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楼之玉雪似风——第四章 故人变离人
章天翔脸色愠怒，喝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致章某于死地？”
“自是因你该死。临死前你大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章盟主，戴着面具活了这些年，你不累，我都替你累。”雪风的语气冷淡而讽刺。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报上你的门派，今日章某府上有贵客，在下改日上门讨教。”章天翔想拖延时间，好调整内力。
雪风挑衅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没有机会了。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爹！”
章天翔的女儿忽然出现，拔出佩剑冲着雪风狠刺过去。章潇潇的武功中等，于雪风而言根本不构成任何的杀伤力。雪风扫了她一眼，反手掷出三根银针，章潇潇就忽然失去力气，晕了过去，跌倒在地。
“潇潇！”章天翔惊呼道。
雪风的剑尖直指章天翔心口命名，速度之快，令章天翔不禁一惊。章天翔身形微微向旁边倾斜，将刀刃划向雪风持剑的手腕。雪风立即以剑相抗，同时一掌击在章天翔心口处。一口鲜血从章天翔口中喷射而出，他没想到，此人竟然有如此精炼的剑法和深厚的内力。其他江湖派别掌门见此人只是针对章天翔，与自己无关，有人早已悄悄溜走，剩下的人武功尚且不及章天翔，人再多，又哪里是雪风的对手，也只好赶紧离去。
章天翔自己命丧此地无畏，只是担心女儿。
“叔父，你怎么样了！”一年轻男子匆忙上前将章天翔扶起来。
章天翔忍痛站起来，小声道：“行舟，你先把潇潇带走，保护好她！快走！不能让她有事！”
“叔父！那你……”
“快走！”章天翔狠狠将他一推。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雪风，紧紧握着拳头，脸上一片隐忍。
四目相对，就像是两个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雪风并未阻拦他们二人的离开，雪风的任务只有章天翔一个人。看着他们走后，章天翔放了心。下一秒，章天翔颈部的血就喷射而出。
他的呼吸在慢慢减弱，眼神越来越迷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放在自己的手里。他慢慢拿到眼前，仔细去瞧。
章天翔满脸惊讶，显然已经认出了这块玉佩的来历。
这不是我当年亲手雕刻的吗？怎么会在她的身上？那个女人不是已经被我亲手杀了吗？难道她没死？在那块玉佩正面的右下角，本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却多了三个字：离恨楼。
章天翔一惊，瞪大双目，没了气息。
月移西楼，雪风走在无人的街道。月光洒在路上，印着她一个一个脚印。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向楚行舟走过去。
没有了笑起来像弯月的眼睛的楚行舟，浑身充满一种清冷、肃杀之气。雪风知道，江湖上的事，只要有一个人先出手，后面就只有复仇，不可避免。
楚行舟自小失去双亲，被父亲的结拜兄弟章天翔收养，当亲生子一样对待，章潇潇有的没有的，他都有，他也敬章天翔如父，待章潇潇如亲妹妹。如今有杀手公然杀入府内，取叔父性命，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就此作罢。
不过，楚行舟自小失去双亲的真相，江湖上有所传言，他虽有猜测，却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待二人真正交手之后，楚行舟才知道雪风武功的厉害之处。楚行舟一向擅长将所学功夫融汇贯通，剑法灵巧，但是，当他将剑法招式随着雪风的剑法变化而变化，以守为进的时候，却仍未占上风。
雪风与他打过一些招数之后，无意纠缠，以七成功力施展了玉雪八式，想以此逼退他。这玉雪八式似真似幻，凌厉狠毒。楚行舟年纪虽轻，武功却大大高出同辈，甚至比一些前辈还要高。他并未直面相抗，而是以虚凌幻步令人眼花甚至看不清的步伐闪躲，最后在近距离之时以武器刺中目标。
出乎意料，楚行舟的武功远比雪风自己预料得要高的多，只是他从未外露过。雪风被迫由攻转为守，身形向后迅速移动。忽然，雪风飞身而起，落至楚行舟身后，楚行舟即使转身速度再快，也已经晚了，剑尖已经指着楚行舟的心。只要雪风前进一小步，楚行舟就会立刻毙命。
雪风道：“你败了。”
楚行舟顺着剑尖一直看到她蒙着面纱的脸上，一脸笑意。
雪风不解道：“你在笑什么？”
楚行舟道：“不到最后一刻，又怎么能轻易定输赢。”
话音刚落，楚行舟灵巧地侧身避开剑尖，身形忽的向前移动一步，一手击开雪风执剑的手臂，而后又向雪风击出内力十足的一掌。
雪风立刻以手掌对之。
“章天翔就对你那么好，让你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也要替他报仇吗？”
“我自小失去双亲，天翔叔父于我有养育之恩！”
雪风冷笑了一声，道：“养育之恩？那你可知你为何会自幼失去双亲？你又可知为何章天翔待你如亲子？楚公子天资过人，头脑聪明，不会没想过，甚至不知道吧？”
听到此话，楚行舟望着雪风，脸色并无任何变化，也没说一个字。
“想必你也曾听过一些江湖传言，说是章天翔因江湖失传秘籍而与你父母起冲突，将他们秘密杀害后再收养你，在江湖立下所谓的好盟主、好兄弟的人设。我想楚公子不会这么天真到对章天翔毫无防备之心或是起杀心吧？”
“你觉得呢？”
说罢，雪风只感觉对方的内力突然撤回，她来不及收手，这一掌已打在楚行舟身上，雪风瞳孔睁大，不解他为何如此做，下一刻，她却感受到一个冰冷的匕首插入自己腹部。
“当然没有！恩是恩，仇是仇，此恩已报。”
这语气比匕首上的寒霜还要冷。
楚行舟流血的嘴角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的样子跟那天晚上买莲花酥的时候很像，又有点不像，雪风一直记得。伤口未伤及要害，也不深。雪风知道，他只是不想欠章天翔的恩情。她抬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胸口。
“行舟哥哥小心！”章潇潇从屋檐飞身而起，将剑尖直指雪风咽喉，她的目光带着愤怒和恨意，似乎这一剑必取她的性命不可。
雪风纵是中了一刀，可依章潇潇的武功也绝不是她的对手。她本不打算解决章潇潇，但若是有人挡住去路，她也绝不会手软，即使此人不在任务之中，除掉也并无任何好处。雪风猛地推开楚行舟，扬剑而起，还未触碰到章潇潇的人和剑，章潇潇脸色一变，猛地侧身，将一瓶白色粉末泼洒到雪风面前。
雪风飞快闪躲，冷哼了一声，“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子弟也会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法，真不愧得到了章天翔的遗传，令人刮目相看！”
“你！”章潇潇一脸怒气，接着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雪风，道：“你以为是厝阳粉？那你可就错了。这个毒药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就能让人失去五感，最后再日夜折磨你的五脏六腑，让你受尽疼痛而死！我刚研制出来没多久，还没找人试验一下效果呢。正好，你来试试，看看感受如何？”
楚行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俏皮可爱的妹妹竟然有如此狠毒的一面。雪风的银针并未伤及章潇潇的要害，只是两个时辰内不能动用内力。他不禁疑惑，是没有内力，才让章潇潇以这样的手段露出这样一面来复仇吗？
雪风知道她所说不假，因为她身上开始出现一种无力感，眼睛也开始有点模糊。她借吐血的间隙往嘴里塞了一颗药，这虽称不上是灵丹妙药，确是离恨楼奉为至上的解毒丸。雪风以剑指地支撑着自己，她开口道：“可惜，章大小姐，我这个人有个缺点。”
“什么缺点？你们当杀手的如果有缺点，那就致命的。”章潇潇说道。
雪风眼神忽变，空中闪过短短的一道光影，雪风手上的剑就已插入章潇潇的咽喉。章潇潇一脸不可思议盯着雪风，身体慢慢倒下去。
“潇潇！”楚行舟心内五味杂陈。
雪风终于支撑不住，她知道，不只是章潇潇的毒，还有……她低头看着尚插在腹部的匕首。此时，忽的又有一道剑影闪过，从雪风身后没入了她的身体。
“你不必回了。”
雪风听到他的声音，刹时明白，这匕首上的毒不是楚行舟所下，而是自己的同门。
此人一说完话，便抽出剑，飞身而起，转眼便消失不见。
老一辈人常说，有的人到这世上是报仇的，有的人是来报恩的，有的人是来还债的，有的人是来享清福的。不知怎的，雪风此刻想到了娘亲以前说过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又是来报仇的，又是来报恩的吧。仇是报了，可养育之恩，救命之恩却还未报。娘亲已不在，恩情已无法报答。那个在黑暗之中救了自己、给自己莲花酥的少年，自己一直未曾忘记，那他呢？还有楼主……雪风擦了一下又从口中涌出来的血，想摘下面纱，以自己真实的样子再看他一眼。
刚碰到面纱，她又把手放下来。见到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呢？
雪风再无半点力气，身体重重的倒下。
眼前发生的一切出乎楚行舟的意料之外，他走过去俯身蹲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雪风，还有她腹部黑色的血迹，眉头深锁，低声道：“怎么会这样？我没有……”
雪风看着楚行舟，微微一笑，而后胸口骤然一痛，慢慢闭上了眼睛。
借着月光，楚行舟看到了雪风眼角的泪水，用手指轻轻地为她擦去。
过了片刻，仿佛从久远的时光回来一样，楚行舟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两个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俯身抱起章潇潇，无论如何，她也是自己相处十多年的妹妹。
刚走几步，楚行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雪风，眼神又落在了她胸口衣物上那一块白色的东西，此时在她黑色的衣物上愈发明显。他眉头微皱，回过神来，转过头，走了。
作为一个杀手，情是最大的羁绊。无心无情之人是一个杀手的最高境界。晓乔看起来心情不错，她跪坐在地上，行云流水般展示了一套优美的茶道，然后将刚泡好的茶递给楼主，待楼主喝了一口后，方才说道：“楼主，茶的味道如何？”
楼主道：“你泡的茶一向味道都不错的。”
片刻后，楼主问道：“雪风回来了吗？”
晓乔看着楼主，“还没有。楼主很担心她吗？”
楼主放下茶杯，道：“我做雪风的引路人，雪风做我的刀，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此次任务于她而言是一个考验，于我而言也是。章天翔的武功路数我悉数尽知，以我对雪风的训练，应该不是大问题。如果她完成了任务，克服了心中的情，就能使她杀人的剑法更进一步，而我除掉了这个眼中钉，便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到安宁，甚至能扩大离恨楼的势力范围。如果她做不到，那她挣扎了二十多年的命运很可能就到此为止。”
羽裳回想起当年见到雪风的样子，无论她是在街头见到被绑住贩卖，还是在大雨中无意中出现，还是在酒楼里再次遇到，亦或是进入离恨楼变成了雪风，羽裳越来越认识到，这个女孩冷漠、坚定的外表下有一颗炽热的心，只是缺少一个点燃这颗心的人。雪风可以狠到弑父杀兄，可以因自己收留她而甘愿做她杀人的利器，那么她也可以因为别的情感做出别的牺牲。
章天翔之死的风声已江湖皆知，可雪风还是没回来。
离恨楼不缺杀手，缺的是无情无心的冷血之人。
雪风是哪种人，可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无星无月的夜晚，羽裳望着夜空在品茗。晓乔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羽裳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手上都是被剑磨出来的茧子，忽的冷笑了一声道：“离恨楼向来是能者居上，没了雪风，离恨楼也不会怎么样。晓乔，要不是我让你跟着我，恐怕如今你的下场比雪风还惨烈。”
晓乔果断说道：“过往之事不可留，此生我对楼主忠心不二！”
“若我要你去死呢？”羽裳冷漠地看着她。
“我不会说一个不字！”晓乔道。
羽裳冷冷看了晓乔一眼，挥挥手，示意晓乔退下，自己则阔步走向离恨楼屋内。
晓乔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陪在楼主身边的人只能是我，只能有我一个！
————完
小说源于我的突发奇想，很短。我写作水平有限，感谢每位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