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

[歌者杂文]
[外科医生]
他是一名外科私人医生,在这里工作有些年头了,
具体有多久,他也记不清了。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帮助病人解除痛苦,各种意义上的。
他高超的技术使得他的每一次手术都无比成功,前来治病的人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地走进来,笑容满面地走出去。因此,他也有一个“上帝的使者”的称号。
拉开私人诊所的卷帘门,他迎来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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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症状吧,”欧阳侍边询问着面前的这个胖子,边穿上自己的白大褂。
“欧阳医生,是这样的。”胖子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道,“我最近肚子有点痛。”
“谭岚先生,”欧阳侍看了看胖子的病历表,右手扶住额头,道,“据我所知,这种肚子痛的病,应该是消化不良吧,该到正规医院去看,我这里是私人外科,不是小药店。”
“嘿嘿,我知道,”谭岚摸了摸后脑勺,道,“我也去看过了,可那些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我的消化能力没有一丁点问题,还好的很呐。”说罢,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这脂肪可不是盖的。”
“所以,你在耍我?”欧阳侍的语气有些冰冷。
“不不不,”谭岚站起来,连连摆手,“我是真的肚子痛,就像什么东西在里面撕咬着我的胃一样,我听说欧阳医生您医术高超,什么病都能治,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的。我是真的难受。您看,可不可以开个刀?”
“你真当我这外科什么都能治啊?我连病因都不知道。”欧阳侍眯起眼,笑了笑。
“我懂我懂。”胖子连忙从腰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刷刷刷地在上面写着什么。
“五万,这个数够不?只要您把我治好,后面还有很多的。您看,就一个小小的手术,责任我全部自负!”
“准备一下,去手术室里躺好。”欧阳侍站起身来。在走出门的那一刻,他回过头,道,“对了,我不喜欢支票,麻烦你把它兑现,就用微信吧。”
……
被注**麻醉药的谭岚躺在手术台上,露出圆成球的肚子。欧阳侍准备就绪后,戴上了一副眼镜。眼镜下,谭岚的脸色苍白,左胸心脏处,是一颗小小的,鹅卵石大小般的晶体,正闪着微弱的光。
“好小的善。”欧阳侍惊讶地道,“果然让这胖子眼皮子底下用微信转账是正确的。那张支票,怕也是空头的吧。”
“总之,拿人钱财,****……个屁。”欧阳侍道,“这么小的善该被回收了,哼,最后,让我来看看是哪个怪物在吸取善的力量。”
欧阳侍熟练地剖开谭岚的肚子,一股黑色的气体涌了出来。而欧阳侍则小心翼翼地从谭岚肚子里捧出了一个……陶瓷工业品?
“嗯,饕餮吗,倒是挺适合这家伙的。”欧阳侍将陶瓷在手心里转了几圈,然后将其放在桌子上随即看向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的谭岚,冷笑着打了一个响指,那颗鹅卵石,不对,那颗被称作善的晶体透过谭岚的身体里,晃晃悠悠地飘在欧阳侍的掌心中。
“没有了饕餮的干扰,肚子痛应该没问题了。”欧阳侍自言自语道,俯身将饕餮陶瓷放进一个柜子里,然后将善晶体放进另一个柜子,这才站起身来,拍拍手,道:“饕餮吃善吃的多,消化的快。没有了饕餮的帮忙,他如果继续吞噬就会死了吧。不过就算有饕餮,他自身的善也会被迟早吞完,还是得死。”
“唉,没善会死,但善是可以自生的,还有一线生机。可这家伙,有善死得更快。这被污染的善要是还给他,那才是在害人,上帝估计会骂死我吧。”
欧阳侍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缝上谭岚已经瘪下去的肚子。
……
“太感谢你啦,欧阳医生!”谭岚看着自己的瘦下去的肚子,感受着久违的舒适,连连谢道,“不愧是上帝的使者啊!您放心,以后诊所有什么需要,就找我这商业第一大亨,绝对没问题!”
“不用了。”欧阳侍微笑道,“回去后少吃点,保持良好的习惯,改掉之前的陋习,这病才得以根治。不然,再次复发,我也救不了你。”
[别说我没帮你啊,我这已经是在赤裸裸的暗示了]
欧阳侍暗自腹诽。
“一定一定!”谭岚笑道,“使者大人,再见。”
欧阳侍微笑着挥了挥手。
……
三日后
“今日新闻,商业第一大亨谭岚近日被查出个人财产来源不当,存在多起以征收新型产品启动资金为由四处欺骗他人财产事实,昨日更是妄想凭借私人关系掺手国库。目前金额已达上千亿,累计逃税漏税达千亿,XX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没收私人财产。谭岚提出上诉被驳回,……”
“果然,没听我这个医生的啊。”欧阳感叹道。
“喵~”
一根黑色的长条状物体从窗台滚落到欧阳侍的身边,欧阳侍定睛一看,这“根”黑色上纠缠着脏乱的杂毛,覆盖在一根根凸显的肋骨上。长条状物体的顶端,淡蓝色的瞳孔露出虚弱的光芒。
“呐,小猫,饿了?”欧阳侍俯下身,捋顺黑猫的杂毛,然后从自己的午餐里,挑出几块肉放在黑猫的跟前。后者将嘴凑到食物旁边,小心翼翼地咀嚼起来。
“庆幸吧,今天我不戒荤,你才吃得到肉。”
黑猫咀嚼着,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欧阳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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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这个垃圾私人诊所有这么牛逼吗?花钱买的粉丝吧,还全部五星好评。不行,我就看不惯,一星差评,虚假宣传!”
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在屏幕上飞速地输入上串文字,欧阳侍第一次觉得视力好是这么的没有用。“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示意年轻人将注意力拉回来。
“呃,不好意思。”年轻人放下手机,尴尬地笑了笑。
“说病状。”欧阳侍显然对这人没什么好感。
“哦哦哦,病状是吧,就内个我的十根指关节很痛,吃饭写字十分不方便。哦,我也去看过其他医生了,但他们都说我的手没有问题。”
“所以你就来我这外科了?我看你刚刚打字飞速啊,不像关节很痛啊。还有,这是外科,不是什么病都可以开刀的。”欧阳侍吐槽道。
“不过,那是其他普通外科。”欧阳侍神秘地笑了笑,话锋一转,“我这里包治百病的哦。”
年轻人脸上露出一股不相信的神色,但很快又隐没了下去,“是是是,您是神医嘛。把我治好了,您就是我亲爹~”
“钱交了,手术台上躺着去。”
……
“好小子,我还从来没有被打过差评呢。”欧阳侍看着手机上的一星差评笑了笑,“彭刚?真是能喷能杠的好小伙啊。”
“那么,是什么东西又在吸善呢?”
欧阳侍拿起手术刀,灵巧地划开彭刚的左手食指,关节处,一团淡黄色的粘稠物体正在惊慌失措地扭动着。
“怒虫?!”欧阳侍轻呼一声,然后用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将那被称作怒虫的粘液挑了出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将怒火传导给宿主,让其获得心理上的愉悦,悄悄吸取善的力量。”
“难缠的家伙。”欧阳侍随意一挑,将其丢进了一个坛子里,“这次的善……”
欧阳侍俯下身,看着善晶体上密密麻麻的裂痕给,幽幽地道:“坏得很彻底……”他随即把手一招,那颗晶体飘了出来,隔着一段距离,欧阳侍都能感觉到它传来的没来由的怒意。
“老话说祸从口出,在这互联网发达的时代,祸,也能从手出啊。”
……
“谢谢医生。”彭刚舒展着十根手指,眉毛高高地扬起,感受着指尖如水般的触感,他由衷地感谢欧阳侍。
“把差评改成二星好啦!”他暗想着。
“回去后吃点清淡的食物,不要动怒,保持心情愉悦。切忌,病从口入,亦从手入。”欧阳侍俯首记录着病历档案,习惯性地提醒道。
“知道知道,医生再见。”
……
数日后。
“近日,逝世烈士在网上惨遭一众人员辱骂,警方顺着网络地址发现这些账号皆是一人彭某所发。据了解,在此之前,彭某还用各种理由喷过国家主席,辱骂外交人员,在一起案件中煽风点火,间接致使当事人死亡等多起事件。由于彭某的所做所为已触犯《烈士保护法》等多部法律,为了杀鸡儆猴,彭某将面临三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在个人信用单上留下记录。本台在此呼吁,成年人需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有期徒刑,这小伙子还算幸运的了。”
隔壁海鲜店的鱼香幽幽地飘过阳台,欧阳侍的鼻子耸了耸,肚子也发出不和谐的声音。然后他就着这股香味,慢慢地喝下眼前的青菜汤。
“今天戒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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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荣医生,好久不见啊。”
欧阳侍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迎接眼前这位同是医生的许荣。
“呵呵,久闻欧阳医生的大名,今日有幸得一见,果真一表人才!”许荣挺直了腰,抚摸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子,称赞道。
“哪里哪里,比不过许荣医生的大名啊。”欧阳侍回赞道,“那么,今天光临这里,有什么事吗?”
“呵呵呵,今天是来做个学术交流,顺便看个小病。”
“小病?是什么连许医生也治不了啊。”
“嗯,你也知道,医生最难治的还是自己。我最近脊梁有点痛,像有一块钢板在身后……”
“哟,单押X1?”
“对……不对,欧阳医生你别打岔。”许荣笑道,“我去检查过了,得动刀子。咱都是外科一行的,我信任你的手法。”
“动刀?不急,咱先学术交流吧,我最近接了好几个典型病例,值得一谈。”
“哦,我没带文件来着,先动刀吧……”
……
“许荣,A省第一外科医生,荣获多项国家科学技术奖,在多项医学领域都有显著成就……”
欧阳侍看着眼前的男子,喃喃地念出简历上的文字,“明明是病历,写那么多个人成就干什么……”
“第一外科医生吗?”欧阳侍眼镜折射出蓝色的寒光,透过眼镜,他看见许荣心脏上灰黑的善晶体。
“背部……”他顺着脊梁剖开一道口子,从中捧出一块乌黑的钢板?!
“虚荣钢纸,为了获取光大的关注力,满足宿主自身对名利的欲望,吸取善的力量。”
“是虚荣的钢,撑起脊梁;也是虚荣的纸,一戳就破。”
欧阳侍将钢(纸)板折叠,随手放在了桌上,然后看向那颗消失不见的善晶体,叹了一口气,道:“承受不住,崩溃了嘛……得,没救了,等死吧。”
……
“果真是使者,这么快就刀到病除了,看来我这第一外科医生的名号要禅给你啦。”许荣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出奇的顺畅后,他做出了这番感叹。
“别介,您这称号,我可承受不起啊哈哈哈。”
“也是,那么欧阳医生再见,下次我们在好好地交流一番。”
“一定一定,记得带上文件哈。”
……
十日后。
“特大新闻,今日,A市有第一外科医生美称的许荣被查出学术文件有作假成分,警方追根溯源,发现许荣还涉及几年前多起医疗事故。因医术不佳,医德不正,导致病人手术无效去世。XX市人民法院依法判处许荣死刑,缓期执行,许荣未提出上诉……”
“唔,看来这第一医生,也得拱手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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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说病症吧。”
欧阳侍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前这个瘦骨伶仃的男人说道。
男人笑了笑,也不客气的做了下来。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和一纸文件:“这是手术费,我也只能给这么多了。”
“您这是?”欧阳侍歪着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咳咳,我叫施善,这次来想请欧阳医生帮我做个器官捐献手术。具体的手续我已经办好了。真是抱歉,手续费走下来,我也只拿得出这些钱了。”施善用手捂住嘴,胸膛用力地震动着,痰摩擦过肺部,发出难听的嘶哑声。
“捐赠?肾?我这虽是外科手术,却不是捐献中心啊……”欧阳侍苦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嘛?”
“那,欧阳医生不嫌我唠叨,我就诉一番苦了。”
“我是一个企业的职员,家庭美满,工作顺利。时常会和妻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公益,日子和和美美。可几年前,全变了。”
“我被骗去了一个所谓新项目的开发。说是利民工程,结果老板不仅骗了我一半财产,开发出来的产品还让许多人还了匪夷所思的疾病,我的妻子也在其中。事件暴露后,老板捐款走人,舆论却引导到了我身上,网上的言论大多都在谩骂我们。妻子不堪重负,一病不起,我用剩下全部的钱请全省最好的医生看病,结果主治医生失误,妻子她与世长辞。我也欠下一屁股债和一身的病。”
“我大部分器官都快烂了,就一颗心和一颗肾还好着,本来想着死在医院门口来着。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颗肾捐给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我都这么惨了,不想再看见别人受苦了。”
“不过正规医院时间太长,手续太麻烦,费用也有点高。这才想着来您这里试试运气。”
“斯~”欧阳侍轻吸一口气,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然后闭上眼,长舒一口气,道:“先试着看看吧。我尽力吧。”
……
“多久没看见可以回收的优秀成果了啊。”欧阳侍小心地擦拭手中银白的手术刀,喃喃地说道。
“没有怪物,没有错漏。他身体如此虚弱的原因仅仅是善的力量太强大了,压在心脏上,扼住了生命的脉搏。”
透过眼镜,欧阳侍百感交错地看着那拳头大,正在大放异彩的善晶体。“我工作的目的有二,消除无用腐蚀的善,收获完美纯洁的善……”
“拿了这么多善,可唯独这颗,下不去手啊……一生向善施善的人,最终竟然死于善上,上帝啊,这就是你的目的嘛?”
欧阳侍瞳孔里映出施善昏迷不醒的脸庞和手中的手术刀。他抬起头,远处一声炸雷惊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棵很古老的大树立在街道转角,被一道闪电,措不及防地劈倒在地;街上行人跳着脚,一边躲避着地上的水坑,一边咒骂着无能的天气预报……
欧阳侍看见许多的善晶体在街上飘荡,黑的,白的,完整的,破碎的……
低下头,他剑眉一皱,一咬牙,手术刀便向施善的心脏划去……
“喵呜~”
似曾相识的叫声响起,欧阳侍的刀锋顿在施善的胸膛处。未等到他抬起头,那团黑色已滚到了他的脚边。黑猫的毛发依旧是乱糟糟的,这次还多了些污浊的泥水,从毛发滴落下来的水珠里,还混着红色的液体。
“小黑猫,又是你啊。”欧阳侍放下刀,蹲下身,道,“很可惜,今天戒荤,你没有吃的,别处去吧。”他顺手想要摸一摸黑猫的头,却无意间发现后者嘴里叼着的鱼。
“这味道……”欧阳侍耸了耸鼻,然后问道,“你是到隔壁海鲜店去了吗?”而黑猫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喵喵”地叫着,一边将它千辛万苦偷来的鱼往欧阳侍身边送。
“被老板打了吧。”欧阳侍不顾黑猫身上的泥泞,轻轻地抚摸它的毛发。后者的叫声越来越虚弱,最后昏了过去。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不顾性命都想要报答我吗?只求问心无愧嘛?”
“问心无愧……”欧阳侍直起身,低声说道,随即他对着昏迷不醒的黑猫,摇了摇手中的鲜鱼,笑道:“你的单子,我就接下了。”
“把善捏碎,融入四肢百骸,这样就没问题了……”
“诺,小猫,这是你的一份。”欧阳侍把手一招,将一道光芒引入黑猫的体内,随即笑道:“这回,上帝该开除我了吧。”
他微笑着看向天边已然消失的暴雨一一夏天的雨来得凶猛,去得干脆——然后长舒一口气,道“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啊。小猫,你给我上了好一堂课。”
“人在这世上,面对的最大困难,不是严法,不是舆论,不是失败,是他们善之下的自己啊。怎么说那句老话来着?哦,对了,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现在总算懂了……”
……
“哈,不出所料。”
身着白衣的男子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看着超大电视里欧阳侍的一举一动,一边笑道,“欧阳这小子,没让我失望。”
“开除你是必须的,你的善不是恢复了嘛,赖在我这儿总归是不好的吗。至于外科医生这个职务吗……给那个叫施善的人吧,和欧阳一模一样,都是大善……不对,无善之人。”
上帝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才不要做回收善这样无聊麻烦的工作呢,交给他们就好啦,时间不早了,打牌去咯。”
……
“欧阳医生,这……”
“忘记给你说了,我这里只治病,不捐献器官。”
“可手术费……我也给不起啊……”
“哼,说到手术费,旁边那家海鲜店一条咸鱼的价钱是七块,我就收十块好啦。”
“我一定想办法凑齐……等等,七块,哈!?”
“怎么,你还想讨价还价?我告诉你,我好久都没吃过鱼了,这回还想要点酱来着。你别妄想减价!十块,一口价免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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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歌者,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