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浮世欢
013
楚明玉是晌午到的府,听到王爷在马场教王妃骑马,脸色顿时不好看。她甩了袖子,转头对着绿珠道:“花园里的梅花开得甚好,你命流觞折些制成梅花糕来送给本公主。”
这是在磋磨王妃身边人,是后宅惯用伎俩,倒也不稀奇。流觞听到绿珠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提了篮子和剪子就往花园走,她从不把自己当主子,抬了通房不过是楚明玉为了膈应王妃故意为之,说到底,她不过是王妃身边的丫鬟。
待糕点做好,流觞亲自到了正院奉给楚明玉。楚明玉才咬了一口,便连盘子一起砸向流觞,口中骂道:“到底不是正主子,侍奉的如此不用心,真当我尝不出来?”
流觞被砸得额头红了一块,她抬头只冷笑:“您也知道您不是正主子?那就不能怪旁人不用心。真当自己住了正院就是正妃了?”
“你!”楚明玉指着她,半天却说不出来话。
绿珠上来抚了抚楚明玉的胸口,转头怒视着流觞:“你好大的胆子,我家公主尊贵,岂是她一个区区大臣之女可比?”
“绿珠,给我掌嘴。”
啪——
一个耳光就扇在了流觞的脸上,也扇在了贺峻霖的脸上,在才是楚明玉的真正目的。
当得知流觞被罚,贺峻霖才骑那匹乖马回府,闻言 ,他挑了挑眉,转头对着马厩小厮道:“给追光喂食。”
严浩翔替他解下披风,正对上他那玩味的眼眸,好像在说,瞧啊,好高超的演技呢!
“王妃不生气?”严浩翔上扬的语调像是在拱火。
贺峻霖摆了摆手:“生气有什么用,是楚明玉打得,还是流觞的伤能立马好得?”
说完,贺峻霖向西回静客居,严浩翔跟着他。
修竹早已在他俩身后,双拳紧握,连关节都泛白了。这楚明玉太过分了,打了流觞,无异于给了王妃难堪,真当王妃是柿子做的?
贺峻霖自然不是软柿子,只是他不愿与这样的人多计较。回了静客居,他吩咐了修竹去厨房拿鸡蛋给流觞的脸滚一滚。
“公主吃不惯流觞的梅花糕,让绿珠来拿我存的梅花糕便是了,怎想着让笨丫头做呢?可不,气坏了公主。”他似是喃喃自语。茂林却会意,她向正院去请绿珠来。
这是上赶着把另半张脸也凑上去给楚明玉打吗?严浩翔看着他,心中有点不解。
看着严浩翔不解的眼神,贺峻霖压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心中默念:恋爱脑不可取,智商会变低。
严浩翔顿了顿说是有事,去了书房,不搀和此事,反正看样子贺峻霖不会吃亏,由得他处理此事。
绿珠不情不愿地过来了,敷衍地行了礼。
贺峻霖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巧了,方才拿出梅花糕,我尝着是酸的。手头婆子刚炒了些板栗来,做成板栗糕送给公主也是可以的,可流觞在里屋歇下了,你就替她剥板栗吧。”
绿珠皱了皱眉,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公主身边的人,岂能让王妃使唤?
“总不能让我亲自来?”贺峻霖推给她一筐刚热过的板栗。
随后,他拿起书看了起来,也不管不情不愿地剥板栗的绿珠。
刚热过的板栗还是烫手的,壳子有硬,活生生的把绿珠的手指划出血来。看她手指流血,贺峻霖叫罢,转头让茂林拿这些剥好的板栗给婆子,做些板栗糕。
修竹刚从流觞房里出来便看见了这一幕,知是王妃给流觞出头了。
“丫鬟不是个丫鬟样,瞧瞧这细皮嫩肉的……”
贺峻霖瞧了修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
他对着绿珠道:“不必理会她,你在公主身边是个得力人,方才是为了公主能吃到好样子的板栗,才那么用心。”
这倒压住了绿珠要发作的脾气,绿珠恨恨剜了修竹一眼。
茂林回来时带了些金创药,给绿珠抹上,绿珠疼得直抽气。
不一会,婆子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板栗糕,绿珠连盘整个端走,连行礼都忘了。
修竹看着她无礼的样子,跺了跺脚,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她转头看着贺峻霖,不明白为什么王妃会突然出手教训绿珠。
他自是不会无缘无故教训一个丫鬟,只是这丫鬟打了流觞,借着这个由头最后再试探一下楚明玉的城府。
果不其然,楚明玉把盘子又打翻了。茂林从正院打探消息回来,正禀报着,看见贺峻霖听着玩味一笑。
他抚了抚襦裙的褶皱,掩藏了笑意。这楚明玉,深不可测呐。
转眼又是阳春三月时,大队人马从京城去往春猎场。提前去布置的官员正在猎场迎候皇帝,见着皇帝的仪仗,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皇帝为狩猎开场说了几句场面话,不过是袭承祖训、保佑山河之语。
今日官员换上了骑射轻便装,女眷中有几个身着胡服骑上马。
贺峻霖也穿了一身月白色绣银线的胡服,玉冠将青丝束起,厚重的刘海也被拨到两边,显出了英气的眉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形容此时的贺峻霖再合适不过。严浩翔收回目光,瞧着手里的弓箭,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
“王妃妹妹前几日在马场学得这身姿,有模有样的。”楚明玉一夹马腹,与贺峻霖并肩。
她今日穿了件红色配金环胡服,头上的金冠正中间镶着一颗红宝石,显示出她的陪嫁之丰厚。
贺峻霖含笑点头:“不如姐姐从小在马背上的英姿。”
看着他的样子,楚明玉莫名有些脸红,平生第一次被女子的笑撩到,明明贺峻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马儿进入一片林子,贺峻霖送了缰绳,深呼吸了一口,他鲜少出府,眼下可以亲近自然万物,自然是开心的。
“昭王妃原来在此。”背后传来了稳重威严的男声。
贺峻霖转头看清来人,在马上抱拳行礼:“陛下。”
“林中安静,还可以采些花花果果的。”
皇帝点头,正要往前去。突然,一枚箭射在他骑尾上,马儿受惊,撂了蹄,皇帝顺势翻下马。
又是嗖嗖两声,箭羽向着皇帝而去,幸得随侍已将他护得周密。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贺峻霖看着箭羽直冲着皇帝去,而自己,刺客却视而不见。他挑了挑眉,这下可好玩了。
“保护陛下,有刺客!”贺峻霖大喊。
就在话音落下那一刻,林深处冲出几名黑衣魁梧大汉,他们个个手拿大刀,身后背着弓弩和箭筒。
黑衣大哥们人狠话不多,举起刀就向这边招呼来。随侍们散开与他们打斗在一块,贺峻霖也躲闪着溜入了保护的包围圈。
看着在打斗的人群,皇帝面色不变,他自从登基,暗杀不断。而贺峻霖看着人群既激动又害怕,他捏紧了严浩翔送给他的短匕。
突然,一个侍卫倒地,周密的保护圈撕出了缺口。黑衣人身上被划出了数道深浅不一的口子,他像是不知疼似的,猛地向这边冲来。
贺峻霖看着那个向自己冲来的黑衣人,手中的短匕出鞘,挡住了黑衣人的一砍,可他与黑衣人的力气相比,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贺峻霖后退了数步才站稳,皇帝就在他身后。
他大可将身一侧,刀直接砍向皇帝,但是黑衣人再次出刀时,他还是格挡了。只是这次黑衣人出刀方式不同,刀尖冲在他,从上往下劈。他应接吃力,很快,刀就来到他的胸前,黑衣人招式一变,转砍为刺。
贺峻霖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胸间一痛,眼前一黑,所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剑贯穿了黑衣人胸膛,和黑衣人身后的玄紫冠。
猎场因为皇帝遇刺而大乱,布置猎场的官员都提心吊胆的。这次主事的镇国侯更早已跪在了皇帝大帐中,皇帝龙颜大怒,摔了几个茶杯才歇停下来。
这边大帐中龙颜大怒,而昭王帐中却是静得可怕。严浩翔看着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贺峻霖,府里的医官正替贺峻霖包扎。
“王爷,王妃伤在胸间,伤口半寸许,至于为何会昏迷,是受了惊吓,喝了药再睡上一觉,回府静养即可。”
严浩翔松了口气,深深地看着床上的人,半晌开口:“不。”
“她已经死了。”
医官惊讶地抬头看着昭王,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苏辛,传本王令。王妃重伤不治身亡,送葬本王的封地句容。”说完出了帐,向着皇帝大帐中走。
严浩翔不敢回头再多看贺峻霖一眼,怕自己再看一眼就舍不得还他自由,还他男儿身份。
也好……
反正这个天下怕是要乱了,他在江南,或许能平安。
苏辛叫来了几个仆从,将王妃小心翼翼地搬到马车上,医官也被苏辛推上了车。
马车上,得知了贺峻霖真实身份的茂林修竹和流觞忙结果医官身上的医箱。马车一路驶向句容,后面还真有模有样的随着送葬队伍。
看来,严浩翔真是有备而来。
他入了皇帝帐中,接下了将要摔地的最后一个茶杯,抱拳站在了镇国侯旁边。
“禀陛下,刺客的箭羽已经查明来处,箭羽上的标志是匈奴飞鹰,匈奴公主与军中军侯鲁洹密谋刺杀,从谋者有来使卓古,以及……”
他顿了顿,手指指向皇帝身边当值的太监:“卫鸠。”
卫鸠已然知道事情暴露,抽出暗袖里的剑就刺向皇帝。昭王自是早已准备了,抽出了旁边架着的剑上前一挡再一挑,卫鸠的剑就飞了出去,他也丢了剑,上去就卸了卫鸠的下巴,使他不得咬毒自尽。
随着卫鸠被擒,一道旨意传入了楚明玉帐中,楚明玉下狱。
楚明玉也不再伪装,她像是发狂般,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落了泪,用着匈奴语:“父王,艾卓没用,没能让可恶的大楚皇帝下地狱。不过,艾卓相信,您一定让铁蹄踏平大楚,也不枉艾卓枉死!”
就这样羽林卫押着疯疯癫癫的楚明玉下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