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Furry/兽人向小说）短篇小说集 Track 10 Last Dance

（角色为群里的朋友）

  盛夏的日光顺着窗帘的夹隙探出，射入正荡漾起几朵轻柔涟漪的咖啡杯中。里面褐色的液体看上去远比湖畔中满是绿藻的水清澈得多，没有过多杂质，还能看清镜花水月中的倒影。

  那是一只虎兽，看上去年纪不大，正值年华丰茂之时，身上的毛发还没有完全长齐，有些长，有些短，但却也已经可以看清黑白相间的纹路，如同棋盘上的纵横，却比那整齐的多。

  他的双眼似乎被灿烂的阳光所刺激到了似的，半眯着，呈现出一副懒洋洋的倦意模样。他正用自己的左爪搅拌着咖啡杯中的液体，右爪则轻轻地拾起一旁的方糖，将那规整的工业品放入这苦涩而顺滑的饮品中。

  一切都照常运转着。虎兽望着窗外——那个被光芒笼罩的世界，不禁有些期待，却在不久便被惆怅和遗憾拉下了脸上的微笑。

  杯中，多种颜色交融着，那如同不同种类泥土的颜色，构成了这片土地，这个星球。虎兽的一只爪子还握着金属制的搅拌棒，以逆时针方向搅拌着。他的速度时快时慢，仿佛没法沉住心来等待似的。

  然而，泥土最终却被自己的争斗变为了漫漫黄沙。他已经等待很久了，今天是宣布肃清的最后期限，只要熬过这一天，他就可以放下一百个心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和一条黑色的牛仔短裤，荷包里面露出了两张飞机票，上面的副连还没有被撕下。他的眼睛如深黑的珍珠，满眼净是海洋中的漩涡。

  漩涡的来源在他的对面，是一条蓝色的龙兽人，他的黑色龙角上还泛着光泽，多半是没有被纱窗拦截的太阳光轻轻地踏在了他的脚上，才会如此光滑。但这光并不十分讨喜，他不时得空出一只爪子，用修长纤细得与他的身材格格不入的的手指挠一挠。或许龙人的身体里有一股天生的傲气，他需要保护好自己的每一处，不能在光芒下露出过多。

  因为迎接他们的，是无情的子弹和烈焰，发出耀眼的光。

  他的右爪正握着一个棋子，仿佛考虑着什么似的，左爪则托着自己的下颚，左右轻抚着自己的鳞片，冰凉的触觉如尸体一般刺如神经。尽管看上去依然是一副沉着的样貌，却也不知是否有所紧张。

  “想听歌吗？”白虎似乎是百无聊赖，明天就是他们的终生大事了，只要逃出了这里，每天都可以挥舞着旗帜，自由地起舞，如纷飞的蝴蝶，伸展自己的关节，随着律动自由地摆动身体，用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迎接阳光。

  “将。别分心，明天过了，我们就能随便听歌了。我们现在是尽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的，一旦被人察觉......”蓝龙说到一半，停下了话语。他知道结局如何，但他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多一份担忧，只是用委婉而残酷的语言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可是真的很无聊诶......还记得我们以前认识的时候吗？交谊舞会上，我们的雷达可发挥了作用，你可是用一支舞俘获了我的芳心呢～”轻快的语言却故意压低了声线，白虎似乎是在挑逗这条看上去严肃无比的蓝龙。

  在他们的身旁，是一副黑白相间的国际象棋，而蓝龙右爪所执的棋子，大抵是皇后。他将这枚棋子置于一颗黑色的格子上，然后缩回了爪子，挠了挠头，露出一张温柔而认真的微笑。而这枚棋子，她屹立在白色国王的身前四格处，而此时此刻，国王的四周却已然是自己的士兵，已经无路可逃。

  白虎吃惊地审视着，爪子不停地挠动这自己大腿上的毛发，把它们刨得歪七扭八，乱糟糟的。蓝龙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动作，捂住自己的嘴，轻声笑着。

  “哼，又输了。”白虎停下了不停挠动的爪子，端起这闪耀着金光的瓷杯，上面虽已经有了些许不完美的裂纹，但整体上还是那样的别致。他的手指穿过杯子的挂钩，虽然脸上挂着些不悦，但眼神却依然停留在对面的龙人身上。

  “明明就差一点你就输了......”白虎埋怨道，还望着棋盘发愣，到后来，甚至干脆的把自己的国王向一旁倒下表示失败。他微微撅着嘴，审视着对面的龙人，打量着这副健壮的身材，心中不免发出赞叹。

  “我可真是不行呢......”他似乎很是不满，但却也并没有生太大的气，只是用自嘲的语言表达着惋惜。

  “需要肉桂粉嘛。”蓝龙的另一只爪边也有一杯看上去浅了许多的咖啡，上面漂浮着一些细小的橙黄色粉末，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如同对每一个（和谐）而言（和谐）的（和谐）般，光是闻闻便已然是陶醉得无法自拔。

  “不必了，我喜欢醇香些的。”白虎将杯口紧贴自己的嘴边，边缘露出的液体润湿了他嘴边的毛发。明明还未入口，那苦涩而甜美的感觉却已经进入了静脉，顺着血液而上，将这份满足给予空虚的灵魂，填补好了所受过的伤。

  白虎将杯子微微上举，让杯子内的液体顺着地心引力的怀抱如涓涓细流般流入粉红色的舌尖，顺着口腔滚入咽喉，让这份满足感暂时弥补上所有的错误。

  “不得不说，你可真不像你长的那么五大三粗。”他又把视线转向窗外，心跳却开始缓缓加速。窗外似乎有一个人影，挥舞着一面旗帜。

  蓝龙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微笑，盯着阳光穿过缝隙洒在白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彩虹，在那原始的黑与白间，看见了伟大的彩虹。

  然后，是几声枪响。很微弱，对于听力不佳的龙人而言，就和没有一样。但对于白虎而言，可就不一样了，这仿佛是启示录，宣告了死刑的判词 

  白虎仿佛看见了窗外的身影，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却应该不是因为屋内的制冷，而是......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杯子，双爪合十，仿佛在祈祷着什么莫须有的东西。他的呼吸开始加快，但不久又平息了下来。他躲避着蓝龙的目光，正被重力牵引着自由下垂的脚爪顺着自己紧张的心左右晃动，身后的尾巴却挺立着，毛发也仿佛被静电影响了般的四散开来。

  蓝龙饮了半杯咖啡，将杯子放在自己的身旁，开始收拾起了棋盘。他先将这些东倒西歪的小人们立了起来，又分颜色装在棋盒内。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只是笑了笑，望着棋盒，仿佛回想着什么珍贵的回忆似的。

  “不继续了？”作为失败者的白虎反而提出了疑问，他嘴边还挂着剩余的咖啡液滴，而他的爪子正搭在棋桌上，旁边还有一个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端端正正地放在茶盘上。

  “我想天狼星快升起了，炎热的天气下品味棋与热饮不像是个好的选择。”蓝龙起身，把已经收拾完毕的棋盘放在棋桌下，又走到窗边，这一回彻底关上了所谓光明的窥视之眼。明明是下午，整个房间却如深夜般黑暗。

  白虎则是将爪子紧握着，他知道下一个是谁，他知道视线的方向。

 所以他会不时将视线望向门口，侧耳倾听着一切微弱的声音。

  所幸，有的只是蓝龙规律的呼吸与心跳声，还有窗外的噪音。他像是松了口气般的，身上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劳累。 

  窗外的蝉还在鸣叫，歌颂着并不存在的丰功伟绩。蓝龙走回了桌旁，却没有坐下，而是打开了一旁的唱片机，将自己平日喜爱的黑胶唱片轻轻按上，让指针与时钟一同旋转，并让这并不算悠扬的旋律盖过窗外的噪音。

  “亲爱的......”龙兽人将杯子放到一旁，并将里面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他并没有去细细的品味，而是若有所思地站在白虎的身后。

  “想跳支舞吗？”白虎起身，将椅子推回原位，握住身后蓝龙的爪子，跟着节拍轻晃着自己的身体，身后的尾巴自然地垂下，末端处微微上卷。

  “你都说了要降低声音......”白虎虽然说着埋怨的话语，心里却很悲伤。他知道什么促成了这个结果，希望变成绝望只用了一局棋的时间，而他的期待之物，却似乎亲手毁灭了这份期盼。

  “来吧，这里没有别人，他们看不见的。”温柔的耳语，贴近了白虎毛茸茸的耳朵，用低沉而轻柔的声音叮嘱着他怀中的恋人。

  两兽的脚爪一齐迈开，时而前进，时而退后。他们时而相拥，时而握爪，时而怀抱，时而额头相靠，在近乎黑暗的条件下望着对方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

  他们如飞蛾般，围绕着不存在的曙光翩翩起舞，那绝不会是阳光，那会是月光，疯狂的月光。

   并不婀娜多姿，也不妖娆可怜，这便是男性。欲望的生物，随着内心的冲动，自由地起舞着。

  蓝龙的尾巴左右的晃动着，如同一个倒过来的秋千，每一次晃动都是一段往事，一段逝去的往事。

  棋桌上还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仿真的紫罗兰，上面还有些许水珠，倘若窗帘与纱窗没有遮蔽的话，想来也会记录下他们浪漫的舞步吧。

  曲终。白虎依偎在蓝龙的怀抱下，作为冷血动物，他的身体明显要比白虎凉爽许多，不算坚硬的鳞片抚摸起来也是别致的舒服。

  人散。蓝龙轻抚着怀中的白虎，窗外早已没有了鲜花，逝去的美好也不会再回来。从患上这“疾病”的那一刻，灵魂便被这土地宣告了死刑。枪响与抗议声此起彼伏，或许这才是之前的蝉声吧。他放开了爪子，眼泪顺着鳞片滑下他的脸颊，映射着对方同样在哭泣的模样。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晃动不停地尾巴，一只手指轻挠着自己黑白相间的毛发，脸上泛着如同酒醉般的红晕，头则微微地倾向一旁。

  他先是张开自己的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白虎还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古龙香水的气息夹杂着咖啡豆的醇香，还有些许肉桂的甜美。

  蓝龙则轻轻舔舐着白虎嘴角被染棕的毛发，触动了他脸颊上的胡须。

  窗外不时传来如蝉般的噪音，但他们不会去聆听，他们聆听的只有对方那不断的心跳声。

  在他们没有看见的地方，两颗蚕蛹即将脱壳，壳上的裂纹如久经风霜的细瓷顺着纹路蔓延而上，迎接那光芒的洗礼。

  又或许是惩戒，他们必须从桎梏中解放而出，逃出这制约的衣柜，穿上六色的盛装，逃离这名为歧视的“母亲”的怀抱。

  他们在纸质的鲜花上粉碎了梦的保护伞，在光芒下举手无措。

  因为那不是阳光，是燃烧的烈焰，无数劳动者如螳螂般挥舞着如镰刀般锋利的武器，用被所谓平等点缀的火炬，将绘有雨后色光的旗帜点燃，化作灰土，埋葬在梦想中。

  没有鲜血，他们起舞着，跳着纷飞的舞蹈，如飘摇的风筝，剪短了线，朝着伊卡洛斯的梦飞去。

  最后——坠落，坠落在地狱之中。

  人们不会相信地狱的存在，因为哪怕是舞步，也是最污浊的物质，需要用代码粉碎他们，遮盖这直白的现实。

  所以，不过是一次飞蛾扑火的无谓尝试，就这么陨落了，没有人在意，也不会有同情。

 因为他们是害虫，这结局似乎也是命中注定。费尽心思获得一层保护，却终究要逃出来，他们厌倦了孤独的日子，决定完成他们的约定，用燃烧的身体跳起这生命最后的舞蹈。 

  他们的翅膀相触，朝着钢筋混凝土的地面坠去。

  敲门声已然响起，怒吼与威胁声混杂着猛烈的撞击声，仿佛是炽热的阳光，一首激荡的舞曲。猫眼被戳穿了，或者说戳破了这层纸糊的外衣，一束耀眼的光芒射入屋内，恰好落在了蓝龙的头上。

 他听见了扳机扣动的声音，但他们都没有退后，而是前进，等待着再一次拥抱，一起出现在揭露的天眼下。

  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没有不舍，有的只是约定，下一次相遇的约定。

 他们明白，日光还是到了，总会到的。刺破天幕，吹响加百列的号角。

 他们明白，彩虹还是落了，总会落的。坠入地狱，唱响交响曲的终章。

  “希望，这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舞。”

第三次修改，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