民都尊奉碧岩之王为共主。但国贾斯出于实际考虑,把国土划分为若干部分、托管给该地区势力强大的氏族——倘若不争取他们的支持就妄言统治,暴君便是前车之鉴。




        无疑,天帷下并无安宁得以长存之处,纷争必将再兴、催使山岳临渊。但此刻,时流奔涌中仍有值得俯览之地。让我们暂且把目光投向他处,一观怒涛掩盖的不为人知的纷扰远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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