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980·幸运种子2
文《许此世间：成人之美》
平常的大考出成绩也就几天的事。
但毕业考试的阅卷时间总是更长一些。
无数学子从七月初等到八月初，才终于等来了消息。
上午11点。
市一初学校大门，一早就不停的有学生进进出出。
但不论有多少人进出，学校告示栏的周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李同乡百无聊耐地等在校门旁边，直到快中午了才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匆忙赶来。
“你进去看了吗？”
许成停在李同乡面前，一边喘气一边问。
许为努力控制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但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同乡。
“你们属蜗牛的吧？”
李同乡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而是转了一下头上的草帽开始数落。
“我今天可是一大早就出了门，你们让我等了几个小时！”
幸好他出门前反抗无效，被他哥扣了顶帽子，不然还不知道要晒成什么样。
许为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情况大概如他所想。
他们来晚了是因为常开和常苔闹了点矛盾，他们哄完人才赶过来。
但许成也懒得解释，往学校里看了一眼就直接问。
“那你看过了吗，要不一起去看看。”
“算了吧，等你们来看，蚊子都进不去了。”
李同乡稍微揽了下他们的肩，接着掏出一张抄录了他们排名和成绩的纸条道。
“好险，这次市一中只招两百个人。我是全市189，多错两道题就进不去了！成哥这次超厉害，全市112！为哥就是神，板上钉钉前20！”
李同乡说完顿了一下，又装无所谓道：“就是省级大学那边的分数好像还差一点。”
没上榜就不会有排名，所以他压根没看到，但“还差一点”总比说“没看到”委婉。
许成想到为了这次考试，许为第一次也在努力看书、加油学习，但结果还是......这么一回忆让他不免有点难过，眉眼微皱略显心疼，心里觉得有时顶尖学霸之间的竞争，和被寄予厚望的肩上压力，也不比他们少。
而李同乡看了一眼许为，却见他的嘴角似乎在上扬和下垂中反复横跳，最后用笃定的语气道：“挺好的，我们又在一个学校了。”
李同乡立即笑开了：“我也觉得！没兄弟才去争成绩呢！”
但他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呵。”
说实话，以许为的人缘，这会除了陈家英，也没谁会来笑他们了。
李同乡当即不耐烦地回头瞪人。
但这一瞪却让他惊住了。
只见校门口站着一个梳三七分的背头靓仔，摆出一手拿书一手推自行车的造型，引来了无数羡慕的目光！
当然，从大家的视线来看，应该是羡慕他有自行车！
虽然看上去不是新的，但就算是家里哪个长辈给的，也很让人羡慕了。
可这个靓仔却无视了其他视线，径直看向了校门旁边的三个人。
大部分人都是今天才知道成绩和排名。
而农校招生办的人昨天就拿着成绩单找到了陈家英，给他做完政审后，又告诉他录取通知半个月后会寄过来，并让他做好开学前市里统一体检的准备。
所以现在他只需要舒舒服服地等待，不像某些只能上市一中的人，还要排队去教务处领录取通知。
靓仔陈家英朝他们勾唇一笑：开学第一又怎么样，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李同乡把惊掉的下巴按回去，回头对许为说：“别理他！这家伙大概也就是进了某个看不上眼的学校，我们以后考更好的学校碾压他！”
毕竟高考的录取名额更多，但要多学两年高中知识，想考好学校压力也不小。
不过许为毫不在意，直接对上了陈家英的戏谑目光。
在他看来，他们的目标不一样，本就没有可比性。
但他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让人误以为他很在意。
于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这场单方面挑衅，变成了一场硝烟弥漫的眼神战。
许成有点担心地拉住许为，自己却向前一步，顺便看了一眼校门口，正好看到陈家英刚用嘲讽的眼神看完许为，又和他也对上了目光。
许成内心一凝......又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
这时候谁先开口反倒落了下乘，更何况百无一用是争吵，不如思考一下怎么让事情变得更好。
但转移视线前，他发现陈家英看他的目光顿了顿，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许成来不及细想，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笑盈盈地声音。
“你们站门口干嘛呀，还不赶紧找班主任拿通知书和成绩单。”
曾老师从学校里出来朝他们招手。
“我们所有老师可是昨天就来整理了，快跟我来！”
教学楼二楼老师办公室门外，许为趴在走廊围栏上打了个哈欠。
曾老师把他们叫上来后，却是单独找他们谈话。
李同乡先进去了，出来后闲不住，也可能是不想跟某个靓仔待在一块，就上楼去找许成了。
刚刚陈家英也进了办公室，许为就一个人等在外面。
没过一会儿，陈家英就左手揣了个苹果，右手拿着自带的书，和一份刚到手的高中录取通知出来了。
这份高中录取通知也是他的，再加上半个月后的大学录取通知，所以他实际上有两种升学选择。
陈家英轻轻掩门，得意地走近许为：“曾老师喊你进去。”
说完他就转弯走向楼梯口，但在经过许为身边时，陈家英迅速又低沉且清晰地说了一句。
“你输了！”
幼稚。
许为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就用气势十足的声音朝楼下操场喊。
“跟大家隆重介绍一下！准省大新生陈家英同学！他超厉害的！”
某种熟悉的感觉让陈家英僵在原地。
他下意识往走廊围栏下低头一看，果然见操场上的所有人都看着他议论纷纷，还有一些追星式气氛组的姑娘们，在向他们的教学楼靠近。
这时候考上大学的人，只会让人有一种情绪，那就是羡慕嫉妒恨！
不过还有一种其他情绪的可能，那就是这个人是自己的“结婚对象”。
陈家英的得意顿时荡然无存，这让他怎么下楼啊！
许为玩味地看着他不淡定的表情：“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小学那次你让别人喊来的围堵，就用这次“回礼”了吧。”
陈家英惊愕地看着他：“喂！你......”
这情况可不一样，今天是开榜日，看他不顺眼的人肯定更多！也没有第二个考上的人跟他一样，跑来学校当箭靶！
但许为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情，一挥衣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曾老师。”
“嗯，你先坐一下。”
曾老师正在清理办公桌。
她爱干净，但又不是一个会收拾的人，每次看到自己的桌子都忍不住收拾一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那个袋子里有苹果，你多拿几个。怎么感觉外面变吵了？”
曾老师把最后一摞书抱到了桌子底下，终于喘了口气坐了下来。
“谢谢老师，太多我拿不动，就拿一个吧。”
许为直接拿出苹果，忽略了曾老师的疑惑。
曾老师也没有在意，她笑眯眯地把高中录取通知交给许为。
“恭喜啦！以你的水平本来也不用局限在农校，可以考更好的！”
“谢谢老师。”许为郑重地接过通知书。
曾老师看着他想，对李同乡她会说一说他的急躁，对陈家英她会说一说他过于执着而忽略的事情，但对许为她却觉得，只要他向往的路是正确的，那就不用担心结果了。
曾老师柔和道：“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有自己正确的坚持和善意，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许为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曾老师看出了什么。
“学生知道了，老师珍重。”
他很快又真诚的看了回去，不论如何，曾老师总是没有恶意的。
“咚咚——”
眼看对话就要结束，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曾老师抬头，随后惊诧起身。
“张主任，有什么事吗？”
“来得正好，有事找你们。”
张主任关上门，努力平静也挡不住一脸欣喜地看向曾老师。
“我上午去省里听农校的领导说，他们今年在我们市的初升专招生有一个人放弃了名额，以往没有这样的先例，他们就找了相关部门讨论，决定直接顺位替补，而下一名就是许为，他们就赶紧找我调档案、准备介绍材料，走个申请替补的流程。”
这年头鲜少有人会放弃初升专跑去上高中的，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我这就写介绍材料！”
曾老师瞬间眉开眼笑，早忘了她刚才对许为说的不用局限在农校这件事。
张主任则欣慰地拍了拍许为道贺。
“运气不错！不过还得再努力一点！他们有些领导做过你的比赛评委，都非常欣赏你，都说就算没有人放弃名额，就冲你国赛拿奖也得把你招进去！”
许为头一次对人怔愣了好长时间。
怔愣时仿佛听到有个声音说：年轻人想法多，幸好我做了两手准备！
这么一想，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都没人问他会不会放弃”？
而是他为了补贴自己未来的费用，家教的工作都找好了现在是不用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