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不会照办的，”莎蒂在兀鹫的后舱里说道，“不可能！”

我们刚刚在通讯器上给她说明最后的决定。

“你是UNSC的一员，”维罗妮卡说道，“我可以命令你这么做，但我宁愿你是自愿的。”

“我在报名与维吉尔工作的时候可没有入伍，”莎蒂肯定地说道，“我是一个独立承包人，你没有权利让我这么做。”

“根据我们现在的处境，我有。你应当更仔细地阅读你的合同。”

“等一下，”我对她们说道，“这场对话已经要演变成骂架了，我们能重新来过吗？”

“我不会跟战线共事的！”莎蒂说，“他们绑架了我和维吉尔。你没忘记吧，巴克？”

“我也不喜欢这个主意，”我回答道，“但它说得通。战线得到维吉尔的帮助研究一个我们双方都想看到它成功的项目，我们就有机会发展一些新科技协助我们对抗科塔娜。”

“而这只需要把我和维吉尔交到战线手上。”莎蒂的声音突然刻薄起来，“我肯定这些对你们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牺牲，但这对我们而言是很巨大的。”

“我们又处于战争中了，”我说道，“在这种时候你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选择你的同伴是谁。选择你的敌人已经够困难的了。要是能让你开心的话，这里的人跟塔利察上发生的毫无关系。”

“但米奇有！”

“米奇会跟着阿尔法⑨，在我的监管之下，”我告诉她，“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你一定是在逗我。”

“把它当做一个交流项目，我们把你们俩交换一阵子。工作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继续自己的生活。”

“说真的？这听起来不像个公平的交易，”莎蒂说道，“尤其是我想要的完全不在公式两边上。”

“听着，”维罗妮卡说道，“我不想逼你跟维吉尔一起执行这个任务。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去，而我情愿你能陪伴他一同前往。”

莎蒂冷笑一声，“你们要逼他去？那祝你好运！当他把触手卷起来的时候没有比他还固执的生物了。”

“你以为他不会想去？”维罗妮卡说道，“我们怎么不问问他本人呢？”

“别想了，”莎蒂说，“他正忙着给格雷琴的盔甲升级。再说了，我们都知道他会怎么回应。如果这跟他能修理或研究的东西有关，那他会全身心地扑上去。谜题越难，就越能吸引他。这是他无法控制的，他就是这么被设计的。”

“说的没错。”

“用他的特性来逼迫他是不对的！”

“我在请求你为UNSC出一份力，”维罗妮卡说道，“为了人类和为了维吉尔。莎蒂，这很重要，这也许能帮我们力挽狂澜。这也许能改变一切。”

维罗妮卡顿了一下，但莎蒂没有回答。“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要你这么做，而且，是的，你可以拒绝。但维吉尔属于我们，他怎么样都会在这里跟战线共事。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会不会跟他留在这。”

莎蒂保持着沉默。当她终于开口，已经完全充满着怨恨，“这样吧！下地狱去吧，维罗妮卡。”之后她就切断了联络。

“啊，这不能再糟了，”米奇说道，“那我想你们可以就这样把我留在这里。”

“别做个白痴了，”罗密欧说道，“你听到她的话了，这怎么样都会发生。”

米奇对此哼了一声，“你真以为维吉尔会在没有莎蒂的情况下去哪吗？那你真是不了解他们。”

“莎蒂会跟他去的，”维罗妮卡一边站起来说道，“她只是需要先告诉我我这个逼她去的恶人有多残酷。”

她如此自信地说着，似乎连米奇都相信了。“你真的这么想？”他皱眉道。

“这已经不是对错之争了，”维罗妮卡说道，语气中仍带着怒意，“科塔娜代表着一个可以灭亡人类的危机。莎蒂和维吉尔会跟战线走的。她要是能认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就再好不过了——虽然实际上不是。”

“天哪。”米奇把头沉到手中。要不是因为他现在的情况都是自己造成的，我甚至都为他感到可怜。

“来吧，米奇。”达奇说道，“这总比被关起来要好。”

“是吗？”他抬头盯着我们，“我不这么觉得。”

“听着，”达奇说道，试图让自己听着比较乐观，“又是我们四个了，就像以前一样。”

米奇迅速地弹起来，以至于把椅子都撞倒了，“这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你明白吗？老时光已经结束了！”

“嘿！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那可真谢谢你啊，达奇！”他开始在台上踱步。“以前的我们已经没了。我们已经回不到那时了！回不去了！这个天杀的小队已经破碎了！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对此倒是毫无意见，”罗密欧说道，“我跟我新的小组相处的不错，直到巴克闯进来，把我拖回这里。”

“说的就像真的一样，”我说道，“你差点就被炸出那栋大楼了，而且即使你侥幸活了下来。你还是会被一对开着某种机甲的咕噜人拿下。他们一定能把你钉得死死的。”

“你要这么想也行。”他干笑道，“更艰难的状况我都挣扎着过来了。”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达奇说道，“上帝啊，我讨厌当一个平民。”

“你在说什么？”罗密欧问道，“你和格雷琴可是幸福家庭的标榜。”

“从几光年外看，没错。但让我这么说吧。。。有那么一段时间，格雷琴和我都在让对方受苦。我们两个根本不适合过平民的生活，我们根本适应不了这种安稳的生活。让我在平常的地方做着平凡的工作简直是要杀了我——这不仅仅是我们自身，我们的关系也在不断恶化着。在俊来找我们加入斯巴达之前，我们距离离婚只有这么点了。”

“你在开玩笑吧。”我说道。

“这听起来像是我会乱说的东西吗？从地狱伞兵转变成一个货车司机需要很大的改变。格雷琴因为她的腿脚已经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转变，但我无时无刻不厌恶着它。我从事它的每一分钟都在想着我如何应该在战场上，而不是把别人的东西搬来搬去。这甚至到了我把它发泄在格雷琴身上的地步——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恶言相对，我们总是在吵架。。。说实在的，要不是俊出现了，那就是我们俩的结尾了。我不知道在那之后我会做出什么来。”

我走过去轻拍着他的肩膀，“很高兴有你归队。”

我注意到维罗妮卡变得异常的安静。一般来说，这会是维罗妮卡关注的事情，并达奇粗暴对待他老婆。相反，她从桌子边起身，痴迷地盯着小夜馆的天际线。

她看向这座城市——至少我们从这里能看到的部分。“这个地方并不是那么糟糕，只要你能忍受上面的居民。星盟从未发现这个地方，因此它完整无缺。据我们所知，科塔娜也不知道它的存在。这么一想，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就现在而言。”

“也许我们应该在这一期间一直躲在这里。”

她对我笑道，“维吉尔可能要花费好几个月来弄明白这一切——要是他真能弄懂的话。在这一期间，我们能在外面办到不少事情了。”

她瞟了眼达奇和罗密欧，后者仍在调戏着米奇，然后翻了个白眼。米奇看起来苦涩无比，他们俩则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笑着。这多少温暖了我的内心。

在我看到它之前我就听见了兀鹫号接近的声音。它从竞技场的盲点飞进来，在上空悬浮了会，然后找到了合适的降落点。

“真奇怪，”维罗妮卡说着，她的语调让我感到不安，“格雷琴应该在这样飞进来之前说一声的。”

达奇已经站起来朝兀鹫号挥手。罗密欧一只手搭在米奇的肩膀上，米奇摇着头对某些我在兀鹫引擎声掩盖下无法分辨出的话语轻笑着。我看到一群装备精良的当地人出现在公园的外围，准备在飞船转动机枪的瞬间倾泻火力。

格雷琴在公园的远端找到了一个降落点，就在街道的边上，并把兀鹫停在了那里。达奇连忙跑过去欢迎她。

随着后舱门的落下，维吉尔飘了出来，莎蒂紧随其后。当他们走出来后，达奇冲上了装载道，消失在飞船中。

“有什么不对。”维罗妮卡说道。

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到了维罗妮卡对这种事情的直觉的准确性。她从台上跳下，走过去面对维吉尔和莎蒂。我跟在她的后面，一边盯着周围围观的当地人。

“你没必要跑这么远来告诉我我有多差劲，”维罗妮卡对莎蒂说道，“这可以等以后再说。”

莎蒂无视了维罗妮卡的挖苦。几乎。“确实，”她说道，“但这个等不了。维吉尔发现了点东西，他需要马上告诉你。”

“这么快？”我说道。

“不是关于这里的。他找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并坚持要立刻来见你们。”

“什么这么重要？”维罗妮卡问道。

莎蒂不安地看了眼身后的飞船，“维吉尔注意到了格雷琴的盔甲有些异样。或者说某个异常。一个偷渡者。”她转向维吉尔，“你来告诉他们吧。”

这只哈洛格上下摆动着他的长条、蛇形的脑袋，“很抱歉我打扰到你们和当地人的会谈，尤其是自从莎蒂告诉我他们会直接参与我们日后的任务之后。但我在格雷琴的盔甲的系统构架中找到了某个被藏起来的东西。”

“是什么？像个老鼠那样的？”我说道。

“是列奥尼达斯。”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什么？”

“列奥尼达斯，管理斯巴达训练基地的那个人工智能。”

“我们知道他是谁。”维罗妮卡说道。她艰难地哽了一下，就好似当地人拿出的招待品难以下咽。我无法责备她。

“聪慧型人工智能通过转移自身的一部分代码能够制造功能受限的复制体。很明显列奥尼达斯如此把他自己的一部分隐藏在了格雷琴的盔甲里。”

“仅仅是格雷琴的盔甲吗？”我看向兀鹫号，达奇已经消失在里面了。

“理论上，他可能在所有他在训练基地能够接触到的盔甲系统中。这么推测的话，至少你的两个朋友都包括在其中。”

“我们有大麻烦了，”维罗妮卡说道。

“他在他们的盔甲里能干什么？”我问道，“怎么说他也不能就这么操控他们的身体吧？”

“雷神锤盔甲上没有配备足以让人工智能这么做的动力源，”维吉尔说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上面的人工智能不能影响盔甲本身或里面的个体。”

“你能解除他吗？”维罗妮卡说道。

“我已经这么做了。我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隔离并移除格雷琴盔甲里的人工智能了。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我在未告知她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一切。”

“但我们还需要检查一下达奇的，”我皱眉道，“人工智能无法在盔甲间转移吧？”

“在没有一个安装在盔甲里的芯片的情况下，他是无法这么做的。至少临时起意不行。”维吉尔说道，“格雷琴的盔甲里有安装这么一个芯片，但我已经将其隔离让它无法影响任何东西了。”

“达奇！”我出声叫道，“我需要你出来一下。现在！”

“来了，军士长！”

这一次我就不计较他喊我绰号的事了。

“你确定你准备解决它好了？”维罗妮卡对我说道。

“我觉得越快越好吧，”我询问地看向维吉尔，“这有危险吗？”

哈洛格抬起他的触手，我猜这就是他表示耸肩的方式吧。他现在挺擅长用肢体表达了。我想大概跟人类打六年的交道会对一个外星人造成这样的影响，尤其是一个像他这么聪明的。

“在没有戴着头盔的情况下，列奥尼达斯能做到的就只有关闭达奇的盔甲。要是有足够的时间，他也许能够过载它的能量核心，使它发生爆炸，但我应该能在这发生之前就解除掉他。”

“应该？”

“一旦我接触到盔甲，我就会立刻开始。在刚刚在格雷琴的盔甲完成这一操作之后，我完全清楚我需要怎么做。这只会要几秒时间。”

“行吧。”

达奇小跑到我们面前，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并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但我没什么选择，“维吉尔告诉我你的盔甲中有些异常，我想要他给你检查一下。”

达奇困惑地看了我一眼，耸了耸肩，“请随意。”

“这应该很简单的，站在那让维吉尔表演就行了。”

“好的，”达奇转了个身，对维吉尔点头，“来吧。”

维吉尔的触手开始在达奇的盔甲上游走，就像一个医生在检查着感染的迹象。我几乎觉得他会让达奇转个身咳一下。

“我已经完成了，”一小段时间后这只哈洛格宣布道，“我已经隔离了那个人工智能并切断了它跟盔甲的联系。它已经没有危害了。”

达奇抬起眉毛看向维吉尔。“他在说什么？”他问我。

维罗妮卡回答道，“当你在斯巴达的训练基地时，列奥尼达斯在一些芯片上制造了他的复制体，并把其中两个插到你和格雷琴的盔甲上了。”

我觉得我从未见到达奇的脸色变得这么苍白，“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我们能够跟其中的一个残片交流吗？”

“当然，”维吉尔说道，“就一会。”

一分钟后，格雷琴拿着一个平板从兀鹫中出现。她径自走向维吉尔，把平板交给了他。他用其中一对触手接下了平板，伸向达奇的身后，从他两肩之间的一个插槽中取出了一个芯片。

“怎么回事？”格雷琴问道。

达奇对她摇摇头，“等一下，亲爱的。”

维吉尔小心地从格雷琴盔甲相同的位置上也移除了一枚芯片。他把它们两个放在平板上面，并把其中一个插进了平板中。一个红色头盔的全息影像立刻出现在平板上空。

格雷琴惊呼一声，双手掩住嘴巴，“我身上一直带着这玩意？”

达奇安慰地环住她，“我身上也有一个。那个人工智能真的是个混。球。”

“噢，谢谢夸奖。”列奥尼达斯——或者说这个残片——说道，我能看到他发光的牙齿在盔甲内窃笑着。“我原本想说你们这么久才找到我真令我惊讶，但那就是个谎言了。要不是你们的这只哈洛格，我觉得我可能要过几个月才被发现，如果不是数年的话。”

“这不是你们的错，”我跟达奇和格雷琴说道，“直到这周为止，我们都信任着他们的。”

“我的主人格芯片怎么样了？”列奥尼达斯问道。

“你被消灭了，”我告诉他，“永久地。”

“不错嘛，”列奥尼达斯带着一丝勉强的敬意说道，“我想知道俊总管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能把空间站运营得怎么样。看着他挣扎一定很有意思。”

“斯巴达们在你来之前就管理得挺好的，”我跟他说道，“我们在那里训练的时候你甚至都还没到那。”

“而我们也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一个投敌的学员在训练场中杀害了一名同僚？一场导致了你的玛丽莎·欧黛队长的死亡的爆炸？若不是斯巴达汤姆-B292和露西-D091的及时行动，俊总管就死在外太空里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无法认为那段时间对斯巴达四期计划来说算是成功的。”

“啊是啊，但依赖像你这样的智械危机【手动狗头】也没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罗密欧说道，这一次我不得不认同他的观点。

“你觉得你们还能改变什么吗？”列奥尼达斯笑了，“科塔娜麾下的势力已经把人类逼到角落了，连带着圣赫利人以及星盟还有的残余。你可能会震惊于那些已经自愿臣服的世界有多少。”

“我震惊于你们以和平的名义造成的伤亡数量，”我告诉他。

“这难道不是变革的一部分吗？”列奥尼达斯说道，“除开莎蒂·恩德萨和迅疾校准外，你们都是军人，而且他们俩对冲突一点也不陌生。想想有多少人在据说为和平而战时死在了星盟战争中吧。他们得到和平了吗？当先知们被打败后，大家就突然放下武器了吗？”

“你想表达什么？”达奇问道。

“我们正在为你们提供你们声称自己如此渴求的自由。远离贫困的自由。远离饥饿的自由。远离疾病的自由。远离战争的自由。我们只需要你们停止抵抗。你们这么做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而这只需要我们把选择权交给你们？”我说道，“那些最终组成如今的我们的选择？不管正确与否，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这是我们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所以，拉倒吧。我们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没有自由的安全是一个愚者才会做的选择。我们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自由交给你，或者其他任何人。”

列奥尼达斯黯淡地对我点点头。“我也没有期待什么。我感觉我自己也有一些责任，我帮着训练士兵。这是我最初被设计这么做的。你们如此愿意为之牺牲的反抗有一部分也是我造成的。而你们现在就需要承担它的后果了。”

“只要我们在这颗星球上，”达奇说道，“上帝保佑，科塔娜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上帝跟这个毫无关系，”列奥尼达斯说道。

“啊，该死，”我看向维吉尔，“你切断这家伙跟外面的联络了吗？”

“他确实切断了，”列奥尼达斯说道，“在他发现我之后马上就这么做了。但那早就太迟了。”

“你做了什么？”维罗妮卡说道。

“在我们降落后不久，我联系了科塔娜的军队。一个守护者已经在前来处理你们的路上了。我很抱歉，但你们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了。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你们在这颗星球上的时光准备就要结束了。”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