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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力有没有颜色？

无法言语，无法形容。

如同老旧的八音盒般扭着把手，如同协奏的交响曲奏响云端，如同钢琴轻轻弹奏的音符，如同风轻轻摆弄悬挂空中的银铃，一般的颜色？

叫人琢磨不清，但叫人遐想连篇。

大多数人不会费尽心思去寻找这样毫无作用的结果，因为引力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某种生存法则，不过是限制着他们宇宙，框架着他们生命的小小一部分，除非在物理课堂上接触到，否则也不过是他们脚下踩过的尘土。

安洁莉娜不一样。她是引力的信使。

引力在她的法杖加持下如同她背后天使的双翼展开，羽毛顺着腾空落下；耀眼阳光里飞舞的她像是天空的精灵，向着更高的彼方冲去。她腾空而行，引力支撑着她纤细的身体，倩影从空中投射到地上，伴着飞鸟的踪影；辽阔天空的白云作衣，蓝天作幕，转上半周再向下俯冲，跨肩包稳妥地贴在她的身侧，里面装着的是无数封未寄出的信件。

玉腿跨住天台的顶端，她的卷发在身后飞扬。轻点地板，立在水面的浮萍漂行。打开往楼下走去的大门，她踩着少女的脚步下了楼梯。

一直来到门前。门口的门牌上写着，“博士办公室”。

叩叩办公室大门，她不停控制着嘴角的肌肉，却忍不住上扬。双手背过身体，握住身后的法杖，手指紧张地捏住手背。

门被拉开，听起来像是单簧管的柔和映衬；她还未见到博士本人，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庞温度骤升。仿佛不是她敲开了他的房门，而是她的心房被他打开；她的眼睛又开始下垂了，这一次仍然没能做到直视博士的眼睛。窗外金灿灿的阳光顺着门缝跑出，散在她的脸上，照得她光彩动人；最先看到的是他的风衣下摆，最先听到的是他浅浅的微笑。

“安洁莉娜，做得好。”

“嗯....谢谢博士。”

一时间她竟忘记了推辞一说，只能任由上窜的心跳在胸口膨胀。她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的是晶莹剔透的香汗，大概是使用过多源石技艺的缘故，导致有些劳累。两只狐狸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软软的绒毛棉花糖般糯在头顶，让人想揉捏一下。

“别傻站着。进来喝些暖和的东西。”

“嗯。”

就算已经见过无数次这办公室的摆设，安洁莉娜还是不习惯地观察下四周的情况，期盼着有什么变化发生。当她看到博士的办公桌上放着她和博士的合影，雀跃而出的心跳让她赶忙按住自己的胸口，好像心中的小鹿马上就要蹦跳着跑出体外，亲昵地蹭在那个黑色身影的身边。

拘束地摆正自己的双腿，那舒适的沙发没有让安洁莉娜自己放松。只能盯着自己双腿之间的地板，热空气从她的脸上掺入空气，扶摇直上；飘飘然的不只是她的心，也是因为她无意中发动自己源石技艺的结果。

听着背后液体流动的声音，房间里都是甜味的气息，大概是热可可。咖啡机里那有些嘈杂的轰响，加剧了空气中那甜味的浓度；卡布基诺，博士罕见地换了一杯口味的咖啡。多加了几块方糖，契合着少女不喜苦味的习惯，从两个茶杯中冒出的热气纠缠在一起，一并送往门外。

“谢谢博士。”

接过热可可，手套被脱下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她纤细的玉手透红，闷在厚手套里却没有半点味道，反倒是她的清香越来越浓的融进空气。

“所以，我给你布置的题目有得出结论吗？”

“博士....”为难地搓着手，稍微解开自己的外套散热。她把外套脱下一半，那苗条的青涩身材从厚重的服装里解脱出来。“虽说是艺术相关，但是引力的颜色这个题目真的好难。”

“难吗？”

若有若无勾起的嘴角让安洁莉娜包夹在羞怯与迷恋中，无法自拔。只能偶尔抬起头，过眼云烟般的容貌和他的笑容也能让安洁莉娜在转瞬间重又低头，那圈圈圆晕在她眼中，迷糊了博士和热可可的颜色。

“我倒觉得挺容易的。你仔细想想，每次使用你的能力的时候

是什么感觉？”

“唔....大概是...用丝线什么的连着东西吊起来。”

“那么那根丝线是什么颜色的？”

那根丝线？

安洁莉娜想不出来。

好像是透明的？眼睛也看不见，只是脑子里想象的...

“不知道吗。”

她只得重重点头，将希望的目光交给博士。

“那让我们场景模拟一下好了。”

博士站起身，雪花般飘落的黑色碎片盖着她的影子，逐渐看不清的视野下安洁莉娜却能嗅到令人安心的气息。从那黑色帘幕中遮盖不住的是空气骤然流动的方向，慢慢解开，眼前就是熟悉的天空和地下罗德岛方舟的小小黑点。

“去找找看。”

博士的声音从脑中传来，是刚才开始回荡在办公室的杂响。放下重负的她面对着浩瀚的天空，没有一丝畏惧。

耀眼的亮点在高高的天空释放，随着云层聚汇的地方冲入中心，破散开流云的气流，引导向更高的天空；划过罗德岛上空的尾翼是她在空中舞动的模样，就连太阳都触及不到的地方是她最为傲然的顶点，悬停在白天的星星闪耀着她的光辉。

突然间控制不住的下坠，那个黑色的影子在天空挣扎着施展她擅长的法术，同时对突然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感到不知所措。

安洁莉娜的确不知所措。就在她自由翱翔，企图找到所谓的颜色时，背后传来了沉重的压迫感，就算再怎么躲闪也逃不开那样广大的范围。它像是个透明的天花板，牢牢框住安洁莉娜的上空，使劲向下压去，甚至速度越来越大。她能感受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没多久罗德岛的甲板就出现在她面前，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摔死在甲板上。

“博士！博士你在哪里....”

无助而无效的哭喊，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生存的压迫让她不断地释放法术，可全部都毫无效果，不过是扑火的飞蛾在徒劳挣扎。她抱紧手中的法杖，在不停加剧的恐惧下闭上眼睛，不看那越来越近的甲板。

一片黑暗。那呼啸着略过的风声散去，记忆的走马灯开始上映着老电影。她想起自己当初一个人饥寒交迫的日子，离开父母后独自一人的生活。她想起在来到罗德岛，遇到博士以前，她颠沛流离，在本应该享受青春年华的季节抛弃正常的生活去流浪，全都是因为知道自己将来也不能再次融入所谓的群体里。她是主动离开，可真正迫使她这样做的，不仅是矿石病，还是那个社会。

感染者和正常人本就不同，谁都不愿承认，谁都按照这条法则运作。知道了自己身上带有矿石病，周围的人就必定会拿着不同的眼光看她，将她从普通人的圈子中淡漠出去。时间一长，他们就把她归类为了另一种人，于是可以放心大胆地拿上石子砸她，可以以正当磊落的名义随意支配她的生命，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别害了别人，他们这么说。

而她扛过去了。

她顶着这样的压力找到了信使的工作，努力运用身上的弱点，那矿石病，制造出最快最准确的交通方式。她的重力技艺无人可通，于是作为一名优秀信使的她又重新复生。

只要换个方式，就能规避开命运的诅咒，重新把握自己人生。信念，机会，背景，全部都是立足于个人与世界关系的产物。只要换个角度....

睁开眼睛，罗德岛的钢筋铁骨身体早就近在眼前。猛地转身，她把自己的法杖笔直地对准身后不断逼近的天空。

幽蓝色。

那股无形的力量被引力一点点拉起，从那力量的背面同时作用的力量加速把安洁莉娜压下；忽然给那力量一个倾角，巨大的能量不能笔直作用在安洁莉娜身上，朝着一边歪曲过去。慢慢引导歪斜的平面，再到最终踩在脚底，顺着它的力量向上冲去，她的身边多出原本没有的幽蓝色痕迹，从法杖的顶端溢出。地面上的人们只能看到在白天划过的流星，身后的蓝色尾巴是她的轨迹，飞速切碎在空中挤成一团的棉花糖，随后直直掉头冲向地下。

“糟糕！控制不住...”

速度太快，她还不能好好控制住那股奇幻的力量，在即将贴地的瞬间刹不住车——

“移动，对象，我。目标，‘辛’的能力。”

突然之间和她下坠的力道相似的力量慢慢从地面推进上来，化解那小狐狸被强压下的速度。直到她的面前，仍在哆哆嗦嗦的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落地，蜷成一团的她的狐狸耳朵贴在头顶，眼角泛光。

“爸爸妈妈再见凯尔希医生再见阿米娅再见博士再见小绵羊妹妹再见....嗯？”

身后的安稳力道让安洁莉娜很是疑惑，于是她睁开自己的眼睛从指缝中看去。

不再是那逼近的甲板，而是博士带着浅笑的脸庞上黑色的天空。

“呜！那个，博士...”

轻轻捶打他的胸膛，小小埋怨一下他任性的实验；攥住他的风衣贴在他怀里，受惊的小狐狸将委屈的表情埋入他的香气。

“引力是什么颜色？嗯？”

是蓝色吗？

她至今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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