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子炼钢》——五
我被绑在热轧厂的轧机上，面前就是已经出炉的板坯。
也许再过几分钟，甚至是几十秒，它就会直冲我而来。我要么被撞死，要么就被烫死，要么就两种死法合成一种。
我叫不出声，也说不出话。
当板坯快速冲向我时，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身处在行车上站立着，但往下看却已经没有浩大的轧机，也没有炽热的板坯。只有无数的人、骷髅、灵魂，陷在无尽面积的地狱火之中。
他们在因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而引来的业火中，感受着自己带来的折磨。
……
“让我知道是谁动老子车，我就弄死他。”
当这句话再次从梁家荣嘴里说出来时，他们只是觉得好笑而已，而我还沉浸在睡觉时做的噩梦中。
现在是早上7：10分，我们宿舍六人在食堂吃着早餐，然后聊着昨晚我和廖健易碰到破胎狂魔的事。
梁家荣用他的胳膊肘，碰了碰我，我提了提神，然后看着他说了个“嗯？”
“不是，你居然都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我看我的眼镜度数对你来说正好合适。”梁家荣像是在嘲讽我一般。
“你知道现在抗疫阶段，每个人出门都带着口罩。再加上培训中心那么抠，灯都不舍得多点两盏，人家一披上风衣，啥都看不到了。”我没有很在意，直接了当回复了他。但是我知道我这样会显得我精神状态很差。
覃容又突然问大家：“那你们猜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廖健易像是最有发言权的人，覃容刚说完就开口：“肯定是男的，你们不知道他翻越过去的那条空隙有多窄吗。如果是女生，你们也知道她胸前会有什么阻碍的，对吧。”
“讲不定的，因为男生也有那一点阻碍。”秦树君也不甘示弱地展示自己的车技。
或许是因为我们和他撞上了，又或许是梁家荣的确是放下狠话，破胎狂魔不敢再次犯案，一个月以来梁家荣的车子再也没有惨遭毒手。期间我们也在车子附近布下陷阱，但是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符合特征的嫌疑人。
所谓特征，就是没有特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之后的日子，我就在热轧厂的检验站上班，重复着一周三班倒的生活。期间和赖科长很少有往来，基本上就是过节假日的时候发两句问候，以表感谢。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们所有人还有一个半月就可以与牛钢签下正式合同。
一次普通的周四，赖科长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里的内容如同外边的骄阳似火，把所有东西都点燃了。
“小魏，我家之前着了火，房子里还剩些东西没烧完，过来帮我搬一下。”
待我赶到赖科长楼下后，已经有人帮他把一些重物、大家电搬了下来。上楼后，我发现他家里的墙壁都已经被熏黑了，简单来说就是整片墙没有一处是白的了。大大小小的东西经过火灾后，都变成了一堆又一堆的残渣。好在起火当天赖科长和家人在外边吃饭，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我见到赖科长后，先是道了下安慰，然后询问起因。
“哎，这种事谁会想到。什么都防范好了，估计就是单纯的线路老化引起的吧。”赖科长一脸无奈。
“小魏，你就帮我，把剩下整理好的东西搬到我车里，然后上车。”
在车上，他也简单问了我大概的工作情况，然后我们俩又彼此做了进一步的了解。
彼此聊得正欢时，他手机接到了来电。
“喂？嗯？好，马上。”
他挂断电话后，在路口掉头往牛钢方向开去。
我赶忙问他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却说了一句令我不可思议的话：“武保部门卫凌晨值班的时候被人砍死了，尸体刚刚在厕所发现，血都流完了。”
我现在的脑子，太乱了。梁家荣的车子，赖科长的再次出现，遇见嫌疑人，失火，杀人。好像我们来到牛钢后世界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玩弄着我们。
“本来还说帮我搬完东西请你吃顿中午饭的，看来只能下次了。待会你在哪下车，我送你过去。”赖科长问我。
“就直接去武保部吧，我待会自己走路去美食中心。其实我更想看案发现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回答道。
赖科长开车非常快，我们十多分钟就来到了牛钢武保部的大门，更准确的说是案发现场。
血迹在大门对面的草地上发现的，有一些还溅到墙上，像随意用十几毫升的水撒上去的一样。至于尸体，赖科长说是在厕所发现的，凭我的直觉，我相信大门外应该是案发现场，然后厕所是抛尸地点。
我看了看四周，寻找监控摄像头，希望有监控拍下一些线索。但赖科长和同事的对话，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们查看了监控发现并没有人直接接触门卫。门卫自己走了出去，然后消失在另外一个镜头。
疑问逐渐多了起来。就算是像蓝可儿那样，在电梯内做出匪夷所思的动作，然后到死亡，至少她人还是出现在电梯监控中。但是，大门外也许有监控死角，可抛尸地点在办公大楼的厕所内，没有一个监控捕捉到任何一个人，这也太离谱了吧。这名门卫发生了什么？
我跟赖科长说想去厕所看下抛尸现场，他不允许。
“小魏，这是武保部的事。而且同事给我看了照片，我只能说太惨了，你还是别去看了。另外，你为什么认定厕所就是抛尸现场？”
我看着赖科长，脑海里突然闪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赖科长，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我其实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就自己往后走了几步，赖科长也只能自己跟我过来。
“小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赖科长，其实抛尸地点什么的不重要，也许你们有更多的侦查手段去勘察现场找到线索，但是你刚刚问的，我只能说我是凭直觉。我还听到，警察在监控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镜头，一时间线索就断了。”
“嗯，你怎么看。”
“信号消除器。”
赖科长听到我说出“信号消除器”时，把头看向正在勘查现场的警察，还好他们没空看向我们。
赖科长放低了声音，然后说：“小伙子，这东西是违法的，谁持有谁就基本定了罪了。以后不要向任何人说起这个。我承认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不是谁都可以弄得到消除器的。你快去美食中心吃饭吧。”
“凶手都杀人了，这么狠毒的人会搞不来消除器吗？我觉得不排除我提出的可能，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您相信我的话，就把我留在身边，至少我可以帮你把案子破了。”
“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与牛钢签合同了，我想因为一些出色的表现获取优势，顺便还能争取个一等奖学金。哎，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我其实看中了一款摩托车，多挣点钱没关系吧。”
赖科长笑了笑，往四周到处看了看，最后低下了头，边用脚踢小石子边说着：“办案很难，没有人帮助你更难。你有没有人帮你，最好是你信得过的人。你知道我办公室在哪，最迟今晚带上你的人到我办公室，咱们好好谈谈。”
我一个人回到宿舍，看到大家伙都还在睡午觉，只好默默等待他们醒来。
“冰，你回来了？”
我看向门外，是梁家荣在叫我。
我便和他说了这事，他还没有考虑太久就同意了我的想法，打算和我下午就过去赖科长的办公室。
在所有人醒来的时候，他甚至比我还兴奋，极力地向大家推荐去武保部。另外四人在我们的软磨硬泡之下，便也纷纷同意。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大家都是看到赖科长给我发消息说同意在我们的实习工资上以他个人名义多给我们两百块才答应的。
加上我这几个月存的钱，我离ST PAPIO越来越近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赖科长发来消息说我们见面的地方更改到一个大排档，他已经定好了包厢，到了饭点大家自行过去就可以了。他们第一次见到科长级别的领导，便一个个脱下了劳保服，换上了自己最满意的衣服，显得很体面很给面子。
到了包厢，等待了十多分钟后，赖科长才来。
“各位不好意思，今天出了点事，大家也听小魏说起过吧。不过这件事大家千万不要往外传，影响不好。目前我们与公安局联手破案，但是我还是寄希望在你们身上，一有情况马上向我汇报，可以吗？我和小魏认识很久了，你们专案见习组的组长我想让他任命，你们有意见或建议吗？”
众人表示同意。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地向赖科长和大家道谢。
赖科长又开始发话：“你们现在都由我管，别人说什么或者让你们去做什么都没有用，我的命令会直接发给小魏，必要时也可以直接发给你们。过了今晚，你们暂时可以不用去厂里上班了，我都已经打好招呼了。现在，我只认识小魏，其他的同学我只知道姓名，但是对不上号，请各位都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按顺序做了自我介绍后，正好上菜。赖科长偏在这时，把梁家荣叫了出去。
在离包厢相隔几步路的距离，赖科长和梁家荣正在讨论着什么。
“当初没把你安排在热轧厂是我的失误，不过还好你们都在一个宿舍，还能继续监视魏冰的一举一动。最初的任务是让你在生活和工作中多给他些照顾，可现在我感觉，他人给我的印象有了些改变，给我盯紧他。”
“明白。”
“他生活中是那种不怕死的人吗？”
“上次他遇见动我车子的人，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要么这个人是个傻子要么他就在逞匹夫之勇。但是傻子可进不了牛钢，是吧。”
“他说为我做事是为了钱，可我感觉并不是。正好你们言正名顺地归我管了，你帮我破案的同时，一定要盯紧他。”
“是！”
