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考虑了一下罗密欧对于把带着列奥尼达斯碎片的芯片取出来，扔到地上，碾碎在我的鞋子之下的提案，就像我对待之前那个芯片那样。虽然完全没有用，但我肯定这会感觉很棒。有时候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都是值得的，但现在我带领着阿尔法⑨，我需要看得更长远些。

我得承认，我挺喜欢待在欧西里斯小队里接受洛克的管理。在你知道你的队友的性命并不完全跟你的每一个决定相关时总是有着某种自由。那是别人需要头疼的东西。

我的盔甲告诉我，我在欧西里斯小队时，心脏收缩压降低了二十个百分点。跟着阿尔法⑨小队又把它拉了起来。

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般都不会去关注高血压的问题。那是慢性病。一个退休之后才考虑的东西。我们大部分人都享受不到这一点。

“那，这样，我们还需要这个混。球吗？”我问着大家，主要是对维罗妮卡和维吉尔。“或者我们可以直接终结他了？”

“如果他说的属实，那伤破坏已经造成了，”维吉尔说道，“我们不知道列奥尼达斯有多少个碎片，但是摧毁这些残片能够阻止他重组。”

“这就足够了，”达奇说道。他向芯片伸手，但被维罗妮卡阻止了。

“别，我们可能还需要他，”她说道，“而且他现在已经没有危害了。他从这个平板上联系不到任何人。”她瞟向维吉尔，“是吧？”

维吉尔的触手在平板上游走了一会，“是的，我在他接入兀鹫号的跃迁通讯系统的时候侦测到了他。如非如此，我可能还无法发现他。但不管怎么样，安全起见我已经关闭了这块平板上的所有通讯协议，只留下它的本地全息投影模组。他只有跟另一个人工智能面对面交谈才能办到。”

我解脱地轻叹一声。

列奥尼达斯看向我们，“从任何意义上你已经无法对我造成伤害了。我的这个碎片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我伸出手，在有人决定把他碾成灰灰——包括我——之前把他的芯片从平板中拔了出来。

“抱歉，但我已经受够了，”我把两枚芯片交给维罗妮卡，她把它们塞进了口袋里。如果我们还会需要它们，在她身上保管会很安全。

“好吧，既然我们都完蛋了，”我说道，“跟糟的是，我们拖累了这整个殖民地。我们该怎么办？”

“听起来像是个管理层应该头疼的问题。”罗密欧说道。

达奇和格雷琴阴沉沉地看着他。“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危及了这个任务。”达奇说道。

“那个话题已经结束了，”我跟他说，“是我把你们带上的，而我早该知道这个该死的AI会有什么动作。我们现在只需要想出守护者真的出现的时候我们该做什么。”我看向维罗妮卡，理论上她才是管事的。

她皱眉，“科塔娜总会发现卡西迪 Ⅲ的，这只是把我们的时间表提前了。没错，这确实是个粗暴的转变，但并不是我们之前没有的问题。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了。不管怎么样，我们最好在科塔娜的镇压军团到达之前离开。”

“你还得通知这里的人们，”米奇说道，“你不能就这样弄乱一整个殖民地的局势后一走了之，让他们来承受后果。”

“我们不会隐瞒的，”我跟他说，我能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他看向维罗妮卡，似乎想要提醒我她是ONI的一员。“这次他们算是我们的同伴了，”我加了一句。

“你呢？”维罗妮卡向莎蒂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莎蒂看起来对这个决定感到痛苦万分。很明显她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什么才是为大体好。但放弃她原本好不容易重建的生活，来跟这些叛军带着一定让她感到不舒服。这我无法责备她。

在她回答之前，整个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光芒。我们的噩梦来了。

一个守护者悬挂在头顶上，正正在市中心的先行者尖塔上方。我们惊叹着看着它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席卷而来——它突然出现产生的超声波冲击，在高原上回响着。

这个守护者看起来跟我在圣赫利欧斯以及科塔娜在创世星上聚集的那些别无二致，并且同样致命。这个巨大的金属机器有着一个凤凰的松散外型，巨大的翼展向两边伸去，中心一个狰狞的面貌，有点像恐怖片里那些可怖的面容。守护者由大量的碎片组成，一些跟其他的交织着，另一些则悬浮在各自周围，活跃而充满能量。在这个世界的苍穹之下，它的体型和力量是无与伦比的，它支配着周围的一切。

“哇哦，”达奇说道，“这有够快的。”

我也许在创世星上还见过它，但我肯定认不出来。不管长的怎么样，它们对我来说都是天启降临的标志——当你要死的时候，你还会在乎前来的是哪个天启扈从？

我听到身边有人尖叫着对守护者的出现做出反应。那些被派来看着我们的叛军现在正惊恐地盯着它，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精彩。

我们已经很小心地没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对话，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等到他们转过来看向我们的时候，他们想要怪罪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虽然他们也没完全搞错。

“回到兀鹫上！”我喊道，“快！”

阿尔法⑨不需要人催。维罗妮卡先带头走了几步，但她跟不上斯巴达的步伐。于是她落到后门，催促着莎蒂跟上。当斯巴达抵达舱门时，他们以其为中轴点环绕建立一个防线，让其他人先登机。

我赶到维吉尔身后推他。作为一个大气囊，哈洛格通常都移动缓慢，仅仅以漫步的速度漂浮着，但他们愿意的时候也能以相当快的速度前进。若是他们允许的话，你甚至可以像小孩子拉着气球一样领着他们，不过我并不建议这么做。维吉尔明显在关照着莎蒂，想让她在他之前上船。

我们在登上装载道的时候赶上了维罗妮卡她们。一些当地人举着武器对准我们的方向，我瞪向他们，让他们不敢扣动扳机。他们每人愿意作第一个，尤其是在罗密欧和达奇举着手枪掩护舱门两侧的情况下。

也许他们还没那么讨厌我们，或者他们明白自己需要我们的帮助来对抗这个守护者。不过怎么样，我都接受了。

“格雷琴！”维罗妮卡在通讯器上喊道，“你来飞！达奇，你控制武器！赶紧起飞，现在！”

“在弄了！”格雷琴说道，“都上船，我们准备好升空了！”

我正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在回头看向了守护者。它把它的翼尖——如果真的是翅膀的话——拜倒前方，两者中间聚集着一团散发着蓝色荧光的能量球。我身边的空气开始电离，臭氧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要不是我觉得来不及，我可能会把我的头盔戴上。

“快点！”维罗妮卡喊道。

“我们要赶不上了！”我回应道。但还是继续以我最快的速度推着维吉尔。这毫无意义。

那团悬浮在守护者前方的能量球开始滋滋作响，声音不断地增大直到它终于爆发了。但相对于爆炸，它释放出一股蓝色的能量流。爆发产生的冲击波席卷过这片陆地，并随着它的扩散，所有接触到它的东西都失去了动力，就好似每一点能源都被它抽干了。

四处的人们都在尖叫着。

那些在城市中开着的移动平台突然停了下来，把乘客向前甩去。他们跟相互之间撞击着，一些撞到栏杆、大楼、地貌上，还有一些把乘客甩到外边。

我在小夜馆没有见到多少的空中交通。这里的居民没什么离开星球的必要，而且周围也没什么可去的。即便如此，我还是在上空看见了一对民用飞行器。

它们看起来像是海盗用的那种小艇，可能是监管上空的当地警备队吧。这两艘载具像是断线的人偶一样从空中栽下。它们在吞噬着殖民地的诡异静谧中如砖头一般落下。

当然，四周还有着尖叫声，但这里的每一个引擎都停机了。没有引擎声，也没有电子仪器的嗡鸣。

然后那两艘小艇坠毁了。

它们砸入下方的建筑物里，粉碎者自身和它们撞上的东西。剧烈的火球传了出来，翻腾的黑色浓烟紧随其后。这就是所谓混沌，而且很明显这个镇子有一段时间都没有经历过如此了。

我停在那里，手还搭在维吉尔身上，看着这场灾难的发生。就银河系中其他有文明的世界一般，小夜馆和它的整个基础设施都依靠能源来运转。看着它被抽干就宛如目睹这座城市的死亡。

幸好，还有例外。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能源。比如我们的雷神锤盔甲似乎就没有受到影响。我很庆幸如此，否则我们这些斯巴达就得被困在一千斤的装备之下了。

我们的武器似乎也没有问题。连它们的电子显示都很正常。为了确认，我拔出手枪对守护者乱射一通。它完全没有注意到。

然而这座城市正在经受着一场全面停电。支撑小夜馆的所有电站都停机了，其他的能源储备基本也都被瘫痪了。我能听到那些伤者和濒死者的呻吟在我们身边回响。

我看向周围。那些本应该警戒着我们的当地人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他们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看着我们，逮捕我们，或者是放弃我们往家里跑。我想可能兀鹫的坠毁至少让他们相信了守护者的攻击不是我们主导的。

“真该死！”米奇说着向我和维罗妮卡走来，“瞧瞧你现在把我们卷入了什么，巴克？”

“我也想知道，”我说道。

罗密欧走出兀鹫号，踹了这个瘫痪的飞船一脚，“我们现在哪也去不了了。”

我终于把头盔戴上，抬头看向那个守护者。我在所有打开的频道上发送了呼叫，尝试跟它建立联络。它没有回应。

维罗妮卡马上理解了我的做法，“不行？”

我摇头，“要是科塔娜来了，她早该说些什么了。”

“那应该算是我们幸运吧。”莎蒂说道。

我们身边灾难的背景音让才是让我感到极其不安的事情。我曾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战区。像我这样的职业，这跟环境有关。

一般你会听见各种的警报声、爆炸声、枪响、尖叫这样一切都要完蛋的征兆。然而，现在所有的飞船都坠毁了，一切都太安静了。像个坟场一样。

我们站在叛军带我们来的公园边上。虽然有一些在守护者现身时候逃跑了，不少人还坚守着岗位，包围着我们。

从公园的另一端，威尔斯市长带着一个连队的士兵向我们冲来。随着她的接近，我示意队友们保持冷静。我们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继续激怒这些被守护者刺激的不轻的当地人了。

“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她咆哮道，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悲痛。

“这就是我跟你们讲的守护者之一——”我开口道。

“你把它引过来的！”她说道。虽然她几乎没有证据，但这无关紧要。而且，她说得没错，“你们需要处理掉它！”

“呃。。。这没那么简单。”

“我们在你们来之前都好好的，”陪同她的一名士兵点头同意，“我们隐藏的很好，很安全。你们的出现毁了这一切。”

“你们或许会觉得自己很安全，”维罗妮卡平静而坚定地说道，“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警告过你科塔娜发现这颗星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看起来就是现在了。”

我看向达奇和格雷琴，他们一幅想死的表情。我应该安慰他们一下的，但我不想把市长的怒火转移到阿尔法⑨身上。值得称赞的是，米奇没有说什么。

市长咬着舌头消化这一切。“我应当把你们都关起来的，但我看不出这对现状有什么好处。你们斯巴达不是标榜自己为英雄吗？现在就是你们站出来的时候了。”

维罗妮卡向前一步，“我假定你们对投降没有兴趣吧？”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过一个没有UEG管制的生活。你觉得我们会自愿屈服于一群狂热的人工智能的统治下？”

维罗妮卡点点头，“我不得不确认一下。我们已经见过几次这样的入侵了。如果这个跟以往一样的话，接下来会这样

“守护者进入星系中。如果它侦测到威胁，它会瘫痪范围内的所有东西，保障自己的安全——就像现在这个这样。”

“我们应该感到荣幸吗？”威尔斯市长嘲讽道。

“然后它会派出一个信使来询问这个星系的居民是否臣服于科塔娜的统治下。”

“为什么我们还没看到一个呢？”威尔斯市长要求道。

我扭头。我能听到不远处回响的枪声。尽管几乎伤害不到它，人们还是朝守护者不断射击。

对于叛军来说，他们总是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收手。

“也许它判断还没有完成对居民的镇压。”维罗妮卡说道。

“至少并不是没试过。”米奇走神地看着城市中的那一道道烟柱。

“这听起来是个很糟糕的以暴制暴的方法，”罗密欧说道，“我是说我能理解那些‘为了和平’什么的，我甚至能去支持它。但因为他们不听话就攻击一整个文明？”

“征服对征服者来说总是正确的。”维罗妮卡说道。

我转向威尔斯市长，“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武器储备？”

“没有能干掉像那样的机器的。”

“完全没有？说真的？”

“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说我的办公桌下藏着一打可移动的核弹吗？”

“那会是个不错的开始。我觉得这比‘我们这些叛军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都没有想过我们被发现时该怎么办’要更可信些。我是讲，你们至少总该偏执到认为UNSC总会出现在你们头顶上吧。”

她把手交叉在胸前。

“没有？”

“这附近没有。”

“是这样，”米奇对她说道， “我能理解你们不想对一群斯巴达暴露你们防范侵略所做的措施，但现在是该搁置这些分歧了。我们已经过了理论的阶段了。这颗星球的防御力量——无论它们是什么或怎么运转的——已经被穿透了。而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没办法击落那玩意。”他指向守护者，“但是，如果我们齐心协力，我们或许还是能够逃走的。”

市长对放弃殖民地的想法睁大眼睛，“放弃我们经营的这一切？在这么多年的和平生活后？”

莎蒂从兀鹫那边游荡过来，落入眼帘，开口了。“我知道你们的感受。”她说道，“我在新蒙巴萨长大的。当星盟入侵地球的时候，他们摧毁了整座城市。而你对此束手无策，你只能不断地逃跑，直到有一天你找到反击的方法为止。”

市长看起来受到了挺大的打击，她的士兵们也没好到哪去。其中几个甚至溜走了——也许往家里跑了——没人试图把他们叫回来。以现在悬殊的敌我对比，谁能责怪他们呢？有几十个或是几千个士兵都没有意义。守护者还是会获胜。

“很抱歉，女士，”我说道，“但她是对的。这是场你们赢不了的战争。”

市长迅速地做出了决断，“好吧，我们有一些飞船。不是支海军舰队，但至少足够启动对小夜馆的疏散。”

“如果它们都被守护者击中了，那这不会帮上多少忙。”罗密欧说道。

“不，等等——维吉尔能修理它们！”莎蒂说道，突然兴奋起来，“这会需要点时间，但他能修复守护者造成的损伤。他和月球上的其他哈洛格在我们离开前就这么做了。”

“很好，”我对莎蒂说道，“跟维吉尔去吧。等他修好了我们的兀鹫，就让他去修那些船。”

“我们有一些战斗机，”市长说道，“几架。”

“更好了，”我说道，“我们让维吉尔先修理它们。然后我们能对守护者展开反击，即使只是给我们争取点时间。”

市长皱眉，“它们不在这。它们被藏在星球的另一端。”

维罗妮卡对她点点头，“聪明！那很有可能它们不在守护者的能量攻击范围内。”

“我一直不喜欢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一旦它们进入射程，守护者难道不能把它们也击落吗？”

“我不觉得任何数量的战机能对那家伙产生什么威胁。”罗密欧说道。

维罗妮卡明白了我的想法，“我们不需要真的伤到它。我们只要能够在我们把其他船只——那些更大能载更多人的——修好并送走的时候分散它的注意力就行了。他们撑得越久，越好。”

市长抽搐了一下，“你想要我们放弃整个星球？”

“不是那样就是生活在科塔娜的高压下，”维罗妮卡说道，“如果你们希望如此，我们可以就这样把你们留在这里。但如果你们愿意撤离，我们也愿意赌上生命帮你们。”

“你们这样能得到什么好处？我说过卡西迪 Ⅲ背后的科技无法被带出星球外。”

“让你的研究者们带上他们有的所有资料。也许维吉尔能够从中弄出些什么。”

“这听起来希望渺茫。”

“我们剩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我跟她说。

她似乎真的接受现状了，“有总比没的好。”

“好了，”维罗妮卡说道，“这听起来是个计划了。市长，让你的飞行员集合，那些能驾驶你的战机都行。格雷琴和达奇，把他们装到兀鹫上，一旦维吉尔修好飞船，你们就起飞。”

“我们呢？”罗密欧说道，“我总不能站在这里啥也不干吧。”

更多的尖叫从城市中传来。我们猛地转头过去，我看到明亮的光芒在小夜馆的各处亮起。

“传送门！”维罗妮卡喊道，“守护者开始引进增援了！”

在遥远星系外的先行者士兵通过高深莫测的跃迁技术从这些发散着脉冲的裂缝中涌出。他们一群一群地出现，枪口闪耀着，让天空充满了炽热的能量弹。

“罗密欧，”我说道，“我想你的问题解决了。”

（第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