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看我呀..”

—1—
“这花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看我呀……”
正在细致观察花瓣纹路的小生抬头看看四周,可除了眼前这树花,只剩下些绿叶。
画师摇了摇头,自嘲道,“娘娘真会为难人,为了画活这花许久未睡,竟让我幻听。”
“才不是幻听呢”
正准备回去准备材料开始绘画的画师穆地转身。
依旧四处打量一番,依旧没有任何人影
画师只好躬腰抱拳,恭敬道。
“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小生”
“哼,无趣”
随着话音落下,画师觉得眼前的景突地一变。
原本还在院子里观察花的他此刻却出现在宫里为他准备的画室。
说是画室,其实也就是个小房间,再配上一堆说不上名的器皿,一看就是他画一辈子画都买不起的。
“在这。”
一道女声将画师地视线转移到他的身前。
“怎么样?”
看着逐渐在自己眼前凝实的女子,画师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唾沫。
他虽没有读过书,也没有看过话本,但是茶馆还是去过一两次的。
他当时听的一两段说书里就有精怪吸食书生精气这类的故事。
此刻这种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想怎么吓人。
“我美……”“不,不要吃我!”
画师害怕地后退,手已经触碰到了房门,只要这精怪一动,他就打算跑。
原本只是想找个人品鉴一下自己的美貌,结果眼前这人却如此害怕,让女子心生怀疑,我这么吓人吗?
这是门外传来询问声。
“画师,屋里有什么东西吗?”
原来画师那一嗓子虽说不大,却也惊动了门外守卫的侍卫。
看了几眼墙角的女子,原本打算实话实说的画师改口道。
“没,没什么,眼花了罢。”
“还望画师保重身体,要是期限内没有画出娘娘满意的画作,只怕你要掉头。”
“多,多谢大人提醒。”
说完,哪怕心里害怕到不行的画师还是强行止住内心害怕,离开了门。
然后往墙角的女子看去,心里不断为自己打气。
娘娘不是精怪,不吸精气,却也能让人在顷刻间丢了命。
眼前的女子就算是精怪,能吸人精气,可是也只,只吸书生的精气吧,我没读过书,就算不上书生,他也就看不上我的精气,对。
鼓着气,画师朝女子跟前走去。
越靠近,越觉得惊艳。
先前没细看,仔细看来,真真是比娘娘还美。
此刻因为画师先前的表现而有些抑郁的女子,蹲在墙角乖乖低头抱膝。
“你,你没事吧。”
“你不是怕我……”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声音太小,画师没有听到,有些自顾自地说着。
“你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美的。”
女子抬头,眼睛有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画师。
画师有些脸红得撇开脸。
原来说书人说的是真的。
精怪大都美丽动人。
—2—
画师祖上就是习画,传到祖父那一代因为战乱,断了。
到父亲这一代,祖父没法教,也不能教。因为父亲必须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于是父亲下地干活,打工,靠着背朝天,脸朝地的辛苦劳作撑起这个小家。
但幸好古籍还在,再加上父亲不想让画师也这么累,一狠心,掏钱找先生教授丹青。
或许是祖宗赏脸,画师学得很快,自家古籍也研习的精通。
再后来,画师凭借一幅画名动京师,很多人愿意砸重金,只为求画师画一幅画。
可画师遵从内心,仅收自己该收的钱,好在勉强贴补家用。
随着名声越来越大,终于传进皇宫,得贵妃娘娘召见,聘请他画一幅牡丹。
当然,除他之外,还有好几个画花的好手,那像他既习山水,也画鸟兽,主打的是一个多,不像他们主打精。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那日娘娘嘴角带笑,呢喃着。
也幸好画师没怎么读过书,对诗词之类的不甚了解,要不然听到这话,只怕会像那个自诩书画皆通的画师自乱阵脚,落得个杀头的罪。
之后就被娘娘身边的丫鬟安排在这,每天观察花。
按照以往,不出三日,便可完工。
也确实是这样。
可那天去献画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画家连同着他的画被丢了出来,又被侍卫拖走,里面还传来娘娘慵懒的声音,“本宫乏了。“
之后所有准备献画的人都被赶了回去,画师也借此捡了条小命,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那日被丢出来的画怎么说也算得上个上等,就这也不免领了棍子。
回了屋子的画师将画藏好,之后再也没提去献画,而是宅在花园,日日观察纹路。
可每每自信坐下准备起笔时,画师就不免想起那位被拖走的画家,那笔就死死的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竟然对画画产生了害怕之情。
后来许是献画被杀的人太多,导致剩下的画家害怕,于是娘娘便规定了截止日期。
凡是截止日期还未献画的画家通通以欺罔之罪论处。
—3—
”喂,醒醒。“洁净的小手在眼前挥舞,将画师的思绪拽回。
”怎么了?“
”不是说好给我作画的嘛,你倒好,神游九外去了。“
”哦……“
画师低头看那宣纸上被晕开的黑色墨汁,一惊。
宫中用纸,自然比那洛阳纸还要贵。
先前自己已经浪费了一张,眼前这张,该如何是好。
清音鼓了鼓腮子,有些生气。
她确实是精怪,不是牡丹,是二月蓝,尤其是农历二月的时候,开满墙院一角,紫的赏心悦目。
她本来只是生了些许灵智,要想化形可还早着。
兴许是她与画师有缘,这画师竟能看见自己。
那日不过是想打个招呼,就将他给活活吓晕,后来还是有人寻来,叫了侍卫搬回去的。
本来还想捉弄一下,在对方吓晕后,清音也有些后怕。
但对方再又一次见到自己后那害怕的样子,属实是伤了她的心,让她误认为自己很丑
后来逐渐和画师熟络起来的清音,会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样对世界充满好奇。
总是想要去外面看看,可她不能离花丛太远。
或许化形就可以离得远些了吧,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那日在画师的屋子闲逛,倒是让她翻出来了画师藏好的牡丹图。
画上的牡丹栩栩如生,甚至在清音看来,这花甚至会轻轻摇曳,似是画中有风吹来,还伴着牡丹的香气。
看着这画,清音也生起了小心思,她也想被画下来,万一有了这画,自己就可以出去看看了呢。
于是清音便央求画师也给自己画一幅。
画师没说什么答应了。
清音摆好姿势,画师研墨、铺好画纸,然后就停了下来,直到清音叫他。
画师举起笔,又放下。
重复好几次,最终放弃。
似乎是觉得对不起清音,画师离开屋子,想要先去冷静冷静。
自从清音进入画师的屋子后,她就好久没回到花圃了。
可屋子似乎有什么禁制,当时她进来的有多容易,现在出去就有多艰难。
艰难到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魂体破碎……
—4—
画师画了许多幅牡丹,美则美矣,也有些许神韵,可是画师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抬笔想要加些什么,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看着有些昏黄的烛火,画师有些犹豫。
清音姑娘不会是以为我不想给她画画,失望了,所以不想见我了吧。
那日从花圃观花回来的画师有些罕见的没有见到清音,心落了一瞬。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清音,就像是清音姑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想了想,画师将那幅牡丹画取下,放置在一旁。
又取空白纸张,仔细构思,最终下笔。
直到月上西梢,画师停了笔,画中的清音姑娘栩栩如生,若是本人在这都会惊叹几声,可惜本人不在。
画师取下画作,仔细看了几眼,将其收好,准备放置在先前藏画的地方。
可是不论他如何寻找,那画作就像是不翼而飞,完全找不到。
罢了,找不到也好。
画着清音姑娘的画作被画师放在了枕边,然后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
第二日,画师被娘娘身边的丫鬟叫醒,他带上了昨晚画的牡丹。
随着前面的画家一个一个被叫进去,又一个又一个地被赶出来,被侍卫拖走,画师只觉得有些心慌慌,看着手中的画,越发觉得要完蛋。
不管画师怎么抗拒,还是轮到了画师,画师手中的画被呈了上去。
娘娘依旧慵懒,像是一只波斯猫,高贵且不近人。
“画作不错,比先前那几位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不过,”
娘娘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画师觉得心凉了,本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拖走,娘娘又接着往下说。
“没有先前送过来的那一幅令本宫喜欢。”说着,娘娘微微撇了眼身旁的丫鬟。
丫鬟取出那幅牡丹图,赫然是画师画的第一幅牡丹,但又不完全是。
眼前这幅更有灵气,更像是活了过来。
“本宫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随着话音落下,画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回娘娘,草民该死,草民曾用您发的宣纸画了别的画,恳请娘娘恕罪,也恳请娘娘可以将这幅画赐给我。”
“本宫当是何事,你画出了本宫满意的画,那画你愿意留着便留着。不过也不能轻轻放下。”
“这样吧,自明日起,你不得留在京内。”
“谢娘娘。”画师退下,回到居住了几天的小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上画作和娘娘赏的银子,迅速出了宫,离开了京城。
再后来,画师用娘娘赏的银子在青州租了个小屋,开了个画坊,专为人画画。
画坊一进门的墙上挂着幅画,画中是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正笑着看着屋外。引得哪怕是不想画像的人也进来看两圈。
—5—
画坊近日来了个媒婆,为画师和青州的某位小姐牵线的。
画师本不同意,在媒婆告诉他,这小姐长得和画中的女子极为相像后,画师有些动摇,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过了几日,又有一位老者上门讨水。
画师将他请进画坊,给了他一大碗水。
老者喝完水后,神神叨叨的来了句,“那位小姐和你有缘。”
还没等画师理解过来,老者就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
后来,洞房花烛夜。
在喜烛的火光下,画师看着那张与清音十分相像的脸,轻轻呢喃,“清音”。
那想这小姐愣住,问画师是如何得知她的乳名。
画师也有些愣住,想到了那日的老者。
再后来,老者又一次出现,还是要了杯水,这次留下封信,就又消失了。
信中内容简单,也幸好这几年跟着孩子学了些字,倒是不用担心看不懂了。
信中讲述了清音利用逸散的魂给那幅牡丹画增了灵,又趁机在丫鬟进入的时候,附了身,将那幅画给了娘娘。
再后来太过虚弱的她回到了花圃,借着真身蕴养。
再再后来,她发现自己可以借着画坊里的画,从皇宫来到青州,看到画师生活安逸也就放了心。
至于那长得极像清音的姑娘是当时逸散的魂投胎转世。
信的最后,告诫画师要好好待人,自己要去周游世界,去外面看看。
后来信还是会断断续续的来,画师也和小姐过得极好。
画师有时也会想,清音姑娘是否喜欢过自己。
后来摇着头否定了,自己只是刚好能看到她,又刚好可以给她讲个故事、画幅画。
要真说喜欢也谈不上,更像是密友?
倒是自己有些龌龊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