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枝江宇宙-珈乐前篇-第三十四章
从圆盘坠落后不久，头下脚上的向晚渐渐适应了环境，在狂风中睁开眼睛。
前方不远处，嘉然正在狗刨般划动着四肢。向晚暗自发笑，打开摄像机准备偷偷拍下来。突然小姑娘身边冒出一圈云雾，两声巨大的轰鸣相继传入耳中，她两眼一黑如遭重击。
艰难地喘息几声，耳中传来的轰鸣时断时续，向晚努力仰起脖子，只见嘉然周身出现了一圈圆锥形扭曲面，更远处的贝拉也是如此。
向晚在惊恐中足足惊恐了一分钟，发现情况似乎没有变得更坏，近乎崩溃的情绪才逐渐恢复过来。她打开消息框，飞快发送了一条消息。
片刻后，嘉然回头看向身后，在笑嘻嘻的脸颊旁比出一个俏皮的剪刀手。
超音速飞行时虽然接收不到自身产生的音波，却难免被前方别人制造的音波撞进耳朵。向晚稍稍冷静后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她松了口气，顺手打开系统将音量调到十分之一。
坠了几分钟，向晚慢慢适应了空中飞人的感觉，心思又活泼起来。她想了想，再次打开摄像机，将嘉然和贝拉套入镜头拍了一番，暗自叹息没能抓到小姑娘的空中狗刨。又过了会儿，她切换到自拍模式，拉远镜头调整角度，在空中摆出各种POSE拍了起来。断断续续的音爆声，快门的咔嚓声，以及调低的音量，让她不知不觉间忽略了什么。
“咦？”耳边的轰鸣声突然消失，沉迷自拍的向晚猛然一惊。她抬头看向前方，没有人，扭头往回看去，两朵降落伞飘在空中，正在飞快远去。
向晚惊慌大叫却听不到自己在叫什么，顿时反应过来，反手在背包底部摸索几下，抓住拉环用力拉了出来。
音速每秒约340米，晚了十来秒的向晚降落在了沙城城区。蓝色降落伞在她控制下兜兜转转，最终挂在一栋三层建筑的飞檐上，吊在半空中。
虚拟世界中跳伞是一种较为常见的运动，只是很少有人会选择往城区中跳，还不小心被挂住了降落伞。
半空中挣扎的美少女很快吸引了一群路人围观。
向晚浑身上下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说明书上那个一掰就能脱掉降落伞的东西。她见下面围观人群越来越多，要么指指点点，要么交头接耳，却愣是没人帮忙，气得大声叫嚷。“喂！下面的！来个人帮帮忙啊！！”
城市内属于管制区域，热武器打坏了任何东西都要强制赔偿，冷兵器又鞭长莫及。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试图上前相助。
向晚又挣扎了一会儿，不知按到了哪里，肩带“咔”的一声解开。她措手不及，尖叫着“啪”的一声栽在地上。
见这个凶巴巴的漂亮姑娘脱了困，围观的上百号人眨眼间一哄而散。
“哼！”向晚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张望一下，没找到出气筒。她活动活动酸痛的身体，打开系统点开新消息，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拉姐啊拉姐~”向晚一巴掌拍在额头，连忙取出圆盘，熟练的翻了进去。
片刻后，圆盘开始升空。远处还没散开的人们看见会飞的交通工具瞬间又沸腾了起来，一窝蜂聚集在圆盘底下指指点点，间或夹杂一两声惊叹和尖叫。
轻柔的晚风吹过，如水的月光洒落，稍微舒缓了被狂风、低温、窒息折磨了半天的向晚的神经。她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控制着圆盘轻轻一转找到了城外那个显眼的目标。
微弱的焰光从后方喷出，圆盘如同被风吹动的树叶，轻飘飘的向别墅飞去。
崖顶别墅花园，向晚收起圆盘轻巧地落在草地上。“不用管我，你们忙自己的。”她吩咐一声跑来查看情况的阿二阿三，几步走到别墅门前，梳了梳双马尾，理了理衣服，这才轻轻推开大门。
厚重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敞开，一个稚嫩的陌生女孩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想用门票换钱！很多钱！很多很多的钱！”
向晚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刚回来就撞上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她透过门缝打量两眼，只见贝拉和嘉然坐在背对大门的沙发上，一个穿着花格连衣裙的小姑娘正面红耳赤地站在她们面前。阿大挠着头坐在另一侧，表情有些尴尬。
向晚嘿嘿一笑，退后几步，缓缓关上大门。她打开物品栏看了眼，伸手一拽，更换衣物的光效在她身上一闪而逝，蓝色休闲套装瞬间替换成了黑色西服套装。
双马尾姑娘晃了晃头，原本软趴趴的马尾被黑色的棱角高高支起，随着摆动划出轻微的破空声。她踩动几下，磕了磕刚换上的黑色尖头高跟，再一次推开正门走了进去。
高跟踩在玻璃地板上发出的“哒哒”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轻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向晚微微眯起双眼，脸上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没有笑意的眼神紧紧盯着局促不安的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钱不是问题，你说想要多少，我们都可以谈。”她的声音清脆，语气平淡，给人一种爽利的感觉。
嘉然返身趴在沙发背上望去，灯光投射下高扬着双马尾的影子仿佛化身发现猎物的老猫，脚步轻盈充满了耐心，一步步接近着目标。
小花不安地抱起手臂。眼前这个打扮精致的漂亮女人满脸笑容，却不知为何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眼眶微微一红，呐呐说道：“姐姐，姐姐说，最少也得要三年的学费。。。”
谈判时的向晚注意力高度集中，轻易分辨出了对方含糊不清的口音。“没问题，还有么？”按照谈判流程，第一步便是试探对方底线，她随口应下后正想着，突然察觉到一丝违和。“嗯？学费？”
“阿娘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家里一年的伙食费。”既然打开了话头，小花不假思索的将家里商量的条件一股脑说了出来。“阿达说，大黄已经老了，拉不动犁了，该退休了，想买只小黄帮忙干活。”
“啥？这都是啥？”向晚脑子一懵愣在原地，这才注意到眼前小姑娘的花格连衣裙似乎是用麻布手工缝制，格子在染色时甚至没有完全对齐。她瞅了眼小姑娘脚下的白色麻布鞋，局促地扭了扭自己的鳄皮高跟，扬起的双马尾也搭耸了下来。
嘉然笑嘻嘻地从沙发上蹦起，扯着乱了方寸的向晚坐到一旁。
贝拉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小花坐过去，笑着问道：“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小花踌躇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我想要一套虚拟人的硬件，但家里没人会弄。姐姐说她会努力学，但我怕耽误了她考大学。”说着她的头越埋越低，两滴水珠砸在麻布裙上四溅开来。“我，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这时憋了半天的阿大终于说话了。“小花家在甘肃那边的偏远山区，比较困难。一年前她家里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虚拟人可以不吃不喝一天工作24小时，就让家里唯一有资格的大花去申请生成了小花，想要多个人手补贴家用。”壮汉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小花现在托管在兰州数据中心，第二年了。”
“嘿，还补贴家用呢，又是家管生不管养的。”向晚此时已经转过弯来，狠狠地吐槽道：“家用数据中心就得十来万，还没算冗余备份，更别说用电用网了，偏远山区怎么养？”
虽然知道气哼哼的双马尾姑娘是好意，小花还是抬头努力为家人辩解。“阿达阿娘还有姐姐对我都很好，大家都是好人！姐姐说她正在努力自学虚拟人硬件技术，争取有一天能把我接回家里，还说阿娘一直很后悔，去年我挣的钱都没有动，帮我存了起来。”
向晚心里憋气，起身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可乐，一口闷掉，看向阿大问道：“现在托管在兰州数据中心，三年免费期过了怎么办？国家数据中心可没有私人的虚拟人托管服务。”
阿大摸着脑袋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自己把小花带来的心思被猜到了。“之前我给小花分析了两条路，一是找家私人运营的虚拟人托管中心，我知道一家托管费比较便宜的，一年只要不到五万。”
向晚瞥了小花被麻布连衣裙包裹的瘦弱身躯，冷笑一声。
阿大摊了摊手，苦笑道：“我也知道让这么个小姑娘在虚拟世界里每年挣四五万不靠谱，托管费对她们家是个沉重的负担，小花也不愿意。”
小花在一旁连连点头。
壮汉接着道：“第二条路嘛，我打算和主人格商量一下，让他在托管到期前去跟小花家商量一下，把小花接到我家暂住，我再找个机会送她到聚集地去。”
贝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小花的头顶，看向向晚说道：“晚晚，小花提到的那些，你让人都处理了吧。”
向晚比划一个OK的手势，低头打开了消息框。
贝拉又看向阿大，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阿大，你应该知道帮助虚拟人偷渡去聚集地这种事，被查到很可能会连累你的主人格。”
壮汉哈哈一笑，摇摇头不置可否。
见他这副模样，贝拉不再多劝，只是道：“以后再遇见小花这样的，你就联系我们吧。晚晚那边成立了几个公益性质的虚拟人托管机构，可以长期提供低廉甚至免费的托管服务，很多都是这种原生家庭懵懂无知，生成之后养不起的情况。”
阿大一拍大腿，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那可太好了！我还知道好几个在虚拟世界讨生活给自己赚托管费的家伙，回头跟他们说说！”他笑着笑着声音低了下去。“都是些成天惦记着挣不够钱就要被抛弃回收掉的可怜虫。”
看到贝拉搂着小花和颜悦色地说着话，阿大心中一动，起身走到她身旁，手背挡在嘴侧，弯下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那个，游荡者，你们收么？”
贝拉柳眉一扬看了过去，凤目似有杀气，吓得壮汉汗毛倒竖浑身一个哆嗦。长发姑娘正色道：“我们会在既有规则内尽力去做一些事，收留游荡者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见壮汉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有数，收敛了气势，缓缓道：“在回收局制定的法律条款中，并没规定公民有与游荡者对抗的义务，所以我们可以和游商甚至游荡者谈笑风生。”说着她白了壮汉一眼。“收留游荡者显然是违法的，这些违法乱纪的事，别让我们看到。”
阿大尴尬地挠了挠头，坐回原位，抓起茶几上的半瓶白酒一口干掉。
知道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小花开心地拉着贝拉，从怀里掏出一团看不见的空气，问道：“姐姐是要这个么？”
贝拉面露喜色，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小花没有迟疑，将那团空气放在贝拉摊开的手掌上。突然一道彩光闪过，吓得她一抖。
一团散发着奇异色彩的漩涡出现在贝拉的掌中，缓缓渗进皮肤，在掌心处变成一副静止的图案。她的身体表面泛起荧光，一个颜色昏暗的光团跳出胸口，眨眼间消散在空中。
小花满脸不知所措，焦急地抓起贝拉的手，想把掌心的图案擦掉。
“小花没事，没事的，不用担心。”感受到手上的异样，贝拉睁开眼，见小花紧张得快要哭出来，连忙出声安慰。她刻意在接触门票前进入了冥想状态，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又安抚了几句，贝拉让嘉然带着小花，两个小姑娘一起上楼在别墅里探险，自己则编了条消息发到线下。
片刻后，“叮”的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
“贝拉小姐，您身上的监控程序确实消失了，就在刚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