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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纳迦什不朽】第二十二章:背水一战

2020-10-20 02:13 作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 我要投稿

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原文内容及图片版权全部归Game Workshop所有

个人翻译,仅供学习交流,未经允许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部分个人添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究极生物卡兹(不是)现身

第二十二章:背水一战

莱弥亚,黎明之城——荣光之佩特拉一百零七年(帝国历公元前1200年)

 

      战况急转直下。沃索伦在塔楼中看到安卡特对敌军左翼的攻击被突然出现的骑兵阻截。大半莱弥亚部队扭头就跑,但少有人能活着逃到南大门。王室卫队和战线右侧的剩余部队在敌军防线和骑兵的夹击下已经转至东南方向,正在慢慢向北撤退。多亏涅芙瑞塔和她的侍女造成的混乱,安卡特他们通往西门的道路基本上畅通无阻。女王和她的仆从已经击退了战线中央的敌人,正无情地刺向敌营中心。

      在右翼,由于敌军增援及时赶到,战斗陷入了令死灵法师烦躁不已的僵持局面。不过即便如此,这对涅芙瑞塔来说仍然算是好消息,只要亡灵能一直牵制住敌军主力,那么莱弥亚就仍有机会通过斩首行动取胜,但沃索伦还是觉得不公平。是他的法术使这次突袭成为可能!胜利应该属于他。

      沃索伦翻阅起纳迦什之书,寻找着可能会让战争的天平向他倾斜的咒语或仪式。或许有什么办法能增强亡灵的速度和力量,或许……

      西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死灵法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倾听。像是一声尖细的口哨,声音虽然微弱但越来越清晰。他皱了皱眉头,想再仔细听清楚一些,这时那声音刚好从塔楼上方划过,似乎是飞到了后面的城市里。一秒钟后,城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和碎石落地的声音,沃索伦感到脚下的地板在颤动。

      死灵法师瞪大了眼睛,“淦!”他砰地一声合上书,连滚带爬地去拿摊在旁边几米开外的其它书卷,与此同时,西边又一次响起了呼啸声。

      下一发石弹没有击中地面,而是在轰鸣中直击城市西门。沃索伦刚来得及把书都揽到怀里,只听见楼下传来木梁断裂的声音。死灵法师转身跑向最近的出口,与此同时,四枚战车般大小的石弹一齐砸进了塔楼。



      安卡特听到一声巨响,他扭头一看,只见西门塔楼正在尘土和碎石的洪流中倾颓。又一发巨石从空中呼啸而过,由于角度偏低,正中西门。不朽者站在两百米外都能听见大门被砸开时发出的巨响。

      撤退中的莱弥亚部队损失惨重。箭雨不断洗刷着他们队伍,敌军骑兵也在持续攻击他们的侧翼。他已经记不清自后撤以来他们遭受了多少次骑兵冲锋,只看到每退一步都会留下一地尸体

      安卡特身边现在只剩下王室卫队和右翼两队长矛兵。卫队战士已牺牲超过三分之二,但他们的士气从未动摇过。

      让他们团结在一起的是涅芙瑞塔——士兵们还以为那是现任傀儡王后——亲临战场,并在中路击溃了敌军。安卡特站在撤退中的卫兵后面朝西北方向眺望,在黑夜中寻找着女王的踪迹,然而他只看到一片人仰马翻。如此规模的死亡和毁灭,安卡特内心忽然很矛盾,只觉得既振奋又害怕。

      就在这时,随着塔楼倒塌的余音渐渐淡去,安卡特看到部队右翼的一群敌军就像晨雾般散开。沦为暴民的联军战士跑向四面八方,露出远处涅芙瑞塔和两名少女苍白的背影,她们正这场屠杀中无情地向西推近。

      有那么一会儿,安卡特几乎就要相信莱弥亚能反败为胜了——但接着,不朽者望见远方敌营中涌出了一大群黑袍骑兵,他们在行进中集结成一堵漆黑的人墙,如乌云盖顶般压向涅芙瑞塔。

      数百名沙漠骑士膝盖相抵,齐头并进。这种特殊队形与他们日常擅用的快速机动战术相差甚远,但却可以保证没有任何敌人能越过他们突入内营。阿卡迪扎和法伊萨尔并肩骑在队伍中央,在惊慌失措的友军中寻找亡灵的踪迹。玛哈拉克和喀穆里战士左右散开为骑兵让道,他们一脸困惑又恐惧的神情令人不安。部落战士紧握强弓,马不停蹄地穿过人群。

      夜空下,又一批巨石呼啸而过,砸在了远处的塔楼上。联军将士看到西门塔楼坍塌爆发出一阵欢呼,而在片刻之后,左翼传来的另一阵欢呼声告诉阿卡迪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死灵法师的仪式被破坏了,莱弥亚的死者终于安息。

      然而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骑兵前惊慌失措的人群突然散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直通城门。地面上铺满了数百具尸体,其中许多人看上去至死还紧紧缠斗在一起。玛哈拉克和喀穆里战士的思想被涅芙瑞塔诱人的魅力所扭曲,两军几乎互搏殆尽。

      阿卡迪扎一眼就看见了她。她正和另外两个白皮怪物穿过遍地尸体的田野向他们走来,相距不到一百米远。即使从这个距离他也能感觉到她们贪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就连马都感觉到了,沙漠战马本应以其勇气和战意而闻名。现在它们却翻动眼睛摇头晃脑,骑手们则忧心地面面相觑,轻声安抚起他们的坐骑。

      国王举手示意。法伊萨尔大声发出警告叫大家停下:“别离她们太近!不要看她们的眼睛!”

      话音刚落,涅芙瑞塔的两名侍女同时发出刺耳的哀嚎,开始冲锋。她们动如脱兔,动作优雅似猫,身姿妖娆令人着迷。转眼间已经跑过一半距离。

这谁顶得住

      法伊萨尔呆呆地盯着她们。然后他突然骂了句娘,使劲摇头让自己从奇怪的想象中清醒过来,“放箭!”

      他的命令震醒了其他人。四百张弓齐声发射,密集的黑箭如同一道铁幕。这些人都是从部落里千挑万选出的骑射高手。两名侍女来不及闪避就迎面撞进箭雨,瞬间各自身中数十箭,双双倒下。只要射击足够密集,总会有一支箭命中心脏。

      接着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涅芙瑞塔站在弓箭射程外不动了,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阿卡迪扎在马鞍上直起身子。“在这儿等着。”

      法伊萨尔吃惊地瞪了国王一眼。“你疯了吗?她应该跟她们一个下场。”

      但国王摇了摇头。“不,这件事我必须自己解决。”

      阿卡迪扎策马向前。他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部队正集结到附近:左边来的是卡-萨拜和阿斯崔军团,右边是损兵折戟的莱弥亚步兵。双方离的都不够近,无法进行干涉。

      他勒住缰绳,滑下马鞍。拔剑走向她。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他走近。阿卡迪扎越走越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明智。他能抵挡她的力量吗?灵药的效果早就消失殆尽了。他只能依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和勇气——就和周围散落着的数百具尸体一样。

      阿卡迪扎走到离涅芙瑞塔还剩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不敢再靠近。一丝淡淡的微笑牵动起她的嘴角。阿卡迪扎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她居然比自己记忆中的还要美?就连她面颊上反射着月光的血滴似乎也了一颗颗灿烂的红宝石,衬托着她的绝世容颜。

      涅芙瑞塔笑了,那笑容勾住了他的心。她的声音绵密而甜美,就像春天的蜂蜜。

      “你当初真的不该离我而去,我们浪费了这么多年,结果怎样?”她张开双臂,“又回到了原点。”

      阿卡迪扎对涅芙瑞塔的语气感到有些愤怒。他绝望地抓住这怒意,就像一个即将迷失在寒冷荒原上的流浪者。“你居然现在就开始引诱我?在这里?在所有这些死亡和恐惧中?你要为很多事情负责,涅芙瑞塔。”

      “我不必。当女王还是有些特权的。”她指向周围的屠杀,“这些?这些多少都将取决于我们之间结果。”

      阿卡迪扎摇了摇头。“尼赫喀拉的每一位统治者都在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轻蔑,“如果我接受你的提议,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

      “不,他们会的。下跪吧,然后接受我的恩赐,他们也会吵着想要分一杯羹。做我的伴侣、我的夫君吧,他们定会收刀入鞘,向你我摇尾乞怜。”她向他伸出手,“一切都还来得及,阿卡迪扎。牵住我的手,世界将属于我们。”

咳咳,帮助体会眼神

      在那一瞬间,她说的一切似乎无比合乎情理。阿卡迪扎看着涅芙瑞塔的眼睛,看到其中熊熊燃烧的欲火。她伸手向他走来。他的目光落在她血淋淋的手上——这只手让他就想起了那些一周前还在高呼他的名字、现在却躺周围田野里的死者,那些爱戴他的子民。怒意席卷而来,冲走了女王魅惑的言语。

       阿卡迪扎举剑向她。“把你的恩赐带到坟墓里去吧,我就是死也不会接受。”

      涅芙瑞塔突然间异常地静止。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阿卡迪扎看到她眼中的欲望化成了某种锋利而残酷的东西。

      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国王左脸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感,接着便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圈扬尘。

      阿卡迪扎挣扎着站了起来。距离上次喝下灵药已经过了几十年,他的身体能力大不如前。另一方面,涅芙瑞塔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迅猛。她瞬间再次近身,张开手掌狠狠一扇打落了他的剑,阿卡迪扎只觉得整个手都麻了。第二掌击中了他的脸,几乎把他扇晕过去。

      “站起来小子!起来!”他脑海里回荡起曾经的战场导师哈普特舒尔的声音。他感到有些喘不上气,眼冒金星。阿卡迪扎索性两眼一闭,俯身朝刚刚被打的位置翻滚过去,右腿用尽全力踢出。这一脚正好踢在涅芙瑞塔腿上,女王失衡单膝跪地。阿卡迪扎紧接着翻身爬向脱手的宝剑。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那剑就躺在两米外的一堆尸体上。阿卡迪扎刚要伸手——却在这时被握住了脚踝。涅芙瑞塔像拽狗绳一样往后一拉,将他脸朝下拖了回去。

      国王咆哮着用另一只脚一顿乱踹,但什么也没踢到。他的双手紧握住旁边一根标枪的木柄,然后猛地转身,全力将它投向涅芙瑞塔。她在惊讶中试图用左手把它档开;铜尖没能刺中她的胸口,而是滑过铁甲深深扎进了她的肩膀。

      涅芙瑞塔愤怒地嘶了一声,伸手去够枪柄想把它拔出来。阿卡迪扎尽全力在她的手中扭来扭去,想在尸体中再摸索一件武器,为此不惜扭伤自己的脚踝。他看到附近的一具尸体下面伸出了另一根木柄,便赶忙抓住了它。阿卡迪扎用力一抽,发现自己握着的是一把血迹斑斑的手斧。他大吼一声,挥斧砍向涅芙瑞塔。但凡稍偏一点,断的可能就是阿卡迪扎自己的脚。斧头深深砸进了她的手腕,女王一声尖叫,无力的手指失去了对阿卡迪扎脚踝的控制。

      国王咆哮着跳了起来,直扑涅芙瑞塔,用手里的斧头疯狂攻击。青铜斧刃伴随着刺耳的噪音不断砍在女王的铁甲上,它剥落了许多铁鳞,又划开铠甲下厚厚的皮革。阿卡迪扎集中攻击女王的手臂、肩膀和脖子,但她的盔甲还是顶住了最有力的打击。尽管如此,国王也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他无情而猛烈冲撞、推搡,想创造突破口好挥出致命一击。又是两斧,这次终于楔开了她的盔甲,涅芙瑞塔踉跄后退,脚绊到了一具横躺在路上的尸体。她还没来得及回神,国王跨步上前对着脑袋就是一斧,直接劈进了侧脸。斧刃深深锲入头骨,她的颈椎在这股巨大的冲力下折断,头不自然地扭向一边。

      正常人受此重伤必死无疑。但涅芙瑞塔还在摇摇晃晃地走着,身上衣不遮体的破碎盔甲拍打着她的躯干。阿卡迪扎向前冲去,瞄准她的脖子挥出一记反手重击,想要结束战斗。

      但这一击未能命中目标。涅芙瑞塔的右手接住了他的手腕——就是刚才差点被他砍断的那只手,断掉的骨头和肌肉现在已经重新长在了一起。

      涅芙瑞塔的头也扭了回来,开裂的伤口中流出一股股粘稠的黑血。然而,就在他眼皮底下,断骨愈合了。她嘲弄般地朝国王歪头笑了笑,然后用左手接住斧柄,像从孩子手里抢糖一样从他手里拿掉了斧头。

      她一拳捣在他肋旁,国王被打的双脚离地。尽管穿着铠甲,他还是断了几根肋骨。另一拳打在阿卡迪扎头上,疼得他睁不开眼。她一边用右手紧紧拉住他的胳膊,一边用左拳一次次猛击他的肩膀和躯干。阿卡迪扎被打的站都站不住,最后像个布娃娃一样重重瘫倒在地。

      涅芙瑞塔慢慢跨坐在他腰上,将他的青铜鳞甲徒手撕开,仿佛那只是一张纸。她弯下腰,任由肩上的铁麟甲松垮垂下,直到自己冰冷彻骨的呼气吹在阿卡迪扎的喉咙上。

      “我要把给过你的一切全都收回来。”

      她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歪向一边,露出了脖子上博动的动脉。阿卡迪扎试图说话,但只勉强发出了一声哽咽的咕哝。他的手无力地在腰间摸索。

      “你对坟墓又了解多少?”涅芙瑞塔低声说,“我曾站在死亡的门槛上,瞥见了另一边的世界。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黑暗,仅此而已。”她进一步俯身,嘴唇轻轻拂过他的喉咙,“当光明从你眼中消失的时候,好好想像一下吧。”

      但阿卡迪扎无暇感觉这一切,也顾不上害怕那对就要刺进皮肤的尖牙。他的注意力从刚才开始就只集中在一件事上:找到插在腰带上的匕首。他悄悄拔出武器,用最后一点力气刺向涅芙瑞塔,刺穿了她的心脏。



      “不!”安卡特眼看着涅芙瑞塔渐渐僵硬,最后倒在一边。她肋骨上插着一把镶有红宝石的匕首。

      与此同时,敌军爆发出一阵喧嚷:半是欢呼,半是忧虑。那些黑袍骑兵策马扬鞭,一拥而上,冲向他们倒下的国王。与此同时,敌方步兵也开始跌跌撞撞地跑过杀戮场,向阿卡迪扎和涅芙瑞塔奔去。

      “女王!“安卡特大声疾呼,“保卫女王!”

      王室卫队最后的幸存者——只剩不到六十人,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且累到虚脱——用力喊出挑衅式的战吼,在安卡特的带领下全力跑向涅芙瑞塔,誓要忠君至死。剩下的长矛连队也一起呼号着紧随其后。

      敌军骑兵抢先赶到,骑手们纷纷翻身下马跑到阿卡迪扎身旁。他们抓住国王的胳膊将他拖向安全地带,其中六人则拔出马刀向涅芙瑞塔走去,显然是想确保她再也无法复生。

      安卡特三步一跃直直撞进敌军中间。铁剑在月光下飞旋闪烁,将最近的两人一击割喉,其他人开始试图包围他,从不同的角度发起攻击。一支箭砰地射进了他的肩膀;贵族像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般大声咆哮,斩断了攻击者的臂膀。

      几秒钟后,王室卫队赶到现场,他们端起长戟向骑兵直冲过去。战马纷纷直立嘶鸣;箭雨纷飞,双方各有死伤。安卡特又砍倒了一名沙匪,将其他人从女王身边驱离。莱弥亚的其余部队也追了过来,挥舞着长矛想要抢夺阿卡迪扎,却跟迎面赶来的敌军步兵撞个正着。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仿佛是几群饥饿的鬣狗在争抢两根骨头。战争变成了大规模流血斗殴。

      安卡特砍掉旁边一人的腿,转身想要回到涅芙瑞塔身边,却发现两名敌军士兵正抓住她的脚踝粗暴地想把她拖走;不朽者大吼一声向前冲去,砍下一人的手,吓跑了另一个。夜空下飞起更多箭矢,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安卡特说不清它们究竟会击中友军还是敌人。

      敌军步兵迅速占得上风,并在国王和莱弥亚人之间筑起了一堵血肉与金属之墙。然而安卡特并不在意阿卡迪扎,他只想让涅芙瑞塔远离敌手。他站在她身边,对每一个靠得太近的人举剑相向。

      越来越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彻底包围,无处可逃。

      敌军步兵不断发起冲锋。他不停挥砍试图阻挡这股大潮。安卡特身后和左侧都响起了号角,那是敌方骑兵正在逼近。如此看来,他大限将至。

      安卡特低头瞥了一眼涅芙瑞塔。他知道敌方肯定想砍下她的头作为战利品。至少他还能拖延他们一会儿。

      他举剑准备再次出击——这时,敌军后方突然爆发出阵阵惨叫和呐喊。

      是左翼。安卡特微微转头,竟然看见敌阵中飞出了无数人体残骸:断肢、人头、还拿着武器的手,血液更是在空中肆意飞洒。仿佛有一股风暴正在撕裂密集的人海。杀戮之风迅猛无情,并且正缓缓靠向涅芙瑞塔所在的位置。

      敌方骑兵拉紧缰绳疾驰而去,被这场突然袭击搞得迷惑不已。步兵更是惊慌失措、四散而逃,想要远离那未知的恐怖。幸存的莱弥亚人——寥寥几名卫兵和几十名普通战士——集结在安卡特周围,他们全都战战兢兢地盯着那屠杀的方向,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

      突然,敌阵就像门扉一样同时撤向两侧,让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个苍白的伟岸身姿。那人剃着短发,只穿了一条肮脏的过膝皮裙和一件无袖短褂,看上去就像生活在雨林边上的阿斯崔平民。他覆满伤疤的手里拎着一对还在滴血的镰形巨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布满血痕。他的脸帅气而肃穆,方下巴,薄薄的嘴唇永远紧绷。接着,此人大步走向莱弥亚一方,全然无视了周围数万名联军将士。

      安卡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艾博拉什?”

      莱玛什扎的冠军勇士兼王室卫队前任队长直接走到安卡特跟前,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把女王带走,”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自己从没离开过这座城市,而非已经在外流浪了一百七十年,“我会掩护你们。”

      艾博拉什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四名卫队士兵立刻服从,他们抬起涅芙瑞塔,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就算他们中有任何一人意识到她不是他们熟知且宣誓效忠的王后,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长矛连队已经成了一群衣衫褴褛的败犬,正向残破的西门撤退。战场另一侧的沙漠骑兵发出一阵怒吼,到手的猎物居然想逃?弓弦嗡嗡作响,一阵箭雨射向了抬着女王的卫兵。

      艾博拉什挥起了双剑,速度之快远胜疾风残影;凡人的眼睛只能看见无数道青铜反射的月光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屏障。他挡下了每一支箭。

      部落战士——以及几乎所有人——目瞪口呆。自那之后,再也没人试图阻拦过莱弥亚人。

究极生物的必修课!




      每动一下都无比痛苦。乌索然咬紧牙关,呻吟着,把自己拖上了冥都东边树木繁茂的山顶。

      战场早已一片寂静。可能战斗刚结束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乌索然疼得顾不上想这些琐碎的细节。最后到底谁赢了根本不用猜。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尽可能地远离那座城市。

      火烧尽了他的头发和全身大部分皮肤,肌肉也烤焦了不少。着火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想着逃跑,就好像火是他可以逃离的东西。然而风却让火势愈演愈烈。他不停地拍打自己,直到双手焦灼生疼,但无济于事。最终,在跑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的腿撑不住了。他瘫倒在地,痛苦地哀嚎,等着被大火烧成灰。

      然而他并没有死。火焰最后自行燃尽了,死亡并没有到来。在一阵令人目眩的疼痛中他意识到自己还能动。他的身体尽管受了重伤却在慢慢愈合。乌索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当他清醒过来以后意识到自己不是孤独一人。一群鬣狗围在旁边,用黄色眼睛打量着他。它们显然是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一块腐肉。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他知道天迟早会亮的。就算正午的太阳没能完成烈火留下的工作,敌人的巡逻队迟早也会撞见他,砍掉他的头。他就这样一步步爬出洼地,向西边的丘陵爬去,想找个藏身之处。

      到达山顶后,不朽者虚弱地侧过身子,回头看向来时的路。乌索然可以看到从冥都边缘延伸到敌人营地中心的一大片骨海。看来沃索伦的仪式在某一时刻失败了,他的军队原地土崩瓦解。从他躺着的角度只能看到西门;当他瞥见被摧毁的塔楼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死灵法师是否逃过一劫。

      看不到涅芙瑞塔或安卡特的影子,但是敌营和西门之间堆满了尸体。很明显双方都损失惨重,但侵略者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一支支部队在沿着商路行进,穿过西门废墟;莱弥亚西部城区浓烟滚滚,城市正在被洗劫。



      突然,令人窒息的黑暗褪去了。涅芙瑞塔睁开眼睛,倒抽了一口气,几乎要发出尖叫。她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整个身体都因刚才所受的打击而颤抖。

      安卡特跪在她旁边,脸色阴沉,手上握着一把红宝石柄的匕首。他皱着眉头把它扔到一边。“你很安全,”他对她说,“至少目前来说。我们一致认为最好还是等到了这儿再处理那匕首。”

      涅芙瑞塔疯狂地环顾四周。她正在一个阴暗的拱形房间里,远离战场。“我们在哪?”

      “王宫。艾博拉什坚持要我们把你带到这里。”

      涅芙瑞塔皱起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艾博拉什?”

      “是的,他回来了。要不是他我们现在已经死了。”

      女王一脸困惑,强迫自己坐了起来。她正躺在觐见大厅的中央,身后是王座高台。在房间另一头,巨大的殿门敞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灯光昏暗的前厅。而在前厅之外,宫门大开。外面的天空被火焰染成了红色。

      艾博拉什就站在不远处,被四名身穿王室卫队盔甲的人包围着。卫兵们正在剥去艾博拉什血迹斑斑的外褂,给他穿上卫队队长的铠甲。尽管时隔多年,她还是立刻认出了那位不苟言笑的冠军勇士。“我们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队长。”她带着所剩无几的自尊向他颔首。

      艾博拉什瞪着她,厉声回答:“我可不是为你而来,这座城市遭到了攻击,而我发过誓要保卫它。只有战死在这里,我才算死得其所。”

      涅芙瑞塔皱着眉头看着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傲慢伪善,”她哼了一声转向安卡特,“阿卡迪扎呢?”

      不朽者耸耸肩。“他的人把他拖走了,生死不明。”他抓住她的胳膊,“忘了他吧。莱弥亚沦陷了。敌人随时都可能来到这里。”

      女王抽走了胳膊。“那么他们会在这儿面对我。如果莱弥亚今日要毁于敌手,那我就和它一起去死。”  

      “很好,”艾博拉什说,“这场噩梦总算要结束了。”

      安卡特向后退了一步,怒视着他们:“那就都去死吧!让那些狗娘养的砍掉你俩的头拿去游街!我可不会让他们如愿。”

      安卡特的突然爆发让涅芙瑞塔大吃一惊。“可还能去哪儿呢?”

      “天涯海角!”不朽者喊道,“世界之大远不止有莱弥亚甚至尼赫喀拉。谁知道呢?我大概会去北方。那里的野蛮人会像崇拜神一样崇拜我。”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们早就应该乘风而去。要是我们走了,莱弥亚还会安然无恙。可现在……”

      “现在怎么了?”涅芙瑞塔反问,“反正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安卡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还有时间,”不朽者回答,“还有永恒的生命,涅芙瑞塔。你还有无穷的时间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涅芙瑞塔转身注视着前厅外火红的天空。“复仇。”

      “如果你想的话,”安卡特说道,“随你的便吧。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女王回头看了一眼不朽者,神情冷峻。

      “还有一艘船在港口等着,我要去东方住一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思考。”

      安卡特点点头,“思考新的开始?”

      “不,思考结局。从这一刻起,我和这个世界之间只剩如何了结。”

      外面响起了喇叭声。艾博拉什向守卫们阴沉地点点头,守卫们鞠了一躬,把剑递给他。面无表情的不朽者转向涅芙瑞塔。

      “敌人来了,这些义士发誓要在我身边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将作为王室卫队同生共死。如果诸神有眼,也许我最终会摆脱你那该死的诅咒。”

      在涅芙瑞塔的怒视中他转身离开大厅,走向四个等在那里的同伴(最初的血龙骑士们,包括卢瑟·哈肯、瓦拉克·哈肯)。过了一会儿,涅芙瑞塔转身想向安卡特告别,但不朽者已经离开了。

      莱弥亚的末代女王独自站在被她的家族统治了数千年的大殿里。她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王座。

      “只有终结,”涅芙瑞塔声音空洞地发誓,“万物终焉。”她没入了阴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太疯狂了,”赫鲁王子说,“你应该休息一下叔叔。医生说你还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会好起来的。”阿卡迪扎一边说一边忍着腰疼和脸颊上缝线的刺痒。他僵硬地坐在马鞍上,顺着蜿蜒的道路向王宫前进。一百名哈希姆部落的战士跟在他后面,箭在弦上,寻找着黑暗中的危险。“我必须得出现。”

      “就像你必须跟涅芙瑞塔单挑一样?结果如何大家可都看见了。”

      国王哼了一声,“我不是赢了么?”

      赫鲁皱起眉头,“我可不觉得。怎么看都像平局。”

      骑手们绕过最后一个弯来到王宫入口。现在已是清早,大火沿着山坡一直烧到山下,穿过城市,直到浓烟从船坞升起。士兵们在街上游荡,尽其所能地抢劫破坏。几乎每条街上都回荡着尖叫和怒吼。当获胜的军队心满意足之后,尼赫喀拉最富有的城市将被夷为平地,在涅芙瑞塔恐怖统治下受苦受难的人们将被铐上镣铐带走,像奴隶一样为征服者服务。这就是战争的残酷现实。

      阿卡迪扎打马穿过王宫大门,勒马观望。

      血神庙的窄窗里还在冒烟。二百多名侍僧和女祭司躺在神庙入口旁边的空地上,尸体上伤痕累累。他们在夜里被人拖出圣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被处死。没人知道这到底是军队所为还是莱弥亚人自己干的。

      但等到了王宫,情况却截然不同,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任何人来说都显而易见。通往觐见厅的台阶上堆满了尸体,有些尸堆垒的足有一两米高。“负隅顽抗?”国王问道。

      赫鲁哼了一声。“是那个拿双剑的杂种,他和几个王室卫队的人一直守着大门,直到天亮。那家伙身上受的伤足够正常人死上一百次了,但他却寸步不让。”

       “之后呢?”

      赫鲁看起来有些不安,“不知道。黎明时分那些守卫们把他拖进了大厅,我们在外面重新集结准备下一次冲锋。结果等冲进去却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巡逻队正在宫里搜捕。”

      “涅芙瑞塔呢?”

      阿斯崔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最后一次目击报告是她被王室卫队抬进城里。我们原以为会在这里找到她,可是……”

      阿卡迪扎摇了摇头。“有什么是我们知道的吗?”

      “这个嘛,我们设法抢先占领了国库,当然,赞迪里和努玛斯已经在请愿希望能多分一点。”

      国王盯着他的侄子:“我不在乎金子之类的东西,你们有找到任何反常的书籍吗?”

      赫鲁表情黯淡。“还没有。如果它们还在这里,现在大概正在神庙或王宫里烧着呢。有人在神庙地下发现了一些大房间,看起来像是金库,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阿卡迪扎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寻找,以防万一。涅芙瑞塔不可能无中生有就学会了死灵法术。上次大战之后莱玛什扎一定从喀穆里带回了一些纳迦什的手稿。如果它们还在这里,我希望亲眼看着它们被摧毁。”

      “然后呢?”

      国王叹了口气,想到了遥远的喀穆里和未来要做的工作。他脸上露出疲倦的微笑。“然后我们回家。”

      两人默不作声,凝视着宫殿的废墟。风改变了方向,转而从海上吹来,带着盐和灰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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